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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悬崖一壶茶     盛世田宠之蛇蝎农女txt下载     盛世田宠之蛇蝎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4章 你不能死

    顾采宁点头。“我的确知道。”

    可是,那又怎么样?有本事他去查啊!要是能查出来点什么,她才真叫服他!

    这个小媳妇!

    看着她这么理直气壮的和自己对视,西宁侯反倒心跳乱了几拍,他甚至开始心虚了!

    的确,送小弓给晨丫头晓丫头,这是他对这两个擅长射箭的小孩子的一份鼓励。但送给顾采宁弩机……这个就是他的私心了。他就是故意想用这个东西试探一下顾采宁!

    结果,顾采宁就大大方方的踏进了他给她挖的坑里,还光明正大的回应给他看!

    一时间,在朝中以光明磊落著称的西宁侯都觉得自己不那么光明磊落了。

    他连忙别开眼。“那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用?”

    “我当然知道。”顾采宁点头,“侯爷您是要把这个弩机送给我吗?不过,这样的杀器,跟我回村不大合适吧?”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一个弩机的杀伤力比弓箭可要厉害了十倍不止。这种东西,一般只有军队才会配备,只怕西宁侯府上也就只有这么一两个。

    西宁侯目光一闪。“这个当然不能给你。本侯只是让人拿出来给你看看。”

    马上他又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认出它来了,本侯自然要给你奖赏。”

    说着,他赶紧又让人去抱来几匹布来赏赐给顾采宁。

    这个所谓的赏赐,一看就是西宁侯情急之下随便想出来的。

    不过,顾采宁还是大方的接受了。现成的便宜,她干嘛不占?

    到现在,因为几个孩子引发的一场小小的风波也在大人们云淡风轻的应对下烟消云散……或者说,是在顾采宁他们几个人心里烟消云散了,但这件事却分明已经在甘世睿心里烙下了深深的阴影!

    一直到顾采宁他们收拾好了告辞离开的时候,甘世睿的眼睛还红通通的。

    虽然他坚持没有哭,只死死抿着小嘴,努力睁大眼睛,把眼底的泪花给憋了回去。

    看着他这么楚楚可怜的小模样,顾采宁倒是宁愿他能放纵的大哭一场。

    而对于他这么一副惨遭打击的模样,晨丫头晓丫头则是幸灾乐祸得很。她们怀里抱着西宁侯送给她们的小弓,故意不停的在甘世睿跟前把玩,好些次都气得甘世睿差点头顶冒烟。

    这么多次在甘世睿手下受到的鸟气,她们可算是找到机会报复回去了!

    这群孩子!

    眼看着几个小孩子互相斗气,顾采宁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打算插手。

    孩子之间的事情自有孩子们自己去解决,他们做大人的越是插手得厉害,反倒越是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反正她是这么想的。

    现在看看西宁侯的表现,他应该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不过,真正到了离别的时候,眼看他们乘坐的马车就要离开了,甘世睿还是没忍住。他一下跳到马车前,双眼死死盯着晓丫头:“你们给我等着!以后有空,我会去找你们,一雪前耻!”

    “好啊,等着你!”晓丫头姐妹俩毫不客气的回应。

    互相撂下狠话,甘世睿才让到一边,让他们走了。

    一直到他们走出去老远,顾采宁从车窗朝外看去,还能见到甘世睿小小的身体站在那里,久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哎!”

    顾采宁忍不住低叹了声。

    这个可怜的孩子,他这次不仅仅只是输在了晨丫头姐妹俩手下,他更是被自己爷爷的偏心给狠狠打击到了!两相夹击之下,这个高傲的孩子还不知道要经历多久的心理建设才能重新站起来呢!

    只是,想到西宁侯刚才那么放肆的举动,顾采宁又轻轻一笑:这位西宁侯,他根本就是故意的!给孙子制造一点挫折,也好让孙子迅速成长起来……这个做长辈的完全没有隔代亲一说,他对孙子也严厉得很呢!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么严厉的家教,才能让西宁侯这个名号在朝中这么响亮,也让甘家的子子孙孙能给世世代代在朝廷里屹立不倒。

    她佩服他。

    再低头看看两个女儿。这两个小家伙这次没有钰哥儿玮哥儿的帮助,也将甘世睿给打败了,她们还得到了打败甘世睿的礼物!两个孩子心情都好得不得了,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看着孩子们的笑脸,顾采宁脸上也渐渐扬起了一抹愉悦的浅笑。

    一路无话。

    半个月后,他们回到村里。村长和里正也终于缓过来了。

    他们各自回家之后,乡亲们就纷纷知道——这次他们去省城,不仅打赢了和高天赐的官司,甚至还去西宁侯府上做客,和西宁侯说话了!他们还都得了西宁侯送的见面礼呢!

    西宁侯在整个天朝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对于观音镇上这些井中之蛙来说更是天神一般,他们只能在心里想一想的人物。结果现在,这些人居然和西宁侯攀上交情了?

    一时间,顾采宁、张元立、村长乃至里正一群人的身份地位都大涨。

    顾采宁还好,她本来就是个低调的人,而且他们家早已经和甘世睿甘昊麟都打过无数次交道了,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怎么当一回事。而且,回来之后她就开始忙着教导两个女儿用弓,再加上家里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出去和人闲聊。

    但村长和里正回来之后就兴奋得不得了,逢人就说,因而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观音镇。

    然后……张元立这个被西宁侯狠狠夸过的人更是成为了所有人羡慕的对象。本来因为身份原因,他就时常要到处行走。现在好了,都不用他去找人,那些想和西宁侯府结交的人家就主动来找他了!他名下铺子里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在年前就已经将他捐出去的钱给挣回来了一半。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时间已然进入了深冬。

    路上开始结冰,地里的泥土也都上冻了,挖起来一天比一天艰难,干活费时费力还不出工。叶先生见状,他也就干脆让大家伙先停下手头的活计,先回家去过完年。等来年开春,土地解冻,再来继续把没干完的活干完。

    高风才终于得以回家来了。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村里的男丁们。

    远远看着他领着村里的男丁们一起出现在村口,晨丫头晓丫头立马按捺不住,两个小娃娃嘴里大喊着:“爹!”就朝高风那边飞扑了过去。

    “哎!”

    高风连忙大声应着,弯腰把女儿给抱起来,一人在她们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脸上顿时洋溢起满满的笑。

    然后,他的目光也透过人群,落在了顾采宁身上。

    顾采宁禁不住的一阵心跳加速。

    这个男人……

    都已经成亲这么久了,她才后知后觉的被他的目光看得脸红心跳,不知道这样的心境该用什么样的字句来形容?

    算了,还是不要形容了。他们本来就是夫妻,那么自己因为自己的丈夫脸红心跳不是应该的吗?

    顾采宁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也就大大方方的抬起头回应着高风的目光,脚下也主动迈开脚朝他那边走了过去。

    “我回来了。”当看到她来到跟前,高风连忙开口。

    “嗯。”顾采宁点点头,“你瘦了,也黑了。”

    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瘦了一圈。不过好在他精神还不错,那她就放心了。

    高风咧嘴一笑。“天天在地里跑,能不黑瘦吗?不过我的身体却越练越壮了,不信回去你摸摸看!”

    “好啊!”顾采宁笑着点头。

    “高大哥和你媳妇还真是感情好呢!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把话说得这么露骨,这样还是不大好吧?这里可还有好多人连媳妇都没有呢!”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带笑的调侃。

    顾采宁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年纪十五六岁的正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在他身边,里正正满脸堆笑,整个身体都朝他那边倾斜过去,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巴结讨好,就差把自己变成一条哈巴狗趴在他脚下汪汪叫。

    “他是谁?”顾采宁问。

    “知府大人的九公子。”高风回答。

    原来是他!顾采宁想起来了,那不就是田知府的周姨娘生的儿子吗?真没想到,他还真下去田间地头督工修路了,而且还坚持干到这个时候。

    而且看高风的态度,他分明对这个年轻人还存着几分赞赏和亲近。

    这么看来,这个人这些日子还真表现得不错?

    顾采宁对他点点头。“九公子。”

    田昊久连忙朝她拱手行礼:“高大嫂客气了。这些日子我承蒙高大哥指教,也日日听他念叨着你们母女几个,心里早想过来拜见你们。正好现在叶老老寒腿发作不便在外面辗转,所以我厚着脸皮代他送大家回家,顺道也来见见你们。你的确如高大哥所说的爽朗大方,两个小侄女更是活泼可爱,我真喜欢你们一家子!”

    说着,他连忙拿出来两只小金镯子送给晨丫头晓丫头。

    高风示意女儿们收了。两个孩子一齐奶声奶气的向田昊久道谢:“谢谢叔叔!”

    田昊久笑得眼角褶子都出来了。

    村长见状,他也笑呵呵的走过来。

    “风哥儿,这次你们可是给咱们双柳村大大的长了脸面了!现在既然九公子也来了,那么大家也都别在风口上站着,这里冷。走,大家都去我家!我已经让我婆娘准备了酒菜,咱们先一起喝一顿庆功酒,然后你们再回家准备年货去!”

    “好。”高风点点头,他连忙将一个女儿拎起来骑在脖子上,然后将空出来的手握住顾采宁的柔荑。

    “走吧!”

    “嗯。”顾采宁点点头,一家人和九公子一起去了村长家。

    村里的酒席向来简单粗暴,反正就是大块大块的肉,大碗大碗的酒堆在饭桌上,只管让大家吃个够。村里这些男人辛苦忙碌了好几个月,也的确饿得两眼发绿。毕竟他们现在算是服徭役出去修路,所以官府虽然管饭,但饭菜的质量可想而知,每一个菜里能挑出来十片肉就不错了,而且还大都是白水煮的肥的!

    因此现在看到这么大碗的酒肉,大家立马毫不客气,赶紧狼吞虎咽起来。

    田昊久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精致贵公子处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当村长主动举起碗向他敬酒的时候,他也大方的端起碗一饮而尽。

    豪爽大方的做派,让乡亲们全都拍手叫好!

    村长这次的确是高兴。

    他哪里想到,他还能有这么长脸的一天?

    高风带着双柳村的汉子们在外头修路,这事十里八乡的人全都知道了。这几个月,他只要出去,大家见到他了就没有不夸他的!还有双安村那群人,他们更是看到他就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都不敢和他对视。甚至就连隔壁双桥村的人,他们在自己跟前也没那么嘚瑟了!

    再加上后来他又跟着顾采宁见了西宁侯……

    这长脸面的大事,那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他有好几晚都开心得觉都睡不着,抱着被子坐起来傻笑。

    所以现在,他是心甘情愿的花钱置办酒席来招待这些双柳村的功臣们。

    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高风!

    再一次,他在心里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错得太离谱,在高风让他选择拒绝宋大公子的邀请的时候,他果断的让儿子们拒绝了!不然,现在断了一条腿、还有被流放充军的郑村长家的儿孙们下场就该是他的儿子的下场!

    虽说现在修路这件事上,最出风头的是高风,自己的两个儿子只是给他打下手。但好歹孩子没事,现在也跟着高风小小的出了一点风头,自己更是在顾采宁这边大长了脸面,所以他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但知道高风不喝酒,他就以茶代酒,敬了高风好几杯。

    村里的其他男人也都激动得很。等村长敬酒过后,他们也都挨个过来向高风敬酒。

    这是大家在向他表示感谢,高风没有拒绝,全都喝了。

    然后,喝了那么多酒的下场,那就是……酒席散后,高风回到家里上了好几趟茅厕。

    当他最后一趟从外头进来,顾采宁看在这个已然满面红光的男人,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现在,你心情好些了没有?”

    “好些了。”高风点点头,“好在我们抢救得及时,地里的稻子并没有损失太多,最高的也就七成,交完税赋后好歹饿不死人。而且那些主要通道都已经修好了,冬麦的播种也不会受到多少影响。只等来年春暖化冻之后,我们再去把其他的路都给一一修好,这件事就彻底解决了。”

    当初因为他的一时任性而造成的这个结局,并没有引发太恶劣的结果,所以他的心里好受了不少。

    虽然他心里也明白,就算当时他真的跟县太爷的儿子去了,但就以县太爷父子俩雁过拔毛的性子,从他们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那点钱根本不够把路给修好,说不定自己还要被牵连进去。但那毕竟是他心里的一个遗憾,现在弥补上了,他也就无憾了,

    说到最后,高风脸上又扬起了一抹浅笑。

    见他笑了,顾采宁也唇角弯弯。

    “好了,忙完了,你就赶紧来休息吧!这些日子你肯定累坏了。”

    “的确累坏了。好些时候,我真恨不能把手头的事情给扔到一边,倒头好好睡上一觉。可是想想那些软烂成一滩的路面,我终究还是放不下心,也就只能咬咬牙继续干下去了。”高风说着,人已经来到她身边躺下。

    而且,他不止躺下了,双手还顺势抱上顾采宁的腰,下巴也搁在顾采宁的肩膀上,将脸凑到她脖颈深处,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她身上味道的空气,然后满足的闭上眼。

    顾采宁见状,她不由肩膀一缩。

    “你这是在干什么?”她轻声问。

    “我好想你。”高风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顾采宁抿唇不语,就听这个男人继续说道:“离开家的时间越长,我越是想你。本来我还以为我会想孩子更多一些呢,可到头来,我却发现我更想的人还是你。甚至好几次,我梦里还梦到你来陪我了!结果一觉醒来,摸到身边凉冰冰的床铺,我才发现一切都是个梦,然后心里空落落的很不是个滋味。”

    “只可惜,在你想着我的时候,我把你娘和你弟都给办了。”顾采宁突然凉凉吐出一句。

    高风一顿,又抿唇不语。

    顾采宁则是撇撇嘴。“我是真受不了他们了。这母子俩自己不好好过日子也就算了,还动不动来恶心我们。以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一直忍着,可是这次我忍不下去了!反正,现在我已经把他们给灭了,你想后悔也晚了。”

    “你选择我不在家的时候处置他们,也正是因为看准了这一点吧?”高风轻声问。

    “没错!”顾采宁定定点头,“我早说过,要是换做是我,早八百年前我就把他们给灭了。可是他们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因为顾及着这一点,迟迟下不定决心,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最终被祸害的还是咱们一家子。那么,你碍于情面不能做的事情,我来替你做!因为这件事引发的恶名我来背!”

    说完,她又轻轻一笑:“反正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悔改不了,你就老实认命吧!”

    她这次玩了个狠的,田氏终于被吓破了胆。回来村里这么久了,她都没有再来他们家门口找事,而是乖乖的抱着孙子缩在家里过活。

    “好。”高风点头。

    嘎?

    他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顾采宁狐疑的看着他。

    高风脸上浮现出一丝腼腆的笑:“其实二弟早就把事情告诉我了。当时我听说我娘和天赐都被你打了后,我心里挺痛快的,一点都不觉得后悔。甚至……当时我还在想,其实我们早该这么办了!一直把事情拖到现在,是我不对。你做得很好。”

    “当然,抛弃亲娘和弟弟的恶名不用你来背。他们要骂只管来骂我,那本来也是我应得的。”

    “那也行,我没意见。”这点骂名对她来说无关痛痒,他要接过去,她无所谓。顾采宁点头。

    高风见状,他又笑笑,就又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里。“有你在,真好。”

    “那是当然。”顾采宁爽快的点头。

    顿一顿,她突然吐出一句:“其实,这些天我也一直挺想你的。”

    高风呆愣一下,然后他脸上才猛地绽放一抹欢喜的笑。

    他赶紧一把将她给紧紧搂在怀里,然后他的唇也落在了顾采宁的唇上。

    顾采宁也伸出手,抱紧了这个男人宽厚结实的背。

    这一晚,这个男主人终于回归的房间里春情旖旎,热浪滚滚。

    高风回来后,顾采宁可算是睡了这几个月来的第一个好觉。

    一觉睡醒,她的精神也大好。

    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她照旧过去叫醒孩子们,带着他们去那边的训练场上做训练。

    只是一家人走到外头,顾采宁就看到一辆马车迅速从他们跟前飞驰而去。

    “是陈家的马车。”顾采宁一眼就看到了马车上陈家的标记。

    高风也看到了。“的确是陈家。”

    “都这个时候了,又大清早的,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顾采宁问。

    “回头就知道了。”高风说。

    顾采宁点点头。“也是。现在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训练吧!”

    等训练完了,孩子们又去学堂里读书,顾采宁和高风去蛇院收拾。

    再等到傍晚时分,他们就知道了陈家里发生的事情——宋氏又早产了,是个男孩。但是这个孩子没有保住。

    不仅孩子没有保住,而且宋氏的状况也十分凶险。所以陈家才会大清早的派人去镇上请大夫。

    “哎,真是造孽哟!”

    即便讨厌姓陈的一家子,但在得知宋氏的状况后,双柳村的女人们还是禁不住的心疼。“好好的一个女人家,刚发现怀孕男人就不在身边,这好几个月她都是自己过来的,日子本来就够苦了。结果好容易肚里的孩子都五六个月了,她娘家又出事了!而且还是出的那么大的事……换做是谁都扛不住啊!”

    “不过她这个结局已经不错了。你们是不知道,自从县太爷父子俩出事后,县太爷家里嫁出去的女儿,好几个都被休了!有的定了亲的也被退亲。这其中好些都受不了,直接自尽了!陈家却没有动这个媳妇,还好生养着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我还听说,陈旭冉知道消息后,还特地给他爹写信回来,交代他爹要好好照顾他媳妇呢!”

    不管什么时候,陈旭冉的这个面子功夫都做得足足的,让人挑不出来一点错。

    顾采宁听说后,她只是冷冷一笑:“切,动动嘴皮的事情谁不会做?装模作样给外人看这种事情,这父子俩更是干得炉火纯青。只是,再好的物质照顾又有什么用?宋氏她需要的根本就不是好吃好喝,她需要有人来救她的亲人!”

    这个时候,其他的亲戚朋友都已经靠不住了,她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陈旭冉。但陈旭冉却早在事情爆发之前就跑了!中途假模假势的送回来几封信,那能有什么用?

    心理上的长期煎熬,完全不是身体上的一点照料能缓解的。所以,宋氏的崩溃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是……

    这么明显的事情,会不会也在陈旭冉的意料之中呢?

    顾采宁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高风一眼。

    “怎么了?”高风忙问。

    顾采宁开口:“其实宋氏并没有多少过错,一直以来做坏事的都是陈旭冉父子和县太爷父子。她一个女人家,不过是这一群男人拿来连接关系的纽带而已。结果现在,县太爷父子罪有应得,陈旭冉抓到好处远走高飞,陈老爷还在继续装他的乡绅。只有宋氏,两次早产,两次一脚踏进鬼门关里却又爬了出来。甚至这一次,她还不知道能不能爬出来呢!她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

    顿一顿,她突然又问出一句:“你说,陈旭冉他到底是指望着宋氏活下来呢,还是活不下来?”

    高风身形一僵。“他们……应该没这么狠吧?那好歹也是他的妻子,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的人!”

    “连提拔过他的岳父在危难时刻都难抛弃,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顾采宁冷笑,“而且,这段时间,他们口口声声对宋氏照顾有加,他们到底是真的照顾,还是在私底下对他干了什么?不然,宋氏为什么会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她好歹也是县令之女,我就不信她连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

    高风眉心也渐渐拧成一团。“你这么说的话,倒是有几分可能。陈旭冉这个人……他最擅长的就是过河拆桥。”

    “可不是吗?现在县太爷已经被他给扔到一边,宋氏这个妻子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如果他运气好的话。明年去了京城考中进士,肯定又能用他的甜言蜜语骗到一个大家闺秀。那么这个时候,宋氏的存在就很是碍眼了。”顾采宁又说道。

    高风脸一沉。“所以,这次宋氏是活不了了吗?”

    十有八九。顾采宁心道。

    “但是,如果我想让她活的话,她应该还是能活下去的吧?”

    高风忽的眼神一闪,他连忙点头。“你出面的话,事情肯定就不一样了。”

    是夜。

    陈家里头灯火通明。虽然陈旭冉不在家,但因为家里出了个举人公的缘故,所以从进了腊月开始,镇上、县城里就陆陆续续的有人送年礼过来。陈老爷一个白天都忙着招待客人,这些礼物就只能等到晚上送走客人之后再来拆分了。

    这次大家送来的礼物可都不俗,每次拆开都让人眼前一亮。因此,府上的丫鬟小厮也都渐渐的凑过去看热闹,一群人一起说说笑笑的,热闹得很。

    但和前院的热闹形成热闹对比的,是宋氏的院子里那一片死一样的沉静。

    这些天,宋氏一直都沉浸在这一片沉静只是,她早已经习惯了。

    现在的她无力的躺在床上,感受着腿间的鲜血还在一股一股的朝外流淌着,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一滴的被这涌出的雪野带走。

    父亲没了,哥哥没了,现在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而且,这次还是一个儿子!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儿子!

    现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最亲近的丈夫也远在京城。现在的她,真的无一物开,就仿佛水中随浪起伏的浮萍,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我还是死了更好吧?”她低声自言自语。

    “你确定要死吗?要死死了,那可就是顺了某人的心意了呢!”一个凉冰冰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谁?是谁?”暗夜中冷不丁的传出声响,宋氏吓得激灵,她赶紧挣扎着爬起来,就见到一个漆黑的身影出现在床头。

    “是我。”顾采宁说着,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床头的拉住。

    “你来干什么的?”宋氏眼中立马浮现出一丝防备。

    她赶紧转头要喊人。

    只是喊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进来。

    顾采宁凉凉道:“别喊了。陈家的人现在都在前头看热闹呢,你院子里的人也都走光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宋氏打了个寒噤,她连忙抱紧被子。“顾宁娘,你大晚上的跑进我们家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现在是举人夫人,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等我夫君回来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真的吗?可为什么我觉得他根本就不会追究我的责任?甚至,他反倒还会在心里感激我帮他除掉了你这个大累赘?”顾采宁轻笑。

    “你、你胡说!”宋氏无力的低喊。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有数。”顾采宁淡然道,“陈旭冉为什么会和我们结仇,原因你心知肚明。他这个人,阴狠暴戾,满肚子狡猾算计,却对外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在外装得越久,他肚子里憋的邪火就越多。他需要发泄,而他也找到了发泄的对象——陈家里头的女人。当然,这个发泄对象不会是你这个正妻。不过这些年,你们府上肯定有许多死得不明不白的丫鬟吧?”

    宋氏眼中浮现一抹慌乱。“那又怎么样?这个和你没有关系!”

    “可我差点就成了那群死掉的人中的一员。甚至直到现在,陈旭冉也没有打算放过我。”顾采宁道,“其实陈旭冉的这个德行你早就知道了。可是身为他的妻子,你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帮他隐瞒了真想,对吗?”

    “你是知县的女儿,大家闺秀,从小熟读诗书,通晓礼仪,但更懂的是如何维护自身的利益。你不傻,你知道陈旭冉娶你是为了什么。他只是想要借县太爷的势来为自己捞好处。只是现在,你爹下狱了,来年秋后他必死无疑,你的存在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反倒是他人在京城,应当又会结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再去拜访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吧?你说,在那些权贵人家的后院,他会不会又和哪位贵女一见钟情?”

    “你给我闭嘴!我夫君他不是这样的人!”宋氏突然精神一振,她直接坐起来大喊。

    顾采宁没有再说话,而是冷冷看着她不语。

    身下又淌出来一滩血,宋氏又一个哆嗦,她连忙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哎!”

    顾采宁见状,她又弯腰把床底下的炭盆移出来,把盆里的炭点燃。

    漆黑的炭条被点燃后,慢慢透出火红的颜色。一丝丝的热气飘散开去,将房间里的冷意驱走。宋氏的身体这才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只是她看向顾采宁的眼神里却更带上了几分防备。“你别告诉我,你大晚上的偷跑进我家里,就是为了来帮我点蜡烛生火!”

    “如果我说是呢?”顾采宁笑道。

    “我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这个真的是我的目的之一。当然,我的最终目的是不想让你死。”顾采宁道。

    宋氏闻言冷笑。“你会这么好心?”

    “那你想错了,我绝对不是好心,我只是想给陈旭冉添堵而已。”顾采宁立马回答。

    宋氏笑意更冷。“你想利用我,去给我的夫婿添堵?你看我的脸上写着傻子两个字吗?”

    “不然呢?你是真打算顺着他们的意把自己给弄死?然后陈家又装模作样的给你风光大葬,再光明正大的把他正妻的位置腾出来,给别的女人入驻?到那个时候,你们姓宋的和陈旭冉之间的关系就会被全数抹去。以后,别人都只知道他是京城里显贵人家的女婿,至于宋知县这个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大恶人只会存在于东山县百姓们世世代代的唾骂之中。”

    “不会的!我还有女儿,我的女儿就是陈家和宋家之间关联最直白的证据!”

    “哦对了,我还真差点忘了你这个女儿。”顾采宁点点头,马上她脸上笑意更冷,“你说,等你死了,陈家上下还有谁会对你这个女儿上心?都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要是这个后娘再给陈旭冉生个儿子……你女儿的处境会是什么样子,你想过吗?”

    啪!

    炭盆里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炸响,宋氏的身体又狠狠一抖。与此同时,她脑海里也嗡的一声,浑浑噩噩的脑仁一下变得清楚明白。

    她的女儿……

    她当然知道,如果陈旭冉真另娶了妻子,生了儿子,她的女儿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毕竟,本来一开始陈旭冉就不待见这个女儿,他一直想要的就是儿子!因为这件事,她还和他闹过好些次!只是当时看在她爹的面子上,陈旭冉还耐着性子哄哄她,但后来他也越来越不耐烦了。

    一直到他去省城参加秋闱之前,他抱女儿的次数五根手指头数得出来。

    这么狠心冷清的男人,她怎么能指望他对她的女儿好?要是再加上一个偏心的后娘……她的女儿日子还不知道过得有多苦!

    不行,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沦落到这个地步!

    “当然。”这个时候,顾采宁清凉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你如果现在死了,的确一了百了,可以省却很多麻烦。毕竟,如果你坚持要活下去的话,反倒日子会十分艰难。毕竟,你可是挡了不少人的道呢!”

    “那又怎么样?再挡着他们的道,我也是陈旭冉的正妻,我的女儿是他的嫡女!只要我活着,他就休想让别的女人来取代我的位置,也别指望让别的女人欺负我的女儿!”宋氏冷声道,“我爹我哥都已经保不住了,我要是还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那我来这个世间活了一遭的痕迹就彻底被抹除掉了!我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要好好活着!”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再次坐起身,但这次却并不是靠一时的爆发力,而是打从心底里生出来的勇气。

    不一会,出去看热闹的丫鬟终于想起了房间里还躺着一个大活人呢!不过她们也不着急,还有说有笑的朝前走着,甚至一个丫鬟还小声咕哝:“但愿少夫人能扛过年再死。不然,大过年的办丧事,晦气死了!”

    然而等到她们走进房间里,却见里头蜡烛点燃了,炭盆也烧了起来。宋氏斜倚在床头,虽然脸色还十分苍白,但好歹没有了死气,甚至她涣散的双眼里也凝上了一抹神采。

    “少、少夫人?”丫鬟们见状,她们都吓了一跳。

    宋氏冷冷往她们那边瞥过去一眼。“我饿了,你们给我端点吃的来。我要吃鸡丝粥。”

    “是,奴婢这就去!”丫鬟连忙点头,转身拔腿就朝外跑。

    不过,她跑向的方向却不是陈家后厨,而且陈老爷的屋子。

    当然这些都和顾采宁没关系了。既然宋氏爬起来了,她就不会再那么轻易的倒下。毕竟,她能活过来,这不也正是陈家父子一直殷切希望的吗?

    眼看着陈家里头再次热闹起来,而且这份热闹也蔓延到了宋氏那边,顾采宁就勾勾唇角,从院墙上一跃而下。

    高风正在墙根下等她。

    见她下来,他温暖的大掌立马将她的小手牢牢包裹在手掌心里。“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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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彻底放下了

    “好。”顾采宁点头。

    两个人携手回到家里,一起去看过王瞎子,确定他老人家已经睡下了。再去到女儿房里,两个女儿也手拉着手躺在床上,正睡得香甜。在她们脚边,毛毛伸展着四条腿睡得四仰八叉的,把一张床的大半位置都给占了。

    这三个小家伙倒是和谐得紧。

    顾采宁和高风见状微微一笑,两个人就一道折返回去自己的房间里。

    一夜无话。

    第二天,宋氏果然活了过来。虽然人还躺在床上,但她已经能吃能喝,也能说话了。

    接下来几天,她的状态越来越好。不仅可以下地行走,还把女儿叫到身边来,亲自教导她认字写字。

    大家伙知道后,又没口的夸陈老爷:“他这个公公真是做得没话说了!儿媳妇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还对儿媳妇这么好,自己不低瞧她不说,还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你们看看,现在在他的照料下,这儿媳妇竟然活过来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陈家真是积善之家啊,就连老天爷都是站在他们那边的。所以他们就该祖祖辈辈大富大贵下去!”

    这么肉麻的夸奖,听得顾采宁鸡皮疙瘩都掉了三斤。

    “陈老爷可真不要脸。明明和他没关系的事,他却愣是把好处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去,而且还买通了那么多人到处给自己歌功颂德,还连这种鬼话都编出来了。只不过……他可要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也证明了她的猜测——宋氏是真不想死了。不仅不想死,她想活,而且是带着女儿好好的活!

    所以,等她身体好转得差不多了之后,她就将陈家的中馈又给抓进了手里,陈家的年夜饭当然也由她来安排,甚至年三十晚上的祭祖也一如既往的落在了她这个宗妇的身上。

    虽然陈氏宗族里有些人对此很是不满,可既然陈老爷和陈旭冉父子俩都坚持守护宋氏这个陈家少夫人的地位不动摇,那别人不满又能怎么样?陈老爷的夫人早就过世了,嫡长孙媳妇就是宋氏。宋氏主导祭祖一事理所应当。

    因为这个,陈家里头很是闹腾了一通。但陈老爷身为族长,他力挺宋氏,其他人也无可奈何。

    只不过……

    “他是不得不力挺吧?既然一开始他都已经把架子给摆得那么足了,临时改变阵营,那就等于是在自己扇自己的脸。他那么要脸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顾采宁冷笑。

    高风点头。“的确。他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本来以为宋氏死定了,所以他做足了姿态给外人看。本想着等宋氏一死,那么万事皆休,他还顺道挣了个好名声。结果谁知道,宋氏居然又活过来了!而且宋氏双脚刚能站稳,就开始争权管家权。那么他除了咬牙死撑到底,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那么因为这个,陈家那些族人们对他产生怨言什么的,他也只能咬牙忍了。

    当然,陈老爷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在这期间,陈家里头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诸如宋氏走路不小心扭到脚;她的女儿晚上睡觉蹬了被子,着凉发烧病了好几天,如此等等,好几次都差点害得宋氏要将手里管家的权利给交出去。要是换做以往的宋氏,她的确转手就把手里的权利扔出去了。可是这一次,她却不管发生什么事,愣是咬牙坚持到底,死活将这一件件的事情都给熬了过去,手里的中馈更是牢牢抓住,坚决不放。

    这些事情顾采宁只听人说了几嘴,她就给放到一边不再多搭理。

    “宋氏现在是真清醒过来了,那我可以放心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她自己心里清楚,咱们只需要等着看热闹就行了。”

    顺便,他们也要忙着准备过年了。

    不仅如此,张元立那边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田昊久,也就是田知府的九公子在双柳村住了两天后,在回省城之前,还特地往醉仙楼去了一趟,从醉仙楼挑了一个厨子带回家。

    用他的话说:“我爹听说醉仙楼的蛇肉做得好,正月十五的蛇肉元宵更是美味得很。只可惜我们在省城,一直没有尝过,那么这次我们一定要好好尝尝才行!”

    言外之意,这个厨子他们竟是要借到元宵节之后!

    这可是天大的脸面啊!说明知府大人喜欢张元立喜欢得不得了,这是存心要给他抬身价呢!

    消息传出去,其他人全都闻风而动,不止观音镇上的人家都纷纷来醉仙楼定年夜饭,还有隔壁镇上的、甚至隔壁县的、乃至省城都有人过来想从醉仙楼请一个厨子过去给做饭。

    只是醉仙楼里蛇肉做得好的就那么几个厨子。其中一个已经被田知府要去了,剩下几个实在是不能再外借,于是好些人就干脆定了年后的请客的酒席。甚至于醉仙楼的元宵宴,也在年前就已经被预订一空,来晚了的人还订不到!

    眼看知府大人这么看重张元立,其他人纷纷投其所好,采办年货什么的也大都从张家的铺子里进。

    里正和张元立关系铁得很,自然也到处向人推荐张元立。

    多管齐下,张家的铺子年前生意火爆得要命,经常货品刚摆上就销售一空,铺子里的伙计更是恨不能再多生出来八只手来干活。

    只是时近年关,大家伙都回家过年去了,张元立想雇人都雇不到,就干脆把顾采宁一家子给拉过去帮忙。

    顾采宁和高风一边给张元立分担压力,一边也要准备大量的菜蛇提供给醉仙楼。也亏得今年他们的蛇院彻底盖好了,里头的菜蛇数量过千,不然还真不够醉仙楼用的!

    如此忙忙碌碌的,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七这天,该采买年货的都采买得差不多了,张家名下的铺子也大都关门,掌柜伙计们纷纷回家过年去,顾采宁一行人也才终于得以喘口气。

    在顾采宁和高风打算回家之前,张元立又噼里啪啦的拨了一通算盘。算完了,看到算盘上最后留下的一串数字,他立马欢喜得跳了起来!

    冷不防他来了这么一出,顾采宁和高风都吓了一跳。

    张元立却兴冲冲的捧着账册来到他们跟前:“大哥大嫂你们看!托了知府大人的福,就这一个腊月,我们张家名下的所有铺子加起来竟然一口气赚了二千两银子!二千两啊!之前我捐给叶大人修路的也不过区区三千两,结果到现在,这才几个月,我就不仅把捐出去的钱都给赚回来了,还倒赚了一笔!而且,如果继续按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年后我还能赚上更多!”

    “所以说,我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只是瞅准机会投出去一笔钱,却是卖了知府大人一个好。知府大人转头就给了我回馈,现在我不仅得到了知府大人的欢心,甚至还从这份欢心里捞到了实际的好处!只要知府大人在知府的位置上稳坐一天,我就能多赚一天的钱。我这次赚大了!”

    他越说开心,越说越激动。最后忍不住,他拉起高风的手又蹦又跳,快活得跟个吃到了糖的孩子似的。

    高风听他解释清楚,他立马点头。“你赌赢了,这是你应得的。”

    给官府捐钱这种事情,说起来光鲜,但却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情。要是当官的有点良心,事后给他开一点方便之门,那么他的确能脸面钱财双丰收;可要是遇到那等没良心的官,他拿了钱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德行,那他们也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毕竟他们生意人,以后还是得仰仗官府过活,哪能和官府对着干?

    就像张元立他爹。为了讨好宋知县,他每年都往宋知县手里送进去了多少银子?可宋知县拿到钱后,别说开方便之门了,他不给张家的铺子找事就不错了!

    所以张元立这次带动人给叶大人捐钱修路,其实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现在他成功了,也获得了货真价实的好处,这是他赌对了。的确可喜可贺。

    “我能赌赢,这其中也少不了大哥你的帮衬呢!要不是你在叶大人身边兢兢业业的做事,把那些大路都修得那么好,还有大嫂……反正,知府大人肯这么给我面子,这其中也少不了你们的脸面!”张元立笑得嘴巴咧得大大的,半天都合不上。“所以我决定了!这次赚到的这些钱,我分三成给你们!”

    “三成太多了!我们不要。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你理所应当自己收下。”高风连忙摇头。

    “大哥你这是和我见外了?”张元立立马脸一沉。

    高风就是一愣。顾采宁无奈摇头:“既然二弟坚持,那咱们就顺了他的心意吧!以后他挣的钱还多着呢,那也不在乎现在这几百两银子。”

    “大嫂你说得没错!”张元立马上又扬起笑脸,“现在还只是开始而已。我好容易搭上了知府大人的这趟顺风车,这么好的关系,我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以后我赚的钱还多得很呢,你们只管看着好了!”

    他这么斗志昂扬,看得顾采宁两个人都不禁心潮澎湃。

    “好,我们等着你将日进斗金的那一天。”高风说道。

    “放心吧,那一天不会远了!”张元立毫不客气的点头。

    张元立的媳妇宁氏站在一旁,她听着张元立的这些话,她也激动得红了眼眶。

    想一想,从他们被张家赶出来开始,一直到现在,中间他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艰难苦恨还历历在目。在这期间,好些次她都差点被肩头的重担给压垮了。好容易到了现在,他们手下的铺子全部盘活,纷纷开始盈利,他们也不容易啊!

    “这么大的一件喜事,当浮一大白。大哥大嫂,你们今天一定要在我家吃了饭再回去。我这就叫厨房去准备饭菜。你们不喝酒,我就去泡茶,泡上好的碧螺春怎么样?”宁氏柔声说道。

    “好啊!”和他们,顾采宁和高风从来也不客气。而且只是吃顿饭而已,顾采宁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宁氏赶紧就去厨房忙碌了。张元立则是又拿出来一张纸,开始在上头写写画画,构想着他年后的宏伟蓝图。

    很快饭菜做好了,宁氏叫了钰哥儿玮哥儿兄弟俩来请他们过去。

    张元立这才不舍的放下笔。“大哥大嫂,咱们先去吃饭,饭桌上再继续说!”

    只是,他们没来得及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因为他们刚出了张元立的书房,石头就一脸古怪的走了过来。

    “怎么了?”张元立见状就问。

    “公子,县城张家的二公子来了,说是来请咱们一家子回去张家过年的。”石头小声说道。

    张元立冷笑。“让他滚!”

    “小的也和他们说了,说公子你既然已经从张家出来了,那就不会随随便便回去。可是二公子却说,这次您要是不答应跟他回去,他就不走了!”

    “那就让他在外头待着吧!”张元立冷声道,直接扭头就走。

    只是,虽然狠心的将这个弟弟给扔在了外头,但张元立的心情还是因为这件事而被搅弄得乱糟糟的。到了酒席上,他也没了高谈阔论的心思,而是闷头一杯又一杯的喝酒。

    高风看在眼里,他连忙伸手拦下了张元立又想往嘴里灌酒的手。

    “拿别人犯的错来惩罚自己,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他沉声说道。

    张元立呵呵笑了好几声。“现在想想当初,我可不就是个傻子吗?大哥你知道吗,我娘过世得早,我现在脑子里根本都已经不记得我亲娘长什么样了。曾经一度,我是真想将佟氏当亲娘看待的。尤其每当看到她抱着弟弟妹妹们疼爱的时候,我更是羡慕得不行,真恨不得自己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为了得到她的疼爱,我做了不知道多少傻事。光我自己还记得的,就有把我追在她屁股后头叫娘、我把我的吃的玩的都分给弟弟妹妹们,甚至看到弟弟妹妹能在她床上睡觉,我也厚着脸皮爬上去,结果却被她给一脚踹了下来!这也就算了,回头她还去跟我爹告状,说我轻薄她!然后我爹拿着藤条把我好一顿打,还连药都不给我上,就把我扔进祠堂里,让我跪在张氏一族祖宗牌位前头反省。我又疼又冷,中途昏死过去好几次,每次醒过来的时候我都盼着他们能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说一句他们是在和我开玩笑。”

    “可是,没有,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他们才出现!还是我舅舅上门来和我爹谈生意,突然提起我想见见我,他才想起来我还被关在祠堂里!”

    说到这,张元立脸上的笑容变得异常冰冷。“大哥你知道吗?那次我是被人从祠堂里抬出来的,后来又病了足足半个月才终于爬起来。而在这半个月期间,我无数次听到我的两个弟弟在商量着等我赶紧去死,然后二弟就是名正言顺的张家嫡子,以后张家的家业就全都是他的了!只可惜,我让他们失望了,我不仅没有死,我还好好的活了下来,甚至现在还活出了这么大的一片天地!”

    他也是个命苦的孩子。顾采宁心里暗叹。

    以前她就知道他在张家不受待见。而且看他这么圆滑到近乎到滑不留手的性子,她也能猜到他一定是之前受到过许多折磨,碰了无数次的壁之后才养成了现在的性子。毕竟多智近妖的人只是少数,张元立显然不属于这一类。

    高风看着他满脸堆笑,可是眼神却无比冰冷的模样,他也幽幽叹了口气。

    他将酒杯从张元立手中取下来,随手把酒给倒了,然后提起茶壶给他也倒了一杯茶:“喝酒伤身。如果你真想发泄的话,那就喝茶吧,我陪你。”

    “好!”

    张元立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了几分。他连忙高举酒杯,和高风手里的茶碗狠狠一碰,然后一仰头将茶水给喝下肚去。

    两个人就这样以茶代酒,喝下足足四壶茶,喝得张元立肚子鼓胀胀的,他才终于停手。

    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张元立一脸苦笑:“大哥,我怎么觉得你让我喝茶,就是故意想灌得我一肚子的尿,然后就没心思管外头那个家伙了?”

    “对。”高风点头,“这就是我的目的。”

    “你……你还真是!算了,我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去茅厕!”张元立赶紧站起来就往茅厕冲去。

    一盏茶的时间里,他往茅厕冲了四五趟。等再回来,他已经累得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了。

    “哈哈,大哥你这个法子还真好用。现在我满脑子只有不要再去茅厕,不要再去茅厕这样的想法,根本就没空再去管其他事了!”瘫软在椅子上,张元立揉着肚子笑个不停。

    只是笑着笑着,他就又脸色一变。“不行,我还得再去一趟!”

    就赶紧又拖着虚软的双腿奔向茅厕。

    接下来半天,他应该除了茅厕和椅子没有别的去处了。

    不忍心打扰他和茅厕的相会,顾采宁和高风直接向宁氏告别,夫妻俩就牵上两个女儿,一起出了张家的大门。

    跨过张家高高的门口,他们果然看到就在前方不远处挺着一辆马车。马车里的人听到开门动静连忙掀开车帘往里看了看,当发现是高风夫妻俩的时候,那人立马把帘子一甩,没好气的骂了句:“我还以为是张元立来接我了呢,没想到出来的是两个乡巴佬!那傻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好好的张家他不回,却要和这些又脏又臭的庄稼汉凑一起。也就我娘好心,不忍心看到他流落在外,还让我来接他。大冷天的,我容易吗我?结果这个小杂种……他就该和这些乡巴佬一起烂在外头!”

    听到这话,顾采宁眼神一冷。

    但她身边的高风却已经主动采取动作。

    顾采宁只觉眼前一闪,高风就已经来到马车前头。

    “你干什么?”坐在车辕上的张家小厮忙叫。

    高风一把将他拽下来扔到一边,然后再掀开帘子长臂一伸,就从马车里掏出来一个穿着厚厚的棉袄、身上还披着一件狐毛大氅的年轻人。

    这个人硬生生被他给从暖呼呼的马车里拽下来,他气得破口大骂:“你个乡巴佬想干什么?你赶紧给我放手!当心你的脏手弄脏了我的衣裳,这么贵的衣服你可赔不起!”

    刺啦——

    高风直接一把扯下他的大氅扔到地上。

    “哎,你干什么?我的衣服,花了好几十两银子做的呢!”张二公子连忙大喊。

    他张牙舞爪的想去将这件贵重的大氅捡起来,但高风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把张二公子给提了起来。

    高风本来就长得又高又壮,比这位张二公子要高出去一个头。现在他这么抓住对方的衣襟将他往上一提,轻而易举的就把张二公子送到和他平视的高度。自然而然的,张二公子的双脚悬空,他努力踮起脚尖也只能勉强让脚尖触地。

    他霎时吓得脸都白了。

    “姓高的,你别以为你和张元立拜了把兄弟我就怕你了!我是他亲弟弟,我就不信他会任凭你这个外人对我这个亲兄弟动手!”

    “那你尽管等着看好了。”高风冷声回应。

    说完,他就保持着这个提起张二公子的姿势朝前走去。

    张二公子踮起的脚尖顿时不中用了。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要把我弄到哪去?你赶紧放手,你不放手我可要叫了!你听到没有?我要叫了!”他惨白着脸叫唤个不停。

    高风根本不理他,继续提着他走。

    张二公子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这个人要谋财害命啊!”

    然而,随着大家都回家过年,现在路上的人已经很少了,一路走过去也就只碰到了那么零零星星的几个。听到张二公子的喊叫声,倒是不少人都从别处赶过来看热闹。但当看到举着人的人是高风的时候,他们就都停下了脚步,只远远站着看着。

    张元立现在可是观音镇上的红人。因为他和西宁侯以及田知府的关系,如今里正都和他亲热得不得了,就更别提刘员外这些一早就和他交好的本地乡绅们。再加上张元立经常在名下的各个铺子里走动,几乎每天都要在镇上来回好几趟,所以观音镇上的百姓们就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高风是张元立的把兄弟,而且还是张元立视为亲兄长一样的存在。虽然他来镇上的次数少,可架不住每次只要他来了,张元立都会主动去镇子门口迎接。就算他没空迎接,也会让石头驾着马车去接。这么几次之后,镇上的人也大都记住了高风的脸。

    因此,一看干这事的人是高风,大家就都自觉的站稳脚跟,决心先看看再说。

    也就只有张二公子的小厮眼见到这样的情形着急得不得了。眼看张二公子被高风给提着走了,他们赶紧上前想把人给救下来。但人才走出去几步,顾采宁就已经一腿扫过去,将他给踢得远远的。

    “你敢坏我男人的事试试看?”收回脚,她冷声喝道。

    小厮吓得赶紧摇头,整个人都缩进角落里不敢乱动。

    顾采宁一声冷哼,就带着女儿去追高风了。

    小厮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他也没了去和高风作对的心思,只能捂着肚子爬上车,赶着马车跟在他们身后。

    高风一直提着张二公子到了镇子外头,然后他才一松手,张二公子就砰地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滚。除非他同意,否则你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人,高风冷声说道。

    张二公子被提了一路,早胸闷气短,快喘不过气了。现在再被这么一扔,他更是被砸得晕头转向,脑子里都在嗡嗡作响。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这么憋屈过!

    现在又听到高风这么说,他恨恨抬起头:“你要谁同意?张元立吗?凭什么?只要他一天还是张家人,我就有资格去找他!你别以为你和他拜了兄弟,你就能分到我们张家的家产!我可告诉你,你一个外姓人,没资格对我们张家的事情指手画脚!”

    高风眼神一冷,他直接一手捏住这个人的脖子,手上稍稍一使力,张二公子就两眼翻白,双腿乱蹬,眼看着喉管里就没气了。

    但突然就,高风才又松开手。

    张二公子再次扑通一声落地,连忙咳嗽了好几声,重重喘了几口气,才终于缓过来了。

    再抬眼看到眼前的高风,他眼中就带上了几分惧意,身体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

    “公子!”张二公子的小厮终于跟过来了。他赶紧过来将人扶起来,“公子,咱们走吧!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咱们斗不过他们的!”

    张二公子张张嘴,却发现出口的声音沙哑无比,而且含混得厉害,他自己都几乎听不清楚。

    “想让自己彻底变成哑巴的话,你只管开口说话。”高风冷声道。

    张二公子顿时后背上一凉,他赶紧闭嘴。

    顾采宁也凉凉开口:“他刚才并没有打算掐死你,只是觉得你这个人既然不会说话,那就还是当哑巴的好。不过看在张元立的面子上,他现在只是暂时伤了你的声带,让你不能发声。但是,如果下次再让我们听到你辱骂他、辱骂我们以及任何庄稼人的话,那我们给你的教训就绝对不止让你暂时说不出话这么简单了。”

    听到这话,张二公子吓得连忙双手捂住脖子。

    高风这个人话没说上几句,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张元立是他罩着的!他们姓张的再敢来骚扰张元立,他这个当大哥的绝对不会对他们客气!

    而他,也的确被高风这一系列的举动给吓到了!

    张二公子二话不敢多说,赶紧连滚带爬的爬上马车,抖索着双手将车帘放下,然后嘶哑着嗓子喊了声:“快跑!”

    是跑,都不是走。可想而知,现在他是奔着逃命去的!

    小厮也片刻不敢耽搁,赶紧就爬上车辕,抽出鞭子狠狠一甩,赶着马儿飞快的跑了。

    当里正闻讯赶来的时候,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哎,高老板,这么要紧的事情,你怎么也没叫人通知我一声?这个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在县城里他嚣张嚣张也就算了,结果现在来我们观音镇,他还敢摆架子?狂得他!早知道他会来给张老板添堵,我肯定第一个不放过他!”

    只是现在人都已经被高风给解决了,里正也就放了几句狠话,就连忙对手下的小喽啰们吩咐:“以后你们都给我精着点。现在张老板的生意做得这么好,县城那边的张家肯定眼红着呢!以后他们肯定还会再来。不过要是他们再敢来,你们一定得先把人给我截住了!绝对不能准许他们再去张老板跟前碍眼,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一群小喽啰连忙点头。

    里正才满意点头。他再转向高风这边:“高老板,你放心,以后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以后不经过张老板同意,那群姓张的谁都别想出现在他跟前!”

    “嗯。我相信你。”高风点头。

    里正赶紧松口气,再亲自送了他们一段。眼看着高风一家子走远了,他才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忙不迭转身回去。

    “真是不得了啊!”一面走着,他还一面小声感叹,“自从县太爷没了,又攀上了知府大人后,这个姓高的气势也越来越吓人了!还是说……本来他就有这样的气势,只是以前因为身份太低,不好发作出来。可是现在,他的身份地位已经有了一定的保障,所以他也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了?”

    这么想着,他禁不住一个哆嗦,就连忙摇头将这个想法扔出脑海。“我管他是不是这样?反正,他厉害了,这对观音镇来说绝对是件大好事!我也能跟着沾光!这就够了!”

    再说顾采宁一家子。

    他们一直走出镇子好远,晨丫头晓丫头才反应过来的欢呼。

    “爹好厉害!”姐妹俩拍着手大叫。

    此时高风脸上的冷然早已经退去,古铜色的面庞上渐渐爬上一抹淡淡的晕红。

    他悄悄看了顾采宁一眼。“我刚才真的是气不过。”

    “我明白。”顾采宁点头,“你做兄长的,眼看到小弟被人这么欺负,你忍无可忍挺身而出,这是应该的。而且你做得很好,很有男子汉气概,我很喜欢。”

    “是吗?”看着她肯定的眼神,高风嘴角微弯,“我也是看到小弟他在饭桌上那么落魄的样子,莫名想到了我小时候。当然,从小我就知道我是我娘捡回去的,我娘也偏心得明目张胆,所以我从没有指望过她能把我当亲儿子对待。只不过,在看到小弟那么伤心失落的时候,我心里想到,其实有些时候,我也曾有过和他一样的期盼。但他好歹做出了尝试,我却连尝试一把都没有尝试,就主动放弃了。所以今天帮他教训他弟弟,我也是在帮当年的自己出气。”

    “我明白。这口陈年怨气出了也好,不然一直梗在你心口,时间长了会变成心病的。”顾采宁说道,“而且我想,小弟他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你为他做的事情了吧?他肯定心情已经好多了。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以后,你还是选择相信亲情,相信兄弟,这一点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她的关注点一直放在他的那块心病上。

    高风听明白了,他顿时心口一暖。

    “的确,那件事我已经彻底放下了。以后我会和我的兄弟和睦共处,互帮互助。”

    他口中的这个兄弟,自然就是张元立。

    顾采宁点点头,她就主动拉上他的手。“好了,回家吧!”

    “嗯。”高风连忙点头,就将两个女儿抱起来,一家人一起踏上回家的路。

    第二天,张元立就又派人给他们送了一堆年货过来。

    其实之前他就已经差人送过来一大堆东西,那些就够他们过年用了。结果临近年跟前,他又送来一堆,而且还是比之前更好的一堆东西!

    “这些不是年礼,而是他对你维护他、帮他出头的答谢。”顾采宁说道。

    “我知道。”高风点头,就将东西给手下了。他还让过来送东西的石头给张元立带回去一句话——

    “以后你都可以放心,有大哥在。”

    听到这话,石头都不由鼻子一酸,他赶紧应诺了一声,就连忙转身走了。

    将这堆礼物收拾一下,他们一家人也就匆忙的开始准备过年了。

    转眼到了年三十这一天。

    大清早起床,顾采宁推开窗子一看,就见外头白茫茫的一片,竟然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这是好兆头啊!”王瞎子感受着空气中的丝丝凉意,他牵着瞳瞳站在家门口,脸上满是满足的笑。

    顾采宁也微微一笑,她踏着小腿深的雪走进院子里,和高风一起先把院子里的雪给铲了,然后她再打开院门。

    “咦?”

    刚打开门,她的目光就被院子门口的一排东西吸引了目光。

    高风也看到了,他连忙过来将东西捡起来,却发现雪地里还有!

    将雪扫掉一层,他们就见到家门口竟然摆了满满一排的野鸡野兔,还有野鲫鱼这些东西。有几只野兔还是活的!

    检查一下这些东西身上的伤口,再看看雪地里那一串蔓延到前方的浅浅脚印,顾采宁脸上就浮现出一抹浅笑。

    “是黑风他们给咱们送加餐来了!”

    两个女儿听到了,她们赶紧欢呼着跑过来,姐妹俩帮助他们将这些东西都给抱回家里。

    今天他们的年夜饭就添了一道红烧兔肉、萝卜炖鸡,还有一条清蒸鲫鱼。

    他们吃着,也没忘了给守庙的双双,以及家里的瞳瞳、毛毛几个加餐。

    吃完了饭,一家人在一起守岁。不过没等到交子时分,两个孩子就已经累得靠在高风怀里睡了过去。

    昨晚上刚下过雪,现在到了晚上,空气格外的冷。高风就将孩子交给顾采宁:“你陪孩子们睡去吧!我在这里守夜。”

    “让她们自己睡吧!有毛毛陪着她们也够了。我陪着你。”顾采宁却说。

    两个孩子本来就是自己在睡,现在让她们自己睡也没问题。高风想想也就点头。

    于是,他们先将王瞎子送回去房间里,然后再将睡熟的女儿放到她们的小床上,给她们盖好被子,再让毛毛躺在姐妹俩中间,用它身上厚实的皮毛给姐妹俩取暖,顾采宁和高风才又一起回到堂屋里,两个一边烤着火,一边守岁。

    不知不觉,一个晚上过去,旧的一年也离他们远去,新年到来了。

    今天是正月初一,他们不用出去走亲戚,所以守岁完了,高风出去家门口放了一串鞭炮将年送走,就打着哈欠打算和顾采宁一起回房去睡觉。

    但是,他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村里几个年轻人举着棍子兴冲冲的朝外头走去。一边走,他们还在一边喊:“走咯,打狼去咯!打到一头狼,狼皮狼牙都能换钱,狼肉还能下锅炖了吃个热乎呢!”

    高风立马转过身。“你们要去哪打狼?”

    年轻人们见是他,就赶紧回答:“就是去前头的那片山林里啊!你是不知道,昨天一早,这里好几个村里的人都看到雪地上的狼爪印了!好些人家里都听说丢了些鸡鸭什么的,所以正打算大家一起过去把那群狼给打死呢!现在我们就是过去帮忙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顾采宁也出来了。

    “以前我怎么没听说有狼吃鸡鸭的事?”

    “那是因为以前村里没见到狼爪印啊!所以看到鸡鸭丢了,也都当做是被黄鼠狼给吃了。可是现在,那真真是狼爪印出现了!而且听别村的人说,他们在前头那片山林里也真的看到过狼,晚上还听过狼嚎呢!狼这种东西,凶残得很。现在又是大冷天的,他们抓不到猎物,肯定会来村里抢食。要是给他们伤到人那可就惨了!所以现在咱们一定得在他们还没伤到人之前先把它们给灭了!”一个年轻人大声喊。

    “可是,以你们的身手,你们根本就抓不到狼。倒是被狼给生扑的可能性更大。”高风沉声说。

    几个年轻人满脸的兴奋就消失了。

    要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们早生气了。可是眼下,这个人却是高风。现在在村里除了村长外,最有脸面、说话最能让人信得过的高风!

    因此,他们好歹还是往耳朵里听了进去一点。

    “这个其实我们也想过了。只是现在各村都在往外派人手呢,咱们村里要是不去几个人,那怎么行?”

    “那你们别去了,我去。”高风就说。

    “我也去。”顾采宁立马开口。

    几个年轻人见状,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也就点头。“那好吧!不过,要是真打到狼了,你们可得回来跟我们说。如果分到狼皮的话,千万给我们看看!”

    “好。”高风爽快点头。

    几个年轻人才走了。

    高风立马回头看一眼顾采宁,就见顾采宁的脸色变得分外阴沉。

    “大过年的,谁吃饱了撑的想到要去打狼?”她低声问。

    “去看看就知道了。”高风只说。

    顾采宁立马点头,两个人就牵出来小马,各自骑上一匹,朝着山林那边去了。

    一路朝前走过去,他们沿途又遇到了好几拨人马。年前高风在各个镇上走动,实地指挥修路,好些人都见过他。因此看到他们,大家都纷纷上前来打招呼。

    高风也就顺势问了一嘴,就发现这些人都是过来打狼的!

    再一问他们的说辞,竟然和刚才那群年轻人的都差不离!

    这就蹊跷了。

    就那么一群狼,它们一个腊月是在到处流窜,将附近这十好几个村里的挤压都给肆虐了一遍吗?

    高风眉头微皱,他连忙对顾采宁说道:“这件事绝对是人为的。有人想要狼皮。”

    “我发现了。”顾采宁颔首,随即她眼神一冷,“我现在很想知道,是谁想动我的女儿女婿?要给我知道是谁,我先扒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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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可怕的小两口

    “阿嚏!阿嚏!”

    顾采宁话音刚落,正在家里抱着暖炉烤火的陈老爷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老爷,您没事吧?”身边娇美的丫鬟赶紧给他身上披上一件厚厚的棉袄。

    陈老爷吸吸鼻子。“没事,应该是化雪的缘故,这天真冷,而且湿哒哒的,身上裹多少层衣服都不够。不行,我还是去被子里捂着吧!”

    他说着,果然去床上裹紧了被子,才舒服的长出了口气。“像这种时候,身上就该披上一件狼皮大衣才最暖和!”

    说到这里,他嘴角泛起一抹笑。“对了,什么时候那些狼被打下来了,咱们就派人来告诉我一声。时间紧急,新的县太爷马上就要到了,咱们得抓紧时间把狼皮袍做好,也才好等县太爷来的时候献给他,帮助他抵御寒冬啊!”

    “老爷您放心,那边小的一直派人盯着呢!”管家陈大连忙回应。

    只是他话刚说出去不久,外头的陈二就回来了。在门外,陈二对他使了好几个眼色。陈大连忙出去听他咬了几句耳朵,他就轻手轻脚的走回来,站在陈老爷床前,一脸欲言又止。

    陈老爷慢悠悠的睁开眼。“什么事,说吧!”

    “老爷,咱们家混进去打狼群里的人回来禀报说,高风和他媳妇也混进了打狼的队伍里。”

    陈老爷立马眼神一冷。“他们去干什么?也是想要狼皮?不过,他们一家子胆大包天,居然连蛇都给他们养成了!那他们的确是有这个资本去打狼。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去吧!正好我还担心那群乌合之众抓不住狼呢!有他们俩给我卖力,我的狼皮那就是唾手可得!”

    说到这里,他甚至还笑了起来。“挺好挺好,他们出现得正是时候!现在,你赶紧出去,告诉他们凡事都听姓高的,姓高的让他们怎么办就怎么办,所有人全权配合他们!”

    “好嘞!”陈大赶紧答应了,出去把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陈二。陈二再颠颠的跑出去给外头的人传话。

    这群人一心都扑在捉狼剥狼皮上,来去匆匆的。见到款款而来的宋氏,陈二也只是匆匆对她行个礼就继续跑走了。

    宋氏慢步走到陈老爷房门口,管家陈大赶紧对她拱手行礼。宋氏轻轻颔首:“爹睡下了?”

    “是,老爷刚睡下没多久。”陈大连忙回答。

    “那我进去看看。”宋氏就端着盘子来到陈老爷跟前,“爹,我听人说您现在身上一直觉得冷,就叫厨房被您熬了一碗参汤。我的丫头亲自看着火,一直熬了整整一夜,参都熬化了。您快趁热喝了,也好补补身子。”

    陈老爷慢悠悠的叹口气。“大冷天的,你的身子也不好,那又何必那么折腾?接下来几天家里还有的忙呢,你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等伺候完您,我就去休息了。”宋氏垂下眼帘,一脸温驯的说道。

    往日趾高气昂的县太爷小姐,就连面对他这个公爹都眼珠子往头顶上翻的人,现在却这么低眉顺眼的站在自己跟前,低声下气的讨好自己,这样的转变让陈老爷心里很是受用。

    当然,如果不是宋氏很识时务,知道向他低头乞怜,他也不可能让这个女人把日子过得这么舒服。

    陈老爷点点头,就将参汤接过来一口一口的喝了。

    在他喝汤的时候,宋氏就乖巧的站在一旁。耐心等他喝完了,她赶紧又送上一方帕子给陈老爷擦嘴。

    从头至尾都将陈老爷给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末了她才又端着空盘屈身一礼:“爹您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

    “下去吧下去吧!”陈老爷不耐烦的摆手。

    宋氏轻手轻脚的退下。

    “呵。”等到她走出去了,陈老爷唇缝里立马发出一声冷笑,“既然你现在态度这么好,那么我把你留下,给我儿做个小妾也是可以的。”

    而宋氏等走出陈老爷的院子,她满脸的温顺刹那间消失一空。

    “呵。”她也唇角一掀,唇缝中逸出一声冷笑,随即继续抬脚朝前走去。

    此时,顾采宁和高风,以及四周围十里八乡的男丁们已经来到了山林里。

    这一路上,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听到的传言。什么几头狼在村里吃了这个,咬了那么;还有什么有人大晚上的看到狼了,眼睛绿幽幽的,跟鬼一样,吓死人了!更有人说,其中一条狼长得高大威猛,站起来比人还高!简直都能和熊对着打!

    一个个越说越邪乎,把其他人都给吓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亲眼看到过这里的狼群,顾采宁都要以为这里山上住着几百头恶狼呢!

    说话间,突然有人盯上了高风。

    “呀,这不是高老板吗?”只见一个眉眼机灵的男人突然跳到高风跟前,然后他就拉着高风笑呵呵的介绍,“大家伙还不知道吧?这一位可就是双柳村里赫赫有名的养蛇大户,而且他还有一个身份——年前帮知府大人在咱们村里修路的!知府大人都说了,年后还要继续用他呢!”

    “是吗?”大家伙一听,顿时看着高风的眼神里就带上了几分羡慕。

    高风眉心微拧,他一把推开这个人。“我只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做点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高老板你就是太谦虚了!不过现在谁不知道,那些民夫们在你的带领下,可是将那些路都修得好得很呢!好些人都说,他们别人都不服,就服你!你这个人最公平了,从不偏袒任何人,而且做事还总是自己带头,苦活累活自己抢着干。不管谁和你打过交道,那就对你只有夸的份!”

    被他推开了,这个人却并不声音,反倒兴冲冲的大声说道。

    他这话不像是在夸高风,倒像是在向四周围的人宣告着什么。

    顾采宁挑眉,她静静等着这个人还能有什么花招。

    果然,马上这个人又说道:“既然这里有个现成的能人,那么我提议,咱们就推举高老板做老大好了!让他来带领我们杀狼,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

    他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应和。一个两个三个的这么说,其他人自然也都傻乎乎的跟着附和了起来。

    最后,这个人就又笑呵呵的看着高风。“高老板你看,大家都一致推举你呢!那么现在,你就是我们这群人的头。现在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都听你们的!”

    真不错。

    高风还一个字都没说呢,就稀里糊涂的被他们给推上了风口浪尖。而且,如果他这个做老大的不能真的带大家做出点成果来,那么他刚才在大家心口建立起来的英雄形象立马就会轰然崩塌。甚至,以后他的身上也会贴上名不副实的标签。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要想改变这个给人的既定印象,那至少要付出比今天多出不下百倍的努力才行。

    这个人背后的人出手可真够阴损的。

    而且……顾采宁双眼微眯——为什么她觉得这样的行为作风似曾相识?

    嗯,陈旭冉。这的确是他的作风。

    只不过现在陈旭冉不在呢,那么干出这等事的人就只能是他亲爹了。

    电光火石之间,顾采宁心里一阵亮光闪过,她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理清了。

    而那边,那群人还在一个劲的起哄,忽悠着高风给他们做老大。这一个个拍马屁的话一串接着一串的往外冒,眨眼的功夫都已经给高风头上扣上了好几顶高帽子。

    “好。”最终,高风实在是扛不住这许多人的热情,答应做他们的老大。

    那几个始作俑者立马欢呼起来!

    顾采宁听到高风答应了,她也不禁扯扯嘴角——这样也好。既然他们都听高风的,那么高风就能想办法让所有人远离狼群,这样也就能保住黑风他们了!

    正想着,突然人群里有人大喊一声:“看,有狼过来了!”

    顾采宁立马回头看去,就见到一头狼站在前方约莫五十步远的地方,正睁大眼看着他们。

    这头狼她认识!正是去年她过来找黑风的时候扑过她的那一头!顾采宁心里暗道。

    “嗷呜!”

    那头狼见了这么多人,立马发出一声响亮的狼嚎。

    站在顾采宁他们身后的人群立马哄的一下,就跟炸开了油锅似的。

    “天哪,真的有狼!是活的!还在叫!”

    “它它它……它是在叫它的同伴吧?马上是不是就有一群狼要过来了?我听说狼好凶的,它们会不会把咱们给围起来咬死啊?”

    甚至,还有人已经开始悄悄的往回跑了!

    而那个方才还在拼命拍高风马屁的人又跑到高风身边。“高老板,既然你都答应了要给我们做老大,那你现在就得给我们做出表率该有的样子啊!你既然捉蛇是一把好手,那么捕狼肯定也没问题的,对不对?”

    言外之际,竟然是想推高风一个人出去对付这头狼?

    他倒是想得挺美!

    顾采宁伸手就想将后背上的弓给取下来。

    高风按住她。“你别动,让我来。”

    见他一脸笃定,顾采宁就收回了手。

    高风再回头环顾一周。“谁带了斧头?”

    “我带了!”

    立马有人将自己随身带着的斧头递给他。

    高风接过来挥舞了几下,就主动朝那头狼走了过去。

    那头狼眼见高风是一个人过来的,他也立马后腿一蹬,嗷呜一声朝他这边飞扑过来。

    “天!”

    后头的乡亲们见状,好些人都吓得双手捂脸。

    此时此刻,顾采宁却并没有往高风那边看过去,而是回头看向身后。就见这次匆忙汇合的四五十号人里头,大多数人都害怕得捂脸的捂脸,别过头的别过头。只有其中四五个,他们却是兴致勃勃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高风和这头狼对阵。

    而这几个人里头,赫然就包含了方才怂恿高风给他们做首领的那两个。

    顾采宁暗暗将这几张脸都记在心里,她再回头去看,就见高风已经和这头狼对上了。

    然后,恶狼立马朝他亮出了又尖又利的爪子。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就在他的爪子扫向高风面门的瞬间,高风也一把举起手里的斧头,对准这头狼就劈了过去。

    噗!

    霎时间,鲜血喷涌,溅得到处都是。

    “啊!”

    这次过来的男人都已经有人受不了,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而顾采宁却脸上泛起一抹笑,她主动朝前头走了过去。

    “你真厉害。”她真诚的称赞。

    高风立马回过头,他抹一把脸上的鲜血,也冲她咧嘴一笑:“那是当然。”

    手里一把染血的斧头,脸上胸前也都喷溅上了大片大片的血迹。甚至在他脚边还倒着两块尸体……是的,两块。他竟然一斧头把这一头狼给活生生的劈成了两半!

    而干完了这些,这个人居然还能回头来和顾采宁说笑!

    这一幕落在后头这些人眼睛里,莫名让他们齐刷刷打了个寒噤。

    “好……好啊!”好一会,才有人开始鼓掌叫好,“高老板,有你的!”

    其他人也都如梦初醒,连忙跟着鼓掌。

    高风将这头被劈成两半的狼给提起来,就大步走了回去。

    这些人见到他这副模样,也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高风却站在那个怂恿他的人跟前,他沉声道:“你们找错了,这些狼并没有吃村里的鸡。”

    “什、什么?”

    那人一愣。

    高风颔首。他伸手往这头狼血糊糊的身体里掏了掏,就掏出来一团还粘着毛的肉块:“它胃里装着的是野兔,这些毛能证明我说得没错。而且今年冬天并不太冷,山林里的野鸡野兔什么的也够它们吃了,他们根本不需要去下面村里偷食。”

    “你就凭这么一块皮毛,就断定他们没吃村里的鸡鸭?你这个结论下得也未免太随便了点!那要是我再抓到一头狼,从他肚子里挖出来鸡鸭的毛,那是不是就能证明它们是真去偷了鸡鸭的?”这人忙叫。

    “好。”高风点头,就将手里的斧头往他手里一塞,“你去杀一条来给我看。”

    这个人愣住了。

    他杀什么啊?就他这点本事,他连一只鸡都杀不死呢,还想让他杀狼?别让他反过来被狼啃了就不错了!

    他吓得赶紧把斧头给扔到一边。“别、别开玩笑了!高老板,咱们这里可没谁比你更本事,能活杀一头狼!真要杀的话,那还是得你去杀!”

    “我一个人,也杀不了太多。而且,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里存着蹊跷。”高风却说,然后他目光又环视一周,“我很想知道,你们这里头有几个人是亲眼看到狼进村偷吃鸡鸭了的?那些狼又吃了几只鸡鸭?都是昨晚上吃的吗?它们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看到了的人站出来,和我说说。”

    那人瞬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高老板,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思问这个?既然大家伙都集中到一起了,那就说明肯定是有这事!不然中途我们谈论的都是些什么?再说了,既然你都杀了一头狼了,那就证明这片山林里是真有狼!狼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现在他们没去村里偷鸡鸭,那么以后他们肯定也会去的。现在咱们灭了它们是应该的,还能永绝后患呢!”

    “以后的事情先不用谈,现在我只想弄清楚,到底有谁亲眼看到狼进村偷吃鸡鸭了?”高风却坚持自己刚才的问题。

    “高老板……”

    “你闭嘴。”高风呵斥一句。这个人竟然真个乖乖的闭嘴了!

    高风再看向后头那些人:“你们谁看到了?”

    那个人赶紧回头想向自己的同伙使眼色。顾采宁立马将那几个方才那几个兴致勃勃看热闹的人给点了出来:“你们都是一伙的,现在你们不许说话。你们说了我们也不信!”

    这群人都一个激灵,所有人眼中都浮现出一抹心虚——她怎么知道的?

    只是,既然被发现了,他们一时间也真个不敢开口。

    其他乡亲们脑子里都晕晕乎乎的。

    他们不是来打狼的吗?怎么现在,却在这个地方讨论起这个事情来了?

    不过刚才高风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确打得过狼,而且他那一招太过凶残,直到现在还把所有人都给震得死死的。大家伙沉浸在他一刀将一头狼给劈成两半的震撼之中,因此心中对他也生出了几分敬畏。

    那么现在,既然高风开口问话了,他们也不自觉的开始在脑海里搜索,然后有人喏喏开口:“其实我没看到。我是听我们村何老二说的,他说他家隔壁那老夫妻俩家的鸡窝被狼群给糟践得不像个样子,所有鸡都死了!那老两口儿子早些年没了,也没留下个孙子给他们。两个人又老了,就靠母鸡下蛋捡了拿出去卖赚点钱过活。现在鸡都被狼吃了,他们可就要活不下去了!我们听着都觉得心疼,然后就想着要杀了狼帮他们报仇!所以我们就来了。”

    “那何老二呢?他人在哪?”高风问。

    “他……咦,何老二呢?他不是说要和我们一起来打狼的吗?”

    说话的人往四周围一看,却发现他口中的那个何老二根本就没有踪影!再仔细想想,早在出了村子之后,他就没再见过何老二的身影了!

    从他开始,其他人也都纷纷回忆起自己听说这件事的经过。然后,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而且,受灾的人家也都是村里的贫苦人家。消息被人传出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而且传话的人更是将那一家人的惨状描述得无比凄惨,一下就激起了大家伙心头的愤怒。再有人一提议,大家就操起家伙,一起过来打狼了!

    不过和何老二村那边不一样,有人还是立马指出了向他们传达消息的人。只是,随着他们指点的方向看去,顾采宁和高风就发现——那些人赫然都是刚才被顾采宁指出来和熊利一伙的!

    顾采宁立马笑了。

    “不错啊,原来消息都是从你们嘴里传出去的?那你们刚才怎么没回答他的话?”

    “那个、我们不是没来得及说吗?”熊利干笑两声,他连忙将一个同伙推出来,“你快和高老板说说,你都亲眼看到了些什么?”

    “我看到我们村张老实家的鸭子都被咬死了,死得好惨呢!他家后院里到处都是鸭毛,血啊肠子什么的掉了满地,吓死人了!我们过去的时候,张老实正坐在院子里哭呢!我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头狼从他们家跑出去。这些我是亲眼看到的,我对天发誓!”被推出来的人大喊。

    “看到狼在自家院子里吃鸭子,张老实还敢往院子里跑?”高风问。

    “那个……那不是狼已经跑走了吗?”这个人说话开始磕巴了。

    高风又问。“这么说,是狼在张老实家的院子里吃鸭子的时候,他就叫唤起来了,不然你也不可能听到声音,然后赶过去看到。可是,你确定你口中那个老实巴交的张老实在看到狼的时候,他能叫出声?他要是叫出声了,狼会放过他吗?”

    “这个这个……”这个人说不出话了。

    高风眼神一冷。“你在说谎。”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好,你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刚才描述的情形再说一遍。”

    “我昨晚上正和媳妇孩子在家里守岁,等、等到天快亮的时候,那个……隔壁张老实,他们……”那个人看着高风的眼睛,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之后,就越来越发现他的嗓子像是被一只大手掐住了一般,死活挤不出来多的话了。

    这个人的眼睛好可怕!

    他那两道阴沉沉的目光就像是两把磨得铮亮的刀子,就这样狠狠的插在他的眼睛里,甚至直接透过他的眼睛插进了他的心口里。被他这么盯着看上一会,他就觉得整颗心都变得凉冰冰的,手脚也像是没有穿靴子戴手套,就这样硬生生的被埋进了雪地里一样,冻得他浑身冰凉,他的牙齿都开始咯吱咯吱的直打颤。

    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他根本就不敢编瞎话。因为只要说出来一个违心的字,他就感觉那双眼睛仿佛真个变成了刀子,死命的往他的内心深处钻了进去!

    他整个人都快被这两道眼刀给活生生的劈成两半了!

    他怕了!

    要不是四周围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看,他只怕都要吓得哭出来了!

    高风却仿佛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他依然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这个人:“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他还说什么啊!他根本就不敢再说了!

    尽管熊利还在拼命的对他使眼色,甚至最后都挪到他身边,伸手往他胳膊上掐了把,可胳膊上的这点疼痛和充斥再四肢百骸的冷意根本就没法比!

    这个人忍不住,他直接肩膀一垮。“我承认,那些话都是我瞎编的!张老实他们家的鸭圈根本没遭狼!”

    “王大荣,你胡说些什么?一开始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熊利一听这话,他气得大喊。

    这个叫王大荣的人却赶紧低下头,二话不敢多说。

    “哦。”高风听了王大荣的话,他只是淡淡应了声,就将目光转向下一个人。“该你了。”

    “我……哇,我承认,我也是编的!狼根本就没来村里!”当对上高风的眼睛,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下一个人也哆嗦着承认了。

    然后,再下一个,更下一个……

    一会的功夫,这些人就把自己刚才的说辞全都推翻了!

    其他乡亲们见状,他们都气得大喊。“好啊,感情你们都是编的!你们是自己想杀狼,却不敢动手,所以忽悠我们来为你们送死呢!我打死你们!”

    几个脾气暴烈的人嚎叫着就冲上去,要将他们一通暴打。

    熊利见状,他急得扯着嗓子大喊:“大家先别急,你们听我说啊!”

    可他连喊了几嗓子,都没人听他的。王大荣几个人已经被人按住打了起来。

    熊利急得不行。他转头看看高风,却见高风和顾采宁都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站在一旁,这是等着看热闹呢!

    他咬咬牙,干脆从怀里掏出一小串鞭炮点燃了。

    噼里啪啦的声响陡然响起,吓得乡亲们齐刷刷一个哆嗦。

    熊利趁机大喊:“虽说他们几个是编瞎话骗人了,可你们刚才也看到了,这边山谷里是真有狼啊!狼这种东西就是祸害,现在他们是没去村里抢东西吃,可要是遇上荒年呢?狼可是连人都吃的!反正现在咱们都已经来了,而且还有这么多人,那大家就先别吵吵了,咱们先想办法把这些狼都给灭了,回头你们再想找他们算账也不迟。反正他们又跑不了!”

    乡亲们听他这么一说,有些人还真个认真考虑了起来。

    顾采宁却是冷笑了声。

    熊利听到她的笑声,他心口猛的一紧。

    他连忙扬起笑脸:“高老板,今天这事的确是他们的错。只是咱们来都来了,那好歹也得再杀几条狼吧!我可是听说,狼这种东西记仇得很。现在你杀了它们的同伴,回头它们肯定会去找你报仇的!”

    “你在威胁我?”高风沉声问。

    “没有啊!我只是在和你说事实!”熊利连忙摇头。

    “事实是吗?那好,现在我也和你说一个事实。”顾采宁冷声道。她大步走到熊利跟前,直接伸手往他怀里掏了进去。

    “哎哎哎,你这小媳妇干嘛呢?男女授受不亲!”熊利赶紧想躲。

    可顾采宁哪可能让他躲开?

    她一把按住这个家伙,然后手指一勾,就从他怀里勾出来一个油纸包。打开纸包,里面赫然放着好几串小鞭炮。

    “用鞭炮吓唬狼,让狼的耳朵失去辨别方向的能力。这种办法除非研究过狼的习性的人,否则根本想不出来。”将鞭炮扔到地上,顾采宁眼神一冷,“所以说,你们根本就是早有准备!说,你们杀了狼,剥下狼皮想干什么?”

    “你胡说些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听人说过狼怕鞭炮,正好我家过年的鞭炮没点完,我就顺手带上了。我这可都是为了大家伙好!”熊利忙叫。

    顾采宁轻笑。“你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我们所有人都杀,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

    其他乡亲们一听,好些人也反应过来了。立马有人大喊——

    “就是!鞭炮可不便宜,往年你家也就年三十晚上点一串,放完了就没了。今年你哪来那么多钱,三十晚上点完了,现在还留下这么多来对付狼?”

    “还有,既然你知道鞭炮可以对付狼,那刚才你干嘛不拿出来?还让高老板一个人和狼硬碰硬。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没错,他肯定就是故意的!他早有预谋!”

    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开动脑筋,很快就让其他晕晕乎乎的人也明白了过来。

    “好啊,感情一切都是你们安排好的!你们想要狼皮,就让我们来给你们当枪使。姓熊的,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大过年的你让我们来送死,你这是存的什么心?”

    大家伙越想越气,顿时一窝蜂的扑过去,将熊利给扑倒在地一通暴打。

    熊利还想挣扎。

    眼看他的手朝腰间摸了过去,很快就抽出来一把短刀。顾采宁立马从路边捡起一块小石头,指尖一弹,石头就落在他的手腕上,将他手上的力道撞碎,让短刀哐的一声落地。

    “好啊,他居然还藏了刀!他想拿刀捅我们!”

    其他人一看,顿时更气得不行,于是对熊利下手更狠了。

    都没过多大会,熊利一伙人就已经被大家伙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可以了,大家停手吧!”这个时候,高风才终于又高喊了声。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而且莫名有一种贯穿人心的力量。

    大家伙听到了,也都纷纷收回手。

    看到大家都朝他这边看过来,高风又缓缓开口:“他们骗人是不对,不过现在你们都已经把人给打一顿出了气,那也够了。不然要真把人给打死,你们还要赔命,不值得。”

    大家听到这话,心里感激得很。“高老板你说得对!多谢你提醒,那我们不打他们了!”

    不过,还要有人又狠狠踢了熊利几个人几脚。“算你们走运!今天我们就先放过你们!”

    高风立马又快步走过去,他一把将熊利给提起来:“是谁让你过来捉狼的?”

    熊利被打得满脸是血,喘气喘得跟牛似的,眼看人就要厥过去了。

    不过听到高风的话,他却身体一僵,赶紧扭过头。“没谁,就是我自己!我听说狼皮值钱,正好我手头缺钱花,我就想出来了这个主意。结果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厉害,把我的计划给拆穿了!”

    “是双桥村的陈老爷吗?”顾采宁直接问。

    熊利顿时身体都僵硬成了一块铁板。

    “没有,不是他!我和陈老爷又不熟,他干嘛要让我干这事?而且他家有的是钱,想要狼皮他花钱买就行了,干嘛要杀狼活剥?不是他,你们想多了!”

    “解释就是掩饰。看你这么激动,那就证明我猜对了。”顾采宁颔首。

    高风也点头。“果然是他。”

    四周围的乡亲们听到他们的结论,人群里就响起了一阵嗡嗡声。

    “那个……高老板,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这不是帮陈老爷说话,只是人家陈老爷家里有钱,他要狼皮可以花钱买啊,杀狼剥皮,这种事情他做了不划算啊!”有人小声说。

    的确,从常人的角度来考虑,陈老爷这么做的确不应该。可是,想到现在狼群里有黑风在,那么一切都解释得同了。

    逼着高风亲手杀死他们养了那么多年的狗,这事对高风夫妻俩来说绝对是一大沉重的打击!

    而且再想想,陈老爷之所以采取了这样的行动,还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很急!急着用狼皮!

    只是现在过年期间,铺子大都歇业了,开业要等到年后。又因为县太爷倒了的缘故,陈老爷又还护着宋氏这个儿媳妇,那么其他乡绅们也都多多少少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那么陈老爷也不好厚着脸皮去请人大过年的帮他搞狼皮。所以,他就干脆采取了这个办法。

    只是这样的话,问题又来了——陈老爷这么急着弄到狼皮,他是想去讨好谁?

    这个问题,他们必须当面去问陈老爷了。

    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高风立马松手将熊利给扔回地上,他就拉上顾采宁要往回走。

    “高老板,等一等!”一个胆大的乡亲赶紧过来拦下他们。

    高风看着对方不语,对方也才小小声的开口:“刚才熊利有几句话说得也没错。这里可是真的有狼呢!那咱们既然来了,还有你领头,不然咱们就抓紧时间把它们给灭了吧!不然等以后他们真去村里伤人,那就不好了!今天我们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群狼本来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寻常也没有出去祸害过人,更没有得罪你们,你们就因为他们将来或许会对你们做出伤害,就想把它们都给灭了,你们这样的举动叫做自私。”高风沉声道。

    “啊?”这群乡亲们都是一愣,“高老板,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在它们真真切切的做出伤害人畜的事情之前,我是不会动她们的。”高风道。

    人群里顿时嗡的一声爆炸了。

    “高老板,你是要护着这群狼?”

    “是。”

    “你……你疯了!这可是狼啊,狼心狗肺的狼!你还杀了它们一个同伙,他们迟早会来找你报仇的!现在你不杀它们,回头他们可就要回头来杀你们全家了!”

    呵呵。

    听到这些人的喊叫声,顾采宁又忍不住冷笑了好几声。

    人果然都是趋利的生物啊!刚才熊利几个利用他们,他们经过高风的指点发现了,立马就和高风同仇敌忾,将熊利一群人打得半死。可是现在,当高风拒绝帮他们消灭狼群的时候,他们就立马和高风划分了阵营,还一起讨伐起高风来了!

    这么威逼利诱的,阵势看起来还真够吓人的呢!

    这样的场面她见过无数次,但现在再看到,她还是觉得好笑。

    “那如果我们做到让这群狼以后都不会出去伤人呢?”顾采宁轻轻开口。

    “怎么可能?你办不到!”立马有人摇头。

    “我们当然办得到。”顾采宁却说,“狼群进村里吃鸡鸭,那是因为他们缺粮。那么以后如果遇到荒年,他们的吃食我们包了!”

    这话一出,大家伙都愣住了。

    高风也沉沉开口。“而且,如果以后真谁家被狼群袭击了,你们大可以去找我们。造成的损失我们来赔。而且……”

    他顿一顿。“如果狼真的伤人了的话,我会亲自去把它们给消灭掉。”

    顾采宁再补充一句:“但是,前提条件是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们敢撒谎,那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悔不当初!”

    她话音落下,所有人又齐刷刷的打了个寒噤。

    说完这话,顾采宁再看向所有人。“现在,谁还有异议?”

    大家伙赶紧摇头。

    这夫妻俩,高风可是能一斧头把狼劈成两半的人,现在他手里还握着那把血淋淋的斧头呢!顾采宁这么弱弱小小的一个小媳妇,却毫无惧色的站在他身边,甚至还能和他一唱一和的反过来威胁他们!

    这小两口都好可怕!

    现在在大家眼里,这两个人的存在简直已经超越了狼群的可怕程度。他们哪还敢有异议?

    就看高风和顾采宁现在的脸色,他们只怕他们只要敢点头,高风手里的斧头就要朝他们头上砍过来了!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走吧!以后这片山林你们轻易就别来了。”高风说道,就将斧头扔给他的原主人,自己则和顾采宁翻身上马,打道回府。

    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去家里,而是打算先往双桥村的陈家那边走一趟。

    “既然说了要扒这个幕后黑手的皮,我就一定要去找姓陈的!扒皮!”顾采宁咬牙切齿的说道。

    只是,两个人好容易来到陈家门口,就见陈家里头已经乱成了一团。

    他们还没开口打听呢,就看到陈大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快,去请大夫。老爷中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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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新任县太爷拉拢

    这么巧?

    他们刚要来找陈老爷算账,这老头子就中风了?

    顾采宁不信。

    她翻身下马,抬脚就朝陈家大门口走去。

    陈家管家陈大看到他们夫妻俩,他眼神一闪,赶紧把他们给拦下。“二位请慢。今天我家老爷病了,府上正乱成一团,还请您二位改日再来。”

    “故意让人出去散播谣言,然后鼓动村里的男丁出去打狼,这件事是你们家老爷谋划的。”顾采宁冷声说。

    她用的是肯定句,都懒得多费口舌去问,然后再得到违心的回答。

    陈大怔了怔,他依然双臂大张。“不管你们想干什么,今天我们家真的有事,没空招待你们。”

    “管家,放他们进来吧!”

    这个时候,却听后头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陈大回过头。“少夫人?”

    “放他们进来。”宋氏站在门口,她淡声说道,“他们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那么得不到答案是不会走的。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去见见爹好了。见到人了,他们也就死心了。”

    陈大又犹豫了一会,他就放下胳膊,把路给让了出来。“二位请吧!”

    顾采宁见状,她忍不住看了眼那边的宋氏,却见宋氏扬起唇角冲她微微一笑。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笑得出来?

    顾采宁双眼微眯,心头浮现出一抹疑惑。

    两个人跟着陈大来到陈老爷的院子里,果然见到院子里已经忙乱成了一片。进到陈老爷房间,陈老爷果然躺在床上,几个丫鬟跪在床前,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都让开。”宋氏冷声道。

    丫鬟们哭声一顿,赶紧乖乖让开。

    顾采宁就走上前去,顿时见到陈老爷躺在床上,口眼歪斜,嘴角还流着涎水,半边身体还一抽一抽的。还真是中风了!

    这么高难度的症状,普通人可装不出来。

    顾采宁顿时眉头一皱,她回头看一眼宋氏。然而此时的宋氏早已经低下头,一手捏着帕子揉着眼角,鼻腔里也发出了低低的抽泣声。

    陈大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两位,你们看到了,我家老爷是真的病了。我现在要去请大夫来给我家老爷看病,你们请回吧!”

    顾采宁转头看向宋氏。“我有话要和你说。”

    宋氏慢慢抬起头,红通通的鼻子抽泣了几下。“管家,你只管去请大夫,高老板夫妻我来招待。”

    “哎,好!”

    把这两个烫手山芋转交出去,陈大求之不得。他赶紧答应着,就转身出去了。

    宋氏再看看床上的陈老爷,她就转过身。“你们跟我来。”

    顾采宁和高风一道跟着她走出去,一直到了外头一处僻静地方,宋氏才停下脚步。

    “好了,你们想问什么,问吧!”她淡然开口。

    现在的她,虽然鼻子眼睛还有些发红,可是面色平静得过分,哪有半点伤心的样子?

    顾采宁心头的疑惑更浓了。

    “陈老爷中风,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她说道。

    “是。”宋氏点头,“这个就是我干的。刚才你们没能让熊利他们捉到狼,反倒还把他们给按住打了一顿,消息传回来,他听到后就气得一头栽倒。再等醒过来,人就变成了这样。”

    果然是她!

    顾采宁冷冷看着他不语,宋氏就是一笑。“没错。这些日子,我天天在他跟前尽孝,亲手给他炖汤补身子,他还真以为那是我对他摇尾乞怜的表现。但实际上,我是在那些汤药里下了东西,每天让他吃上一点,慢慢的把药性积累在身体里。再加上现在他突然心头起火,火气过猛,一下涌上七窍,就中风了!”

    说着,她又冲顾采宁点点头。“我这么做,也是帮你们出气了。你们难道不高兴吗?”

    “我为什么要高兴?我们的敌人,那就该由我们自己来收拾。我们不需要你帮忙。”顾采宁冷声道。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只是现在,他还不能死。所以我是不会让你把他抓在手里剥皮抽筋的。”宋氏笑道。

    顾采宁眼神一冷,宋氏却还大大方方的和她对视。“这件事,就当做是你利用我给我的一点补偿吧!而且,其实也就几天时间而已,他迟早是要死的。我不会让他活到陈旭冉回来。”

    她虽然语气轻轻柔柔的,但顾采宁却心里咯噔一下!她甚至察觉到一股冷意从背后侵袭而来。

    这个看起来温婉和善的宋氏,背后已然张开了一双黑色的翅膀。

    “你想干什么?”顾采宁问。

    “当然是让我在陈家站稳脚跟啊!”宋氏笑道,“我现在背后没有娘家,夫婿的身份却一路水涨船高,我得给自己准备一点根基——一点让他没办法休了我的根基。”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顾采宁点头,“好吧,上次利用你对付陈家父子,我的确欠了你的。现在这一次我还给你,我们就两清了!”

    “对,两清了。”宋氏点头。

    顾采宁就对高风招手。“我们走。”

    高风立马跟着她一道抬脚朝外走。

    除了陈家大门,他们再次骑马回到家里。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进了家门,王瞎子听到动静,赶紧把他们招呼进自己房间里烤火。

    “今天可真冷呢!比昨天还要冷。你们在外头肯定冻坏了吧?快来爷爷这里烤烤火,晨丫头晓丫头也在呢!”

    高风抓紧时间洗了把脸,就和顾采宁一道去了他那边,果然看到晨丫头晓丫头正一人搂着一条狗,围着炭盆又蹦又跳。

    见他们回来,两个女儿赶紧放开狗扑进高风怀里。

    只不过,晨丫头马上就发现:“爹,你流血啦?我闻到血腥味了!”

    晓丫头也嗅到了,两个小娃娃赶紧抓紧了高风的胳膊,小脸上满是担心。

    高风见状,他脸上满是幸福。“爹没有流血,是身上溅到了一点浪血。”

    说着,他连忙就把刚才外头的事情说了一遍。

    两个女儿听得双眼圆睁,连忙拉着高风让他把他劈砍那头狼的细节好好说一说。

    王瞎子却捻着手指头算了下,他问:“你们打算怎么护住那群狼?光是嘴上说他们不伤人,那可是没用的!”

    “我们知道。”顾采宁点头,“所以回来的路上,我们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法子?”

    “我们决定,把那一片山林给买下来,然后围起来。要是真遇到荒年了,我们自己去投喂它们。”高风说。

    “这样啊,那倒是可以。”王瞎子立马点头,“那还有陈老爷呢?你们没去找他算账?”

    “找了,不过现在我们想算账也来不及了。他中风了。”顾采宁无奈摊手。

    高风又将方才他们和宋氏的对话说了一遍。

    王瞎子听完,他立马呵呵笑了起来。“真没看出来,咱们这位就知道盘剥捞钱的县太爷居然还生出了这么厉害的一个闺女!让陈老爷中风,却不马上让他去死,那么她就能趁着这个机会把陈家的一切都给拢在手里。然后等陈老爷死了,她为陈老爷守孝三年,三不去的条例她就占了两条。陈旭冉想休了她,那可是不能!”

    天朝律法规定:妇有三不去:第一,有所取无所归,不去。也就是说,没有娘家可回的女子,是不能被休弃的;第二,与更三年丧,不去。意思就是曾为公婆守孝三年的媳妇不能被夫婿休弃;第三,前贫贱后富贵,不去。这个的意思就更明确了。

    一共三条,宋氏现在已经占了一条。再等陈老爷死了,她给陈老爷守完孝,那就又多了一条。

    到时候,她就明明白白的占着理,陈旭冉可就不能奈何她了!

    从宋氏重新爬起来,到现在也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竟然就已经私底下勾画出来了这么一个惊天大阴谋,关键她还一步一步的全都办到了!

    这个女人的阴狠算计丝毫不输陈旭冉!

    要是她和陈旭冉双剑合璧,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陈旭冉和她已经离心了,他们就算继续过下去,那么也肯定是貌合神离,两个人说不定私底下还得互斗呢!他们可没空再来找你们的事——至少宋氏这么聪明,她还有把柄握在你们手里,她不会傻到和你们对着干。”王瞎子马上又说。

    这老爷子总是能第一时间看穿他们心里的想法,而且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宽解他们。

    这位老人家没有眼睛,却比许多长了眼睛的人还要眼神毒辣得多。

    顾采宁一开始听到他说这话还会惊讶,不过现在她已经习惯了。

    “也是。陈旭冉要是知道宋氏不仅没死,反倒还把他爹给弄死了,而且她因为给公公守孝了,那么不管她以后再干出来什么事,陈旭冉都不能休了他,他心里不知道有多恨宋氏呢!而宋氏的父兄遭罪,陈旭冉不闻不问,还默默的纵容家人打压她,这件事也已经让宋氏悄悄记恨在了心里。这夫妻俩的感情已经到头了,他们不可能放下芥蒂真心实意的合作。所以,我们的确不用担心。”顾采宁颔首。

    王瞎子笑呵呵的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一家人再围在一起说上几句话,顾采宁和高风身上的寒气也慢慢炭盆里冒出来的热气给蒸腾得差不多了。王瞎子年岁大了,精力不济。现在说上几句话,屋子里又暖融融的,他慢慢的就闭上眼打起哈欠来。

    高风见状,他连忙过去把老人家安置在床上躺下,给他盖上被子,然后就和顾采宁一起带着孩子走了出去。

    将两个女儿哄睡了,两个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

    “其实刚才,我看到黑风了。”在床上坐下,顾采宁突然开口。

    高风立马转头。“真的?”

    顾采宁点头。“真的。其实早在那头狼扑出来的时候,黑风和狼王就已经在那里了。只是他们一直都只站在树后看着我们没有站出来。”

    说着,她不禁笑了。“这么说来,它们应该是相信我们能保护他们,所以并没有出来吓人。”

    不然,一旦它们出现,那必定会引起更大的恐慌,那么高风就算再怎么努力说服大家狼群不会伤人,那也无济于事。

    她的大闺女果然懂事听话呢!

    “其实,我也是看到那头狼走路一瘸一拐的,联想到你跟我说过去年年三十在山林那边遇到的事情,料定那头狼一直和狼王不和,所以才决定杀了它。一方面杀鸡儆猴,另一方面也能取得乡亲们的信任。”高风也轻轻开口。

    “我猜到了。”顾采宁点点头,“你的选择是正确的。那两方的确都被你给震慑到了。”

    高风却苦笑了声。“其实当时我心里也没底。只是都已经到了那个时候,我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现在回想一下,我后背上还出了一层汗。”

    “是吗?”顾采宁扑哧一笑。她伸手往他背上摸一摸,发现还真是!

    “那你赶紧把衣服给换了。大冷天的,一直穿着湿衣裳可不行。”

    高风听话的脱了衣服,顾采宁找出来几件干爽的给他换上。然后两个人又一起倒在床上,慢慢回味刚才的一幕幕。

    “哎,这才刚大年初一呢,事情就这么热闹了。看来今年必定也是个热闹年。”顾采宁低声感叹。

    “这不正合你意吗?”高风就说。

    顾采宁就笑了。“的确。我不怕它太热闹,就怕它不热闹!太过平淡的日子对我来说没意思。就算是乡间生活,我也希望越紧张刺激越好!”

    “所以,这样挺好的。”高风颔首。

    顾采宁就又一笑。“好了,现在咱们还是先考虑一下出钱买山林的事吧!这一笔花费可是不小呢!”

    “花费再大,咱们也得出。”高风毫不犹豫的说道,“黑风……它是瞳瞳双双还有毛毛尾巴的娘,当初在咱们最艰难的时候它可为咱们家出了不少力,那么咱们就不能辜负它。而且它们明明也没有做任何坏事,我们就不该容许别人对它们乱来。人这种东西,就是太过自以为是,又总是杞人忧天,总以为谁都要害他。然后又为了所谓的自保,干出来一堆傻事。”

    顾采宁又扑哧一声。

    “你这样的想法说出去,怕是好多人都忍不住想打你!”

    “我又没有说错。”高风撇唇。

    “没错是没错,但就怕有些人听了心里不痛快呢!”顾采宁说道。

    “不痛快那就憋着!反正今天这件事一出,以后应该没有几个人敢来我跟前瞎折腾了。”高风沉声说。

    也对。

    一刀把一条狼给劈成两半,这种事情可没几个人能办得到。更别说今天他的表现那么英勇果断,被狼血溅了一身的模样又那么吓人。现在那些人回去,还不知道把他给吹嘘成什么样了呢!

    这男人真是一个宝藏,每时每刻都能让她挖出来惊喜。

    “亏得当初把我从水里救出来的人是你。不然,我真不敢想象我要是和别的男人一起过日子,那会是什么样的光景。”顾采宁感慨。

    “如果真不是你喜欢的人,你应该根本就不会选择和他一起过日子吧?”高风只说。

    “也对。”顾采宁点头,“所以说,老天爷让你把我捞上来,就是在给咱们制造缘分!”

    “嗯,就是这样。”高风爽快点头。

    两个人顿时相视一笑。

    买山林这事虽然已经商量好了,他们数数手头的钱,现银也有二百多两,应该差不多了!只不过,现在还是大正月的,官府没开张,大家也都在忙着到处走亲戚拜年,所以这事怎么也得推到十五之后。

    所以他们就暂时将事情放到一边,一家人又一起和和乐乐的过了个大年初二。

    年初二这一天可算是平平静静的,没出什么事。

    然后到了初三这一天,张元立一家子就来高风家里拜年了。

    既然拜了兄弟,张元立就正儿八经的将他们当做亲戚来往。而且,还是最最近亲的那一拨亲戚!

    而且这次过来的时候,张元立还一脸喜气洋洋的,他眼睛里亮闪闪的光芒差点闪瞎顾采宁的眼。

    高风立马发现端倪。“是又有什么喜事吗?”

    “没错!”张元立立马点头。他连忙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封信,一边递给他们,一边说道,“这封信是我在你们走后第二天就收到的。你们猜是谁送来的?”

    他交游广阔,三教九流到处都有他的朋友,他们哪里猜得过来?

    高风直接接过来信看一眼,他顿时也面露惊讶之色。

    “竟然是下一任县太爷?”

    “可不是吗?”张元立笑呵呵的直点头,“去年宋知县下狱后,田知府就连忙命人快马加鞭往吏部禀报了这件事,吏部就给咱们东山县又派了一位县太爷过来。只是京城山高水长的,吏部确定了人选后还得先把消息透给那位县太爷知道,县太爷接到吏部的委任,然后才收拾东西过来。这么一折腾,就是小半年。所以一直到现在,咱们的县太爷还在赶往东山县的路上呢!”

    只不过,赶路归赶路。在赶路的途中,这位新任县太爷就已经开始想法子拉拢东山县的乡绅们了!

    而张元立和高风,他们赫然位于新任县太爷急于拉拢的名单之中。

    这不,现在他人还在路上呢,就已经先一步让人给他们来信,请他们正月十五那天去县城里和县太爷一起过元宵节呢!

    这可真是给了他们天大的脸面。

    顾采宁从高风手里接过信看完了,她突然福至心灵。“该不会,陈老爷急着剥狼皮,也是为了献给信任县太爷吧?”

    “很有可能。”高风立马点头。

    张元立一听到陈老爷这三个字,他就精神一振。

    “怎么怎了,你们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又干了一场了?”

    “是。”高风又简单几句话将他们和陈老爷之间这一场没有硝烟的交锋说了一遍。

    张元立听完了,他立马点头。“肯定就是这样!现在陈家虽说及时和上一任县太爷斩断了关系,但他们家里还有一个姓宋的呢!宋知县也直到现在还没有宣判,所以其他人心里对他也还是存着几分忌惮的。他急着在县城里重新站稳脚跟,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事情的确就是讨好新任县太爷,然后抱紧他的大腿!”

    “只是新任县太爷是什么人,喜欢什么东西,他一时半会也摸不清楚,那么他眼下能做的就是先送那位一份贵重的、而且难得一见的厚礼,先让对方把他给记住了再说!”

    而又有什么是比一件威风凛凛的狼皮袍更让人眼前一亮的?

    算算时间,陈老爷应该也是在和张元立差不多的时间接到了消息。只是那时候已经到了年底,他有钱也没法子叫人出去置办东西,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前后这么一串联,一切就都解释通了。

    顾采宁不禁冷笑。“陈老爷的确脑子活,会来事。只可惜,他就是太自信了,更瞧不起女人,所以现在就活生生的栽倒在了女人手上。”

    如果当时不是宁氏先出手了,现在陈老爷肯定已经被她打得瘫在床上动弹不得。所以,不管是她还是宁氏,反正陈老爷这辈子是注定要死在女人手上了!

    也不知道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在见到自己现在这个下场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

    “的确,这世上厉害的女人也不少呢!大嫂你就是其中一个,我媳妇也很厉害。对了,还有县城、省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那一个个就更是没得说!以前我出门谈生意的时候遇到过几个,我的天,那一个个可真叫心思玲珑、手段利落!也就难怪人家大户人家越做越大了,毕竟别人家从来不会说生了女儿就不好好教的!”张元立赶紧点头。

    “现在我得好好做生意,争取把家业做大。这样,等以后我儿子长大了,我也要给他们娶一个这么厉害的媳妇回来,让媳妇帮扶着他们把我们老张家的家业越做越大!”

    既然陈老爷现在已经成了宋氏砧板上的肉,这个人也就没了多少谈论的价值。因此大家不过感叹几句,也就又将话题扭转回到了新任县太爷身上。

    “大哥,新任县太爷的邀约,你答应不答应?”

    “答应。”高风点头。

    “咦?”这么爽快的回答,可把张元立给吓了一大跳,“以你那么不爱和人周旋的性子,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呢!”

    “现在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以后少不了要和人周旋。那么现在,只要我和县太爷打好交道,以后就可以免除和下头那些人打交道的过程。所以,这次我必须去。”高风沉声说。

    “原来如此!”张元立颔首,“的确,只要县太爷站在你这边,那么其他人你就不用怎么费心费力的去讨好那些人了。人家只要看在县太爷的面子上,那也不敢为难你啊!所以现在县太爷的确是该去拜访一下。”

    说着,他就连忙点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去县城见县太爷去!”

    “好。”高风点头赞同。

    只不过,去见县太爷,他们总得准备一份礼物才行。

    他们家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蛇了。

    顾采宁和高风商量一下,他们就从蛇箱里取出来一条竹叶青,把蛇闷死后盘成一盘,放在炭火上烤干,做成干蛇。

    到了正月初十这一天,干蛇也差不多做好了,他们就将干蛇装起来,骑着马去了镇上和张元立汇合,然后大家再一起坐车去县城。

    新任县太爷姓黄。他自打年前接到吏部的任命后,就收拾了行礼,带着家眷一起往东山县这边赶过来,就连寒冬腊月的他也没有停歇,新年都是在驿站里过的。

    这么紧赶慢赶的,可算是再正月十三这一天抵达了县衙。

    到了地方,他们也不过休整了一天,然后就开始张罗起招待东山县乡绅们的元宵宴来。

    因为黄知县初来乍到,对东山县并不熟悉,所以这个元宵宴他就直接摆在了县衙里。

    高风一行人也就坐着车直奔县衙而去。

    待他们到了县衙,就被守在县衙门口的师爷给领了进去。

    他们来得挺早,这时候好些客人都还没到呢!师爷一边给他们带路,一边笑呵呵的说道:“两位来得正是时候,这次过来的路上,我就听老爷念叨过你们的名字好些回了。现在你们来了,正好老爷身边还没多少人,你们可以聚在一起好好说说话。大家先熟识了,以后也就更方便来往了。”

    不过,当他们到客厅外头,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听这声音,书房里头还有人?

    师爷却又对他们笑笑:“里头陪着老爷的不是外人,也是你们的熟人,你们只管进去就是了。”

    高风几个人将信将疑的走进去,果然发现——那个正坐在黄知县对面,和他谈笑风生的年轻人看起来的确眼熟得很!

    待听到脚步声靠近,那个年轻人甚至还主动站起来,先向高风点头:“高大哥,咱们又见面了。”

    “九公子。”高风朝他点点头。

    原来,这个人就是知府大人的九儿子,去年和高风一起修路的田昊久。

    他们简单见过礼后,田昊久就连忙转身向黄知县和知县夫人一一介绍高风几个人。高风几个也赶紧上前去向黄知县行礼。

    黄知县笑呵呵的走过来,亲手扶着高风和张元立的胳膊将他们给扶起来。

    “你们两位真是太客气了。早在我过来东山县之前,就听恩师在信里提过你们无数回,也知道你们在这里为百姓们做的那些事,当时我心里就已经起了结交你们的心思。结果现在,我终于如愿以偿了!你们两位也的确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不,简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英武有神!”

    张元立眨眨眼。“敢问县父母大人您的恩师是?”

    黄知县笑眯眯的看向田昊久,田昊久就开口:“就是我爹。”

    原来如此!

    他们就说呢,这位新来的县太爷怎么会想到结交他们的?感情都是田知府私底下给他授意的!

    那么现在田昊久会出现在这里,应该也是奉了田知府的命,来给他保驾护航,帮助他和东山县的人打好关系。

    看来,黄知县和田知府的关系很好。而且说不定,黄知县之所以能被派来东山县做知县,还是田知府从总运作的呢!

    毕竟,手下如果能有一个自己知根知底的人帮忙,田知府这个知府做起来也会顺心得多。

    而且看田知府的表现,他分明也是本着和高风张元立这些人和睦共处的原则。这样的话,他们也就放心了。

    弄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顾采宁一行人也都悄悄松了口气。

    张元立赶紧和高风一起将带来的礼物交给黄知县。张元立送给黄知县的是一条红狐狸毛的围脖,鲜亮的颜色看着就暖和。黄知县把东西拿在手里,对他是赞不绝口。

    再等看到高风拿出来的这条蛇干,黄知县更是眼前一亮!

    “早听说高老板你们在乡下养蛇初见成效,本县还想着什么时候要是能过去看看就好了。结果现在,本县都不用去双柳村,就能大饱眼福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这条盘成一团的竹叶青接过来,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端详了半天,而后点头:“好,真好!这么大条的竹叶青,而且身体还保存得这么完整的实属少见。本县能有这么一条真是面上有光!”

    又看了几眼,夸奖了好几句,他才让人将蛇干拿去泡酒。

    紧跟着,他就邀请高风和张元立坐下,开始就张元立的生意、以及高风养蛇的相关事宜询问起来。

    在男人们说话的时候,黄知县的夫人笑吟吟的对顾采宁以及宁氏招手:“让他们男人谈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走,咱们去后头走走。早听说南边春天来得早,我之前总是想不到早春是个什么样子,结果现在到了这里,我才算是亲眼见识了!这县衙后头有几株梅花,我们前天刚到的时候枝头正好已经打上花苞了。今天早上我才去看过,那花苞都这么大了!有两朵都已经开出来一两片花瓣,想想现在应该话已经开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去。”

    其实顾采宁对那些花花草草的没什么兴趣。

    只是高风说得对。既然他们打算把家业做大,以后就少不了要和人打交道。但如果他们现在将县太爷给哄好了,以后就能少上许多麻烦。那么现在,她只能捏着鼻子忍忍了!

    好在只是一天而已,她还是能忍受的。

    见她点头了,宁氏自然也含笑点头:“看来县衙里的风水就是不一样。我们家后院里其实也种了几株春梅,只是直到现在连花苞都没打呢!看来今天我们是有福了,竟能提前见识春天来到。”

    说话的时候,她还亲热的挽上顾采宁的胳膊。“大嫂你说是吧?”

    “嗯。”顾采宁点头。

    她和张元立一样,夫妻俩都生了一张巧嘴。县太爷夫人听她这么说,她心里也受用得很,就带着他们出了厅堂朝后院走去。

    只是才刚走出堂屋没几步,师爷就又匆忙的进来了。

    见了县太爷夫人,他赶紧躬身行个礼:“夫人,外头不请自来了个人,自称是东山县的首富,今天特地来拜见老爷的!他还带了一堆的礼物,现在正堵在大门口,等着要进来见老爷呢!”

    听到这话,宁氏的身形猛地一僵。

    顾采宁也想到了——师爷口中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张元立他爹了吧!

    不管怎么说,张老爷也是他们的长辈,要是张老爷这时候进来了,那他们可该怎么办?和张老爷分作两家在县衙上做客?只怕张老爷不会允许。可如果两家作一家,那他们可不就是当着东山县所有有头有脸人家的面承认,张元立要回归张家了?

    张老爷这件事做得可真够刁钻的!

    等师爷把话说完,县太爷夫人就将脸一板:“我之前交代你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我都说过多少遍了,只要是咱们老爷下了帖子请来的客人,那就让他进。可如果不是,那管他是什么人,又抬了多少好东西,你们直接把人赶走!这里是县衙,又不是酒楼饭堂,哪能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想进就进?”

    “是,小人知错了,小人这就去把人给赶走!”师爷被骂得脸色发白,赶紧应诺着去赶人了。

    宁氏见状,她赶紧长出了口气,身体也才慢慢恢复了原状。

    县太爷夫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她忙朝顾采宁两个人歉疚一笑:“真是对不住。自从我们到了东山县后,就一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跑过来要拜见我家老爷。尤其是这个自称什么东山县首富的,更是天天都来,简直烦死了!他要是真值得结交的话,我们老爷的先生会不提前告知?既然没有告知,那就说明这个人可有可无,我们才懒得理他!”

    听到这话,顾采宁和宁氏两个人都不由目光一闪,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县太爷夫人这话,与其说是在向他们抱怨,还不如说是在给她们定心丸吃。

    她这是明明白白的表示——黄知县只认一个张家!而且他们认定的这个张家是张元立一家,不是县城的张老爷一家!

    而且现在,他们也已经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对张元立的支持。

    张老爷再三的被拒之门外,以后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经过这件事,她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被迅速拉近,就算是大冷天的站在几株梅树下头傻呵呵的盯着树枝上那几朵梅花发呆,顾采宁也不觉得那么无聊了。

    接下来,宾客们陆陆续续都过来了。女眷们被送到县太爷夫人这里,县太爷夫人第一时间就向这些人介绍顾采宁和宁氏两个人。大家顿时都心知肚明这两家人在县太爷心里的地位,顿时都对她们热情得不得了。

    眼看越来也多的人往自己跟前围拢过来,顾采宁眉头紧皱,心里开始不耐烦了。

    好在有宁氏在她跟前帮忙挡着,她只需要站在一旁点点头,偶尔说上几句话,她勉强还能忍受。

    好容易挨到宾客们都到齐了,丫鬟也过来禀报,说晚宴做好了,县太爷夫人连忙带着大家伙一起去餐厅用饭。

    因为宾客太多,所以今晚上的宴席是男女分席。不过,说是分席,其实也就是在饭厅中间竖起了一道屏风,男人们在右边,女眷们在左边。互相虽然见不到面,但还是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那边的县太爷将高风和张元立招呼道自己身边坐下,县太爷夫人也拉着顾采宁和宁氏在她和自己坐在一起。然后其他人也纷纷落座,丫鬟们就鱼贯而入,将今晚的菜肴给送上餐桌。

    不过,说是元宵节嘛,今晚上的重头戏当然还是元宵。

    所以,等用完酒菜后,丫鬟们就又端上了刚煮好的元宵。

    只见一颗颗圆滚滚的元宵浸在乳白的汤里,随着碗里汤汁的轻轻晃动而起起伏伏,煞是好看。

    屏风那边,县太爷已经站起身:“黄某初来乍到,今日趁着元宵佳节,特地请诸位前来一聚。多谢诸位肯给黄某这个脸面,现在黄某在此谢过!”

    一众乡绅们闻言,大家赶紧起身,纷纷表示是应该的。

    县太爷依然谦恭的谢过所有人,然后才又归位坐下。

    好容易这个环节走完,县太爷又笑呵呵的主动端起面前的白瓷小碗。

    “本县虽然才来东山县,却也早听说东山县的蛇肉元宵十分美味。今天是元宵节,本县可得好好尝尝这蛇肉汤圆到底有多好吃。诸位也一起尝尝啊!”

    轰!

    听到这话,顾采宁脑子里一声炸响,心跳也不自觉地开始咚咚加速。

    县太爷此举……他是真的想把张元立和高风给往更高处推上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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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陈老爷吓死了

    当然,黄知县这样的举动也是一把双刃剑。

    如果被送上高位,他们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在那个位置站稳脚跟,那么他们即将迎接的将是数不尽的鄙夷和嘲笑。

    不过,他们是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顾采宁垂下眼帘,她随着县太爷夫人的热情吆喝端起自己面前的碗,舀起一颗元宵送进嘴里。

    “唔,真鲜美啊!”

    “蛇肉这东西,肥而不腻,颇有几分嚼劲,一口下去,唇齿留香,真是让人百尝不腻!”

    “而且蛇肉温补,平常吃吃也能强身健体。而且蛇皮什么泡酒,更能益寿延年呢!”

    “早听说醉仙楼的蛇肉是一绝,今天我终于尝到了,的确名副其实,好吃!”

    ……

    一旦汤圆送入口中,这些人就争先恐后的开始称赞起蛇肉汤圆的美味。渐渐的,大家伙还从汤圆发散开去,开始赞颂起蛇身上其他部位的美好。

    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顾采宁发现——她都不知道,原来他们家养的蛇还有这么多好处?

    县太爷自然对这样的局面很是满意。他甚至还多用了一碗元宵。

    宾客们看在眼里,大家顿时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他们的县太爷现在是打定主意要扶持这个姓高的和姓张的了!

    因此,大家也都纷纷开始和张元立顾采宁套近乎。女眷们这边,那些乡绅们的夫人更是笑眯眯的和顾采宁以及宁氏两个人没话找话,愣是将这顿宴席给吃得热热闹闹的。

    等吃完元宵,大家又一起在县衙后院里赏了一会灯,猜了几个灯谜,一直闹腾到黄知县累了,客人们立马识趣的纷纷告辞。

    至于顾采宁和张元立一家远道而来的,黄知县夫人主动提议:“你们今天刚到,肯定都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吧?现在天又这么晚了,今天上县城里来看花灯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肯定外头的客栈脚店都已经爆满,我看你们就干脆在府衙里凑合一夜好了!只是我们也才来没两天,屋子什么的就只草草收拾了一下,你们可千万别嫌弃!”

    能留在府衙里过夜,这是多大的脸面!他们哪可能嫌弃?

    张元立连忙一脸感激的谢过,他们两家人也就顺理成章的留在了县衙里过夜。

    一夜无话。第二天,黄知县又将张元立和高风请过去,特地问过了现在东山县下头各处路面的修补情况。他不是装模作样,而是认认真真的问了许多,相关细节更是扣得很细。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的想把这个县令给做好。

    高风见状,他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几个男人关起门来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这么一来,又一天过去了。

    一直到了第三天,他们才得以向黄知县告辞回家。

    黄知县毕竟是一县之主,他这几天在县衙里对高风张元立表现得这么亲近随和,这样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两个人离开的时候,黄知县携着夫人送他们到了车马厅,眼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就挥手和他们道别。

    师爷倒是奉了黄知县的命令,亲自送他们到了县衙门口。

    然而,他们的马车刚出了县衙没多远,就被人给拦下了。

    “张元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一声怒喝平地响起,立马就让马车里的张元立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石头,停车。”他冷声道。

    “吁——”

    石头赶紧勒紧缰绳让马儿停下,随后张元立就掀开车帘跳下去了。不过在下去之前,他回头对宁氏,还有高风顾采宁几个人说道:“这件事交给我就好,你们不用管,在这里等着我。”

    宁氏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夫君,你一个人可以吗?爹他这次肯定来意不善呢!”

    顾采宁和高风则是随意点头。“好。”

    张元立朝宁氏笑笑。“我当然可以。爹他现在只是在虚张声势呢,不信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说完,他放下车帘跳下车,主动朝着前头的张老爷拱拱手:“爹,您来了。”

    “我来了?呵,张元立,我要是不自己来找你,你是不是都要忘了自己还姓张了?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有个亲爹?你看看你,你都一个人跑出去家门多久了,这中间你就没回家来看过你爹娘一次!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知不知道孝道两个字怎么写?”张老爷横眉怒目,对着他就是一通狂喷。

    他喷得太用力,口水都溅了张元立一身。

    张元立嫌恶的拿出帕子擦擦脸,然后才凉凉看向张老爷:“爹,您有话就直说,别一天到晚的搬这些大道理来压我。这些大帽子对我没用。”

    “你!”张老爷气得直瞪眼。

    张元立直接扭过头。“看来您是真的想我了,所以特地来看我的?那好,现在你已经看到我了,我很好,您可以放心了。我走了。”

    然后,他就转身要走。

    “你给我站住!”张老爷见状,他赶紧又大喊。

    张元立无奈又转头。“父亲大人,您还不打算实话实说吗?我跟您说,我现在的时间很宝贵的,前天晚上新来的县太爷还当众称赞了我家醉仙楼的蛇肉美味呢!接下来我们醉仙楼的生意肯定要爆了!我得赶紧回去主持大局,不然光靠张全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

    他还有脸提张全?

    张老爷只觉胸口又被噗的狠狠插了一刀。他咬紧牙关:“我问你,前天你在县衙里头,为什么不劝着县太爷放我进去?你别说你不知道,你肯定是知道的!”

    “没错,我是知道。”张元立点头,“可是,我凭什么要帮你说话?”

    “就凭我——”

    “凭你是我亲爹?可是从小到大,你除了给我一碗饭吃,你尽到过亲爹该尽的责任吗?后来你更是听凭后娘挑唆,把我扔到观音镇去自生自灭。结果现在,我混出头了,张家却在你的掌控下一天比一天衰败,你就想来利用我,让我帮助张家起死回生?在你眼里,我就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是不是?”

    “你个孽障,你听听你自己都说的些什么话?是,现在张家是遇到了一些困难,你是张家的儿子,而且还是长子嫡孙,你难道不是理应站出来帮助张家渡过难关?等我死了,张家所有家产可都是要落在你手上的!”张老爷大喊。

    张元立冷笑。“只可惜你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我看您这么中气十足的样子,少说也能再活个一二十年。等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张家的家产早都已经被几个弟弟给拿在手里了吧?”

    张老爷又气得满脸胀红。“张元立,他们可是你亲弟弟!我还活着呢,你就已经连你亲弟弟都容不下了?那等我死了,你是不是要逼死他们?”

    “如果我说是呢?”

    “你!”

    张老爷愣了愣,脸上浮现一抹慌张。“立哥儿,你不会真的想对你弟弟下手吧?”

    张元立脸上浮现一抹冷色。

    “爹,你要不要现在去照照镜子?刚才指责我的时候,你一脸凶恶,恨不能扑过来咬我几口。可当轮到说起你那几个宝贝儿子的时候,你却一脸的心疼,可见你是真的偏心你那几个小儿子呢!我这个所谓的长子嫡孙,在你心里其实什么都不是。只你心里,你一直想的都是让我给你那几个儿子做踏脚石,让他们站在我身上,享用张家的一切钱权!”

    张老爷脸色变得青一阵紫一阵的。他想辩驳点什么,可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张元立见状,他又冷冷一笑。“不过,也是看到了您现在的表现,我拿定主意了!你不是想借助我的力量让张家东山再起吗?好,这个要求我可以答应。但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张老爷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把张家的一切都交给我,你带着你的媳妇儿子麻溜的滚一边去,以后也不许插手张家的任何生意!”

    “你疯了你!”张老爷不可置信的大喊,“张元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种要求我不可能答应!”

    “我也知道您不会答应。所以,咱们这次没谈拢。既然这样,那咱们一拍两散。我走了,您抓紧时间去找其他能帮忙的人去吧!”张元立冷声道,随即转身上车,“走了!”

    “好嘞!”

    石头赶紧扬起鞭子,赶着马车绕过张老爷走了。

    当马车和张老爷擦肩而过的时候,顾采宁几个人透过车窗朝外看去,还能看到张老爷跟一根木桩似的矗立在那里。他那张和张元立长得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沧桑,看上去仿佛比张元立老了三十岁不止。

    而且,这张脸上的脸皮好像都不受他自己控制了似的,不停的胡乱抽动着,让他看起来又像想哭又像想笑,整个人都滑稽得很。

    “夫君!”

    突然间,耳边传来宁氏慌张的低喊。

    顾采宁回头去看,就见宁氏正双手托着张元立的一只胳膊。张元立拳头紧握,手掌心里渐渐沁出来一抹鲜血。

    高风见状,他立马抓住张元立的手,轻轻一捏,张元立就主动将两只手都松开了。

    马车里的人才发现他因为太过用力,竟然把指甲都给捏进了肉里!手掌上这么粗糙的皮肤居然都被指甲给穿透了,可想而知他有多气愤。

    宁氏心疼得哭了。她抖索着手掏出帕子给张元立擦拭血迹,又赶紧对石头吩咐:“快,去医馆,找大夫!”

    “不用了,我这里有药。”高风却说,就从腰间摸出来一个瓷瓶。

    打开瓶盖,他从里倒出来一小撮粉末覆盖在张元立的伤口上。一会的功夫,张元立手掌上的血流果然止住了。

    宁氏赶紧给他包扎起来。

    看着媳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张元立脸上浮现一抹愧疚。“我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

    宁氏依然哭个不停。

    顾采宁见状,她也摇头:“你要是心里有气,那干嘛不一拳打过去?就算他是你爹,但既然他没有尽到当爹的责任,你就不用对他客气。现在你这么折磨自己,到头来你自己受伤不说,还害得弟妹也跟着你担惊受怕。可那个真正伤害你们的人却依然在外头逍遥。”

    “大嫂说得对,这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了。”张元立被骂得低头,“下次我肯定不会这样了。”

    “你还想有下次?”宁氏一听,她脸色一变。

    张元立笑笑。“当然会有下次了。现在我爹都已经亲自出面来找我了,那就说明张家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今天他就是故意在我跟前强撑。但越是这样,那就越是表示张家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所以再过不久,他还会来找我。而等到那个时候,就是他跪在我跟前求我的时候。”

    宁氏吸吸鼻子。“真的吗?可是爹他这个人脾气那么强硬,他可不会轻易低头。”

    “你也说了,他是不会轻易低头。可是现在,他是不得不低头。”张元立冷声道。

    说着,他伸出胳膊,将宁氏给揽过来靠在自己肩头:“今天的确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折磨自己,也折磨你。下次等他们再找过来,我就把之前咱们受过的所有气都发泄回去!连同你和钰哥儿玮哥儿的一起!”

    宁氏脸一红,她连忙挣扎。“你干什么呢?青天大白日的,大哥大嫂还在呢!”

    “他们在又怎么了?要是眼红咱们俩感情好,那他们也可以搂搂抱抱啊,我又没拦着他们。”张元立不以为意的说,胳膊却依然死死搂住宁氏不放。

    宁氏脸红得都快滴下血来。可她又顾及着张元立手上有伤,不敢太用力的推开他,因此只能扭过头,将脸埋进张元立怀里。

    顾采宁和高风见状,两个人无语的白了张元立一眼——你这个哄人的方式真够糟糕的!

    管他呢,反正管用就行!张元立却得意洋洋的朝他们挤挤眼,就又低头对宁氏轻声细语起来。

    时间还在正月,所以路上的行人并不多。石头快马加鞭的赶路,他们走了三天就回到了观音镇。

    等到了镇上,张全果然已经带着一堆事情在等着张元立了。

    高风和顾采宁见状,他们也就不打搅他。夫妻俩骑着马回到村里。

    傍晚时分,当他们抵达村口的时候,就见到一个身影正鬼鬼祟祟的躲在旁边的树林里。

    “谁?”

    顾采宁立马问道,也已经摸出怀里的弹弓,对准了那边。

    “高娘子,是我!”对方赶紧低喊一声,赶紧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顾采宁定睛一看,发现这个人正是宋氏的贴身丫鬟碧玉。

    碧玉看看四周围,确定没有人,她就来到顾采宁跟前:“高老板,高娘子,我家小姐让我请你们今晚上三更去我家老爷房里一趟。”

    顾采宁眉梢一挑。“她想干什么?”

    “这个你们去了就知道了。”碧玉丢下这话,她就赶紧走了。

    目送她的身影远去,顾采宁才回头看向高风。“宁氏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管他什么药,晚上咱们去看过不就知道了?”高风说道,“难道你不打算去?”

    “去啊,为什么不去?”顾采宁毫不犹豫的点头。

    当天晚上,三更时分,两个身影悄悄从双柳村奔向双桥村,然后迅速找到陈家所在的位置。几个起落之后,顾采宁和高风就出现在了陈老爷的房间里。

    现在房间里影影幢幢的,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身影。刚走进来,顾采宁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她不由皱皱眉。

    “你们来了。”

    宋氏正坐在床头给陈老爷喂药。听到脚步声,她直接把药碗塞给碧玉,然后主动上前来迎他们。

    顾采宁回头看她。“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们看这个?”

    才半个月不见,陈老爷的状况更差了。他人躺在床上,脸色蜡黄蜡黄的,嘴角还不停的流着涎水,身体也时不时的抽一抽,俨然已经成了个废人。

    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现在却只能窝窝囊囊的蜷缩在这里,吃喝拉撒全都要别人伺候。这样的状况对陈老爷这么自尊自强的人来说,绝对是莫大的羞辱。

    陈老爷虽然人瘫了,但好歹脑子还没坏。他眼珠子一转,先听到他们的声音,再等瞥见高风和顾采宁的身影,他就确定真是这两个人来了!

    他立马身体抽得更厉害,嘴里也啊啊啊的叫唤个不停。

    “烦死了,把他嘴巴给我堵上!”宋氏不耐烦的呵斥。

    碧玉赶紧把剩下半碗药一股脑倒进陈老爷嘴里,然后就用刚才给他擦涎水的帕子塞进他嘴里,成功堵住了他的声音。

    宋氏才又回头笑道:“既然请你们来,那当然是有正事找你们做。现在,时候到了。”

    顾采宁心领神会。“他的死期到了?”

    “是啊!本来我是打算元宵节晚上就弄死他的。可是想了想,我是他儿媳妇呢,身为小辈,我哪能做害死公公的事?这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百年之后我还会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所以这种事情我不能干。”宋氏笑吟吟的说着恶毒的话语。

    顾采宁嘴角抽抽。“所以你就想到了我们?你这个借刀杀人的手段用得可真溜。”

    “你们不是一直想把他给扒皮抽筋的吗?现在我把他用完了,也该还给你了。接下来你想对他怎么样随便,我不干涉!”宋氏依然笑说着,就招呼上碧玉,主仆两个人出去了。

    霎时间,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只剩下陈老爷、顾采宁还有高风三个人。

    眼看宋氏就这样把他留给了高风和顾采宁两个人,陈老爷激动得双腿乱蹬,嘴里叫唤得更大声了。只可惜他现在身体受限,再怎么拼命的蹬腿也只能做出一些小幅度的动作。至于声音……嘴里的那块帕子也成功的组织了他的声音发出。

    顾采宁慢慢走过去。

    当看到她走近,陈老爷眼中立马浮现出一抹惊慌。

    顾采宁笑了。“原来你也知道害怕吗?我还以为陈老爷天不怕地不怕,所以才能想出那么多下三滥的鬼主意来陷害我们呢!不过现在,你也该害怕害怕了。”

    说着,她突然手腕一翻,掌心里多出来一把短刀。

    此时烛光飘摇,光影照射在短刀上,反射出阵阵寒光。

    陈老爷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嘴巴里又发出几声呼喊,似乎想说点什么。

    “嘘。”顾采宁却对他做个噤声的手势,“你不要说话。当心太过激动,血流得更快,那你在这世上就要少活一刻了。”

    你想干什么?陈老爷瞬时眼睛瞪得更大,他死死盯着顾采宁,仿佛要从她眼睛里看出来点什么。

    顾采宁浅浅笑着,她一把提起陈老爷的胳膊,刀尖在他胳膊上划过。

    “呀,流血了呢!”顾采宁指尖一点,沾上一点血迹,她脸上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

    将染血的指尖在陈老爷跟前晃悠几下,她慢条斯理的说道:“本来,初一那天我是想把你给活剥了的。不过现在,我的火气已经退下去了,而且剥一个中风瘫痪的人的皮也着实没有什么挑战,所以我决定换一个方式。都说杀人诛心,那么现在,我要让你自己杀死自己。”

    陈老爷死死瞪着双眼,仿佛在说他才不会上她的当!

    顾采宁笑笑,突然转换话题:“元宵节那天,我们去县城了,晚上是和县太爷一起过的。还有县城里那些贵人。”

    “而且晚上我们还在县衙里过夜了。连住了两夜,然后才回来。”高风补充。

    陈老爷脸色就是一变。他用力摇头,嘴里呜呜乱叫。仔细听听,还能听到他在喊——我不信!你们扯谎!就你们两个乡巴佬,你们怎么可能得县太爷的青眼?

    只是嘴里嚎叫着,他心里却已经偏向了选择相信——这对小夫妻的本事,他是亲身试探过的,的确不差!如今他们都已经和知府大人有来往了,那么现在和知县大人走到一出去,那还不是理所应当的?

    顾采宁继续说道:“县太爷对我们很客气,也很殷勤,他还当众表示,接下来修路的活计还是要交给我男人去做,他全力支持。他还领着所有人吃了醉仙楼的蛇肉元宵,没口的夸了半天。然后,现在醉仙楼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就连酒楼里元宵节那天晚上吃剩下的汤圆都被人给买走了!”

    “还有镇上张家的那些铺子里生意也好得不行。明明都过完年了,可铺子里的货品还是刚摆上去就被人一扫而空。就连我们家里这些天也来了好多人,说是来好我们谈合作的,价钱随便我们开。”高风又说。

    那又怎么样?这个又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张老爷呜呜叫着。

    “不,有关系的。”顾采宁轻轻摇头,“因为,好些你们陈家的合作伙伴,现在都丢下你们去找张元立和我们合作了。你家的铺子里的生意一落千丈,自从正月十六那天重新开铺子一直到现在,还一单生意都没有成呢!”

    不可能!不可能的!张老爷又开始有力摇头。

    “哎,说了让你别太激动的。结果你看看你,血流得这么快,褥子都已经被湿透了!”顾采宁装模作样的感叹一句,还一手拍拍被褥,陈老爷果然听到了潺潺的水声。

    此时高风已经拉过来两把椅子。

    “先坐会,站着太累了。”

    “好。”

    顾采宁答应着,两个人并肩坐下,然后双眼继续直勾勾的盯着陈老爷受伤的手臂看。

    一边看着,顾采宁又一脸陶醉的说道:“血已经把流了满床了。床褥上到处都是鲜红的一片,真好看呢!我都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美妙的情形了。”

    高风点头:“被褥都已经承受不了了,血开始沿着床沿往下滴。我都好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情形了。上次见到,还是在战场上,一个敌军被我一刀砍断肩膀,然后鲜血喷涌出来,喷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死了。”

    “他应该流了有两桶血了吧?”顾采宁突然又开口,“人的身体里只有四桶血,一旦失去了一半,如果不马上补充新鲜血液的话,他就死定了。不过现在这里只有咱们两个,我们肯定不会帮他的,你说对吧?”

    “是。”高风点头。

    陈老爷身体一阵剧烈的抽搐。

    他的儿子可是举人老爷,马上还就是进士老爷了!那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和进士老爷对着干?他们是不想活了吗?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就算陈旭冉中了进士,他也不一定立刻就能选官。而且新科进士,除了前三甲外,其他人能某到一个县令的官职做就很不错了。当然,你的儿子肯定连县令都谋不到。”顾采宁低声说道。

    不可能!陈老爷还在摇头。

    “当然可能。毕竟,他马上就要回来为他过世的父亲守孝了。丁忧三年,这是很有必要的。”顾采宁慢悠悠的说道。

    陈老爷立马眼睛一瞪,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采宁。

    顾采宁点头。“是的,你要死了。就在今晚。”

    不,他不要死!他要活!他要活着等到儿子回来,让儿子把这群人全都杀掉!还有那个表里不一的宋氏,那个蛇蝎妇人,她一定得死!连同她生的那个赔钱货,一起死!

    陈老爷拼命的挣扎,嘴里不停的发出呜呜的呼喊声。情急之下,他居然连手脚都开始挥舞起来,身体也跟条蛇一样不停的扭动。

    顾采宁和高风冷眼看着他一个剧烈的扭动,竟然咕咚一下从床上给翻了下来。

    咚!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阵闷响。

    外头的宋氏赶紧推门进来。“你们干什么呢?不就弄死个人吗,怎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爹?”

    她本来在低声抱怨着,可等看到躺在地上双眼圆睁,却一动不动,而且还将姿势扭摆成异常诡异姿势的那个人,她吓得脸一白。

    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她仔细看看陈老爷的模样,顿时眉头一皱。“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的脸色这么白?”

    “他失血过多,再加上过度惊吓,死了。而且死不瞑目。”顾采宁施施然起身。

    “失血过多?哪有?血呢?”宋氏四处看看。

    “没有出血,但我让他以为他失血过多,所以他的身体也做出了失血的反应。”顾采宁慢悠悠的说道,“反正,现在人被我吓死了。我们的目的都达到了。”

    宋氏眉头皱了皱,但还是点头:“我欠你的全部还完了,你可以走了。”

    “哦。”顾采宁点点头,就对高风招手,“回家了。”

    “嗯。”高风点点头,两个人就出了陈家,又踏着夜色回到家里。

    这一晚,不管双柳村还是双桥村里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然后,到了第二天一早。

    天才刚蒙蒙亮,顾采宁却已经起床了。

    即便昨晚上睡得很晚,但身体早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候起床。所以,她,高风还有几个孩子早已经起床穿好衣服,开始围着村子跑步。

    不过才跑了半圈,当一行人跑到双桥村和双柳村交界的地方的时候,他们赫然听到陈家的方向已然传出一阵哭叫声。

    “好戏开锣了。”顾采宁嘴角轻扯,轻轻说出这句话,她就转过身,带着孩子们往回跑。

    一早的忙碌过后,孩子们去学堂上学了。顾采宁和高风也开始处理这些天主动找上门来求合作的这些人。

    稀里糊涂的忙到中午,两个人都饿得肚子咕咕乱叫,才终于从一堆事里抬起头。

    这个时候,王三媳妇过来了。

    她探出脑袋往里看了眼,小小声的问:“宁娘,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顾采宁点头。

    王三媳妇赶紧就兴冲冲的进来了。“宁娘,你听说了没有?就昨晚上,邻村陈家的陈老爷,也就是陈旭冉他爹,没了!”

    “是吗?今早跑步的时候,我们是听到那边有人在哭来着。”顾采宁淡然回应。

    “那肯定就是!”万三媳妇忙不迭点头,“而且我跟你说,现在陈家里头可是热闹着呢!陈家那些宗族长老们全来了,都快把陈家给挤爆了!”

    顾采宁颔首。“人没了,陈家应该忙着准备丧事吧!”

    “才不是呢!”王三媳妇赶紧摇头,“那些人是上门去找茬的!”

    顾采宁眉梢一挑。还没等她问话,王三媳妇就已经主动开口了:“那些人早就已经看宋氏不顺眼了,可因为陈老爷一直护着她,所以大家也就私底下骂她几句,遇到她的时候不给个好脸,也就算了。可是现在,陈老爷没了,陈公子又远在京城,现在陈家里头就她们孤儿寡母的两个人。陈家那些族老们就坐不住了。这不,一大清早才刚听到消息,那些人就把陈家给围了,非说陈老爷是宋氏害死的,他们要把宋氏给送去见官呢!”

    可以想见。

    陈家可是一个大族。除了陈老爷一家外,其实双桥村那边也有好几个身家丰厚的陈氏子弟。只是在这么多儿郎里头,只有陈旭冉读书最好,人也最聪明,所以大家都心甘情愿的将陈老爷一家围在中央,一切听凭他们的调遣。

    只是因为陈老爷父子俩一门心思的护着宋氏这件事,陈家里的人已经心有不满……或者说,是他们本来心里对陈老爷父子就不大服气,正好又遇到这件事,就借题发挥了一把。只是陈老爷手里握着陈家的大权,背后又有陈旭冉这个举人老爷、以及未来的进士老爷做支撑,这些人也不敢闹得太过,但心里肯定已经恨死宋氏了!

    那么现在,陈老爷彻底没了,宋氏又没有儿子可以傍身,母女俩形单影只的,那些早就盯上陈家权势的人还不立马抓紧时间想去夺权?

    “只怕,这中间也有不少人是想卖给陈旭冉一个好,趁着陈旭冉不在的时候把宋氏给灭了。这样,陈旭冉背后没有了任何负担,就能随心所欲的在京城为所欲为了!”顾采宁冷声道。

    高风想了想,才开口:“应该是陈旭冉一开始就交代过他们,见机行事,一定要把宋氏给灭了!只是,要是等他知道这些人借的是陈旭冉他爹死了这个机会,不知道他心里会是什么想法?”

    “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顾采宁伸个大大的懒腰,“这么看来,双桥村那边现在的确热闹得很,而且这份热闹还要持续好久呢!咱们接下来都不用担心耳边太冷清了。”

    高风闻言怔了怔。“你不打算去帮她一把?”

    “他们陈家内部的事情,我插手干什么?”顾采宁摇头,“而且这条路是宋氏自己选的,那当然就该她自己坚持到底。再说了,她要是连现在这些乡下人都斗不过,那等以后跟着陈旭冉出去做官夫人,你确定她能应付得了陈旭冉给她设置的重重陷阱吗?”

    “哦,也是。”高风点点头,也就不再多说。

    接下来几天,陈家里头不出意外的一天比一天热闹。陈家那些所谓的族老们,他们什么有的没的招数全都使了出来。但不管他们怎么折腾,陈家的灵堂还是支起来了。宋氏这个儿媳妇也强忍悲痛,一面带人抵挡着陈家宗族里的长辈们,一面将陈老爷的丧事操办得井井有条。

    随着家家户户走完了亲戚,顾采宁和高风就揣着银票去了隔壁的青山镇。

    青山镇的里正姓葛,和观音镇的里正范华是酒肉朋友。这次听说高风要去买山林,范华自告奋勇陪着他们一起过去。

    有范华从旁帮衬,他们很快找到了葛里正家里。

    其实上次在县衙过元宵节的时候,葛里正也在。只是因为青山镇偏远贫穷,他都没资格往县太爷跟前凑太近。所以当时他只是匆忙和高风打了个招呼,就被人群给挤到旁边去了。

    这次高风两口子亲自过来找他,他听到消息就喜得直接蹦起来了!

    咚的一声,他的脑门撞在门框上,他也不觉得疼。连忙一手揉着额头,他一边大步的往外跑。

    “范老哥,高老板,你们要过来我这里,怎么也没先叫人给传个信?有什么事,我自己过去观音镇找你们也是可以的。你们都是大忙人,这次还亲自往我家跑一趟,多累呀!”

    “哎,其实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可是他们小夫妻俩非说这是要紧事,他们必须亲自过来和你商量。这不,我就治好陪着他们一道过来了。”范里正笑呵呵的说道。

    葛里正听着这些话,他心里舒坦得不得了。

    看看,这就是做大事的人!

    高风两口子现在在观音镇的养蛇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现在还有新任县太爷的加持,可以说是在整个县城里都如日中天。那么在下头这些小镇上,他们简直可以横着走!

    可是这夫妻俩自从从县城回来后,却根本没有到处耀武扬威,而是继续稳扎稳打的做着自己的事。甚至现在,他们有事求自己帮忙,还亲自上门来了!

    这一份稳妥和尊重,实在是让他感动得不行。

    就冲着这两个人的这番做派,他就一定不会为难他们!

    赶紧把人给请进屋里去坐下,葛里正笑眯眯的问:“不知道高老板来我们青山镇是有什么事?”

    高风也不啰嗦,就直入主题:“我想把你们镇子西面那一片山林都给圈下来。你开个价吧!”

    “啊,那边啊?”

    葛里正一听,他顿时就脸一垮。“高老板,这个实在是对不住。你要是买别处的地,我肯定二话不说圈给你。可那片山林……我们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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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圈山林

    “这是为什么?”

    听到这话,高风还没有所反应,范里正就已经急得嚷嚷起来。

    “葛老弟,人家高兄弟是个实诚人,这次也是真心实意来买地的,你可不能坐地起价!”

    “范老哥你这是把我老葛当什么人了?”葛里立马板起脸,“我不肯把林子卖出去,是因为……那林子里有狼!”

    噗!

    顾采宁差点喷了。

    “我们这次就是为了林子里的狼来的。”她淡声道。

    葛里正一愣。“你们是说……”

    “没错。”高风点头,“狼什么的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所以您只管开价。”

    “这样啊!可还是不行。”葛里正还是摇头。

    高风和顾采宁双双眉梢一挑,就听葛里正点起旱烟袋,吧嗒吧嗒抽了几大口,然后吐出一口浓烟。

    “其实我们青山镇什么条件你们是知道的。那一片山林地方那么大,贯穿了两三个村子。虽说之前住在山林里的人家大都搬出来了,可靠着这片山林的人家多少还都是靠着这片山林吃饭的呢!我要是就这么把山林给卖了,那不是断了这些乡亲们的活路吗?他们知道了可是要来打死我的!”

    “如果您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那您完全可以放宽心。”高风听了,他立马说道,“我们圈地,只是想护住住在那里的一群狼而已。山上的其他资源我们一概不要。甚至,我们还打算托您从就近的村里请几个人,每天在山林里巡逻,驱赶想去杀狼的人。至于巡山的辛苦费,我们包了。”

    “真的呀?”

    听他这么说,葛里正顿时双眼闪闪发亮。

    照高风这个说法,他们这个地圈得不仅不会给当地的村民们生活上造成任何困扰,反倒还能给大家伙创收!

    要是这样的话,这件事还是值得考虑一下的。

    只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他还是不大敢相信。

    “要不,高老板你们还是在山上做点什么吧!不然你们花了那么多钱,以后还要倒贴那么多钱进去,这话说出去谁信啊?我要去下头村里和他们说有人把山给包了,以后还要年年给他们送钱,他们还不当我是个傻子?”

    顾采宁和高风顿时都一阵嘴角狂抽。

    范里正听他这么说,他也愣了愣,但马上就点头。“高兄弟,其实葛老弟他这话也说得很有几分道理。都说一分钱一分货,你们花钱了不在山上搞点什么,这事怎么听怎么玄乎,大家伙拿了你们的钱心里也不踏实。我看,你还不如在山上干点什么呢!就算是垦出来一块地种菜也行啊!”

    顾采宁额头上掉下几根黑线。

    这年头的老百姓们还真够朴实的。不过转念一想,其实这样也好!

    她就对高风说道:“正好咱们的蛇院已经不大够用了,马上等蛇冬眠醒来,就又要开始孵化小蛇。到时候,少说家里要添上千颗蛇蛋。到时候蛇院就要挤爆了。箱养蛇现在已经不大合适了。”

    “是吗?”高风愣了下。

    他想一想,发现的确是这样。现在蛇院虽然地方越建越大,但摞在院子里的箱子也越来越多了。之前他们请的四个人都不够用,今年年初他们就已经又多找了四个人,就等蛇醒来之后,大家就要开始清理蛇箱、孵化蛇蛋。

    因为前年和大前年的那些详细的记录,他们积累了经验教训,所以去年蛇蛋的孵化率很高,有四到五成。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孵化率比起去年还要更高。到时候,蛇院是真要挤爆了!

    村里的木箱只怕也来不及做蛇箱呢!

    “蛇本来也应该是在树林里自由活动的生物。所以可以的话,咱们就干脆把那些菜蛇给挪到这边山上来养着,把毒蛇养在蛇院里,你觉得怎么样?”顾采宁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反正这么大的山头,稍稍圈出来一小块给蛇,其他的一样足够黑风他们在里头自由驰骋。

    “可以考虑。”高风立马点头。

    听他们俩商议好了,葛里正就连忙拍手:“就是嘛!你们既然能在山上做点事,那就尽管去做。现在我就叫人把下头那几个村里的村长都叫过来!”

    “不用了,还是我们过去吧!”顾采宁却说道,“那一片地方其实我们也没怎么仔细看过。现在既然都来了,那就趁这个机会好好的在那里走一走,看一看,顺便把养蛇的地方给圈出来。这样等回去后,我们就能直接做规划,不用再来来回回的跑,浪费时间和精力。”

    “这样也行!”他们既然都把计划定了,葛里正就不多说废话,赶紧自己也换了衣裳,再叫儿子把骡子给牵出来,他就骑上骡子给高风他们带路。

    青山镇下头依着那一片山脉的几个村子分别是红水村,大峰村还有天长村。这几个村子距离镇子都不远,他们走了没半个时辰就到了。

    葛里正本来是要带着高风他们去最近的红水村村长家里坐下先歇歇,但高风拒绝了。

    “时间很紧,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还是直接去看地形吧!”

    “也好。”葛里正连忙点头,赶紧就让儿子去把三个村子的村长都叫过来,他则是直接和高风他们一起去了那边的山里。

    这次他们换了一个方向来到这一片山林里,顾采宁就发现这里的山虽然不高,但是地方倒是真不小!方圆有上百公顷呢!山林里头郁郁葱葱的长满了各种花草树木。现在天气暖和了,小花小草都从地里钻了出来,树枝上也吐出了嫩绿的新芽,看起来一片生机勃勃。

    高风和顾采宁翻身下马,他们把马系在一旁,就开始往山上走。

    葛里正范里正两个人赶紧也跳下骡子跟着他们爬山。

    结果,高风两个人在地势复杂的山上如履平地,脚下如风,两个里正气喘吁吁的跟了一段,他们就走不动了。

    “高兄弟,你们走慢点,等等我们!”

    高风顾采宁讶异回头,就发现这两个人已经被他们甩到身后十好几步远了。

    高风眉头微皱。“我们年轻,走得快,你们要是跟不上,那就下去在骡子边上等我们吧!我们等看完了就下来。时间不会很久,就……”

    高风观察一下四周围。“最多一个时辰。”

    “好好好。”两个里正也的确爬得腿都软了。他们赶紧点头,就连忙互相搀扶着又下山去了。

    不用顾及着这两个人,高风和顾采宁走起路来步子更快。而且没了外人在,高风立马开始双眼向四周围扫射。顾采宁发现——这个时候的高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他的高大的身形瞬息仿佛变成了一只灵巧的猿猴,迅速在山林间来回游移;眼神也跟探照灯一样,一眼扫出去就将那一片的所有东西都收入眼底。反观自己,她却是在第一时间就关注到了制高点,然后才开始观察四周围的情况。

    两个人分工协作,很快就将这一片山林的大概情况给摸清楚了。

    再等他们回到和范里正他们约定好的地方,时间还没到一个时辰呢!

    不过三个村的村长都已经过来了,现在正对着葛里正范里正点头哈腰的,满脸堆笑的说着奉承的话。

    葛里正在这几个村长跟前也把范儿摆得足足的。但一看到那边高风过来了,他赶紧就扬起笑脸主动往高风这边凑,还学着范里正那样招呼高风。“高兄弟,你们这么快就把地都看完了?怎么样,选好把哪里圈起来养蛇了吗?”

    “选好了。”高风点头,“现在既然几个村的村长都在,咱们就尽快把事情给定下来吧!这片山林圈起来要多少钱,您开个价。”

    “其实吧,如果你们以后真不拦着乡亲们上山砍柴挖野菜什么的,那圈起来也不要多少钱,你只要给这三个村里的乡亲们一点补偿就行了。就是不知道,你们打算圈多久?”葛里正忙说。

    “生生世世。”高风毫不犹豫的回答。

    嘎?

    葛里正又一愣。“高兄弟,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不,我说真的。”高风一本正经的点头,“只要我的子子孙孙还在这里延续下去,我们就会一直守着这片山林,守着山林里的狼群。所以,葛里正您不用客气,该怎么开价怎么开,只要价钱在我们能接受的范围之内,我们都会给。”

    看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葛里正也不禁皱眉思索了好一会。“本来我就打算意思意思收你个几两银子的租金的。可你如果说要一直圈下去的话,那是打算把山头都给买下来了?那这个价钱可就不便宜了。只不过……生生世世还是算了,咱们就先算十年的吧!这么大一片地,就算看在范老哥的面子上,这个价钱也不能低于二百两。”

    “好。”高风立马点头。

    顾采宁也爽快的从怀里摸出来两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外加一锭十两的银锭子。“既然是要给三个村分,二百两银子未免不好分,那我们再添上十两银子,给每个村七十两银子,您看怎么样?”

    他们还真干得出来!

    葛里正,连同三位村长见到这两张大额的银票,以及那一锭银光闪闪的银子,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高兄弟,你们确定了吗?你们要是确定了,那这个钱我可就收下了!”他嘴上这么说着,双手却已经主动朝顾采宁这边伸了过来。

    顾采宁直接把钱塞进他手里。“我们就是早已经确定好了,现在才直接来找你们商量的。现在您把钱拿好,就给我们写地契吧!”

    “好!”

    葛里正忙不迭点头。

    这可是二百多两银子啊!虽说这钱大头都不是给他的,可是在青山镇这个穷乡僻壤,普通人家手里根本就没多少现钱,他家里能扣的出来的钱也不过一二十两银子。二百多两,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那三位村长就更不用说了。一看到高风和顾采宁这么爽快的就给了钱,他们刚才还有些犹豫的心立马就安定了。

    管他呢!反正先拿了钱再说!一人分到几十两银子,他们拿回去挨家挨户发上一笔钱,难道还堵不上村里那些人的嘴?

    葛里正过来的时候,就在骡子背上驮了笔墨纸砚。

    现在他就把包袱打开,从里头取出一卷纸铺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提笔蘸饱了墨,将地契给写了,然后他和三位村长挨个在上头签字画押。

    画好了,他双手将地契递给高风:“高兄弟,你签名字吧!”

    高风转手就把地契交给顾采宁。“签吧!”

    “啊?高兄弟你把地契给你媳妇干什么的?”葛里正一脸迷茫。

    范里正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葛老弟你是不知道,我这个高兄弟疼他媳妇得不行。他们家的所有地还有钱,全都是放在他媳妇手上的!”

    “啊,这样啊?”葛里正和三个村长听到这话,他们脸上都浮现出一抹惊讶和不解。

    不过看高风和顾采宁两个人都这么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们也不敢多说。只是在顾采宁大大方方的用手蘸上朱砂按上她自己的手印的时候,这些人还是忍不住盯着她看了好几眼。

    等顾采宁按上手印,这一片山林也就正式归了顾采宁他们。

    顾采宁将地契上的墨迹吹干,然后叠起来收好,她就对高风点头:“接下来的事情,你和他们商量吧!”

    高风点点头,他就拿起一根木棍,三下两下就在地上将这一片山林的地形给画了出来。

    “我们刚才进去看过了,东边这一块地方是狼群经常出没的,那么以后这一块几个村里的乡亲们就不要再去了。还有和这一块地方相邻的这一片,这里靠着小溪,土地湿润,正适合养蛇,我们决定就在这里圈出来一块地,把菜蛇养在这里。除了这两块地方外,剩下的那些地方其他人可以随意出入,你们想干什么我们都不拦着。”

    他还真说到做到,不打算阻挠乡亲们在山林里的任何举动啊!

    葛里正在接连几次震惊过后,现在他都已经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他已经发现了——这对夫妻就是这么爽快!他们一口唾沫一个钉,只要是他们开口答应了的事情,他们就一定会说话算话。不管那些话有多离谱,他们也会遵守到底!

    三个村的村长看着高风画出来的地图,就发现这上百公顷的地面上,其实他们圈出来的不让人随便涉入的也就不到四成的范围。剩下六成多地界还是能让人随意行走的。

    这些地方就足够他们几个村里的人过活了!

    又有钱拿,回头还能给乡亲们交代,他们心里也乐得很,全都满口答应回去一定和乡亲们把事情交代清楚。

    “对了,高老板……”

    紧跟着,一个村长,高风记得他是红门村的,名字叫严吉祥。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高风:“我刚才听里正说,你们还打算在我们几个村里聘几个人去看护山林?”

    “对。”高风点头,“虽说狼群有他们固定活动的范围,但这范围不是绝对的。所以我需要有几个胆大心细的人,每天去山林里巡查,观察狼群的活动迹象。要是发现有外人侵入山林意图不轨,也要及时把人给赶走。而且这个地方这么大,我决定把它分成三块,正好你们一个村子安排一队人手过来看护。这个活计我知道很辛苦,而且全年无休,所以你们的辛苦费我肯定会给。就一个月一百文钱,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好好!”

    他话音刚落,严吉祥就已经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一百文钱,每天只需要在山林里走上一圈,这个钱简直就跟白捡到的一样!平时他们也是经常往山里去的,有时候一天来回好几趟,还一文钱都拿不到呢!现在拿钱逛山林,他们求之不得!

    顾采宁见状,她眼神一冷。“这一百文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回头我们会列一个册子,上面有你们每次巡山的时候需要注意观察的事项,你们必须每天都一一对照,不能疏忽。而且每半个月,你们就要拿着册子去双柳村向我们汇报一次。到时候,我会仔细检查册子上的记录。要是让我发现有敷衍了事的痕迹,那我肯定不会放过你们!”

    凉冰冰的一席话,瞬息让眼前的几个大男人都后背一凉。

    人群里头的确有几个才刚起了点小心思。不过现在被顾采宁这么一吓,他们才刚刚冒出来的那点心思就被拍得烟消云散。

    这夫妻俩可是养蛇发家的!据说他们家里现在可是养着好几百条毒蛇呢!

    自己要是乱来,给他们发现了,这两个人随随便便抓出来一条蛇放到他们家里,那他们就完了!而且别人还发现不了问题。毕竟他们的村子就在山林边上,平日里也没少见各种蛇钻进各家各户里去吃鸡什么的。

    想到这一层,他们又纷纷一个激灵,就赶紧歇了这个心思。

    一个月一百文呢,这个钱已经不少了。只要好好干,以后年年月月都有进项。既然这样,他们干嘛非得偷这点小懒?

    心里这么想着,他们就赶紧点头,满口答应一定会好好守护山林,绝对不乱来。

    顾采宁满意颔首。

    高风又徐徐开口:“至于圈出来养蛇的那一片地方,我也得找几个专门的人来看着。”

    “别!这个高老板你就另请高明吧!我们村里的人平时都没怎么和蛇打过交道,这个我们真不会!”

    大峰村的村长曹广赶紧摆手拒绝。

    虽说他早知道高风只是打算把那些卖给醉仙楼的无毒蛇养在山上,但长虫这种滑溜溜的东西,他们光是想想就害怕!更别说,本来山林里就有不少蛇。等他们把蛇养起来了,保不齐会有山里的毒蛇察觉到动静跑过去和同类团聚。他们可不想面对这样的情形!

    高风眉头微皱,他看向另外两位村长,就见这两个人脸上也带着一抹犹豫。

    看来,他们心里还是怕蛇。

    “其实蛇这种东西,他们一点都不可怕。一般见到人,它们第一反应都是躲起来。除非是发现别人想对它们动手,它们才不得已反击。”他耐心的解释。

    可不管他怎么说,这几个人都摇头,死活不肯接这个活。

    高风见状,他就点头。“好,我知道了。既然这样,那我自己去找人来管这些蛇。不过这样一来,以后等人来了,你们可得通融通融,关键时候也需要帮他们一把。”

    “这个当然!”只要不让他们和那些蛇打交道,其他的好说!

    三个村长都赶紧点头。

    高风立马又和三个村长都写了雇人巡山的契书。

    契书写好,这一片山林的用处也都安排好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

    高风回头看看顾采宁。“这里没别的事了,咱们回去吧!”

    “好。”顾采宁点头。

    葛里正闻言,他赶紧站出来。“高兄弟,你们难得来我们青山镇,哪能水都不喝一口就走?我看这样吧,你们今天就别回去了,和我一道去我家,我让我媳妇置办一桌酒席,咱们好好的吃一顿!你们今天也累了,今晚上在我家歇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

    “不用了。正事要紧。”高风却摇头,就和高风各自爬上马背。

    葛里正见状愣了下,范里正就拍拍他的肩膀:“这夫妻俩就是这样的性子,以后你就习惯了。”

    “哦,这样啊!”葛里正点头,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

    可再怎么不舒坦,他也不敢对高风甩脸子。

    别说高风现在可是给他们青山镇带来了货真价实的收益,就看在高风和县太爷的关系上,他也不敢对他说一个不字啊!

    所以现在高风他们坚持要立刻回家,葛里正也还得扬起笑脸,满心欢喜的送他们出了青山镇。

    离开青山镇,而后再在观音镇上和范里正告别,高风和顾采宁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高风连忙长出口气。“果然,我一开始做出去县城见县太爷的决定是正确的。你看现在,葛里正他不就对我俯首帖耳,我说什么都不反驳?”

    “的确。”顾采宁点头,她冲他微微一笑,“你越来越厉害了。”

    被她夸奖了,高风眼底立马漾起一抹笑意,脸上刚硬的线条都柔和了不少。

    两个人一起从镇上回到村里,才刚进到村口,就见到村里人正呼啦啦的朝着双桥村那边跑过去。

    “咦,风哥儿,宁娘,你们回来了?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赶紧和我们一起去双桥村看热闹啊!”周六婆娘也在人群里头。一看到高风他们,她连忙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

    顾采宁眉梢一挑。“陈家那边又有人闹事了?”

    “可不是吗?”周六婆娘兴奋的点头,“而且这次是陈公子的外婆家来人了。那么一大帮子人,进门给陈老爷上了香后就开始指着宋氏的鼻子骂。说她什么不贤不德,和她那个贪官爹一个德行,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把她肚子里那个儿子给弄死!还说什么,他们现在就要代陈旭冉教训她。结果宋氏直接操起家伙,把陈公子他舅舅给打得头破血流。然后陈家的家丁也都拿着刀棍过来,把陈旭冉外家的人给赶打出家门了!”

    “不过,陈旭冉他外家也不是好惹的。一开始被宋氏打出去,那是他们没有防备。现在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了,也赶紧叫了家丁过来。如今两伙人正在陈家门口干仗呢!”一个路过的乡亲兴冲冲的插话。

    难怪。

    上门来挑事的陈旭冉外家,等着坐收渔利的陈家宗族的人,再加上已经把陈家掌握在手心里的宋氏,这三方斗在一起,可想而知陈家门口有多热闹。

    顾采宁就颔首。“那你们去看热闹吧!最后谁赢了,你们看完了回来告诉我们一声。”

    “宁娘你们性子还真是稳。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也一点都没勾起过去凑凑热闹的心思?”周六婆娘跟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们。

    顾采宁轻叹口气。“我倒是想去看热闹,可是现在我们手头还一堆事呢,实在是抽不出功夫了。”

    周六婆娘当然知道他们现在忙得很,而且这一天天的,往他们家里跑来主动提出要和他们做生意的人也一拨拨的,一天比一天多。以前他们哪里想到,他们这个在观音镇上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竟然也能成为人人喜欢的香饽饽?

    听说,村长都已经计划在村口盖一间脚店,专门给那些来村里找高风谈生意的人歇脚了。

    “那好吧,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现在就过去看去,回头去就回去告诉你们结果!”她拍着胸脯保证。

    顾采宁点头,逆着人流,和高风一起回家了。

    顾采宁刚才说的的确是大实话。他们现在都已经快忙疯了!

    蛇院里的蛇现在都已经有清醒过来的了,马上地里还有事,醉仙楼的蛇肉宴也要操办起来;黄知县在县衙里安顿好,他一力将修路的事情从田知府那边接了过来。叶老依然作为修路建堤的主导,也和田昊久一起从省城来到县城,这几天就要到了。等他们人到了,高风也就要带着村里的男丁们再次出门修路。而家里的事情,还有去青山镇圈地修蛇圈的事情,那就全都落在顾采宁一个人肩上了!

    时间紧迫,他们俩现在连多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两个人刚回到家里,先去向王瞎子报了个平安,就关起门来,一起商量起布置青山镇那边山林的具体细节来。

    当然了,这么要紧的事情,他们也不忘征求张元立的意见。

    张元立接到他们差人送去的消息,就赶紧跑了过来。

    “大哥大嫂你们打算在山林里划出来一块地养蛇,这个主意不错。不过那块地四周围的围挡得做好,必须建得高高的,一方面不能让蛇爬出来,另一方面也不能让人轻易就能爬进去。”张元立看过他们的规划图后,他就主动给出意见,“我手下的张全他认识的人多,回头我让他给你们找一个这方面的能人来规划设计一下。”

    “好。”顾采宁和高风双双点头。

    高风更是一脸认真的对张元立说道:“马上我就要出门了,这一去,一直到收麦子之前都不能回。家里这么多事情全都要落在你嫂子一个人肩上,她就一个人,肯定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多过来看看她,给她帮忙。”

    “哎!大哥啊,实不相瞒,现在我手头也一堆事呢!我还巴不得我两个儿子赶紧长大了来给我帮忙呢!”张元立一脸苦笑。

    想一想,他的确也是够忙的。手下那么多的铺子,现在全都生意火爆,醉仙楼更是天天宾客盈门,掌柜伙计忙得脚底生风。他这个东家当然更是没多少喘气的空间。

    “对了!”他马上又想起一件事,“现在醉仙楼的生意太好了,咱们镇上这一间店着实忙不过来,我本来就在谋划着找个地方开一家分店。现在既然你们决定把菜蛇养在青山县,那干脆我就把第一家分店开在青山县好了!这样,酒楼也方便就地取材,你们也能每天都给酒楼提供新鲜的蛇肉。顺便,我让张全过去督建酒楼的时候,也能把你们建蛇圈需要的材料一起给准备了。”

    “不过,除此之外,我就真没什么别的地方能给你帮得上忙了。张全现在都一个人快被我当成三个人来使了。要不,你们也想想去找几个帮手?你们在村里过了这么多年,这里肯定也有和你们处得好的人家。你们就从里头选几个踏实能干的,让他们给你们分担分担。”

    这个主意不错!

    顾采宁认真的想了想,她就转头看高风。“你觉得呢?”

    “挺好的。”高风点头。

    而且,在听张元立这么说的时候,他们心里就已经冒出了合适的人选。两个人目光对接,也都心领神会——他们选的人都是一样的。

    张元立看着他们的眼神,他心里也明白他们已经有了主意。

    本来他这对大哥大嫂都是明白人,只是他们在商场上经历得少,所以有时候想不到那里去。不过现在,他只需要稍稍点拨一下,这两个人就立马反应过来了!

    想想当初,这两个人和他合作的时候,那还是两个甩手掌柜。他们只负责养蛇,其他的一切交给他去办。到了现在,他们都能想到一点一点扩建蛇院,再去山里圈地养蛇。他们的进步也是神速。

    这么想着,张元立的心情也雀跃起来。

    “既然你们心里已经有主意了,那就遵照心意去办吧!大哥大嫂你们是我见过的直觉最厉害的人。跟着自己的直觉走,你们肯定不会犯错!”

    难得他一直这么信任他们。

    高风嘴角一勾。“我这就给青山镇的葛里正去一封信,告诉他你要去青山镇开醉仙楼的消息。”

    “好啊!你和他是熟人,你先和他打个招呼,最好让他给我在镇上选一个好地方,这样我过去的时候就省事了!”张元立笑呵呵的点头。

    “这是当然。”高风爽快的把头一点,他又突然问道,“对了,这些天县城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他所指的县城那边,当然就是县城的张家了。

    张元立立马笑脸一收。

    “动作当然是有的。我爹还在负隅顽抗呢!不过他也想不出什么别的主意了,最近就天天找人过来给他说情。一开始还哄我说什么我们是亲父子,亲父子哪有隔夜仇?他之所以赶我出家门、又对我那么严厉,那全都是为了我好,毕竟我是长子嫡孙,我和其他兄弟们不一样,我当然需要早早的顶立门户,这样张家才不至于败在我手里。不过现在,他们又已经改换策略,开始说我爹有多不容易,张家现在又有多艰难。说来说去,还是想要我去县太爷跟前帮他疏通关系。我才没那么傻!”

    “那些上门来说情的人,他都是热情的把人请进门,耐心的听人说完,然后就把人给赶出去了!”宁氏小声说道,“大哥大嫂你们是没看到那些人的脸色。一开始看到他二话不说放他们进门,他们还以为有戏呢!结果等说完话,夫君他二话不说,直接端茶送客,他们好些人都吓傻了!还有些人都气得不轻,可又不敢发作,一个个气鼓鼓的走了,下次再也不来了。”

    张元立再次扬起笑脸。“上门来的都是长辈,而且还都是往日对我照顾有加的长辈,那么长辈上门,我哪能把人拒之门外?所以请人进门,坐下喝茶,这是我应尽的礼数。但礼数尽到了,也就够了,其他的废话我可不想和他们多说。”

    这家伙手段的确够狠!

    大大方方的将人迎进门,然后一步不退的将说情的人给气走,他里子面子都占尽了,还顺便让那些被张老爷请来的人心里记恨上了张老爷。以后张老爷再去找他们,这些人的脸色可想而知会有多难看。

    张老爷本来现在就处境艰难。现在张元立还在一点一点挑拨他和身边人的关系。想必再过不久,张老爷就会众叛亲离了。

    “这样挺好。”顾采宁对他的举动深表赞同。

    高风也点头。“的确不错。”

    张元立顿时得意得不得了。

    “现在天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亏得时不时的有这些人过来给我调剂调剂生活,不然我只怕早爆炸了!”

    顾采宁又失笑。

    要是张老爷还有他请来的那些人知道他们被张元立当做了乏味生活里的调剂品,他们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

    只是张元立现在的确很忙。过来帮高风他们提出一点意见,再给了他能给的帮助之后,他就和宁氏走了。

    这次走的时候,他还带走了钰哥儿。

    “钰哥儿不小了,在你们身边也学了不少本事,现在他该跟着我去学本事了。我辛辛苦苦置办起来的这些家业,以后可都要让他来继承的!”

    他也是手头缺人缺得厉害,如今已经九岁的钰哥儿也的确应该去给他做左右手了。所以顾采宁和高风爽快放行。

    倒是晨丫头晓丫头知道钰哥儿要走,姐妹俩不舍得很,一个个的拉着钰哥儿的手不肯放。

    钰哥儿身为大哥哥,他的表现则要爽快大气得多。

    “晨妹妹,晓妹妹,你们不用不舍得,我只是跟我爹回家了,可我爹来你们家的次数你们也看到了,一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回,不然就是你们去我家。等回家之后,我每天会坚持训练,你们也不要偷懒哦!等见面了,我是要检查的!”

    顾采宁和高风很忙,所以有时候他们就将检查几个小家伙训练成果这个任务交给了钰哥儿。钰哥儿也的确做得不错。

    一年年下来,他这个大哥哥做得有模有样的,也把几个弟妹都照顾得很好。

    晨丫头晓丫头听了,她们才不甘不愿的点头。

    钰哥儿才松开她们的手,又转身对弟弟吩咐:“我走了,以后你就是大哥哥,两个妹妹你要好好保护起来,知不知道?”

    “她们哪需要我保护啊!她们俩那么凶,还经常一起上,我都打不过她们!”玮哥儿小声嘟囔。

    “那你也是哥哥!你就得做出哥哥该有的样子来!”钰哥儿小脸一板,沉声喝斥。

    玮哥儿被吓得一个激灵,他赶紧点头。“我知道了!”

    张元立夫妻俩在一旁看着,两个人都不禁睁大了眼睛。

    “大哥,有你们的啊!钰哥儿才这么点呢,气势就这么足了。现在把他带回去,我可就省事了!”他笑呵呵的对高风竖起大拇指。

    高风扯扯嘴角。“当初我就答应过你,三年内,一定会帮你教导出来一个拿得出手的儿子。”

    “是是是,这个儿子的确拿得出手,很拿得出手!”张元立赶紧点头,就对儿子招手,“走了,跟爹娘回家了!”

    前脚他们刚走,后脚王三媳妇和朱六婆娘就又双双来到了顾采宁家门口。

    见到这两个人,顾采宁立马脸上扬起一抹笑。

    “你们来了?快进来坐!”她主动对她们招手。

    这还是顾采宁第一次这么积极主动的和她们搭话!

    两个女人立马吓得不轻。

    “宁娘……你是宁娘吧?宁娘你是不是生病了?”王三媳妇小声问。

    顾采宁微微一笑,她主动上前将这两个人给拉过来。

    “你们快进来,我正好有一件事想和你们商量呢!你们现在过来正好!”

    “什、什么事?”

    “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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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双喜临门

    顾采宁要和他们商量的的确是好事。

    当从顾采宁这里听说了她的计划,王三媳妇和周六婆娘立马连双桥村那边的八卦都来不及说,就赶紧跑回家去把自家男人给叫了过来。

    当王三和周六坐在高风家宽敞的院子里的时候,他们俩还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只觉得眼前所见、耳朵里所听到的都那么不现实。

    “风哥儿,你们……真是这么想的?那么要紧的事,你们真放心交给我们?”

    “当然。”高风定定点头,“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你们没有和外人一样嫌弃欺负过我们,在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也是你们站出来给我们帮把手。你们对我们来说简直比亲人还亲,我们相信你们的人品。所以现在,我们又需要帮助了,就厚着脸皮又来请你们帮忙了。”

    哎,这叫什么请他们帮忙啊?这小夫妻俩根本就是在给他们送钱送脸面好吗?

    王三和周六双双在心里大喊。

    这两年他们可是眼看着高风一家子靠着养蛇一点一点发家的。而且因为他们两家的媳妇和顾采宁处得不错,高风家里有点什么好东西,也会主动分给他们一份。

    后来高风家的蛇院里缺人手,需要雇人帮忙。他们赶紧就把自己儿子给送了过去,高风他们眼皮都不眨的就收了。工钱也是每月一结,从不拖欠。有时候生意好,他们还会给帮工的发点辛苦费。

    而且直到现在,他们家欠高风家的那几两银子也还没有还清。可高风和顾采宁却从来没有催过,也依然对他们热情得很。

    至于一开始高风夫妻俩被田氏从高家赶出来后,他们给提供的那点小小的帮助……根本无足挂齿,他们都已经忘了!

    结果没想到,这对夫妻却还记得一清二楚,甚至有了好事第一时间就想起他们!

    这小两口,他们就是心眼太实诚了!

    而且,现在高风一家子的身份地位可不低,村长在他们跟前都不敢甩脸子。他们要是出去说一声要找人帮忙干活,还不知道多少人挤破了头要来呢!可他们却谁都不找,直接就找上了他们两家。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在高风夫妻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这个认知大大的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

    而且说不定,跟着高风他们干活,他们以后也能和里正县太爷他们搭上关系呢!那他们面子上就更有光了!

    两个男人越想越兴奋,王三赶紧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你们有什么事要我们干的,直说就行,我们能帮忙的肯定都会帮忙给办了。不乡里乡亲的,互帮互助那不是应该的吗?”

    “就是就是!”周六也忙不迭点头附和。

    “互帮互助的确是应该的,但长期让你们为我们提供帮助,那就不叫互帮互助。”高风且视频,“虽说让你们照看的都是无毒的蛇,但那依然是个危险的活计。更别说接下来你们还要长期去青山镇那边,家里的事情都顾不上,那也必定会造成损失。这个我们必须弥补。”

    说着话,他看一眼顾采宁。

    顾采宁也点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以后那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全权负责,那么你们的辛苦费也就直接和卖蛇的费用挂钩。以后只要有人去进货,卖了货得到的钱,你们分一成。”

    “这么多?”

    王三周六直接跳起来了!

    “风哥儿,这样不大好吧?人家镇上帮工的,一天也就四五个大子顶天了。我们最多也就是去给你们帮工的,我们哪需要那么多钱?”

    他们家和高风家走得近,而且他们家的小子还在高风家的蛇院干活呢!所以高风家里的菜蛇现在每年有多少收益,他们大概知道,去年总共就有差不多一百两!

    就算分一成,那也是十两银子啊!这么多钱,都够他们一家子嚼用两年了!

    但顾采宁却不由分说。“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只要好好干,那就值得这份钱。”

    王三周六两家人听他们这么说,他们顿时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欢喜。感动的,自然是高风两口子对他们的信任;欢喜的,那就是他们稀里糊涂得到了这么一个挣钱的活,以后他们一家子的日子眼看着就要好过起来了!

    不过看这两个人都还有些晕头转脑的样子,好像还没彻底摸清楚这件事到底怎么一回事,高风又开口:“这是一件大事,而且关系到你们一家子接下来好些年的生计,所以我们并没有打算让你们现在就答应。你们可以先回去商量一下,只要在我离开之前作出决定就行。什么时候你们想好了,那就来和我们说一声。”

    “哦,好。”两家人连忙点头,就傻乎乎的出去了。

    晕晕乎乎的走出高风家,他们稀里糊涂回到家里,还在家里傻站了半天,然后才反应过来。

    “我傻呀我?这么好的事,又能挣钱又能长面子,我干嘛不答应?”

    一拍脑袋,两个男人扭身就一溜烟的冲出家门,进到高风家里。

    “风哥儿,我答应了!”

    于是,事情说定。

    给顾采宁找来了两个强有力的劳力做帮手,高风终于放心的带着村里的男丁们又出去修路了。

    一般来说,服徭役这种事,一家出一口人就行了。去年王三和周六家出的都是自家的男主人。不过现在,他们两家都选择了把自家儿子给派出去。毕竟,眼下他们接了给高风家看蛇圈的活,那可是件要紧事。他们不放心让家里的毛头小子去,还是决定自己亲自上阵。

    这件事顾采宁早已经先和张元立打过招呼了。所以回头他们直接拿着顾采宁给的信物去了镇上,先和张元立汇合,再跟着张全去青山镇。

    高风也给青山镇的葛里正去信说了张元立想在青山镇上开醉仙楼分店的事。葛里正听说后,他简直都乐疯了!

    醉仙楼啊!那可是现在整个东山县里都数一数二的酒楼,还被新来的县太爷亲口夸奖过的!他们青山镇上的乡绅们都以能去观音镇吃上一口蛇肉更为荣呢!

    结果现在,就因为高风夫妻俩决定在青山镇养蛇,张元立的醉仙楼就紧跟着开过来了!

    那么可想而知,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多少老饕,以及数不尽的钱财!

    就算青山镇上的醉仙楼生意比不上观音镇的,那肯定也不会差了!

    因此,都不用高风多说,葛里正就已经主动去镇上找出来一块最好的地皮,把地方给清出来交给了张元立盖酒楼。

    张全代替张元立过来视察了一下,确定这个地段的确不错,地方也大,开酒楼正合适。然后他就拍板——酒楼就在这里盖起来!

    买地的事情有葛里正从中运作,进展得无比顺利。后续盖楼的一应事宜,自然也都顺畅无比。张全也没有辜负葛里正的期盼,只要能在青山镇上采买的材料,他全都在青山镇上办了,雇的工人也大都是青山镇的,可是为青山镇的老百姓们创造了一波收益。

    而等大家伙都知道张元立要在青山镇上开分店后,好些和醉仙楼有生意往来的人家也都纷纷过来租了铺子开店。还有许多心思灵活的人也闻风而动,纷纷来青山镇上做各种生意。

    如今,醉仙楼的分店还在叮叮当当的盖着呢,青山镇上的人流量就眼看着多起来了!

    相较于镇上的热闹,红水村这几个村子更往里头去一点的山林里就显得幽静了许多。

    但只要再往里走一点,就能听到一样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还有工匠们的说笑声。

    王三和周六穿着簇新的棉布衣裳,精神奕奕的在山林里穿梭,两双眼睛一刻不错的盯着工匠们的动作。顺便,他们也把这几年从高风那里学到的修路的思路运作到了盖舌卷里,因而将蛇圈给盖得无比稳固。张全请来帮忙设计的人看到最终做出来的成果,他都狠狠的夸了他们好几句。

    蛇圈修建起来十分简单。其实也就是建起来一圈围墙,将一大块地圈在里头。然后外面的围墙上头再在特定的地方修上梯子等物,好方便以后看守蛇圈的人时不时的站到墙头观察蛇圈里的动静,以及给蛇喂食。

    所以,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蛇圈就盖好了。

    然后,高风家里的一千条菜蛇就被从双柳村运了出来,全都投放进这里。

    王三和周六两个人也收拾一下包袱,住进了蛇圈边上的小棚子里,开始了看守蛇圈的生涯。

    这个时候,陈老爷也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要下葬了。

    这天一早,顾采宁带着三个孩子先围着村子跑了三圈,然后他们大大方方的来到双柳村和双桥村交界的小树林边上。顾采宁一声令下:“寻找制高点!”

    “是!”

    三个孩子齐声应道,然后双眼开始朝四周围扫射。

    很快,晨丫头就发现了地方:“这里!”

    她指向前方一棵约莫有两三丈高的大槐树。三个孩子纷纷拔脚跑过去,前后脚的抱上树干,嗖嗖嗖几下就爬到了树顶,一人找到一个枝繁叶茂的树枝上隐藏好。

    随后,顾采宁双双攀住一根树枝,然后身上轻轻一跃,她就稳稳坐在了孩子们身边。

    “哇!”

    几个孩子见状,他们都惊讶得睁圆了双眼。

    “大伯母,您好厉害!”玮哥儿冲她竖起大拇指。

    顾采宁嘴角一勾:“你们好好练,以后肯定也会和我一样厉害。”

    “好!”三个孩子纷纷点头。

    尽管现在他们在村里的孩子里已经是很厉害的了。但是和顾采宁高风两个人比起来,他们还是差远了!

    偶像的激励作用是无穷无尽的。虽说现在天天训练的日子很苦很累,但只要想到现在他们达成的成就,以及以后的奋斗方向,他们就浑身都充满了干劲。更别说,经过这几年稳扎稳打的训练之后,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忙碌而充实的日子。要是哪天不练,他们反倒还觉得浑身不自在呢!

    几个人正小声说着话,就听到双桥村那边一阵吹吹打打,陈老爷的下葬的吉时到了。

    眼看从陈家走出来的人群当中,宋氏披着一身重孝,手里牵着女儿,女儿手里捧着一个瓦盆,母女俩都满脸憔悴,双双走在人前,引领着送葬的队伍朝前走。

    但是,还没等陈老爷的棺木被抬出来呢,又一伙人突然冒了出来,将他们的队伍给拦下了。

    “宋氏,你好大的胆子!”

    陈家一个族老横眉怒目的,一手指着宋氏的鼻子,一边口沫横飞的破口大骂:“给长辈捧灵摔瓦,那是男丁才能干的事。现在你却让一个小丫头干了,你这是在羞辱你你公公呢,还是嘲讽我们陈家后继无人了?”

    “二叔公您想多了。”宋氏淡淡开口,面色异常平静,“我让琪丫头给她爷爷捧灵,其实是在让她代替她夭折的弟弟。如今我夫君人在京城,我们家也没有旁的男丁,那么现在就只有用这个法子了。”

    说着,她还让女儿高抬起双手,众人果然看到她手里除了那个瓦盆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盒子。

    不出意外的话,盒子里装着的应当就是宋氏那个生下来就夭折了的儿子的尸体。

    陈家族老见状,他顿时气得咬牙。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个早产的孩子,生下来连哭都没哭一声,他算什么陈家男丁?现在你这法子更是可笑!我们陈家男丁多了去了,不需要用这样的法子!”

    说罢,他回头就叫来一个年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

    “现在,你让琪丫头把瓦盆交给他。今天就让瑞小子给他大公公捧灵。”

    宋氏抬眼看了看那个南哈子,然后目光转移到陈家族老身上。

    族老一脸得意:“怎么,你不同意?”

    宋氏忽的一抬手,一块石头从她手里飞了出去,正中男孩子的额头。

    男孩子伸手摸一摸,顿时脸一变。“哇,我流血了!”

    就哭着扭头跑了。

    宋氏摊手。“现在,您选的人走了。”

    “你!”陈家族老气得脸都黑了。

    他随手又抓过来一个年轻人。“那让他送!就算是旁支的男丁,那也比这个小丫头片子强!”

    宋氏又一抬手,这次倒是没再扔出去石头。但族老定睛一看,却发现她手里多出来了一把锋利的刀子!

    他都吓得后退了两步:“宋氏,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二叔公,这句话应该是我问您吧?您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是你们这群长辈到底要把我们母女俩逼到什么地步?如今公公去了,相公又不在,偌大的陈家全靠我一个女人支撑。在这期间,你们不仅没有一个人来帮我,却还想方设法的来给我找事。如今就连公公出殡,你们竟然也不肯安宁。你们就这么恨公公,让他走都走得不安心吗?”宋氏一脸悲痛的大叫。

    族老脸色一变。“你胡说些什么你?明明是你胡作非为,还想让闺女假充儿子给大哥捧灵,不想让大哥走得安心的人是你!”

    “那你们敢对天发誓吗?”宋氏突然问出一句。

    族老一愣。“发什么誓?”

    宋氏直接举起手:“我宋玉娘在这里对天发誓,我最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陈家,保全公公和相公的体面。如果我有二心,那就让老天爷掉下来一把刀,把我给劈了!”

    说完,她看向族老:“二叔公,您也来发个誓吧!”

    “切,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感情就是这点破事?”族老冷哼,就装模作样的举起手,“我陈长远对天发誓,我做的一切也是为了维护陈家的正统。如果我说的有半点不对,那就让我被天打雷劈!”

    啪!

    话音刚落,一个东西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他的额头上,和他的眉骨敲击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族老立马捂脸哀嚎。“谁呀?谁对我用暗器?”

    掌心里摸到一点湿热,他松手一看,顿时嚎得更大声了。“流血了!宋氏,你竟敢对长辈下黑手!”

    “我没有。”宋氏摇头,“我人就在这里,所有人都看着呢,我怎么对您下黑手?而且,刚才我看得一清二楚,那个东西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可没那个本事让老天爷从天上扔东西下来。”

    “这个我也看到了!”人群里立马有人小声说。

    然后,大家伙纷纷脸色一变。“二叔公才刚说完话呢,这东西就掉下来了。该不会……这真是老天爷的惩罚?”

    要这样的话,那不就证明了他的确用心不纯?

    虽然只是旁边的人在咬耳朵,但族老还是听到了。他顿时气得浑身直发抖。

    “胡说八道!什么老天爷惩罚不惩罚的,我看根本就是有人在故意捣蛋!好啊,如果真是老天爷惩处我的话,那就让老天爷再来惩罚我一次!我倒要看看,老天爷是不是也被这个姓宋的买通了!”

    啪!

    啪啪啪!

    他这最后一个字才刚出口呢,又一个东西从天而降,而且这次正中他的眉心!

    族老身形一晃,砰地一声倒地。

    紧接着,又接连好几颗石子飞了过来,胡乱打在他脸上,在他的老脸上落下了好几个红通通的痕迹。

    “天哪,还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真的是老天爷的惩罚!”

    ……

    人群里顿时又爆发出一连串的惊呼。但大家关心的对象却并非这位族老,而是这些凭空飞过来、而且好死不死全都落在族老脸上的石子。

    方才他们仔细观察过了,石子是货真价实从天上落下来的,并不是人群里谁悄悄扔的,更不是从陈家里头扔出来的!

    这么多双眼睛明明白白的将这样一幕收入眼中,大家心头都不由狠狠一颤。

    毕竟,他们虽然嘴上叫得冠冕堂皇,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的确用心不纯。之前他们仗着宋氏家里没了男人,软的硬的法子用了不知道多少。可没想到宋氏居然那么强硬,死活把他们的攻势都给抵挡了回去,还愣是坚持到了现在!

    今天陈老爷出殡,那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如果这个时候不能把宋氏给从陈家主母的位置下拉下来,那么以后他们就都拉不下来了!

    所以,这位找事的族老只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如果他还是不行的话,其他人也都会接连出来找事。甚至,他们早已经把法子都想好了!

    可是现在,当看到这样一幕发生在眼前,他们都心虚了,也开始胆怯了。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用心险恶是一回事,但头上被扣上一个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惩罚他们的帽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后者可是要烙印在身上的屈辱,一辈子都洗不掉的!

    倒地的那位族老现在被当众打脸,而且打了好多次。但他真正被打的却并不是这张脸,而是他的面子,他的身份他的地位!

    倒在地上,他听着身边人大呼小叫,感受着一道道或是惊恐、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着,他的心都凉了——完了。他的名声,他的地位,全都完了!

    他顿时也没了和宋氏争斗的心思。只赶紧一个翻身站起来,推开人群就跑。

    最近这段时间他也不想再见人了!

    眼看这个人走了,宋氏再次昂首环视一圈:“还有谁觉得我不够资格的?只管站出来,咱们好好谈谈。”

    刚才还嘈杂得很的人群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虽然有人心里有点小小的冲动。但想到刚才那位族老的下场,他们还是按捺住了想要抬起的脚步。

    宋氏等了好一会,迟迟不见有人站出来,她就颔首:“看来大家伙都对琪丫头给她爷爷捧灵摔瓦没有意见。既然这样,咱们就继续给公公送葬吧!大好的吉时可不能耽误了!”

    说罢,她又牵起女儿朝前走去。

    陈家宗族里的其他人见状,他们目光闪了闪,但最终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陈老爷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顺顺利利,中间一点波折都没有发生。琪丫头代替弟弟给她爷爷摔盆的时候,虽然陈家大多数人都一脸的不赞同,但依然没有人站出来阻止。

    这件事,又以宋氏的大获成功而宣告结束。

    早在族老走后,顾采宁就带着孩子们下树了。

    一群人回到家里,三个孩子还兴奋得小脸通红。

    “娘,您教的那个法子真好用。我瞅准方向,对着天空射出石子,然后它果然走出了那个路线,最后落下去的时候就跟从天而降一样!”晨丫头难得主动亲近顾采宁,小嘴叽叽喳喳的和她说了半天。

    不过说到最后,她又小嘴一瘪。“不过,我的准头还是不及妹妹。妹妹一下就打中眉心了,我却只打到了眉骨。”

    “那我呢?我还只打中了人脸呢!”玮哥儿更哀怨。

    他是三个孩子里最大的,却是准头最差的。和两个妹妹比起来,他简直丢死人了!

    顾采宁见状,她挨个摸摸三个孩子的小脑袋。

    “只要人和人互相比较,那就会有高低胜负。不过,你们也都各自有自己的专长。晨丫头你擅长观察,晓丫头准头好,玮哥儿你却是力气大,反应快。你们只需要在自己最擅长的方向深入研究,发挥出自己的极致就行。毕竟,你们也不是一直都需要远程攻击的。”

    “那倒是。”玮哥儿点点头,只是小脸依然皱得紧紧的。

    顾采宁就又笑笑。“今天带你们实地出战,你们的表现都不错。只是每个人都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来,我和你们好好说说。”

    三个孩子立马围拢过来,顾采宁就拿起树枝,在地上画起沙盘,将几个孩子的优劣点都给分析了一遍,再针对性的提出了改进方法。

    三个孩子认认真真的听了,然后点头。“我们知道了!我们以后一定继续改进!”

    “好。那你们去吧!今天放你们半天假,好好的去玩一玩。”顾采宁摆手。

    这三个毕竟也都还是小孩子,玩心重得很。因此一听顾采宁给他们放假,他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刚才的那点沉重心思彻底消失不见,全都一溜烟的跑出门去,找村里的孩子们玩去了!

    而宋氏等将陈老爷在陈家祖坟下葬后,她又牵着女儿,一步一顿缓缓的回到村里。

    待走到村口的时候,她忽的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边上的树林。

    “娘。”身边的女儿轻轻叫了一声。

    宋氏就低下头。“没事,走吧!”

    母女俩就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宋氏还要强打起精神招待宾客们用白宴,再把前来送葬的客人们一一送走。等忙完了,天都已经黑了。

    “呼!”

    终于将最后一点事情忙完,她也已经累得战斗站不稳,直接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丫鬟碧玉见状,她赶紧给宋氏送来一碗参茶。

    宋氏接过来慢慢喝着,眼角余光就瞥见碧玉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

    “什么事,说吧!”她慢悠悠的开口。

    碧玉就说了。“今天看到二叔老爷被石子砸中的时候,奴婢突然想起来,咱们刚到陈家的时候,我就听家里的老奴说过,约莫是四五年前,一天府上的库房、藏书楼、还有姑爷的书房都着火了。那火球也是从天而降,找不到来路。那一次,府上的损失可是十分惨重呢!”

    “哦,是吗?”宋氏懒洋洋的挑眉,“也就是说,陈家早就已经被老天爷责罚过一次了。这么看来,这个陈家还真是罪孽深重啊!”

    碧玉闻言,她连忙低下头。“小姐您说得很是。”

    宋氏就撇撇嘴。“管他呢,反正这件大事我可算是忙完了!接下来我要好好休息一阵,养精蓄锐,好准备迎接我的好夫君回乡丁忧啊!”

    接下来一阵,陈家那边果然消停了下来。

    安葬了陈老爷后,宋氏就抱着女儿关起门,母女俩过起与世无争的日子来。

    陈家宗族那些人这段日子领教了宋氏的手段,还担心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呢!结果胆战心惊的等了好些日子,他们等来的就是这难以言说的平静!

    只是,宋氏把陈家大门一关,外人谁都不见,他们也不好再上门去找事。于是,这双方倒是进入了相安无事的状态。

    在这之后又一个多月,青山镇的醉仙楼在葛里正的无条件通融之下,以最快的速度盖好了。

    青山镇附近的乡绅们也早摩拳擦掌等待这一天多时。

    张元立一看天时地利人和全都齐了,也就叫石头来请了顾采宁母女三个,大家一起去青山镇参加醉仙楼的开业庆典。

    顾采宁带着孩子去了。

    当他们抵达的时候,张元立夫妻俩已经在了。看到顾采宁出现,张元立赶紧乐呵呵的上前来。“大嫂你来了!走走走,我先带你参观一下我们醉仙楼的第一家分店!”

    “好啊!”顾采宁爽快点头。

    不过,在里头走上几步后,顾采宁就觉得她其实根本没有参观的必要。青山镇的醉仙楼无论从外观还是里头的格局来看,都和观音镇上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个酒楼看起来要新一些罢了。

    在他们参观的时候,青山镇上的乡绅们、以及附近一些有名望的人也都纷纷过来了。大家捧着礼物,对着张元立一个劲的夸,双方相处得无比融洽。

    等到吉时,随着张全点燃了一大挂鞭炮,张元立也在阵阵清脆的鞭炮声响中拉下了盖在酒楼牌匾上的红布。

    轰!

    红布落下的瞬间,围观的人群里立马炸开了锅。

    “竟然是县太爷亲笔提的字!”

    原来,青山镇的醉仙楼牌匾,是张元立请信任县太爷亲笔题写的,然后再找人打成牌匾,挂在了醉仙楼的大门上。

    有了这个东西,那就不愁这个醉仙楼的生意不好了!

    青山镇的葛里正见状,他也激动得差点都流下眼泪。

    青山镇的百姓们大都不识字,但听说了这个消息,他们也都欢呼雀跃得不行。虽然他们吃不起醉仙楼的酒菜,可只要醉仙楼的生意好,那些过来吃饭的宾客肯定还会有别的消费。到时候,那就轮到他们赚钱了!

    一时间,宾主尽欢,张元立热情的邀请宾客们进店享用蛇肉宴。

    正当客人们都笑呵呵的朝里走的时候,顾采宁目光往人群里一扫,她立马眼神一暗。

    宁氏察觉到了她的一样,她随着顾采宁的视线朝那边看过去,马上她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随后,张元立也发现了那位不速之客。

    不过他却没有变脸,反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温和。

    只见他主动朝那边走去,站在了那个正一脸惊疑不定的老者跟前。

    “爹,您来了。”他朝着张老爷行了个礼,“既然来了,您怎么不过去呢?咱们家的故交,李大伯、元大伯、徐二叔他们都来了。你们正好一起坐坐,说说话。”

    张老爷一张老脸上满是苦笑。

    儿子的这些话,真像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巴掌,狠狠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曾经那些把酒言欢,拍着肩膀互称兄弟的人,如今全都背叛了他,投奔了他的儿子!他已然沦落为一个孤家寡人。

    当老子的被儿子打败了,而且还是败得这么凄惨,他实在是没脸见人。

    张老爷被打得双颊发麻,却还不得不扬起笑脸:“是呢,我是要进去和他们说说话了。不过在进去之前,我得先给你一样东西。”

    说着,他朝身后的小厮伸出手,小厮连忙送上一只木匣子。

    张老爷捧着木匣子,双手都在发抖,就好像他手里捧着的是一个天下至宝一般。一个不小心,宝贝掉在地上,那就毁了!

    双眼留恋的盯着匣子看了又看,张老爷才牙关一咬,狠心将匣子递到了张元立跟前:“这是张家名下一百零七家店铺的地契,还有铺子里所有掌柜、伙计的卖身契。你拿着它们,那么以后张家的一切也都是你的了!”

    张元立没有接匣子,他只静静看着张老爷:“除了铺子,还有那所宅子呢?以及宅子里的那些人……”

    张老爷脸皮抽了抽。“那不是额外的吗?所以我把它们给单独放起来了。”

    只是听着他发颤的嗓音,就能知道他在说话的时候有多不情愿。

    但再不情愿,他还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了张元立。“这是张家在县城里那一所大宅子,还有几间小宅子的地契,以及乡下的屋子田地,连同丫鬟小厮管事们的卖身契,全都在这里,你过目一下。”

    张元立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打开看过之后,他就抽出来几张纸交还给张老爷。

    张老爷傻傻接过,眼中浮现出一抹光亮。“立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老宅的地契,你给我干什么?”

    “爹您老了,现在把张家的一切都传给我这个长子嫡孙,这件事让孩儿十分感动。只不过,您毕竟是长辈,就算年纪大了回去乡下静养,那也该手里捏着点东西才行。不然孩儿在外头忙着,都没多少功夫去探望您。那些人一旦怠慢您了,您就该打的打,该发卖的发卖。凡事只要您高兴,那就没问题!”

    噗的一声,张老爷眼底希冀的火光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言表的惊恐。

    “立哥儿,你……你要赶我回去乡下?”

    “不然呢?您老不是已经决心不管这些琐事了吗?正好娘的腿脚也不好,你们在县城里待着难免憋闷。乡下庄子里环境好,人口少,待着又清静又舒服,对你们的身体大有好处。我要不是因为手头事情多,不然我也想去那里住上个一年半载,好好的调养一下心情呢!”张元立笑眯眯的回答。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张元立这种人。

    明明他是这个当儿子的要狠心把爹娘给赶到乡下去过苦日子,可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好像他是个孝子贤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张老爷夫妻俩的角度来考虑,然后他给做出的最优选择!

    张老爷脸皮一阵发白,他张张嘴。“立哥儿……”

    “呀,张大哥你来了?你是来给立哥儿送地契的?哎,你早该这么做了,之前我就这么劝你来着,你死活不听。结果现在看看,你不还是照做了?你这个人就是死脑筋,非得把张家给折腾到这个地步才肯放手。不然,要是那些铺子跟着立哥儿,它们现在还不知道已经给你家赚了多少钱了呢!”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看看张元立拿在手里的东西,立马心知肚明,就揽上张老爷的肩说笑起来。

    又被往深坑里推了一步,张老爷一张笑脸简直比哭还难看。“是啊,都是我的错。张家差点就败在我手里了,现在我也就盼着立哥儿争点气,赶紧把生意给拉回来,不然等已经到了阴曹地府,我都没脸去见张家的列祖列宗啊!”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立哥儿他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又一个人笑呵呵的说道。他赫然也是张老爷曾经的把兄弟,现在张元立的合作伙伴。

    再看到又几个人接连走到跟前,张老爷身上的最后一股气也被抽干。他带着最后一点希望看向张元立:“立哥儿,你弟弟他们年纪还小,你看他们以后……”

    “哦,你家几个小子我知道,他们全都孝顺得很呢!当初你媳妇身子不好去观音镇调养,他们都跟过去伺候。那么现在你们夫妻俩都要回去乡下,身边没人伺候可不行。可立哥儿抽不开身,那么看来这些事就得落在他们头上了呢!”身边的人笑呵呵的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张元立徐徐开口。

    张老爷立马身形一萎,仿佛连脊梁骨都被敲碎了。

    张元立却赶紧架上他的胳膊,亲亲热热的将他给扶进醉仙楼。

    “爹,今天您可一定得多喝几杯酒,为孩儿好好庆贺庆贺,顺便也为您以后的安闲日子庆贺庆贺。毕竟……双喜临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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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蛇肉干

    张老爷是被张元立给拖进去醉仙楼的。

    不仅被生生拖进去,他还被张元立给捆在身边,从开始到结束,父子俩一直站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父慈子孝的假象。

    再加上张老爷那些曾经的好兄弟们在一旁吹捧,今天所有参与这件盛事的人就都知道——东山县首富易主了!

    张老爷年老体衰,决心将张家的全部家业传给大儿子,然后自己带着媳妇儿女们回去乡下颐养天年。

    这自然又是一桩佳话。

    双喜临门,张元立意气风发,当众表示:“为了给我爹娘祈福,接下来一个月,凡是来青山镇醉仙楼吃饭的客人,只要你们在一开始说上一句祝福我爹娘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话,你们的酒席价钱减半!”

    这可是个大好消息!

    大家伙一听,顿时有夸张元立孝顺的,有恭喜张老爷养了个孝顺儿子的。当然,更多的人还是抓紧时间去找掌柜伙计们定酒席。

    价钱减半呢!这么大的便宜,谁不想占?醉仙楼的酒菜又那么好吃!

    这下,不止原本过来吃饭的客人,还有好些本来只是打算过来凑个热闹的百姓们见状,他们也都一窝蜂的往酒楼里挤。醉仙楼里人满为患,热闹得简直不像话。

    张老爷见状,他脸上的笑容有多灿烂,眼底的苦涩就有多深浓。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顾采宁也彻底被张元立折服了——坑自己亲爹都坑得这么顺溜,而且下手狠毒毫不留情,他真是把生意人逐利的本性给发挥到了极致。

    不知道张老爷现在心里是开心还是后悔?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养出来这么厉害的一个儿子吧?在张元立的手下,张家的家业必定会被越发发扬光大。只是,这份荣光和他并没有多少关系,以后张家再荣耀,他也只能远远看着,他的几个宝贝儿子更是连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杀人诛心,张元立这一手差不多就是这个效果了。

    而且,等到青山镇的醉仙楼开业仪式办完,将老爹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榨取干净之后,张元立立马毫不留情的将张老爷扔给石头。

    “你送老太爷回去镇上,把镇上的人口还有铺子都清点一下,顺便帮老太爷老夫人他们将行李收拾好了,就送他们去乡下庄子里吧!”

    当着所有人的面尽够了孝道,他就连亲自送老爹回家这件事都懒得管,直接让手下给代办了。

    而且看他这么淡漠疏离的态度,可想而知以后张老爷在庄子上的日子过得如何他也不会在意。

    哦,不对,现在这位已经是张老太爷了。张元立接手张家后,他自己就成了张老爷。

    石头连忙应声,乐呵呵的伸手扶上张老太爷:“老太爷,您这边请。”

    “你给我滚!”张老太爷忍了又忍,他现在忍不住了!

    “张元立,你还有没有良心?是,这些年是我忽略你了,是我对不起你,可现在我不是已经认错了吗?我还把张家都交给你了。可你拿了张家的家产,居然还要把我赶走,甚至连你的亲弟弟都不放过!我问你,你以后是不是都不打算认我这个亲爹了?我的死活,以后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不是?”

    “爹您这说的哪里话?您活着,孩儿肯定会好好尽孝,三节两寿请安问礼不会少了。要是您去了……孩儿也一定会为您风光大葬,还把东山县里所有有名望的人都请过来给您送葬,保证让您走得体体面面的。这个您就只管放心好了。”张元立笑吟吟的回答。

    张老爷却更气了。“感情你一早就盼着我死了!张元立,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说着,他忽的冲出去,对着还没走的宾客们大叫:“你们快来看啊,这个人心狠手辣,连自己亲爹亲弟弟都不放过。以后你们确定要和他一起做生意?你们就不怕到时候他也和对付我一样,把你们给卖了?”

    哎!

    闻言,顾采宁长长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张老爷这一番动作,彻底把张元立对他最后的那一点情义给浇灭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儿子的台,而且还是现在张家最有出息、掌握张家所有大权的儿子的台,这种事他怎么干得出来的?只能说,他从没有站在这个儿子这边考虑过。

    果然,张元立听到他的说辞后,当即一阵冷笑。“做生意的,谁不心狠手辣?磨磨唧唧左顾右盼,这样的人是出不了头的。我一直以来的理念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只要好好的和我来往,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当然也不会对不起他们!这点良心我还是有的。”

    “至于对待爹您的态度……我自认已经仁至义尽了。”

    “哈哈哈,仁至义尽?对生养你这么多年的亲爹你都打算不闻不问,把我扔到乡下去吃苦受罪,这就叫你所谓的仁至义尽?”

    “难道不叫吗?”顾采宁淡然开口。

    她刚发话,就察觉到四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身边扫射了过来。

    但她不以为意,只继续说道:“反正我那不负责任的爹娘还有婆婆,我都只打算以后等他们爬不动了,给他们一口吃的,保证他们不饿死就行了。等人死了,挖个坑一卷草席裹上埋了,一了百了。相对于我们而言,他对你们已经很不错了。”

    “你也是个没良心的!难怪你们能混到一起去,你们都是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张老太爷破口大骂。

    他骂自己,张元立没意见。但现在看到他竟然指着顾采宁的鼻子开骂,张元立就不乐意了。

    “爹您再敢对我大嫂说一句不尊重的话,我就将大嫂刚才说的那些全都付诸在你们身上。”他冷冷开口。

    张老太爷瞬时脸色惨白。

    “张元立,你……你也是有儿子的人。你现在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爹,你就不怕以后你儿子有样学样,也这么对你?”

    “这个您只管放心,我才不会让自己沦落到您现在这个地步。”张元立凉凉道,就对石头招手,“送老太爷回去。”

    石头赶紧上前,一把抓住张老太爷的胳膊就把他朝外拖。

    张老太爷还想挣扎,石头立马一把掐住他胳膊上的软肉。“老太爷,您就行行好,别再添乱了!您信不信,您只要再敢去触老爷的霉头,他就能让几位小公子一辈子被关在乡下庄子里,娶媳妇也只能娶那些村姑?”

    张老太爷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也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彻底的蔫了。

    石头顺利的把人给带了出去。

    事情完美解决,张元立又扬起了一脸灿烂的微笑。“方才让大家见笑了。不过请大家放心,我张某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生意人理应遵守的信义我还是会遵守。毕竟我还年轻,以后需要诸位长辈指点的地方还多着呢!”

    说罢,他朝着宾客们拱手一礼。

    大家也都扬起笑脸。

    “哪里哪里。那是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解决就好,和我们没关系的。今天我们就是来凑个热闹的,现在热闹凑完了,我们也该走了。还希望以后醉仙楼生意长虹啊!”

    一面说着场面话,这些宾客们赶紧告辞。

    张元立亲自将人给送出门去,再等回转头,他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脸色也刷的一下阴沉了下来。

    宁氏见状,她又不禁咬唇。“夫君……”

    “我没事。”张元立摇头,“其实我也早料到了,我爹他不可能这么轻言放弃。只不过……呵呵,当众让我下不来台,他这事还是做得太过了。不过这样也好,有了这件事,以后我也就能名正言顺的不把他当亲爹孝顺了。”

    他又连笑了好几声,铁青的脸上还是免不了浮现一抹悲怆。

    其实一开始,他心里还是对张太老爷存着几分希冀的吧?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张老太爷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失望,现在更是彻底的让他绝望了。

    顾采宁慢慢走过去,她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记。“你也别太伤心了。老天爷是公平的,既然你在亲情上有所缺失,那么他必定会在别的方面补偿给你。再说了,现在你不有自己的家庭,也有我们了吗?”

    “嗯,大嫂你说得很是!”张元立点点头,他又赶紧朝着顾采宁行个大礼,“刚才多谢大嫂你为我说话。你的大恩大德,小弟铭记于心。”

    “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顾采宁淡声道。

    “话是这么说,可当时那样的场面,多少口口声声和我称兄道弟、一口一个以后要和我同进退的人都退缩了,只有你站出来为我撑腰。要不是有你给做了这个缓冲,这件事还真不好解决。”张元立眼中满是感动,“虽然心里早清楚,你和大哥是真心实意的把我当兄弟看待的,但今天你的举动还是让我心里大感宽慰。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顾采宁撇唇。“不早就是了吗?”

    张元立又怔了怔,顿时放声大笑。

    眼看张元立转悲为喜,宁氏也才松了口气。她也捂着嘴笑了起来。

    顾采宁见状,她也勾勾嘴角,笑了。

    醉仙楼在青山县的第一家分店正式开业,店里的生意也不出意外的火爆得可怕。

    不过,更让所有人称道的,却是张元立年纪轻轻,就从张老爷手里接下了张家名下的所有生意。从今往后,他就是东山县的新首富!

    今年的他也才刚刚二十六岁,还不到三十!

    可以说,他是整个东山县古往今来最年轻的首富了。

    这个名号赫然又给他的身份镀了一层金。

    但只有顾采宁和高风知道,在接下张家这个重担后,张元立的日子过得有多苦。

    因为宋知县的连年打压盘剥,张家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现在好些店虽然还留着门面,但铺子早就关门了。尤其去年,张家居然入不敷出,还欠了一屁股债!

    张元立接下这些东西,他不仅捞不到好处,反倒还要倒贴进去不少钱财。至于即将投注在上头的精力心血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他明明可以慢慢发展。最多十年,他一样能让自己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还能将这个位置坐得名正言顺!而不像现在,私底下已经有人在嘲笑他是二世祖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都是张家的祖业,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就这么毁了。而且当初我娘嫁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十个铺子。让张家蒸蒸日上,名声走出东山县,这也是我外家的意思。我不能让我娘、我外公他们失望。”张元立苦笑着对他们这么说,然后他就义无反顾的投入到了对张家家业的力挽狂澜之中。

    知道他接下来会很忙,顾采宁夫妻都不再去打搅他。

    是了,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地里的麦子熟了。外出修路的高风也终于从叶老手里讨到了春假,回家来收麦子。

    不过他们早两年就已经开始雇人来干农活,所以今年也是一样。

    高风这次回来,他主要还是和顾采宁一起继续钻研蛇蛋的孵化。

    今年开春后,各种蛇纷纷从冬眠中醒来,就陆陆续续开始交配。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捡蛇蛋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光是蛇蛋他们就能捡到上万颗,所以醉仙楼里的蛇蛋不用愁了,他们也不用再出去野外冒着危险掏蛇蛋了。

    正当他们两口子忙碌的时候,家门口又来了客人——甘昊麟和甘世睿叔侄俩。甚至,这一次甘昊麟还带来了他的媳妇闵氏。

    大家都是熟人了。才刚进门,甘世睿就已经主动扑进了训练场,开始和玮哥儿他们的对阵。

    闵氏也是个爽快人。和顾采宁夫妻俩见礼过后,她就主动提议:“可以带我去你们家的蛇院里看看吗?”

    “可以。”顾采宁毫不客气的点头。

    只是现在蛇院里养着的都是毒蛇,他们不得不小心应对。因此顾采宁拿出防护衣给他们,让他们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将这对小夫妻给带进蛇院。

    这是闵氏第一次进蛇院,也是甘昊麟第二次进。

    但如今的蛇院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甘昊麟走进来后都连连惊呼。“天哪天哪,这还是当初那个小破院子吗?我明明记得,当年我来的时候,这里那么破那么旧,就一个土坯屋子,里头错落摆着几只箱子。结果现在……”

    现在,蛇院里已经盖起来了十多间砖瓦房。一溜的红砖青瓦,整整齐齐规规矩矩,比好些外头百姓们的屋子修得还要漂亮。

    砖瓦房里错落摆放着好些蛇箱。还有一些穿着和他们一样厚厚防护服的人在砖瓦房里穿梭,这些都是高风他们雇来收拾整理蛇箱的人。如今大概是一个人管理两间屋子,一共八个人。

    大家看到高风他们进来,都纷纷停下脚步朝他们点头问好。

    高风查看一下挂在每一间房子门口的记事簿,随口问上几句蛇箱里那些蛇的状况,得到答复后再给予相应的建议。

    虽然出去了几个月,但他依然对院子里那些蛇的状况如数家珍,详细到几乎每一条蛇的近况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甚至,他们还从蛇箱里拿出来几条养了三年的大蛇来给甘昊麟夫妻俩观赏把玩。

    等从蛇院里出来,这对小夫妻还意犹未尽。

    “以前一直听他夸你们厉害,怎么怎么样的将蛇给养得又肥又壮,我还不信。结果现在亲眼看到,我才发现他说的还谦虚了,你们分明比他夸奖得还要厉害得多呀!”闵氏笑呵呵的对顾采宁道,“只不过,这个蛇院里的规划布置,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军营里的营房。但在房子门口挂记事簿这样的安排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采宁就指指高风:“我们商量过了,觉得军营里军事化的管理挺好的,就直接沿用到蛇院里来了。事实证明,这个法子的确很有效。至于记事簿,则是我们给这些看管蛇箱的人准备的简单的手札。他们大都不识字,所以我们一开始就教给他们一些养蛇的注意事项,然后专门做成册子挂在那里,他们只需要重点关注那些。每天看完了,在上头做上标记,回头我们查阅的时候也方便。”

    “唔,这个法子的确不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回头我回去也试试这么办!”闵氏双眼大亮,她连忙点点头,就又瞥了眼甘昊麟,“真没想到,你这种人还能交上这种干实事的朋友。”

    这话甘昊麟就不爱听了。

    “我好歹也是将门之后。虽然人是纨绔了些,可我又不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还是乐意给家里做一些贡献的。”

    听到这话,顾采宁就眉梢一挑。“你们今天过来,应该不止是为了陪小世子来玩这么简单吧?”

    甘世睿自己都已经来过一次了,现在他都更大了,根本不需要这两位长辈的陪伴。

    甘昊麟夫妻俩顿时神秘的笑了起来。

    “高娘子你还真和他说得一样豪爽直白。的确,我们这次过来,除了是想陪着睿哥儿来玩玩,顺便我也出来走走外,还有一个目的。”

    “蛇皮靴。”高风突然开口。

    “你怎么知道的?”甘昊麟闻言震惊了。

    高风看他一眼。“我不止知道你们这次来的目的是蛇皮靴,我还知道上次你定的那二十双蛇皮靴里,只有一半是镇国将军要的,剩下一半其实是你们自己拿走了。”

    甘昊麟立马吐吐舌头。“你怎么发现的?我明明记得我们隐藏得很好啊!”

    “那只是你自己觉得好罢了。”顾采宁凉凉吐槽。

    甘昊麟就嘴角抽了抽。“算了,我不和你们掰扯这些了。不然一会掰扯起来,给睿哥儿知道了,他还得来嘲笑我。你们这一个个大的小的都比我厉害,我才不自取其辱呢!”

    说着,他就点点头。“上次从你们这里定的二十双蛇皮靴,我岳父还有我大哥他们都拿去投入军中,发现质量着实不错!将士们穿在脚上,夜行百里也没多少磨损。所以现在,他们打算再多要一百双。”

    “是一方多要一百双?”顾采宁问。

    “是。”

    那就是两百双,这个数目可不低呢!

    顾采宁和高风双双眉心微拧。

    甘昊麟看在眼里,他开始着急了。“你们还不会不乐意吧?我可和你们说,这是事关家国的大事,你们要是做得好,让蛇皮靴在行军打仗之中立下大功,回头我爹他们说不定还能给你们论功行赏呢!”

    “这个还用你说吗?”顾采宁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甘昊麟一愣。“你们担心的不是这个?那你们担心什么?”

    闵氏眨眨眼,她立马想到了。“你们是在担心,一口气剥了这么多蛇皮,蛇肉没地方消化,只能扔到一边烂掉?”

    高风点点头。

    顾采宁则是微微一笑。“刚才的确是有这样的担心。不过现在,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说着,她就冲甘昊麟眨眨眼:“反正买一样东西也是买,买两样东西也是买,那不如我们再多卖给你们一样东西,就当做添头好了!”

    甘昊麟立马福至心灵。“你是说……”

    “没错,蛇肉干!”顾采宁颔首,“我让醉仙楼的厨子钻研一下怎么将蛇肉做得好吃一点,保存得久一点。然后,你们就顺手采购了,当做军粮,你看如何?”

    “没问题!”甘昊麟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军中向来缺粮,尤其是像这种能随身带着、随时补充能量的干粮更是少得可怜。寻常军队里只能带点牛肉干羊肉干什么的,但牛羊养成就不容易,耕牛还是要紧物资,寻常杀不得。就那么一点羊肉,达官显贵们要去了一多半,就剩下那么一点点,大家根本就不够分的。

    现在有人主动给他们送干粮,这还是帮助他们解决了燃眉之急呢,他有什么不答应的?

    所以都不用通过父亲和哥哥,甘昊麟就主动拍板了。“这些蛇肉干你们做多少我们就要多少,价钱好商量。要是吃得好,我们博海军以后肯定还会继续从你们这里买。”

    “凭什么把蛇肉干全都给博海军?我们六安军就一点都没有?不管怎么说,既然蛇皮靴是一人一半,那么蛇肉干也该一人一半!”闵氏不高兴了。

    甘昊麟苦口婆心的劝她。“我这不是怕蛇肉不好吃,或者放不了多久吗?所以还是先让博海军试试看,如果效果好,后续再让六安军也买进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谁说的?我看你就是偏心博海军,不想让六安军将士们吃饱饭!”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全家都是博海军的人,有好处我当然第一个想着博海军了。不过你也是,现在你都是甘家媳妇了,你也该多为博海军想想,别一天到晚的想着给六安军捞好处好吗?”

    “我就捞了怎么样?你不服气啊?不服气就打一架!”

    “别别别,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有什么问题好好讲道理啊!娘子……哎呀,救命啊……”

    眼看甘昊麟被他媳妇给追着打得满头包,顾采宁无语翻个白眼。

    “这家伙真是男人中的极品。小侄子打不过也就算了,现在还天天被媳妇压制。他这辈子应该就这样了吧!不过……我倒是蛮喜欢他这个媳妇的。”

    悍勇果断,废话没有。看着闵氏,她就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哎,如果她是重生在武将之家,应该也能成为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将吧?但很可惜,她却偏偏在这里的乡村人家里醒了过来。从此和军队无缘了。

    那么现在,只要能为军队提供帮助,她必定义无反顾。

    两百双蛇皮靴的事情顺利办成,顺手还又弄到了一批蛇肉干,甘昊麟虽然被媳妇打得哇哇乱叫,但等回家去的时候,他还是笑得花枝乱颤。

    甘世睿和闵氏看在眼里,他们都纷纷扭开头,假装不认识他。

    前脚他刚走,后脚顾采宁和高风就将这件事告知了张元立。张元立听说了他们的安排,他自然双手赞成。

    只是他现在实在是太忙了。而且自从接手了张家的事情后,他们一家人就搬去了县城,所以他就直接给他们一件信物,让他们拿着,就能号令张家下头所有铺子里的掌柜伙计。

    这件信物到手,标志着对顾采宁一家完全的信任。

    拿到这个信物,顾采宁和高风心里也只来得及稍稍感慨一下,就马不停蹄的赶往镇上,开始在皮毛铺子、酒楼以及青山镇的蛇圈三个方位来回穿梭。

    待到醉仙楼的厨子终于钻研出最合适的制作方便长期保存的蛇肉的方法之际,省城那边的西宁侯也叫人送来了消息——蛇肉干他们要!只要做得好,以后他们也会一直要!

    于是,明明还没到正式吃蛇肉的时候,王三和周六两个人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先把蛇圈里已经配种完毕的肥大公蛇给挑出来,直接送到醉仙楼。醉仙楼的厨子们将这些蛇扒皮抽筋,蛇胆卖给保和堂,蛇皮送去皮毛铺子鞣制成蛇革做蛇皮靴,蛇肉则是由醉仙楼的厨子帮工们加班加点的烤制,做成蛇肉干封装好。都不用送去省城,肉干才刚做好,就有博海军和六安军的人亲自上门将肉干接走了。

    短短一个月,青山镇的蛇圈里就出栏了四五百条蛇。而且每一条都是至少七八斤的那种!

    西宁侯他们给钱也爽快。拿到东西,他们就痛快的按照高风他们标注的价钱付了钱,约莫一块巴掌大的蛇肉干就值两文钱呢!

    高风拿了钱,回头就按照一开始和王三他们约定的,将其中一成的利益分给了他们。

    也就是说,就这一个月,他们一家就分了有五百文钱!半两呢!

    这还只是开始而已。

    之后,随着母蛇纷纷开始产蛋,顾采宁只让他们留下几条用于来年配种的公蛇,就把其他公蛇、以及过于肥壮的母蛇都出栏制成了蛇皮靴和蛇肉干。

    这么紧赶慢赶的,他们好容易才凑够了做两百双蛇皮靴需要的蛇皮料子。

    蛇皮靴还在制作当中,蛇肉干就已经先送了一部分到西宁侯案前。

    西宁侯亲自尝过之后,他立马拍桌:“这个东西好!价钱实惠,量还大,我们还要更多!”

    可是,哪里还有更多的拿得出来?

    为了给他们做蛇肉干,现在两边醉仙楼里的蛇肉供应量都缩减了。两边酒楼里的宾客们可都在抱怨呢!

    亏得现在酒楼里暂时有蛇蛋作为主打菜肴,他们还能勉强支撑一阵。但是等蛇蛋季过去,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就得向那些小蛇伸手了。

    这一次,顾采宁万分庆幸他们已经大概掌握了孵化蛇蛋的方法。所以今年三百多条母蛇下了八九千个蛋,经过他们的精心孵化,这些蛇蛋中孵化出来了五千多条小蛇。这么多小蛇,数量的确太过庞大。所以,等小蛇稍稍养得有三四尺长了,他们就开始往醉仙楼里送小蛇。

    结果阴错阳差之下,小蛇做成的蛇羹竟然大受欢迎!

    蛇肉本就鲜美,小蛇的肉更加细嫩,不管做羹汤还是做肉丸,口感都极好。当然,最要紧的是物以稀为贵,小蛇卖出的价钱还更高!

    虽说对顾采宁他们而言,这么多小蛇,根本就没地方放,宰了吃了反倒是最方便的消耗。但这种内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到了张元立嘴里,小蛇可是好东西,眼下醉仙楼的那些肉羹他还是想尽千方百计才弄到这些小东西来给客人们享用得呢!

    他这个人舌绽莲花,什么有的没的都能被他给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不知内情的人马也都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果然都开始夸赞这些小蛇肉,酒楼里标出来再高的价钱也乐意买来装点门面。

    这个危机算是暂时渡了过去。

    这个时候,高风又出门,继续和叶先生一起修路。

    黄知县新官上任三把火,决心一定要好好做一件大事来打响自己的名声。正好眼下又有现成的修路一事摆在跟前,再加上张元立他们的财力支持,他当机立断,抓紧机会,甚至一开始就放话——他要把东山县下头的所有路都重修一遍!

    他也的确说到做到。一直到现在,才不过四五个月,他都已经投入了几十万两银子。

    那些钱虽然也中途被盘剥走了一部分,但大半还是真个投入到了修路当中。

    高风也是带着人稳扎稳打,一点一点将路面捶打得结结实实。他们做事的时候从不怕人围观,百姓们自然也将这些道路的实际情况给摸得一清二楚。

    因而黄知县的投入也迅速得到了回报,至少现在百姓们提起他都赞不绝口。

    再有之前的宋知县做对比,这才半年时间,他就成为了人人称颂的青天大老爷。

    只不过,这就苦了高风他们了。

    之前修一个村子里的路,他们就用了两个多月。那么现在要把东山县下头的所有路都修好,堤坝也要该修补的修补、该重建的重建。以高风的估计:“怎么也得半年时间。”

    也就是说,至少这半年时间,他们一家人是要聚少离多了。

    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相依为命了四五年。现在没有他在身边,顾采宁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依然没能适应这种让人难受的空荡。

    在高风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她真真切切的确认了:她是真的把这个男人放在了心里,也离不开他了。

    “等这次修完路回来,我就再也不放他出去了!”顾采宁暗暗说道。

    在这期间,高天赐在牢里待满了半年,终于被放出来了。只是人出来后,他就被田氏接回家,然后一天到晚缩在家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听王三媳妇说,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他腿瘸了,人瘦得跟一把骨头似的,身上好像还长了好多脓疮。他脾气也暴躁得不得了,每天在家里摔摔打打的,骂田氏、打儿子,就连田氏请来给他看病的大夫都被他给拿瓷片划破了头。现在那边高家里乌烟瘴气的,田氏天天晚上都抱着孙子哭呢!”

    当然,她没说田氏一边哭还在一边骂顾采宁高风夫妻俩,任何他们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辱骂的话语全都从田氏嘴里说出来了。甚至,田氏还一股脑的将他们家现在的结局推到了高风和顾采宁两个人头上,认定就是高风和顾采宁害了他们。

    尤其是顾采宁!田氏坚信——要不是有顾采宁这个扫把星出现,他们一家子肯定还和和美美的住在一起,高风也依然在家里任劳任怨,又哪里会摆脱他们自己跑出去过好日子去了?

    甚至有一次,田氏还说出了“他们一家子的好日子都是从我们这里偷过去的!那些本来是属于我们的!肯定是那小妖精悄悄找道士做法,把我儿的好运势给抢过去了。不行,我得再请大师把我儿的运给夺回来!”。然后,她就赶紧去找得道高人来给儿子抢运势,结果钱流水一样的花出去,高天赐依然天天在家里喝酒骂人,一点改变都没有。

    只是骂归骂,这母子俩自从上次在府衙里走过一趟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在他们跟前。

    对顾采宁来说,只要这一家子没来他们家找事,那随便他们自己爱怎么样怎么样,她不管!

    眼下她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谁还有空管那些阿猫阿狗?

    只是没想到,好容易解决掉了田氏母子俩,回头顾家那边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不过这次找来的不是顾大成,而是顾大成他兄弟,以及顾宁娘外婆家的人。

    这群人刚到高家门口,就被露出尖牙呜呜咆哮的毛毛给吓得动弹不得。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扭头跑掉,而是站在邻居家门口,对着高风家里大喊顾采宁的名字。

    “顾宁娘,你出来!我是你舅舅啊,舅舅来看你了!”

    咻!

    他话音刚落,一颗圆滚滚的珠子就飞了出来,砸在他嘴角,疼得他龇牙咧嘴。

    抬头一看,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家院墙上头已经排排坐了三个小娃娃。一个男娃两个女娃娃,那两个女娃娃长得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这是顾采宁生的双胞胎。

    顾宁娘的舅舅郭昌刚想拉下的脸立马就扬起笑容:“晨丫头晓丫头,我是你们舅公啊!舅公来看你们了,你们赶紧把狗牵走,给我们开门啊!”

    “我不认识你。”晨丫头坐在墙头摆着小腿,手里拿着弹弓把玩着。

    晓丫头接话:“爹说,不认识的人不能放进来,不然他们会欺负娘!”

    郭昌嘴角一阵猛抽。

    “咦,这是什么?”这时候,他儿子突然捡起地上的东西,立马发出惊呼,“爹,这是琉璃啊!这么一颗珠子镇上铺子里卖五文钱一个呢!”

    郭昌一听,他顿时心肝儿都疼了。

    五文钱一个的琉璃珠子,现在居然就被这几个小娃娃捏在手里打弹弓玩!这个顾宁娘,他们真是越来越败家了!

    而且败家就算了,他们还招来了一群不三不四的外人,把好好的钱都给送进外人手里去,却把自家亲戚给扔到一边不管不问。这么不懂事的晚辈,他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点什么叫长幼尊卑!

    “顾宁娘,你给我出来!自己亲舅舅来了你还不来迎接,有你这样的吗?”

    他一连叫唤了好几声,顾采宁才出现在了墙头。

    “亲舅舅?不好意思,没听说过。”顾采宁凉凉道,“既然之前我差点被卖掉的时候你没有出现,那么现在你也没有出现的必要了。玮哥儿,晨丫头晓丫头,他们就留给你们玩吧!”

    “好嘞!”

    三个小娃娃一听,顿时双眼大亮。

    郭昌听到这话,他心里猛地一惊。

    然后,更让他意想不到的画面出现了——

    只见这三个骑在墙头上的小家伙竟然直接从一人多高的墙上跳了下来,而且双脚稳稳着地!着地的瞬间,他们就拔脚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动作干净利落,就跟在平地上行走一样,一点阻滞都没有!

    眨眼的功夫,这三个小家伙就来到他们跟前。

    “晨丫头晓——”

    郭昌赶紧又想说话,可还没等他把招呼打完呢,他就察觉到脚下一软,自己已经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扑通扑通!

    紧跟着,他身后的人也都纷纷被放倒在地。

    甚至一直到倒地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是怎么倒下去的!

    “哈哈哈!”

    而这个时候,晨丫头几个孩子早已经退到一边,看着他们傻乎乎的模样放声大笑。

    村里的孩子们见到动静跑过来,看到这群人五体投地的姿势,也都跟着笑个不停。

    郭昌几个丢了大脸。好容易爬起来,结果还没站稳脚跟呢,他们又察觉到眼前一道残影闪过,他们又跟下饺子似的一溜烟的被放倒了。

    再爬起来,再被放倒……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们终于发现了对他们下手的人——竟然就是玮哥儿他们几个小娃娃!

    “你们!”郭昌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玮哥儿却朝他们吐吐舌头:“一个大人,连小孩都打不过,丢人!羞羞!”

    “就是,丢死人了!”村里的孩子们见了,也都跟着嘲笑起他们来。

    郭昌张嘴想骂,就又听到咻的一声,一颗琉璃珠子塞住了他的嘴。他一个不查,竟然就给吞下去了!

    五文钱呢!郭昌后悔得不得了。

    “你再张嘴啊!我的珠子等着呢!”对面,晓丫头晃一晃手里的弹弓,还一脸希冀的看着他。

    这晓丫头也是个祸害!

    郭昌胆怯了。

    虽说他知道琉璃珠子值钱,可那也比不上自己的命啊!他可不想被这种珠子活活噎死!

    眼看闯不进高家,甚至现在他们还成了一群小孩子的笑柄,他脸上也挂不住,赶紧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就跌跌撞撞的跑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跟着他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切,没有的家伙!”晨丫头几个见状,又跳着脚的骂。

    但再怎么骂,这群人也没有回头。晨丫头几个也就叼着弹弓,回身一个助跑,爬上院墙,再纵身一跃,就跳回了院子里。

    “娘!”

    “大伯母!”

    看到正在院子里记账的顾采宁,三个孩子都兴冲冲的围拢过去。

    顾采宁抬眼看看他们:“今天练手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就是他们不反抗,没多少意思。”晨丫头认真的回答。

    “嗯,那下次给你们找几个能反抗的。”顾采宁点头。

    玮哥儿眼珠子转了转,他突然开口:“大伯母,这些人今天过来,应该是来意不善吧?”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想来分一杯羹的。而且最大的可能,他们是想把王三他们手里的活抢过去自己干。毕竟那活计现在着实赚钱,之前拒绝过的那几个村子的人都反悔了。”顾采宁凉凉道。

    “只不过,我懒得和他们多说。他们敢找上门,我就敢把他们送给你们练手!等着吧,以后这样的靶子还多着呢,够你们练的!”

    “嗯,那我们等着了!”几个孩子顿时都兴奋的点头。

    这件事过后没两天。一个天刚蒙蒙亮的早晨,大峰村那边的人突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高娘子,不好了!山里的那群狼,他们……他们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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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必须严惩

    “不可能。”

    顾采宁毫不犹豫的摇头。

    “是真的!”来人却急得直跺脚,“就昨天半夜,那群狼突然一下就冲了出来,把我们的人给围了起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放!不信的话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顾采宁立马眉梢一挑。“大半夜的,你们为什么要去山林?”

    “那个……我……”

    “狼群的天性是躲避人群。除非自身的安全受到威胁,否则不会主动对人发起进攻。你们既然被它们给围了,那一定是你们先干了什么。”

    “我们没对它们干什么啊!那可是狼啊,我们哪敢和它们对着干?”

    “没有对狼干什么,那你们就是对山林,或者是住在山林里的其他人干了什么。”顾采宁沉沉开口。

    来人顿时说不出话了。

    顾采宁冷笑几声。“你们到底干了什么,是现在自己交代,还是等着我来说?”

    来人依然一声不吭,只是眼神闪烁得厉害。

    顾采宁声音更冷:“你们是不是眼红王三周六两家人现在靠着蛇圈赚钱了,你们就后悔了,想把他们给赶走,然后自己取代他们?”

    眼前的人瞬时一个激灵。

    “不是的!我们、我们只是想去那边看看,就看看而已,没别的意思!”

    “你觉得这种鬼话我会信吗?”顾采宁笑问。

    察觉到她冰冷的目光在身上扫射,来人又开始浑身直发颤。可他坚持咬紧牙关,又不说话了。

    眼看他死活不肯承认,顾采宁直接摆手。“既然你坚持认为自己没错,那这件事我也懒得管了。你们自己招惹的狼群,那你们就自己去解决。反正死的又不是我的人。”

    说着,她就招手:“来人,送客!”

    玮哥儿几个小娃娃立马跑过来,拉着他就把他往外推。

    她竟然是真的打算甩手不管?

    眼看都要被推出院子去了,这个人才急了。他连忙想要将玮哥儿几个小家伙给推开,可手上一用力……他却发现他的力气就跟使在了棉花上一样,竟然根本就把他们给推不开!

    倒是这几个最高还没到他肩膀高的小家伙,他们只轻轻一用力,就把他给扔出大门去了!

    砰!

    一声闷响过后,高家大门死死关上,将他给拒之门外。

    来人彻底傻眼。

    他刚想上前去敲门,却又听到汪汪汪一阵叫唤。一个毛茸茸的大东西从院子里窜了出来,直朝他这边扑了过来!

    “我的娘诶,这是狼啊!”

    一看到这和土狼几乎一模一样的外形,还有这么高大的身影,这个人身形狠狠的一颤,立马脚尖一转,飞也似的朝外跑去。

    眨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踪影。

    再等到葛里正和大峰村村长一起气喘吁吁的赶到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那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把自己缩成一大团,圆润的蜷缩在双柳村村口瑟瑟发抖的情形。

    大峰村村长曹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连忙上前,一把提起这个人的衣领。“我不是叫你来找高娘子帮忙的吗?结果你就是这么帮的?亏得我多留了个心眼去把里正给请来了,不然就你这德行,我儿子他们还得被困在山里不知道多久呢!”

    可没想到,一看到他,这个人就跟见到了亲人似的,立马抱住他的大腿哭喊:“村长,您可算是来了!”

    曹广愣住了。

    “你别以为你给我装可怜,我就会不和你多计较了。”

    “村长您是不知道,那个高家,他们家里有狼!”村民现在还吓得浑身发抖。

    曹广脸一沉:“你胡扯些什么?狼是能家养的东西吗?你为了给自己开脱,还真是什么理由都敢瞎编。”

    “我没有!我是真看到了!那么高,那么大,一双眼睛绿幽幽的,还是直接从墙里跳出来的!当时它对我露出两颗白森森的牙,眼看都要把我给撕了。亏得我跑得快,不然现在你们就得来给我收尸了!”村民越说越害怕,眼泪不停的往下淌。

    看他这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还真不像说谎。

    曹广看一眼葛里正,就见葛里正已经抬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曹广连忙应声,也抬脚跟上。

    “村长,别啊!那里真的有狼!”村民见状连忙低喊。可眼睁睁看着葛里正两个人都已经走了,他犹豫了一小会,最终还是迈开脚跟了上去。

    当葛里正几个人一路摸索到高风家门口的时候,他们果然看到那一所气派的大宅子门口正蹲坐着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或者说,叫他狼更合适一点?

    反正当曹广和葛里正两个人看到的时候,他们第一眼都被吓得脚下一软,差点也想转身跑走!

    “嘻嘻,又几个被毛毛吓到的。”

    这个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孩童清脆的嬉笑声。葛里正抬头看去,他一颗高高悬着的心就落地了。

    是张元立和高风的几个孩子!

    上次青山镇的醉仙楼开业的时候,他身为里正,当然也去凑了热闹。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见到了这几个孩子。当时他还和这几个小娃娃打过招呼,给他们吃了几颗糖呢!

    他记得这几个孩子特别活泼,人也机灵得很。不过这样骑在那么高的墙上蹬着小腿的情形还是让他的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他赶紧朝着坐在院墙上的几个小娃娃招手:“你们怎么爬到墙上去了?快下来!当心摔着了!”

    几个小娃娃立马都嘻嘻笑了起来。玮哥儿直接爬起来,稳稳在墙头上站稳了。晨丫头晓丫头也有样学样,三个小家伙两手叉腰,气势汹汹的看着他们。

    “你们来我家干什么的?”

    他们竟然一点都不怕!

    葛里正自己手心里都出了一层汗。“那个……高大小姐,高小小姐,我有事想见你们娘亲,还请你们代为通传一下。”

    “好吧!”

    晨丫头晓丫头也记得他。所以看他态度不错,晨丫头就爽快点头,然后转身纵身一跃,人已经没了踪影

    “慢点,小心!”

    看着这个小小的娃娃就这么跳了下去,葛里正一颗心都不禁狠狠一蹦。

    但马上,他就看到高家的大门开了,顾采宁带着两个女儿还有玮哥儿一道出来了。

    “汪汪汪!”

    毛毛也连忙摇摆着尾巴,主动往顾采宁那边凑了过去。

    虽然刚才他们已经竭力忽视毛毛的存在。但现在眼睁睁看着毛毛就这样主动往顾采宁身边凑过去,晨丫头这几个孩子更是欢喜的和它凑在一起玩闹,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葛里正又不禁眼角抽了抽。

    突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心头,他又不禁盯着毛毛多看了几眼。

    而此时,顾采宁也已经主动走过来。

    “不知道是哪阵风,竟然把堂堂青山镇的葛里正都给吹到我家门口来了?”

    葛里正一脸苦笑:“高娘子您这是在骂我呢!不过也是,我的确是该骂!我没看好手下的人,让他们犯错了。现在,我是特地来向你赔不是的!”

    说着,他就连忙拱手鞠躬,朝顾采宁行了个大礼。

    顾采宁撇唇。“可是刚才我问他们实际情况,他们死活不肯承认呢!”

    葛里正连忙回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老实交代?你当高娘子和你家的混账婆娘一样,两眼一抹黑,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今天你来找她的时候,她肯定都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现在你还想在她跟前装傻充愣?我看是你太傻太愣了!”

    “现在,你还不赶紧把一切都老实向她交代了?”

    村民被骂得晕头转向。他赶紧朝村长曹广投去询问的眼神。

    曹广现在也一脸菜色。他无奈点点头,示意村民实话实说。

    但村民还没开口,顾采宁就直接指向了他:“你来说。”

    “啊?我……这事和我没关系。”曹广赶紧摇头。

    顾采宁又冷冷一笑:“看来你们是嫌那些被困住的人活得时间太长了。既然如此,我如你们所愿!”

    丢下这话,她又要带着孩子们折返回去。

    葛里正气得一脚往曹广身上踹了过去。“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是吧?人家高娘子都问了,你还不给我实话实说?再敢胡扯,这个村长你也被指望做了!”

    里正生气了,曹广顿时也端不起来,他只得老实交代:“没错,人是我们派出去的。可我们也真没打算干什么啊!我们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叫他们以为山上闹鬼,不敢继续在山上住着,然后……然后,蛇圈没人看,就换我们的人来。我们真没打算干什么坏事!”

    “断人财路,还不算干坏事吗?”葛里正又狠狠往曹广身上踹了几脚,“一开始人家可是主动提出要把这个活计交给你们的,是你们死活不同意。结果现在人家找了别人,你们看到别人发财了,你们就又开始动歪心思,你也好意思!活该他们都被狼围!不然要是你们真把双柳村的人给吓坏了,我都没法向高娘子交代!”

    “好了,不要再装了。”顾采宁没好气的呵斥,“我知道你们是翁婿,不过葛里正你下手也太装腔作势了点。有本事你就给我踹狠点,装模作样我可受不了。”

    葛里正一咬牙,果然真个往曹广身上踹了一脚,一下就把曹广给踹出去好几步远。

    踹完了,他又舔着笑脸:“高娘子,这件事的确是他们的错,现在人我也教训过了。可转念想想,好歹事情还没有造成太大的坏处不是吗?反倒是大峰村的人现在还被狼围着呢!从昨晚上到现在,他们又惊又怕的,再这么下去怕是撑不住了!你就行行好,去帮帮他们吧!”

    “行啊!”既然他已经表达出态度了,顾采宁爽快点头,就对孩子们招手,“走,我带你们去山林里的蛇院里看看去。”

    “好哇!”

    几个孩子一听,顿时兴奋得又蹦又跳,赶紧去把自己的小马牵出来,然后手忙脚乱的爬了上去。

    就连毛毛也开心的汪汪大叫了几声,开始围着小主人们的马儿打转。

    葛里正看到这一幕,他心头又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顾采宁就是等着这一刻吧?

    只是他没机会问了。

    因为顾采宁此时也已经爬上马背,然后一抽鞭子,她胯下的骏马就扬起蹄子,朝着前方飞驰而去。

    玮哥儿几个小孩子别看个头小,但他们也早在马背上坐得稳稳的。顾采宁前脚刚走,他们也催动马儿跟了上去。

    不过好在他们人小,所以马儿跑得并不快。葛里正连忙骑上自家的骡子,好歹还能跟上。

    一行人慢悠悠的来到青山镇的山林里,那都已经是下午了。

    王三和周六两个人正在蛇院边上转悠呢!见到顾采宁几个人过来,他们俩立马上前来:“风哥儿媳妇你来了。现在人在那边呢,你快去看看吧!”

    顾采宁跟着他们走过去,就见在距离蛇圈也就十来步远的地方,一群狼正将三个人团团包围在中间。

    也不知道他们保持这样的姿势多久了,反正当顾采宁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这群狼的气势依然凶猛得很。尤其是那一条坐在群狼最前头的狼王,他的背影如此宽厚威猛,气势超凡脱俗。

    在它的对比下,对面那三个吓成一团的男人简直没法看。

    汪汪汪!

    看到这么大一群狼,毛毛突然发狂一般的叫了起来。

    群狼立马齐刷刷回头看了过来。狼群中也迅速跑过来一道身影,是黑风。

    但黑风只是朝他们这边跑过来几步,然后在和顾采宁正式碰触之前就停下了。甚至,它马上还后退了几步,和他们保持安全距离。

    见到这一幕,顾采宁心口一阵生疼。

    回归野外这么久,黑风身上的野性也回归了。而和野性一起回归的,还有对人类的防备。这个防备的对象也包括她。

    不过这样也好。它们这样的生物,必须时刻保持着对人类的警惕。只要它们好,她和它保持距离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两年她一直没有主动过来探望过它、之前几次过来这里查看地形也没有召唤过黑风,不就是因为如此吗?

    只是毛毛察觉到黑风的动静,它还拦在顾采宁跟前狂叫个不停。顾采宁连忙将它给叫回来,然后她回头朝着葛里正几个人微微一笑:“看来他们的情况很不乐观呢!”

    何止是不乐观?

    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还被狼群给死死盯着,甚至连合一下眼皮都不敢,这几个人肯定又累又怕,胆都已经被吓得稀碎了!

    他们远远看着这阵势都担惊受怕,就更别提现在正被圈在正中的那几个人了。

    这不,当看到葛里正一群人过来了,那三个人也只是目光亮了亮,却是分毫不敢乱动。

    葛里正和曹广已经要哭了。

    都不用葛里正再催促,曹广就扑通一声对着顾采宁跪下了:“高娘子,求求您赶紧把我儿子放出来吧!我们老曹家九代单传,到我这一辈也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他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我也活不下去了!”

    “想让我帮忙,可以。不过,你得付出相应的代价。”顾采宁冷声道。

    曹广一愣。“代价?刚才我爹不是都已经踹了我一脚……”

    “那叫什么代价?那只是他表达忏悔的一点诚意而已。”

    “那你还要什么代价?”

    “我要你们让出巡山的权利。”

    “不行!”曹广下意识的摇头。

    不过马上,他就改变了语调,变得可怜兮兮的。“高娘子,这次我们知道错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你就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改过自新吧!”

    “不给。”顾采宁冷冷拒绝。

    曹广一愣,他忙又向葛里正求助。葛里正正要开口,就见顾采宁的冷眼扫了过来。

    “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这是我一直以来秉持的理念。你们犯下这么大的错,而且初心就是险恶的,那就必须重罚!我要是轻易就原谅了你们,那只会让你们以为我脾气软好欺负,以后你们肯定还会再犯。甚至还会有人有样学样。毕竟,我既然都原谅了你们,那就没有资格严惩他们不是吗?”

    “为了杜绝你们任何人生出这样的念想,也为了给所有人以警示,今天我必须严惩不贷!”

    掷地有声的呼喝,震得葛里正胸腔里都一阵嗡嗡作响。

    他愣一愣,到了嘴边的话就吐不出来了。

    “高娘子你说得对,这件事是我们做错了。既然这样,他们的确该罚!”

    “爹!”曹广低呼。

    “你给我闭嘴!”葛里正立马回头,“以前我就是太惯着你们了,才叫你们一个个胆大包天,什么事都敢干。现在,高娘子给你们这个教训,我看就很好!你们都给我好好记着!我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曹广被骂得低下头。

    顾采宁就眉梢一挑。“这么说,我们达成一致了?”

    “达成一致了,达成一致了。”葛里正连忙点头。

    顾采宁就大步走到狼群边上,她对坐在正中的狼王点点头:“多谢你们帮我保护我的人。现在我来了,你们可以走了。回头我送一头羊来犒劳你们。”

    狼王立马嗷呜叫了一声,然后站起身。

    紧接着,他身后的那群狼也立马起身,大家都在狼王身后排成一列,跟着他朝林子深处跑了过去。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这群狼就不见了踪影,甚至连狼群奔跑的脚步声都远远的消失不见了。

    “它们、它们就这么走了?真的走了?”

    曹广见状,他惊讶得呆怔了半天,好容易才艰难吐出几个字。

    王三周六两个人却是又惊又喜。

    “风哥儿媳妇,这群狼还真是来给你帮忙的啊?一开始我们就这么猜来着,可又不敢确信。现在看到你这样,我们就真信了!”

    “还有,刚才那头狼是不是黑风?我看着挺像的!”

    “就是它。”顾采宁颔首,“所以以后你们安心在这里住着。黑风它们会保护你们的。”

    “那敢情好!”周六连忙拍拍胸口,“一开始我就觉得蹊跷呢,你们好好的怎么会想到跑这么远来圈山林。现在我才算是搞明白了,感情你们圈下来这么大一块地,是为了护着它们啊!”

    而既然知道了狼群里有黑风,再加上昨晚上到现在,这一群狼维护他们的表现,他们也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倒心里还对这群狼生出几分亲近感。

    曹广一群人听到这话,他们又惊呆了。

    “这群狼……你们认识?”

    “那还用说?刚才和那头狼王坐在一起的,那个可是在风哥儿家住了好些年的!我家狗都是它生的呢!”王三一脸得意的说道,“要不是担心我家就媳妇闺女在,没人护着他们,我早就把我家的天狼给带来了。要这样的话,都不用它们出马,这几个人就能被我家天狼给撕了!”

    他指向曹广儿子几个人。

    周六也点头。“所以你们应该庆幸,亏得黑风是跟人一起过过几年的,身上还沾染了点人味。不然就冲着你们干的那些事,它们早把你们给撕了!”

    曹广几个人立马一个哆嗦。

    尤其曹广的儿子。好容易狼群走了,他刚要松口气。结果现在听到王三周六两个人的说辞,他好容易站起来的双腿又是一软,人又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感情,他们一直鄙视着、很不当回事的这两个庄稼汉,居然家里也藏着宝?

    就更别说高风顾采宁这一家了。本来在他们心里,这一家子就已经很厉害了,但现在知道了这些,这对夫妻已经不仅仅能用厉害来形容,他们简直就是恐怖!

    毕竟,能把狼驯养在家里几年,甚至还留下狼崽子来养的人,从古到今能有几个?

    他也是胆肥,居然敢和这群人对着干!

    现在想想,他只觉得浑身越发的虚软,甚至比刚才被狼群围着的时候还要软得多。

    曹广过来,他还扶了好几次,才勉强把儿子给扶起来。

    葛里正见状,他也赶紧在心里长出了口气——亏得刚才他没让女婿再说太多。不然,只怕事情就不是这么容易能收场的了!

    他忙又扬起笑脸。“高娘子……”

    “接下来,原本分给大峰村的地界,你再划分一下,分别给红水村和天长村吧!辛苦费也一样,分给他们。以后就劳烦他们多往山里走几步了。”顾采宁凉凉开口。

    红水村天长村两个村子里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们闻言,他们顿时也欢喜了起来。

    没想到曹广父子俩犯错,最终得利的却是他们!

    眼前这个小媳妇看着瘦瘦小小的,却气势惊人,尤其心胸宽广得很!

    与此同时,他们也万分庆幸,他们一开始只是悄悄的在心里嫉妒了王三周六一阵,但并没有真个对他们出手。不然,现在大峰村的下场就是他们村的下场!

    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好戏,顺便又收获了一比不小的好处,两个村的人都欢欣鼓舞,他们赶紧都对顾采宁拍着胸脯打包票。

    “高娘子你放心,以后山林我们一定好好帮你们看着,这群狼我们也当祖宗一样供着。还有你们家的蛇圈,我们保证不再靠近这里一步!”

    知道这群狼和顾采宁家的关系,他们又哪还敢生出任何歪心思?

    眼下他们还是老老实实挣自己的小钱就够了!好歹现在镇上的醉仙楼开起来了,生意还红火得不得了,连带的镇上多出来好些铺子,干活的机会也多多了。他们想挣钱的话有的是机会。

    这一切还都多亏了顾采宁一家呢!

    顾采宁只点点头,就又翻身上马。“走吧,回家了。”

    葛里正正想说马上天就黑了,你们还是留下过一夜再走吧!只是想到今天发生的那些事,他话到嘴边,还是又咽了回去。

    现在的他哪有脸再留顾采宁?而且以顾采宁一家子的本事,他们也根本就不怕夜半赶路!

    因此,他只是站在原地目送顾采宁一行人走远了,才又低叹口气,回头看看依然一脸菜色的女婿外孙们:“这一次,你们算是见识到真佛了。不对,不止你们,我也是!以后咱们想好好过日子的话,还是小心点吧!”

    说着,他又长叹口气,就摇晃着脑袋。“走吧,回家了!”

    当走上回家的路的时候,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

    四周围的一切都被夜幕笼罩起来,只有顾采宁提在手里的一盏灯笼发出幽幽的光线,勉强将眼前的路面给照个清楚。

    “娘,你看!”

    突然,晨丫头低叫了声。

    顾采宁回头一看,就见旁边的山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道绿光。

    仔细看看,还不止两道呢!

    幽幽的绿芒在夜晚的山林中闪现,一道接着一道,这样的画面在寻常人看来,必定恐怖至极。但顾采宁看在眼里,她却开心的笑了,心里也觉得暖融融的。

    “黑风,谢谢你带着孩子们来送我。”她对着最前头的那两抹绿光笑道。

    听出顾采宁言语里的愉悦,孩子们也被带偏了。

    “这光真好看!”晓丫头大声说道。

    “那是当然。这是你们的大姐姐特地来给咱们送行的呢!”顾采宁笑道。

    几个孩子顿时都开心得不得了,还纷纷主动同山林里的狼群打起招呼。

    这几道绿芒就这样看着他们,一直到他们的身影走出山林,直到看不到了,才熄灭了。

    这么一路走回去,他们走了足足半夜,才终于回家了。

    一天时间,来回走了约莫一百里地,孩子们都累得不行。进门之后,他们赶紧洗把脸泡个脚,就回房去睡觉了。

    可顾采宁的精神却还异常兴奋。

    今天黑风他们为她做的那些事还不停的在心头浮现,要不是顾及着孩子们,今晚她差点都不想回家了!

    哎,只怕下次再见到黑风的时候,它应当连主动迎上来都不会了吧?甚至就连毛毛都已经忘了它亲娘的味道,今天刚刚见面的时候还对它的爹娘兄弟们龇牙咧嘴。

    这孩子也是个暴脾气,倒是和晨丫头晓丫头玩得好。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事,顾采宁慢慢躺回到床上。

    但马上,她就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谁?”

    她一个反身,双眼死死盯住床板上那一个漆黑的隆起,双手也紧握成拳,时刻准备着迅速出击!

    但马上,她就听到一声轻笑。“这才几个月,你就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是高风!

    他回来了!

    辨别出他的声音,顾采宁心头一阵欢喜,她立马飞扑过去。

    “呀!”

    高风都没有察觉到她会这么热情。被她这么狠狠一扑,他毫无准备之下,竟然被她又给扑倒在了床上。

    后背和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床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顾采宁却欢喜的坐起来,她双手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印下一个狠狠的吻。

    刹那间,高风不觉得疼了。他只觉得唇瓣上软绵绵,麻酥酥的。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你……”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顾采宁大叫。她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

    高风立马唇角高高翘起。

    “我也想你。所以等事情办完后,我就立刻赶回来了。”

    顿一顿。“结果没想到,我刚回来,就发现家里空落落的,你们全都不见了!”

    “那也没见你去找我们啊!”顾采宁道。

    高风笑笑。“那点小事,你一个人就能摆平,我就不用去多插手了。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考虑如何给你一个惊喜。”

    是啊是啊,他这个惊喜安排得可真好,她的确是又惊又喜!

    顾采宁开心的点点头,就又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你这个人,才出去半年就学坏了。”

    “那我还能更坏呢,你要不要见识见识?”高风立马就说,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好啊!”顾采宁毫不犹豫的点头。

    男人立马眼神一暗,就一把拥住她翻过身。顺便脚尖一勾,把帐子放下,久别的小夫妻立马放肆痴缠起来。

    ------题外话------

    黑风和顾采宁疏离的表现,小茶是参考的电影《重返狼群》,里面主人公养大了一条狼,后来把它放归野外。第一次回去看它的时候,那条狼还主动和她亲近。但时隔一年再去,狼就开始防备她了。至于毛毛对母亲的激烈反应,则是小茶朋友养的小狗,从小被送到朋友家里,后来见到自己的妈妈,也对着它狂叫,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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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孝子哭坟

    仿佛要把这几个月来的相思全都发泄出来,顾采宁和高风纠缠了许久,一直到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房间里的喘息声才渐渐淡去。

    顾采宁懒洋洋的靠在高风怀里,指腹轻轻在他脸上的那道伤疤上摩挲着,一边轻声问:“你就这么回来了?县太爷他们就没对你说什么?”

    “说了。叶老想收我在他手下做事,还保证只要我跟他走,他以后的位置就留给我。田昊久也私底下找我说了好些次,让我去给知府大人效力。但我都拒绝了。”

    “哦?”顾采宁眉梢一挑。

    高风笑笑。“我跟他们说,我这辈子不想再追名逐利了。现在在乡下的生活就过得很舒服,我很喜欢,不想有任何改变。”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顾采宁无奈摇头,“他们当时肯定气得脸都变了吧?”

    “好像是,不过我没有仔细看。”高风打了个哈欠,他就垂下脑袋,将脸埋进顾采宁的颈窝里头,“我好累,你让我先睡一会。没你在身边,我都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她又何尝不是一样?

    顾采宁心里暗道,就一手轻轻在他肩上拍了几下。

    不过眨眼的功夫,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微重的鼾声——这家伙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那他是真的累了。

    不过两个人纠缠一整晚,顾采宁其实也累得够呛。有他在身边,两个人肌肤相亲,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还有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都让她的整个身心都平静了下来。

    顾采宁慢慢闭上眼,她也依偎着这个男人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才睡了一会,两个人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孩子们的脚步声,以及低低的说话声。

    马上,晨丫头晓丫头的呼喊声接连响起——

    “娘,起床啦!”

    “娘今天睡懒觉了哟!”

    顾采宁和高风就又双双睁开了眼。

    “走吧!你回来了,那也该去验收一下他们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了。”顾采宁对高风说道。

    高风点头,两个人立马翻身下床,双双出去了。

    吱呀一声响,房门开启,钰哥儿三个孩子已经在他们房门口排排站好。当高风抬出第一只脚的时候,三个小家伙就齐刷刷的大喊:“娘(大伯母)羞羞,睡懒觉!”

    结果,当发现走出来的人是高风的时候,晨丫头晓丫头顿时欢喜得尖叫起来。

    “爹!”

    两个小丫头异口同声的大喊,就跟两截小火车头似的朝高风这边撞了过来。

    高风笑呵呵的把女儿抱起来,一边胳膊上坐着一个,然后轻轻掂了掂:“嗯,长高了,变重了,真好。”

    他也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把孩子们一起带了出去,一家人一起开启了新一天的征程。

    好容易又和亲爹团圆,晨丫头晓丫头高兴得不得了,两个孩子也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娇憨,死活都不肯和高风分开。姐妹俩叽叽喳喳的,不停拉着高风说话。高风疼爱女儿,也认真的听她们在耳边咋呼了半天,必要时候还认真回应。顾采宁才听了一会,她都受不了了。

    钰哥儿在一旁看着,他脸上满是羡慕。

    “我爹从没有这么对我和哥哥这么耐心过。”他小声嘟囔。

    顾采宁摸摸他的头。“你爹心里当然也是关心你们兄弟俩的,只是他把这份关心一直放在心里,没有表达出来而已。”

    “我知道,我爹就和大伯母您一样。”钰哥儿点头说道。

    顾采宁嘴角抽了抽。

    钰哥儿马上又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怪我爹。就是……每次看到晨妹妹晓妹妹和大伯一起玩,我还是免不了会羡慕。”

    “那下次你爹娘再来,你就自己扑过去抱住他们好了!反正他们也不会把你给推开。”顾采宁随口说道。

    钰哥儿一听,他立马眼睛一亮。“这个主意不错,我试试!”

    还真试啊?

    顾采宁无语别开头。

    小弟,到时候你要是被吓到了,可千万别怪我。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钰哥儿的失落只是一点小小的插曲。总体来说,他们一家今天的整体基调就是欢欣愉悦的。因为高风的回归,全家人都开心得不得了。当然,现在整个双柳村的人也全都开心得不行,因为——村里的男人都回来了!

    所以家家户户都杀鸡炖鸭的,到处都飘着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这又乐死了村里的小娃娃们。

    他们有肉吃了!

    只是男人们出去忙了好几个月,这次又匆匆忙忙的赶回来,大家都累得不行。因此,他们大都休整了三天才终于恢复了过来。

    三天后,一大清早的,外头就听到一阵男人凄厉的哭嚎声传来。

    顾采宁一家子刚晨练完毕。听到这个声音,顾采宁眉梢一挑:“陈旭冉回来了。”

    高风点头。“听出来了。”

    “那,要不要去看个热闹?”

    “好啊!”

    两个人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定,就双双出了屋子。

    其实都不用走太远,因为那声音是从他们村头传来的。

    夫妻俩走到大门口,就见陈旭冉正素白,头上还缠着一条骂声,手里举着招魂幡,一路跌跌撞撞的朝前走着。

    一边走,他还一边扯着嗓子哭喊:“爹,不孝儿回来了!孩儿终于圆了您的梦,考中了进士,可是您怎么就没多等等孩儿呢?孩儿不孝啊,早知道您在孩儿走后就病了,孩儿就不该离开家乡,孩儿应当留在您身边尽孝才对。不然您就不会走得这么孤单了!爹啊,爹啊!”

    一声连着一声的‘爹啊’,叫得声嘶力竭,催人泪下。

    顾采宁在一旁听着,她都忍不住有些眼眶发酸。

    而陈旭冉在走到他们家门口的时候,这个人忽的身形一晃,扑通一声跌趴在了地上。

    他也没爬起来,而是就保持着这个趴伏的姿势,手脚并用的继续朝前爬。一边爬,一边继续哭喊:“爹,孩儿回来了,孩儿这就来见您了!您等孩儿很久了吧?孩儿带着功名回来见您了!”

    他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现在再在地上一滚,那张俊俏的脸上立马糊满了灰尘,看起来落魄得不行。

    双柳村这边的人看到了,有些人都感动得跟着落泪了。

    “这就有点过了。”顾采宁却低声道,“他这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呢!”

    毕竟,她前些日子才当众发话,说过不会给娘家还有婆家的长辈们风光大葬。结果陈旭冉才刚回来,就当众上演了这么一出孝子哭坟。

    “嗯,他也是故意演给所有人看的。”高风点头。

    听到他们俩的话,陈旭冉爬行的动作微微一顿,但马上他就又继续哭喊着朝前爬了过去。

    一直爬到村尾,宋氏母女俩听闻消息也赶了过来。

    “夫君!”

    宋氏眼圈红红的,她赶紧叫了一声,就过去想扶起陈旭冉。

    可没想到的是,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将陈旭冉给扶起来,反倒却被陈旭冉给一把也给拉下去了!

    宋氏狠狠跌了一跤,身上也沾满了灰尘。

    她想爬起来,却发现陈旭冉死死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她也就干脆眼睛一闭,眼角挤出来两滴泪:“夫君,你可算是回来了!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爹,我……呜!”

    然后,灰扑扑的夫妻俩抱头痛哭。

    这都还没进家门呢,就掐上了?

    顾采宁叹为观止。

    她摇摇头,就转回身。“热闹看完了,回家吧!”

    装孝子贤孙,也就这么几招。真正的热闹其实是在陈旭冉回家后和宋氏的对阵上。只可惜,那是别人的家事,他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高风也点点头,就要和她一道转身走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忽听村口又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队伍中还有一支唢呐,吹得那叫一个响亮,瞬息把陈旭冉夫妻俩的哭喊声都给压制了下去。

    陈旭冉夫妻双双一愣,赶紧转头看过去。

    顾采宁和高风也怔愣了一下,他们回头去看,就见黄知县手下的齐师爷正领着一支锣鼓队热热闹闹的走进村子里。

    在齐师爷身后,高风还发现了叶老和田昊久的身影!

    村长得知消息,他赶紧迎过去。

    “齐师爷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此次全县修路,双柳村的男丁们付出的努力最多,功劳最大。只是之前县父母大人一直忙着处理东山县的一应事宜,对你们疏于过问。现在好容易路都修完了,也抽检过了,确定每一处的路面堤坝都修理得异常结实,县父母大人有感于你们的辛苦付出,和知府大人商量过后,这次特地让我带着人过来犒赏你们!”

    齐师爷笑呵呵的说着,就回头一招手,只见锣鼓队让到一边,县衙里的衙役们抬着几个大箱子走了过来。

    将十几个大箱子挨个排成一排放好,然后箱盖打开,露出里头装着的东西。

    乡亲们早已经围拢了过来。现在看到里头的东西,大家纷纷发出惊呼。

    其实箱子里的东西并不稀罕,也就是一些布匹铜钱,外加一些小玩意罢了。每家每户分一分,其实落到每个人手上的也没多少。

    但是,这是知府大人和县太爷一起给他们的赏赐啊!赏赐赏赐,赏的就是这个脸面,谁还在乎东西贵重不贵重?这些东西他们就算拿到手了,也肯定不会用,而是要摆在家里供起来的!

    而且黄知县这次也着实别出心裁。除了这些赏赐外,他还命人给出去做事的每家每户都打了一块牌子,上头清清楚楚的刻上了这家男人的名字,以及‘兹修路有功,官府特为赏赐’的字样。

    虽然只是普通的松木牌子,但上头的字就已经给他们脸上不知道贴了多少金了!

    当然了,村长家的两个儿子也一人得了一块。

    村长捧着牌子,他简直激动得不像样。

    “知府大人和县太爷真是太客气了!他们就只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知府大人和县太爷何必……哎!咱们县父母大人一心为民,知府大人也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官。能遇上这样的地方官,真是咱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哆嗦着嘴皮子,一连说了无数的好话,就又热情的邀请齐师爷等人上他家里去做客。

    齐师爷几个自然都爽快的答应了。

    于是,锣鼓队再次敲打起来,唢呐更是吹得震天响,大家伙一起簇拥着齐师爷一行人往村长家去了。

    这件事是双柳村每家每户的荣耀,也是整个村子的荣耀。村里人自然也都跟着蜂拥过去,一会功夫就都呼啦啦的没了踪影。

    徒留下陈旭冉和宋氏夫妻俩呆在原地,一直到人走光了才慢慢回过神。

    “夫君,虽然人都已经走光了。但既然这出戏已经开唱了,我觉得你还是继续唱下去的好。不然,有头无尾,那才会叫人笑话,你说是吧?”宋氏一边拿帕子揉着眼睛,一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陈旭冉立马悄悄瞪了她一眼。“这个还用你说?”

    他就推开宋氏,自己爬起来,嘴里继续哭着爹,然后踉踉跄跄的朝前走去。

    不过接下来,他没有再摔倒,更没有不顾形象的在地上乱爬。

    宋氏看在眼里,她又评价了句:“夫君你这也太不负责了。”

    陈旭冉只是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就继续我行我素。

    反正现在的风头都已经被齐师爷他们给抢走了,他演得再好又能怎样?甚至连双桥村的人都跑去双柳村看热闹,没多少人看他了!

    那他只要装得差不多,把场面给糊弄过去就行了。

    陈旭冉自暴自弃的想着。

    这边他一路嘶嚎着来到陈老爷的坟前,又是磕头又是哭喊,喊得嗓子都哑了,额头也磕破皮流血了,最终人昏倒在地,这一出戏才终于唱完了。

    而双柳村那边的那出戏,却一直唱到晚上还没停。

    为了给大家伙助兴,村长真个去镇上请了一个戏班子来唱戏。

    因为张元立的出钱供养,观音镇上的戏班子可是在整个东山县都出了名的好。戏班子的邀约不断,这次要不是村长摆出了县太爷的名号,那还把人给请不过来呢!

    如今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台下的人互相敬酒,有说有笑,热闹得不得了。

    这份热闹和高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高风一家子也理所当然被拉过来了。而且高风还被安排在了齐师爷那一桌。

    知道他不喝酒,所以村长特地让人给他准备了一壶茶。

    叶老年纪大了,他也没有喝酒,就和高风共享一壶茶。一边喝着茶,他又一边和高风聊起了修路的相关事宜,顺便旁敲侧击的问了他一些当年他在军中的职务。

    高风大都老实回答了。

    叶老听完了,他捋着胡子点头:“以前我处理这些农田水利的事情,大都是从百姓的角度出发,以及自己还有先辈们多年的经验积累,我自以为在这上头已经很是厉害了。结果遇到你,我才发现这些事情还能从军事的角度去看待、去想办法解决。你真是给我开辟了一条新思路!而且这么久了,每次和你聊天,我还能发现新的亮点,你可真是个宝贝啊!我真恨不能把你给留在身边算了!”

    田昊久也跟着点头:“这个主意好!这几个月我和高大哥在一处,我也从他那里学到了好些新东西。我都还没学够呢!我爹也说,高大哥虽然年岁比我没大几岁,但阅历却比我丰富多了。高大哥,要不你跟我们走吧,我爹那里也留了好位置给你呢!”

    说到底,他们还没放弃,这次甚至当众来拉拢高风了!

    村里其他人见状,他们也都纷纷附和,起哄让高风答应。

    只有村长看看高风的面色,他笑呵呵的举起酒杯:“叶大人和九公子你们一番好意,风哥儿他心里肯定感激得很。只是人各有志,他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那些还得看他自己的意思。”

    叶老立马转头看了村长一眼,村长又扬起满脸的笑。

    叶老再回头看高风。“高小弟,你的意思呢?”

    “叶老,我记得上次我就已经把我的心意表达得很清楚了。”高风沉声说。

    他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拒绝。但他这句话出口,叶老就心知肚明——他又拒绝了。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有太让他们下不来台。

    叶老顿时哈哈干笑了几声。“高小弟,你这个人啊,真是……哎,难不成你是担心我们和宋知县干出一样的事情来?这个你就放心好了,咱们的知府大人最是爱惜人才,从来不会为了给自己谋利而祸害手下的人。更何况,刑部的文书都已经下来了,宋捷父子罪大恶极,秋后问斩。就连他们的那群小喽啰也都流放的流放,入狱的入狱,这件事对我们所有人也都是一个极大的警示。不管知府大人还是黄知县,他们都不会再重蹈这个覆辙。”

    “我知道,但我还是觉得乡下的生活更适合我。”高风淡声道。

    不管他们怎么说,高风就是不松口,坚持就是要留在乡下继续过他的请苦日子!

    叶老和田昊久说干了唾沫,也没说动他分毫。

    到最后,还是他们自己放弃了。

    “算了算了!你这个人啊,性子真是我见过最顽固的!那现在我不多说了。不过什么时候你想通了,你再去找我们,府衙已知会敞开了大门欢迎你!”

    “多谢,不用了。”高风依然拒绝。

    “这种话你就先别说得这么满,说不定以后你就改变主意了呢?”田昊久小声道。

    “我不会改变主意。”高风只道。

    “你……算了,咱们先别说这个了。来,喝酒!”田昊久都无力了,只能借酒浇愁。

    一场酒席下来,乡亲们全都喝得醉醺醺的,然后歪歪倒倒的回家睡觉去了。齐师爷一行人自然是留在村长家里休息的。

    村长家的脚店已经修好了,他就把自家的房间留给齐师爷他们,自己一家人一起去脚店凑合一夜。

    当乡亲们纷纷回家的时候,高风也顺势和顾采宁一道朝外走。

    村长见状,他赶紧亲自来送。

    等出了家门,村长就一把拉住了高风。“风哥儿,你跟我说句实话,现在知府大人都叫人来请你了,你真不打算跟他走?”

    “我不去。”高风摇头,“我的性子不适合混官场。而且我没有别的本事,只会修修路,可这天下哪有那么多路需要修?现在知府大人用完我,接下来好长时间我都派不上用场。既然如此,我跟了他也没什么作用。我也觉得在乡下养蛇更自在些,和蛇打交道……反正让我更觉得安心。”

    他倒是想得通透。

    村长皱皱眉。

    “既然这样,那我家两个小子也不去了!”

    嗯?

    高风忙问:“他们也邀请你们了?”

    “可不是吗?叶大人说他很看好我家两个小子,我家两个小子这些日子和九公子也处得好,所以他们想把我家两个小子也收了。只是出了老郑家的那件事,我没一口答应,只说要考虑考虑,也是存了想看看你的反应的心思。现在既然你拒绝了,那我也拒绝好了!”

    “不用,你让他们答应吧!”高风却说。

    村长愣住了。“可是你……”

    “我是不适合官场,可是海哥儿他们都比我聪明机灵,如果你们也都有这个心思的话,那就不妨去试试。他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去学习。我也相信,叶老会手把手的好好教他们。有朝一日,他们如果真能长成为这方面的大家,那也是咱们双柳村的福气。”

    村长顿时双眼闪闪发亮。“风哥儿你是这么觉得的?你觉得这位知府大人靠得住?”

    不知不觉,他已经将高风的判断作为判断一切的准绳。只要高风说好,他就认定那一定是好的。如果高风说不行,那就肯定不行,他不会让自己的儿孙们碰触一下!

    “咱们这位知府大人很聪明,很会办事。海哥儿他们要是能学到知府大人的一成,以后就能混得很好。至于靠得住靠不住,这话都是虚的。人一辈子能靠的只有自己。只要自己凭本事站稳脚跟,那就算靠山倒了也没事。”顾采宁也开口,“就像双桥村的那位陈公子,他的岳父倒了,可他不一样风光得很?现在他还中了进士,陈家眼看就要更加风光了。”

    村长听得眉头直皱。

    “你们是在夸陈旭冉?可是他马上还要给他爹守孝三年呢!”

    三年时间里,什么变故都可能发生。而且在这三年间,他不能宴饮作乐,不能和外人多来往。那么三年后又是什么光景,那可不好说。

    “放心吧,以他的聪明才智,这三年间他不会老实待着的。”顾采宁道。

    高风点头。“所以,咱们村不想再被双桥村一直压着打的话,那就最好趁着这三年的空隙供出属于自己的厉害人物。靠着科举是不可能了,那么就让海哥儿他们去投奔知府大人吧!这或许是一条出路。”

    他们这是将振兴双柳村的任务交给了他的儿子吗?

    村长心里又一阵振奋。

    原来在高风眼里,他的儿子这么有前途!都是能和陈旭冉对着干的!

    他顿时精神大振,立马就重重将头一点:“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让我家两个小子答应。你就等着吧,三年之内,他们肯定能在府衙里混出个名堂来!”

    心里惦记着这件事,他都没心思和他们多说,就赶紧跑回去找儿子了。

    没了村长的絮叨,高风和顾采宁双双往回走。

    一路走着,顾采宁又忍不住斜眼看了高风好几眼。

    高风直接扭过头,大大方方的给她看。“你想问我什么?”

    “我只是在想,要是海哥儿他们真在府衙混得好的话,那估计会把咱们给甩得远远的。到那个时候,你真不会后悔吗?”

    “不会。”高风毫不犹豫的摇头。

    想了想,他又添了一句:“当然,如果你想过贵夫人的日子,乐意和那些官夫人们打交道的话,我现在也可以回去答应叶老。”

    “还是算了吧!”光是想想那样的画面,顾采宁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咱们现在的日子挺好的,我很满足了。咱们院子里的那些蛇也很好,他们可比外头的人好相处多了!”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高风点点头,就一把握住她的手,“我早知道,你是个和我志同道合的人。”

    顾采宁却嘴角轻扯。“其实,我也不是没有进取心的人。只是我的进取心不在官场,而在别的地方。在这一点上,不知道你和我是不是一样的志同道合?”

    高风闻言微微顿了顿,然后他才慢慢开口:“如果你说的是投身军旅,为国效力的话,那么咱们依然是志同道合的。”

    顾采宁这才扬起笑靥。“好吧,我们的确志同道合!”

    说罢,她就一把紧紧握住他的手。“走,回家吧!”

    “嗯。”

    高风点点头,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迈开脚。

    一轮圆月挂在头顶,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也让两个人交握的双手显现得如此清晰。

    第二天,叶老一行人就离开了。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村长家的两个儿子。

    村里人在激动之余,也纷纷奔走相告——“村长家的海哥儿和汉哥儿跟知府大人的公子走了!以后他们可就是官府的人了!村长家不得了啊,咱们村也要出大官了!”

    因为这事,也有许多人为高风不值。

    “风哥儿你说你,人家知府老爷身边的人亲自来请你,你怎么还不肯答应呢?知府老爷和之前那个宋狗官不一样!而且现在你都已经有实打实的功劳在身上了,而且还是全东山县的百姓都看在眼里的功劳。就冲着这个,知府老爷他也只能好好待你,你去了就会有好位置给你。既然这样,你干嘛不去?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你怎么也不为你的孩子想想?你要是当官了,晨丫头她们姐俩以后也能说门好亲事呢!”

    “没那个必要。晨丫头她们往后也自会有自己的福气。”高风只说。

    “你呀你!哎,算了,我不和你说了!”

    乡亲们劝他半天,到头来却劝得自己一肚子的气。最后高风没劝动,他们却自己气鼓鼓的走了。

    到最后,高风就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傻子!

    对于这个称呼,高风不置可否。“反正我已经当了那么多年的傻子了,那再傻几年也无所谓。”

    顾采宁则是淡然一笑。“我也觉得你傻点挺好。”

    高风顿时憨憨一笑。“对了,双桥村那边现在有什么动静?”

    他问的自然是陈旭冉的近况了。

    刚刚王三媳妇才来过,又拉着顾采宁说了半天的话。

    自从那天顾采宁只身赶往青山县,将被狼群围困住的几个人给救出来后,她在王三周六两家人眼里就已经成为了神一般的存在。

    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当初驯服黑风的人是顾采宁!黑风在高家住的这几年,也都是只听顾采宁的话。甚至连黑风留下的那几只小崽子,它们也都是以顾采宁的口令为先的。

    所以那件事后,王三媳妇和周六婆娘对他们家就更热情了。这两个女人有事没事就来和顾采宁聊天。那么现在,陈旭冉这个顾采宁的死对头回来了,她们自然主动站出来开始盯着陈家的一举一动。一旦那边有点风吹草动,就连忙过来禀报。

    顾采宁就把她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了高风:“陈旭冉那天在他爹坟前哭昏过去之后,就被人抬回去陈家。醒来过后,他就放话要去给他爹守墓,以此弥补没有送走他爹最后一程的遗憾。宋氏几个人苦劝了他半天也没有用,就只能顺了他的意,在陈老爷坟边搭了一座茅草棚。昨天草棚刚搭好,他今天一早就搬进去了。现在正在里头抄孝经呢!”

    高风闻言点头。“他的心思也越来越深沉了。看来这次去京城,他也学了不少。”

    “那是。”顾采宁颔首,顿时嘴角又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对手也一直在进步,这可真是一件好事。只可惜……我已经对他不怎么感兴趣了。接下来,就把他交给晨丫头他们去对付吧,你觉得呢?”

    “好。”高风点头。

    两个人话音刚落,陈家祖坟里正埋头抄经的陈旭冉就猛地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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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祥瑞

    顾采宁和高风随口谈论了陈旭冉的现状几句,话题就转移到了蛇院里的最后那一批蛇蛋上。

    五步蛇的产蛋时间在六七月,所以在其他蛇蛋都已经陆陆续续孵化之后,这些蛇蛋却还都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且五步蛇很毒,就连刚孵化出来的小蛇也毒得很。所以就算是他们自己进去,他们也都异常小心。

    结果晨丫头晓丫头听说后,她们却都兴致高昂。

    “爹,爹,我要去看小蛇!”

    “爹,你带我们去嘛!我们保证乖乖的!”

    ……

    两个女儿抱着他的大掌撒娇卖萌,软绵绵的音调缠得高风晕头转向。高风终究拗不过女儿,他无奈转向顾采宁:“这个你看……”

    顾采宁哪里不知道他的意念已经动摇了?

    这个家伙,反正他就是对他的两个宝贝女儿没有任何抵抗力。

    “既然他们坚持,那就让他们去好了。正好他们也大了,现在反应速度都不慢,可以去和蛇打交道了。”

    “好喂!”

    几个小家伙一听,顿时开心得手舞足蹈。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在进蛇院之前,高风还是认真的把两个女儿还有张玮都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确定不会给蛇任何可趁之机,他们才放心的带着孩子们进了院子。

    一行人进到放着五步蛇蛋的屋子里,高风小心翼翼的揭开缸上的盖子,就见盖子下头还蒙着一层细网。网眼十分细密,约莫只有米粒大小。

    细网下头,几条已经破壳的小蛇正在四处游走。一旦察觉到光线照射进来,立马就有几条小蛇吐着信子朝上游过来,却马上就被细网给拦下了。

    “真快,昨天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呢,今天就已经孵化出来三条了。”顾采宁数了数,她点头,“看来五步蛇的孵化季节也到了。”

    “嗯,和去年差不多。接下来几天数量还会越来越多。”高风也点头。

    说着,他回头看向两个女儿和玮哥儿:“现在,你们有没有信心把这几条小蛇给捉出来?”

    “有!”

    几个孩子毫不犹豫的点头,甚至眼中满是亢奋。就等高风一声令下,他们冲过去捉蛇了。

    顾采宁见状,她也爽快的掀开细网。“好了,上吧!”

    几个孩子立马一窝蜂的冲过去。

    却不曾想,小蛇游走得那么快,好些次他们才刚伸出手,小蛇就已经没了踪影。他们再出手,小蛇依然逃跑得飞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三个小家伙就累得筋疲力竭,最终却也只堪堪抓住了一条小蛇。

    顾采宁见状,她才施施然走上前去,轻轻松松的伸出双手,一边一个将另外两条小蛇的七寸给稳稳握住。

    几个小娃娃见状,他们都羡慕得睁大了眼睛。

    把小蛇放进去蛇箱里,顾采宁就对他们得意一笑:“看到了没有?虽然现在你们已经能打得过村里的那些小孩,甚至有些大人都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是和你娘和大伯母,比起来,你们还差远了。所以,你们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知不知道?”

    “知道了!”三个孩子连忙点头。

    顾采宁就颔首。“那好,接下来几天的小蛇还是留给你们捉。什么时候你们能把小蛇全都捉住,什么时候我们就带你们去青山镇的山林里骑马。”

    “好!”

    这个奖励好!

    虽然孩子们都已经能在马背上坐稳了,但放纵驰骋还是不行。不止是因为他们年纪小,也是因为双柳村地方太小,马儿根本就跑不开。这群小家伙常年跟着顾采宁,性子早已经野得不行。每天就骑在马背上晃悠几圈,这点运动量根本就不能满足他们。

    所以现在顾采宁提出的这个奖励正合他们的意。几个小家伙一听,顿时兴致高涨,跃跃欲试的要去另外几个缸里试试。

    接下来几天,他们每天下学回来,第一件事也是主动跑去蛇院捉蛇。

    蛇院里帮工的人见状,他们都啧啧称奇。

    “真不愧是风哥儿夫妻俩养大的孩子,这一个个胆大包天的,以后他们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

    顾采宁要练的本来就是孩子们的胆量和手速。经过三年的基础训练,他们的底子已经打得很结实,在各自的特长方面也有所发展,现在需要进一步的拔高了。

    而这三个孩子也没有让她失望。一天一天,他们能捉住的小蛇越来越多,一个个的小手简直快如闪电。

    高风看在眼里,他都不由苦笑:“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对自己孩子下手这么狠的。晨丫头晓丫头才几岁?她们就已经练出了一身的本领了。”

    这些是他在遇到她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

    顾采宁眨眨眼。“看到孩子们进步神速,难道你不开心吗?”

    “开心,很开心。”高风无奈点头。

    眼看两个女儿小小年纪就独立自主,从会走路起就没有被人欺负过,他这个当父亲的心里当然很舒坦。只是……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女儿几乎从来没有扑在他怀里哭过,他也从没有为了女儿出去教训过别家的臭小子,这又让他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像是缺失了点什么。

    看着女儿们这样,他又忍不住想到了顾采宁:她以前应当也是这样吧?刻苦努力,独立奋斗。这样的小女子真是让人心疼之余,又忍不住的钦佩。

    真是庆幸,老天爷让他遇到了她。

    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救赎他,让他从那一滩泥沼里爬出来。

    一晃时间过去半个月,正当玮哥儿一群孩子在蛇院里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县城里的张元立又给顾采宁他们送信来了——今年八月是玮哥儿的十岁生日,他要为儿子大大的操办一场。

    顾采宁和高风身为他最敬重的兄嫂,又是玮哥儿的师父师娘,他们必须到场。

    顾采宁两个人接了请帖,就带着玮哥儿还有两个孩子一道去了县城。

    经过这几个月的苦心经营,张老太爷交到张元立手上的那些铺子都有了起色,至少赔钱的买卖几乎已经没有了。张元立才松了口气,不然他只怕也没心思给儿子办生日宴。

    到了钰哥儿生日当天,东山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全都来了。县太爷派了人过来参加,就连省城里的知府大人得知消息,他也叫人送了一份厚礼过来。

    至于其他那些和张元立有交情的人家更不用说,一个个比赛似的往张家里头送来厚礼。那礼品多的,简直都要把酒楼给淹了!

    顾采宁和高风给钰哥儿的礼物却很简单,只是一双蛇皮手套。

    但钰哥儿接到礼物,他却喜欢得不得了,拿到手上就赶紧戴上了,然后就不舍得摘下来了。

    张元立看这蛇皮手套做得十分精致,也就没说什么。

    东山县的规矩,小孩子有满月宴,周岁宴,十岁宴,这些都是孩子一生中十分重要的时刻,张元立自然也认真对待了。顺便,这次的十岁宴,也是张元立正式把儿子介绍给所有人认识的场合。这也标志着,钰哥儿就是张元立选定的继承人,以后张家的一切这个儿子也会慢慢插手。一直到他全部能上手后,张家也就会被交到他手上。

    因此,这个酒席张元立摆得极大,所有和张家有关系的人他全都请到了。

    “你确定你这么早就把钰哥儿给推出来好吗?”在钰哥儿生日前一天,顾采宁和高风就已经到了张家。得知张元立的打算后,顾采宁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元立笑笑。“我知道现在时候还太早了。可是没办法,我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当初,我是张家的嫡长子,从小到大,我爹交给我的事情我就没有办得不好的!反观几个弟弟,他们就知道吃喝玩乐,什么正事都不干,好些次铺子里的钱都被他们卷跑了,我爹也不责怪他们,反倒还让我帮他们填补窟窿。于情于理,我都是张家的继承人。可是,我爹却从没有表过这个态,每次出去和人谈生意,他也从不带我,反倒是轮番将几个弟弟带过去见世面。这件事是扎在我心里头的一根刺,这辈子这根刺都拔不出来的。”

    “但是,既然拔不出来,那我也要往我爹心里头扎进去一根刺!他不是不肯将家业交给我吗?那我就偏要把张家的所有家业都抢过来。我还要让他知道,不只是我,还有我的儿子我的孙子,还有我的儿孙的后人,我们会一直牢牢把持着张家的一切财产。他的宝贝儿子一文钱都别想分到!”

    “你这是在和自己过不去。”听他说了这么多,高风只简单一句概括。

    “我知道啊!可这么做了我心里爽快!我乐意!”张元立任性的低叫。

    真是难得,他居然也有这么自暴自弃的时候。

    自从认识张元立起,顾采宁印象中的张元立就是一个睿智沉稳、凡事深思熟虑的人。虽然早知道他成熟稳重都是被逼出来的,但好歹看习惯了,她都要以为张元立真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结果现在,他却用实际行动表示——其实他才没那么稳重呢!他心里也有恨也有怨,他也需要好好发泄!

    既然如此……

    “那随你吧!”她和高风双双点头。

    张元立顿时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

    然后到了生日宴上,张元立也是极尽铺张,酒楼里光是酒席就摆了五十桌,从楼上到楼下,桌椅挨着桌椅,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人。

    等酒席一开始,张元立就带着钰哥儿挨桌的给宾客们敬酒,让宾客们都真正认识了钰哥儿。

    这些客人们本来就是有意和张元立套近乎。因此见到这样的画面,他们也心知肚明——张元立这是打算培养继承人了!他们自然也都对钰哥儿赞不绝口。钰哥儿被他娘宁氏教导得很好,这段时间又一直跟着张元立到处见世面,一张嘴皮子也学得很溜。

    不管客人夸他什么,他都有回的,而且说的话有板有眼,很是得了宾客们的赞赏。

    顾采宁看在眼里,她也不禁感叹:“看来生儿子也不错。看看钰哥儿,他这么站在那里,玉树临风的,很是养眼呢!”

    女儿虽然也不差,但男孩自然也有男孩的好处。

    高风看她一眼。“你想再生一个了?”

    “我不反对。”顾采宁只说。

    高风顿时眼神一热。“那咱们就再生一个。”

    两个人正小声咬着耳朵,就忽听那边人群里突然发出了一阵喧闹声。

    顾采宁目光一抬,她当即一把举起手里的筷子,朝着张元立父子所在的方向扔了过去。

    咚!

    筷子正中一个举着刀子想要朝张元立捅过去的人的后脑勺,将他给放倒在地。

    而在这个时候,钰哥儿也已经将正面朝他伸出刀子的人给提起来,直接一个过肩摔,连人带身后的桌子都给打翻了。

    “玮哥儿,晨丫头晓丫头,快上!”

    顾采宁一声令下,就见边上酒席上嗖嗖嗖的出现了三道身影。这三道身影分别奔向酒楼的三个方向,然后就又听到一阵叮咚作响,有五六个人都被他们给捉住放倒了!

    钰哥儿此时已经松开手。他环视一周,沉声喝道:“把人都给我带过来!”

    虽然才十岁的孩子,但当板起脸交代的时候,他的气势竟也惊人得厉害。

    张元立见状,他主动后退一步,把这个场面交给儿子来掌控。

    酒楼里的伙计和护卫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一直到钰哥儿发话了,他们才如梦初醒,就赶紧迈开脚跑过来,将那些放倒的人都给抓起来送到钰哥儿跟前。

    玮哥儿,晨丫头晓丫头也早已经来到钰哥儿身后站好。

    钰哥儿跟前的桌子被移开,空出来一大片地方,这群人就被提到这里,齐刷刷跪成一片。

    “搜身。”钰哥儿吩咐。

    伙计们赶紧在这些人身上搜了一通,果然在每个人身上都搜出来了至少一把刀子。看刀子上头那么锋利的刃口,说他们不是早有准备,谁都不信。

    “咦,三公子?”一个伙计从这群人里发现了一个熟面孔。

    钰哥儿见状,他冷笑:“三叔您既然来参加我的生日宴,怎么也没提前打个招呼?”

    张三公子恨恨的抬头瞪他:“算你小兔崽子命好!我本来是想把你们父子俩都给灭了的,结果谁知道你们……”

    “不,不是我命好,而是我本事厉害,反应够快。就你找的这个草台班子的本事,你们可灭不了我们。”钰哥儿慢条斯理的回答。

    围观的宾客们齐刷刷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小娃娃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只不过……回想一下他刚才的表现,这孩子也的确有说这话的底气!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呢,一切就已经结束了。等他们终于回过神的时候,这些人早已经被抓了起来,还被搜出了凶器!

    还有他身后的那几个小家伙……

    目光再转到玮哥儿这三个孩子身上,这群人都赶紧移开眼。

    这么小的几个孩子,动作却比他们大人都迅速多了。他们简直羞愧得不行,脸上现在还在发烧呢!

    这个时候,一个客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张老爷,对不住,是我的错!要是早知道三公子他是要对你们下这样的死手,我一开始就不会答应把他给带进来!”

    张元立没有吭声,钰哥儿主动问:“他怎么和你说的?”

    “他说,他们一家子在乡下吃了许多苦头,也思考了许多,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向你们认个错,让你们别再怪他们了。我想着,都是亲兄弟,那何必闹得这么僵呢?再看他的样子也的确可怜,所以我就……”

    钰哥儿轻笑。“那你就上当了。他们但凡对我爹有一点善心,我爹怎么可能那么对他们?”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客人赶紧点头。

    张三公子见状,他脸上却扬起一抹悲壮的笑。“张元立,你厉害,这次你又赢了!不过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认输的!有本事你们一家子都给我时时刻刻小心着,不然我以后还会来找你们!我就不信,老天爷会一直偏帮你们!”

    张元立都懒得看他,他直接对石头吩咐:“你派人去报官了没有?”

    “回老爷的话,已经派人去了。”石头连忙回应。

    张三公子闻言一愣,就听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群官差走了进来:“有人报案说这里有人持刀行凶,是也不是?”

    “是!”钰哥儿立马点头,就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口齿伶俐,说话条理分明,简单几句话就把前因后果给说得明明白白。

    如今张元立可是东山县的首富,他的地位也是受到黄知县明显扶持的,官差们自然也都心知肚明。所以现在既然他们报案了,这群官差也就不客气,将张三公子一群人抓起来就往外拖走。

    张三公子哪想到张元立做事这么绝,居然直接报官了?

    他连忙挣扎,可官差有心讨好张元立,因此一旦发现他有所异动,他们立马一把捂住张三公子的嘴,死活把人给拖走了。

    这件事解决,张元立就对那个带张三公子进来的人微微一笑:“这件事虽说是你的好心,但是你明知道我家的具体情况,却还是事先一点招呼都不打,就擅自把我弟弟带进来,差点让他伤到了我们父子,你这样的老好人我是怕了。不过看在眼下并没有人员伤亡的份上,我也不和你多计较,你走吧!以后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张老爷?”这个客人被他的话吓到了。

    张元立却扭过头,石头就连忙上前来,嘴上好声好气的,但手上却毫不客气的把人给拽了出去。

    解决了这个人,张元立又回头看一眼酒楼里伺候的人:“你们中间也有帮助他们偷溜进来的。不过今天是我家钰哥儿的好日子,我暂时不和你们多计较。你们先好好伺候客人们。你们中间的间谍,等酒席散了,我再一个一个的找出来!”

    把人找出来了,他肯定就不会再用了。

    这个潜台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些做了错事的人顿时吓得浑身直发颤。

    说完这些,张元立就又扬起笑脸:“好了,刚才让大家受惊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咱们继续喝酒。对了钰哥儿,方才咱们敬酒敬到哪里了?”

    “我刚要和刘员外说话。”钰哥儿立马回答。

    “那好,咱们继续!”张元立点点头,就又牵上儿子的手,继续方才没做完的事情。

    至于玮哥儿几个小娃娃,他们也都悄悄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吃吃喝喝。

    只是,一直到宴席结束,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都没有少过。

    这场钰哥儿的生日宴,最终还是热热闹闹的结束了。等把宾客们都送走后,张元立又和高风他们一道回家张家,他赶紧拍拍胸口:“今天真是吓死我了!张元朗这个没良心的,他居然敢对自己亲兄长、亲侄子下这样的死手,这次我肯定不会饶了他!”

    “对了,今天还得多谢大哥大嫂鼎力相助。要不是有你们调教出来的这几个孩子,只怕事情还不会这么快解决呢!而且,我怎么发现玮哥儿他们的手脚更灵活了?那一瞬我都没发现他们是怎么抓到那些人的!”

    说着,他连忙看向站在一旁的玮哥儿几个。

    玮哥儿连忙就说:“都是大伯父和大伯母教的!大伯父说,心里有鬼的人,他们的眼神都会比较慌乱。当时他们刚进门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们的脸色不大对劲,眼神也四处乱窜。那时候我就盯上他们了!”

    晨丫头晓丫头则是叽叽喳喳的回应:“他们动作好慢,我们都冲过去了他们袖子里的刀子还没拔出来,羞羞!”

    张元立叹为观止。

    “大哥大嫂,你们真厉害!”

    “一般一般。”顾采宁淡然回应,“我还没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

    张元立眨眨眼。“大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啊?”

    “自己人,需要装傻吗?”顾采宁没好气的看他,“你可别告诉我,放你三弟进场,这件事不是你私底下放纵的。要不是这样,你也不能把事情闹大,也好当众展示一把钰哥儿的本事,顺便也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你爹他们对你的恶形恶状,也好为你彻底收拾那些人打基础吗?”

    张元立顿时呵呵傻笑了好几声。

    “大嫂你真是的,既然知道,那干嘛要说出来呢?大家心领神会不就行了?”

    “我也没说你这样做不好。那一家子的确不安分,你用这个法子彻底把他们给镇压下去,这是很必要的。对待这种人,就该以雷霆之势狠狠镇压,绝对不能给他们任何翻身的机会。”顾采宁淡声说着,又看了眼高风。

    高风脸上浮现一抹愧色。“你说得对,当初是我太优柔寡断了。如果我也能像小弟这样坚决果断,我娘和我弟弟也不至于纠缠咱们这么多年。”

    “这几年……辛苦你了。”

    “没事,乡下生活太无趣了,隔段时间就让他们上门来演一出大戏来给咱们看看,调剂调剂生活,那也不错。”顾采宁慢悠悠的回应,“不过以后,再等和其他人打交道的时候,你别再这样就行了。”

    高风突然一愣。

    “原来你之前一直都是在利用我娘和我弟弟来锤炼我的性子么?”

    “是啊!”顾采宁冲他一笑,“恭喜你,终于发现了!”

    高风顿时眼神一热,心头也涌现出无数纷繁的情愫。

    “谢谢你。”心里头充斥着无数种复杂的想法,但最终,他脱口而出的只有这三个字。

    顾采宁又笑笑。“不用谢。”

    张元立见状,他忍不住摇头。“大哥大嫂,咱们不是在说我家的事情吗,怎么现在话题却绕到你们自己身上去了?不过大哥,大嫂他说得没错,你对自己的亲人的确底线太低了点,这样不好。以后你不能再这样了。”

    “我知道,以后都不会了。”高风连忙点头。

    “那好,现在这件事办完了,我可算是能放心了!”张元立又呵呵一笑,开心得不得了。

    他是可以放心的对付他爹还有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了吧?

    今天张三公子当众干出来这样的事情,东山县上下所有有脸面的人都看在眼里,那么他们是连帮张三公子说好话都没资格了。毕竟,张三公子可是打算要了张元立父子俩的命!

    要是张三公子只是来闹闹事,那么那些张家的世交还能来劝一劝。可是,现在张三公子都当众说出一次不成功,他还会来第二次的话了,他们要是再瞎劝……一旦日后张元立父子真个遭遇不测,那可就是他们的罪过!

    张元立也的确是被气狠了,所以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就把将张三公子带进酒楼的人给逐出了自己的朋友圈子。这也就意味着,这个人以后在东山县都混不下去了。毕竟现在张元立背后可是站着县太爷!

    能混到这个地步的人都不傻,偶尔给世交卖卖面子没问题。可一旦牵扯到自身的利益,他们绝对不会去趟这一趟浑水。

    而第二天,黄知县就开堂审案,当众判了张三公子一个谋杀未遂。杖责一百下,流放一千里。

    那些被张三公子买通的张家小厮们也迅速被挖了出来,送到县衙被打得半死,然后发卖出去,远远的卖到盐场或者矿山,一辈子吃苦受罪。

    张元立趁机又将张家名下所有的铺子还有人员都清洗了一通,将那些异己全部排挤了出去。

    还有他那几个弟弟,也被他热情的安排了亲事。结果他给弟弟们找的都是母老虎,而且还是生意都仰仗着他的母老虎!那些人家为了讨好张元立,都让自家女儿好生看着夫婿,根本连门都不让他们出,就更别说干坏事了。

    至于张老太爷夫妻身边的丫鬟小厮也全都被换了。他们的衣食住行全都被人盯着,完全没有自由活动的空间。自然而然,他们的一切都被张元立给牢牢把控在手心里。

    想要反抗?都没等消息传到张元立耳朵里,他们就已经先被庄子里的人给拍了回去。

    如此一举数得,张家彻彻底底被他给捏在手心里,张老太爷父子几个彻底失去了反扑的机会。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等张三公子被判了后,顾采宁和高风就带着孩子们回家了。

    刚到家门口,几个孩子就赶紧翻身下马,欢呼嚎叫着往蛇院里冲去。

    “小蛇蛇,我们回来了!”

    顾采宁和高风见状,两人不由嘴角轻抽。

    “怎么办,他们好像上瘾了。”高风低声道。

    “这不挺好吗?孩子大了,也可以给咱们分担一点事情了。”顾采宁慢悠悠的点头。

    高风一愣,随即点头。“也是。”

    两个人也下了马,一起走进蛇院,就见这三个孩子已经主动换好了防护服,正焦急的等着他们。

    高风和顾采宁也连忙换了衣服,然后五个人又一道进了孵化房。

    现在,都不用他们俩吩咐,这三个孩子就已经主动走上前去,将需要查看的大缸揭开盖子。

    练了这么久,这几个孩子都已经是熟手了,所以顾采宁和高风并没有再就近指导,而是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看着这三个孩子一本正经的办事。

    只是,才刚掀开第一个大缸的盖子,晓丫头就忽的发出一声惊呼。

    紧跟着,玮哥儿、晨丫头也都低呼起来。

    “爹,娘,你们快来看,这里有条小白蛇!”

    什么小白蛇?五步蛇不是土黄色的吗?

    顾采宁眉梢一挑,立马快步走过去。目光往蛇缸里一扫,她就发现了——原来,这次的蛇蛋里具体爬出来了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蛇!

    而此时,她身边的高风也忍不住一声低呼:“这是祥瑞啊!”

    马上,高风就一把拥住了她。“娘子,这次咱们要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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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进京献宝

    把这条白色的小蛇从缸里取出来,装在特制的小匣子里,然后抱回去家里。

    然后,一家五口人团团围坐在一起,瞪大眼看着这条小蛇精力十足的蛇箱里来回游走,顾采宁脑海里突然冒出一行字——

    白色的五步蛇,用现代科学解释,其实就是得了白化病的蛇,致病原因是蛇的基因发生了突变。

    这样的基因突变广泛发生在自然界,在人类身上也不少见。

    但是在这个信息闭塞,一切异常现象都会和鬼神联系在一起的古代,这样的东西出现,却被称作天降祥瑞,是大吉的兆头!

    而现在,这个好兆头就落在了他们头上。

    不过仔细想想,他们养蛇也有快四年了。从一开始的几十条蛇,到现在的毒蛇五六百条,肉蛇四五千条,还有今年的将近一万颗蛇蛋,可以说是万中取一的概率。

    这么说的话,那白色的蛇会出现,也是理所应当。

    “爹,娘,小白蛇好好看,给我吧!”晨丫头突然冒出来一句。

    顾采宁抬眼看看一脸兴致勃勃的女儿,就听高风说道:“不行。”

    “爹!”女儿不高兴的皱起小脸。

    但在这件事上,高风分毫不让。“这个东西咱们绝对不能留。不然,只会贻害无穷。”

    晨丫头小嘴撅得高高的,一脸的不高兴。

    高风看在眼里,他顿时目光一闪,连忙转向顾采宁:“要不,你来和她们说?”

    顾采宁就轻描淡写的对女儿说了句:“这条蛇不能给你们,我和你爹已经有别的安排了。”

    “好吧!”

    听她这么说,晨丫头立马就接受了。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就再看看还在小匣子里欢快的游走的小蛇,然后和哥哥妹妹们出了屋子。

    高风见状,他忍不住嘴角抽抽。“突然发现,对女儿太好了似乎也不大好。”

    “那你倒是改改对她们的态度啊!”顾采宁讽刺道。

    高风就傻笑两声,把这件事给敷衍了过去。

    顾采宁也撇撇嘴。“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置这条蛇?”

    “无论如何,咱们不能让它留在家里太久,一定得尽快送出去才行。”说起这件事,高风立马变得一本正经,“刚才晨丫头她们喊得那么大声,院子里的人也都听到了。虽然咱们已经给他们下了封口令,但这件事依然瞒不了多久,他们迟早会说漏嘴。”

    “我明白。”顾采宁颔首,“既然是祥瑞,那自然该进献给皇上才对。只不过,这个祥瑞不应该咱们来献,你说是吧?”

    高风眉梢一挑。“你的意思是?”

    顾采宁微微一笑。“现在这位黄知县对咱们不错,知府大人更是对你有知遇之恩。这大半年来,他们更是已经帮助了小弟许多。那么现在,也是该咱们回馈他们的时候了。”

    高风连忙点头。“没错,这条白蛇的确是该交给县太爷去进献。官府出面,比我这样的升斗小民站出来有说服力多了。”

    这么要紧的事情,他们自然不能耽搁,就连忙叫人将消息送给了张元立。

    张元立得知消息后,他当即放下手头的事情跑了过来。

    等亲眼看到那条白蛇,他也啧啧称奇:“以前只听说过这世上有祥瑞,我还从没见过。结果现在,我可算是饱了眼福了!我这辈子都值了!”

    感慨了半天,再听高风他们说了他们的计划,张元立连连点头。“这件事的确是该官府出面,那样才又体面又顺遂。我这就命人给县太爷送去消息。顺便,在县太爷派人过来之前,我让人吹出来一个漂亮的玻璃匣子,把它给装进去,这样才更好看,更符合它祥瑞的身份嘛!”

    看他这么吊儿郎当的德行,分明他也是不信这个所谓的祥瑞一说。只是,现成的好处摆在面前,他也不会傻到不好好利用。

    于是,大家分工协作。

    高风和顾采宁小心照料着这条小白蛇,确保它的身体健康。张元立则是让手下的工匠赶工,做出来一个金鱼缸一样,但只在一侧开了个小门、只能容小蛇进出的玻璃匣子。

    自从那次顾采宁找匠人来吹了针筒后,后来针筒又经过保和堂的大力宣扬,在东山县境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直到现在还有许多人上门来买针筒。张元立就干脆把那个吹玻璃的师傅给留了下来,还专门给他开了个铺子。师傅安定下来,又经历钻研技艺,吹玻璃的手法更加娴熟,吹出来的东西也越发精致好看。

    现如今,这个玻璃匣子就是出自他的手。

    顾采宁和高风再去河边捡了一些沙子石头铺在匣子底部,再点缀着几片野草,洒上水,将小白蛇放进去。

    于是,细沙,青草,白蛇,透过透明的玻璃匣子朝里看过去,这画面立马高大上了许多。

    待这一切安排好,县太爷的人也已经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这次过来的依然是齐师爷。他在看到这条小白蛇后,顿时也赞不绝口。“好,好啊!咱们东山县的路才刚修完路,就天降祥瑞,这是老天爷在肯定我们的付出啊!当然,也多亏了当今圣上一直在施行德政,才让天下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不然我们又哪来的那么多钱修路?所以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功劳!这个祥瑞也是老天爷对皇上这么多年辛苦付出的肯定。现在既然祥瑞降世,我们就一定要把它送去京城,给圣上过目!”

    说罢,他又对高风点头:“高老板,这次你必须和我们一起去。你是发现祥瑞的人,这件大功劳你至少可以分一半!”

    “京城太远了,我去不了。”高风摇头。

    “这次只怕你不去不行了呢!”齐师爷叹道,“蛇这种东西,以前从来没有人饲养过。现在咱们又要将祥瑞送去京城,这一路山高水长,路上少说也要花上两三个月。这期间要是祥瑞出了任何问题,那可该如何是好?现如今,这全天下也找不出其他对蛇了解这么透彻的人,所以你必须和我们一起进京!”

    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闻言,高风眉心紧拧,陷入了沉思当中。

    顾采宁见状,她就颔首。“既然这样,那就去吧——我和你一起去。”

    高风立马转过头。

    顾采宁点点头。“看来这辈子我是有资格走出这片小天地,看看京城里的世界了。都说京城繁华,我也想去看看,顺便也带孩子们去长长见识。这样等以后孩子们长大了,她们也不至于目光短浅,轻易的就被人给骗了去。你说呢?”

    既然她想去的话,那他当然乐意和她一起。

    只是……

    “咱们走了,这些蛇怎么办?”

    “马上都要入秋了,这些蛇渐渐都需要冬眠,真正需要照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长了。而且,肉蛇那些都已经交给王三周六他们去打理,其实现在真正需要照管的只有咱们名下那些田地,还有那边蛇院里的毒蛇。田地屋子交给村长照看就行,我相信村里人也都会帮咱们好好照顾爷爷的。蛇院里的毒蛇嘛,我觉得保和堂的刘掌柜他们应该会很乐于给咱们帮忙的。”顾采宁娓娓道来。

    张元立也立马点头。“大嫂这个安排不错。而且还有我呢,你们的一切我都会帮忙看着,大哥你们就只管放心的去京城玩一圈吧!”

    齐师爷更是笑眯眯的点头。“就是就是。你看,其实也没多少事不是吗?再说了,等祥瑞送到京城,皇上必有厚赏。那些东西肯定比现在你们在村里的家业厚重多了!”

    “那不一样。现在这些家业都是我们辛辛苦苦一点一点置办下来的,不管是谁来要,我也千金不卖!”高风沉声说道。

    齐师爷一愣,旋即连连点头。“是是是,你说得对,刚才是我想岔了。不过现在,既然你担忧的事情都解决了,那现在咱们可以启程上京了?”

    既然顾采宁想去,又联想到两个女儿的教育,张元立对此事也是持支持态度的,高风似乎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于是他就点头。“那就去吧!”

    “那太好了!既然如此,你们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咱们三天后出发!”

    祥瑞的事情十分要紧,事关黄知县的未来仕途,黄知县十分重视。

    齐师爷也格外小心谨慎。这次来了,和高风他们把事情说好后,他也没有再回去县城,而是就住在了双柳村。一边胆战心惊的盯着小蛇,一边等着高风夫妻俩将家里的事情一一交代出去,然后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他就赶紧带着他们去县城和县太爷汇合。

    直到这个时候,双柳村发现祥瑞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在高风一家子离开村子往京城去的时候,宋氏又提着食盒出现在了陈家祖坟外头。

    她施施然来到陈老爷坟边,就见旁边的茅草棚里,陈旭冉正伏案挥毫。

    在他身边,陈五也捏着笔杆子,正苦哈哈的抄着孝经。

    至于陈旭冉……仔细看看他写出来的东西,就能发现那并非孝经,而是一篇篇的锦绣文章。

    宋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只是嘴角轻扯,就把食盒放下了。

    “夫君,该用饭了。”

    陈旭冉抬眼瞧了瞧她,才放下笔。

    宋氏的丫鬟赶紧倒了一盆热水给他洗手,陈五则是把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收拾干净,才将食盒提上来,把里头的几样素菜一一摆放在上头。

    看着一成不变的青菜豆腐,陈旭冉撮了撮牙花子,还是认命的提起筷子吃了起来。

    只是,他才刚扒进去一口饭,宋氏就突然来了句:“对了,双柳村高家里头发现了祥瑞,这个消息不知道夫君你知道了没有?”

    现在只要说起高家,大家第一反应就是高风家!

    以前的高天赐家,乃至高家宗族里的那些高家,全都已经被大家忽略了。毕竟在这么多高家里头,现在只有高风混的最好。自然一提起高家,大家心头浮现的都是高风家的所有情况。

    听到这话,张元立捏着筷子的手一顿,就连嘴里的饭菜都嚼不动了。

    “看样子你早知道了。”宋氏见状点点头,“我就知道,你虽然人在这里为公爹守灵,但心恐怕早就已经飘到千里之外去了吧?那么你也应该知道,高风一家子都已经跟随县太爷去京城进献祥瑞了。不出意外的话,等圣上见到祥瑞,必定欣喜,那么赏赐他一堆金银珠宝什么的那是肯定的。甚至说不定,一旦龙颜大悦,皇上还会赏赐给他一个爵位呢!要是这样的话,他竟然还比你先当官了!”

    “哎,说起来真是可笑。相公你寒窗苦读十余年,辛辛苦苦过五关斩六将,好容易才考中了进士,却因为公爹过世,不得不放弃选官回到村里。而高风一天学堂没进过,却又一次的抢在你前头得到了你梦寐以求的东西!你说,到底是你命不好呢,还是他就是你的克星,每次只要遇上他你就没好事?”

    啪!

    张元立重重将碗筷拍在桌上。“宋氏,你别以为现在你掌着陈家的所有财权,我就真把你无可奈何了!”

    “当然。如果夫君你想动我,你有的是法子。可是没办法,谁叫你就是爱沽名钓誉呢?你有想要清名,又想捞好处,鱼与熊掌想要兼得,那就不怪你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委屈自己。甚至,只要我还活着,以后你也必须一直和我装恩爱。”宋氏慢悠悠的道。

    陈旭冉面色铁青。“你给我滚!”

    “夫君你确定吗?”宋氏凉凉说着,慢悠悠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昨天京城那边来了一封信,说是给你的。我本来还说要拿来给你过目呢!既然你不想看,那算了,我拿回去烧了吧!”

    陈旭冉立马跳起来把信抢了过去。但一眼扫过去,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你拆开看过了?”

    “是啊!不仅看过了,我还已经代你回复了一封信。毕竟,现在夫君你忙着给公爹抄孝经,根本无暇他顾不是吗?”宋氏笑吟吟的说道。

    陈旭冉气得抬手就要往她脸上扇巴掌。

    但是——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却是先落在了陈旭冉脸上。

    陈旭冉捂着脸,他不可置信的瞪向宋氏。“宋氏,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宋氏冷笑不止,“陈旭冉,你好大的胆子!我还在乡下照顾你爹呢,你就在京城口口声声跟人说我已经死了,还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勾得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对你心驰神往。而且……榜下捉婿,这种风流韵事落在你身上,你当时心里是不是美滋滋的?对方还是当今兵部侍郎族中的女儿,好有脸面呢!要是我真如你所愿死了,现在只怕你都已经如愿成为兵部侍郎府上的乘龙快婿了!”

    陈旭冉心里一阵发虚。但马上,他就又咬牙切齿的道:“我是盼着你死又如何?可你终究不是没死吗?得知真相后,我就已经给他们去信说明原委,也婉拒了这门亲事了。”

    “是啊,你的反应还真够快的。只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对那位小姐说了什么,竟是让她一直对你痴心不改,眼泪都把回信给沾湿了!该不会……你依然表示对她旧情难忘,才让她如此对你放不下吧?”

    “宋氏,你管得太多了!”陈旭冉冷冷说道,就将碗筷胡乱丢进食盒里,“我吃饱了,你可以走了!”

    “也好。现在看到你这张脸,我也的确恶心得慌!”宋氏连忙点头,就提起食盒,大步走远了。

    陈旭冉眼看着她的身影远去,他的脸色都变得黑沉沉的。

    陈五见状,他悄悄揉了揉饿得咕咕乱叫的肚子,小小声的开口:“公子,您何必和夫人闹成这样?你们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夫人这些日子天天都来看你,肯定也只是想听你说几句服软的话,然后也就没事了。”

    “呵,你以为她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吗?”陈旭冉冷哼,“当初我真是看走了眼!本以为娶回来一只小绵羊,结果谁知道这竟然是一只母老虎!还有高风,顾采宁……”

    他目光转向一旁的墓碑,唇角泛起一抹冷笑。“爹,你口口声声说是把他们拿来给我练手的。可是到头来,到底是谁被当做练手的了?我怎么觉得,我反倒被他们当做踏脚石了?”

    冰冷的声音在墓园里飘荡开去,复又归为沉寂。

    陈旭冉心里再不爽,现在也只能咬牙忍耐。然后——继续写文章!

    不管怎样,他的一笔好文章是他现在唯一的依仗,他不能放弃了!

    陈五见状,他也老老实实又坐回去小桌子边上,照着陈旭冉的笔迹抄写孝经。

    一群乌鸦在茅草屋顶上飞过,发出嘎嘎的叫声。陈旭冉充耳不闻。

    在他们夫妻吵架的时候,顾采宁和高风都已经在县城和黄知县汇合,然后他们片刻都没有耽误,就一起朝着省城的方向去了。

    黄知县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新官上任,就主持将东山县下头几乎所有的道路和堤坝都重新修缮了一通,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任上的一大功绩。结果这个功绩才刚经知府大人报上去,然后高风家里又发现了祥瑞!

    双喜临门啊!而且还是两件这么大的喜事!

    得知消息之后,黄知县就乐得嘴都没合拢过。

    再等见到高风一家子,他也对他们热情得不得了。竟然都直接管高风叫高小弟了!

    急着将祥瑞先给皇帝,他们一路走得很急。亏得顾采宁和孩子们都不是娇弱的人,这么每天天一亮就赶路,一直到天快黑了才找驿站投宿,如此艰苦的路途他们全都没有吭一声,死活坚持了下来。

    黄知县见状,他都忍不住夸了顾采宁他们好半天。

    一行人走了半个月,就到了省城。

    在府衙里拜见了田知府。田知府也看过祥瑞后,他也精神大振。

    “这件大喜事,本府一开始得知之后就已经写了奏折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折子已经送到了皇上的案头,再过两天就该有消息传回来。你们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等到了京城,进宫面圣,你们都想好了说辞没有?”

    本来这一路过来,黄知县就已经拉着高风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也教高风他们说了无数的话。

    不过现在,眼看田知府也如此兴致勃勃,黄知县就赶紧说道:“想是想了一些,但都只是粗略的想了想。我们愚笨,对圣上的喜好也不太了解,路上就在商量说要来这里向您请教呢!”

    田知府满意颔首,果然又亲身指点了他们一通。

    那些阿谀奉承的鬼话……顾采宁听得头皮直发麻。

    再看看高风,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好容易在府衙待了两天,京城那边果然通过四百里加急送来了皇帝批阅过后的折子——着令东山县知县黄友仁,携祥瑞进京献宝!

    祥瑞是在东山县发现的,那么自然归东山县的人前去进献。田知府身为一府长官,也着实抽不开身。

    这个回复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所以拿到批复后,黄知县就拿上路引,又带着顾采宁一家子辞别了田知府,打算快马加鞭的往京城方向去。

    只是,他们的队伍才刚出了府衙,就迎面撞上了一队人。

    “汪汪汪!”

    人还没来得及发声呢,后头的狼狗就已经汪汪叫着朝这边跑了过来。

    “尾巴!”

    马车里的晨丫头晓丫头听到声音,立马就跳下车。

    顾采宁掀开车帘一看,果然见到甘世睿正穿着一身劲装,胯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正昂然看着他们。

    “听说你们要去京城,正好我外公明年二月六十大寿,那咱们不如搭个伴一起走吧!”甘世睿一本正经的对他们说道。

    只是话音刚落,当看到又从马车里跳下来的玮哥儿,他就小脸一板。“你怎么也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大伯大伯母带晨妹妹晓妹妹进京城去见世面,我当然也要跟着一起去了。不然等到了京城里,要是有人欺负她们怎么办?”玮哥儿高声道。

    其实一开始,张元立也没想到顾采宁竟然也计划把玮哥儿给一起带上。

    当听到顾采宁说让他们给玮哥儿收拾一下行李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

    但顾采宁却说:“反正带两个也是带,带三个也是带。既然现在你对玮哥儿没有别的安排,那就让他也跟我们去京城逛逛,就算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张元立顿时感动得不行。

    顾采宁和高风是真将他当做亲兄弟,也把他的儿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了。现在这么大好的机会,他们竟然也没有把玮哥儿给落下!

    因此,他自告奋勇包办了高风他们这一路的干粮,还有衣裳首饰等等所有东西,就连现在他们坐的这辆马车都是张元立用自家的马车现改的。里头又宽敞又舒服,顾采宁带着几个孩子孩子坐在里头一点都不觉得挤。

    甘世睿听了玮哥儿的话,他就撇嘴。“就以她们俩的本事,京城里那些公子哥还真欺负不了她。要是真有人能欺负得了,那么那个人也必定是你对付不了的。”

    “那可说不定。为了保护我妹妹,我什么都干得出来!”玮哥儿大叫。

    “是吗?那好,我拭目以待。”甘世睿懒洋洋的道,就转开了目光。

    当再对上顾采宁,他脸上就又已经扬起了一抹开心的笑。

    顾采宁眉梢一挑。“你该不是特地在这里等着我们吧?”

    “是啊!”甘世睿连忙点头,“虽然我平时不喜欢身边有人陪着。不过如果是你们的话,我觉得我应该能忍受。”

    晓丫头听了,她又忍不住吐槽了句:“到底是谁忍受谁还不一定呢!”

    甘世睿眼角抽了抽,他竭力无视晓丫头,又对顾采宁点点头:“正好等到了京城,你们可以和我一起住在我们西宁侯福在京城的宅子里。虽然那边的宅子已经许久没人住了,但肯定会比驿馆好得多。”

    “那感情好!既然如此,下官就先多谢世子殿下了!”黄知县一听这话,他喜得连连对甘世睿作揖。

    京城寸土寸金,又是整个天朝的政治中心,官员来往跟流水一样,更别提还有周边各国的使臣也时常前来进贡,所以虽然京城里的驿站盖得不小,但依然经常人满为患。

    像他们这样从小地方赶去的人,只怕能分到几个逼仄的房间就不错了。至于吃穿什么的就更不用说,怕是要破费不少呢!

    京城居,大不易。

    那么现在,既然有人主动给他们提供更宽敞的住宿条件,他们干嘛不答应?

    更别提,这可是和西宁侯府攀关系的好时候!而且说不定,他还能借助甘世睿的关系,和京城里的其他权贵人家也来往上呢!

    怎么想这个买卖怎么划算,所以不等顾采宁夫妻俩发话,黄知县就已经急忙答应了。

    顾采宁想了想,她也点头。“那就这样吧!”

    她对住哪里并没有多少想法。不过甘世睿既然都主动发出邀请了,看着这个孩子那两双满含期待的眼睛,她有些不忍拒绝。

    甘世睿顿时欢喜得不行。“那咱们就说定了!”

    说完了,他才又看向玮哥儿几个。“这一路赶路辛苦,我就不和你们切磋了。等到了京城,咱们再好好的切磋个够!”

    “好啊,我们等着!”玮哥儿几个立马点头。

    搞了半天,他这么热情的邀请他们,就是为了创造机会和玮哥儿他们对阵啊!

    黄知县嘴角抽抽,半天说不出话。

    顾采宁和高风却对甘世睿的性子了如指掌,那么现在他说出来这样的话,他们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大家都要去京城,正好也顺路,现在又商量好了,也就一起上路了。

    此时,时间都已经进入了深秋。

    他们一路朝北走,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天气也越发的寒凉。越靠近京城的时候,路面上的冰层也结的越发的厚,车轮走在地上直打滑。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他们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一天也就只能走上个二三十里地。

    只是祥瑞一事事关重大,皇帝在回复的折子里已经指明要让他们年前一定要赶到。

    眼看腊月都已经过去快十天了,京城的大门还在遥远的看不到的地方,黄知县都急得满嘴燎泡。

    这么慢的进程,别说黄知县受不了,顾采宁也受不了。更别说,她这些日子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的,无聊得快疯了!

    “咱们把马车给卸了,再找几匹马,我们骑马前进。”这一天,她主动提议。

    黄知县闻言一愣。“这样不好吧!你们女人孩子的,在外抛头露面的多有伤风化?再说了,骑马可是技术活,可不像你们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我们可以女扮男装。”顾采宁道,“至于我们会不会骑马……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然后到了第二天,当几匹马牵到跟前,早已经束起头发、换上男装的顾采宁带头,她一个潇洒的抬腿,翻身上马,稳稳坐了上去。

    玮哥儿、晨丫头晓丫头几个也连忙爬上高风特地给他们找来的小马。等坐稳了,几个孩子就昂首挺胸,小手一抽鞭子:“驾!”

    小马就欢快的迈开腿朝前溜达开去。

    看这架势,竟然也像模像样的,小屁股下头坐得稳得很!

    再看看顾采宁,她也已经纵马来到高风身边。将一头长发挽成简单的方髻,然后身上穿上高风的男装,虽然衣裳有点偏大,但穿在她身上并不显得太过空荡。反倒衬得她的身量颀长纤细,英姿飒爽。

    一眼看去,这就是一个身形瘦削的翩翩少年,看起来还颇有几分养眼。

    黄知县看在眼里,他都不禁双眼大亮:“真看不出来,高娘子你穿男装居然这么有味道!要不是知道你是个女眷,这么乍一看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顾采宁只是撇唇。“现在我们可以上路了吗?”

    “好好好,咱们是该抓紧上路了!”黄知县连忙点头,就自己也翻身上马,一行人一道出了驿站,继续朝京城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黄知县也忍不住悄悄的盯着顾采宁,还有玮哥儿晨丫头晓丫头,见他们都稳稳的坐在马背上,将胯下的骏马给操控得稳稳的,一路急行也没有叫苦叫累,他心里暗暗庆幸不已,也对他们又多了几分认识。

    换了出行方式后,他们行路的效率大大提高,终于赶在腊月十二这一天到达京城。

    站在巍峨的南城门口,看着眼前高大雄伟的城墙,还有城门口整齐肃穆的队伍,以及前头挤挤挨挨排队等着进城的队伍,玮哥儿几个孩子都兴奋得不行。

    “爹,京城好热闹啊!”晓丫头小声对高风道。

    顾采宁其实也没怎么给她们姐妹俩收拾,只是淘换来几套男娃娃的衣服给她们换上,再给头上扎了两个小揪。这个年岁的小娃娃性别差距还不明显,所以等换上男孩子的装扮,姐妹俩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两个娇憨可人的小男娃。

    玮哥儿双眼一边看着前头人流车流不停的朝前涌动,还有后头源源不断朝这边汇拢过来的车马箱轿,他也一脸兴奋:“京城真的好繁华!比县城里还要繁华多了!等回去了,我一定要好好和爹、和哥哥都说说,让他们知道京城是什么样的!”

    走在前头的甘世睿听到了,他没好气的一撇嘴:“你们是在下头县城里呆久了,刚见到这样的热闹当然觉得繁华。不过等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你们就会觉得京城也不过如此,其实还是东川府好,人少,清净!”

    这臭屁的小德行,让人真想揍他一顿!

    不过他是在京城待过的人,而且现在见到这里的热闹景象,玮哥儿几个的确是开了眼界,所以现在被甘世睿嘲笑眼皮子浅,他们好歹脸上也微微有些发烧。

    只是他们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认输的人。因此,听到甘世睿这么说,晓丫头小脸一沉:“是啊,你见的世面多,那又怎么样?这一路还不是没人和你玩?”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自然而然的抱成一团。甘世睿就只有形单影只的一个人,一路下来的确孤单萧索。

    甘世睿顿时脸都黑了。

    “哼,本世子懒得和你们多计较!”他扭过头去,咬牙切齿的低吼。

    黄知县见状,他也忍不住偷笑起来。

    这一路行来,他眼见着甘世睿和玮哥儿他们斗嘴。从一开始的担惊受怕,到现在的淡定围观。现在他心里早摸清楚了——这其实就是这几个小娃娃之间独特的相处之道罢了!

    听着几个小家伙这么拌几句嘴,他们的队伍也慢慢朝前挪动,不知不觉就到了城门口。

    拿出路引,以及皇帝亲手批复过的折子,城门的守卫仔仔细细的将他们的行李检查一遍,当看到高风手里捧着的那个装着白蛇的玻璃匣子后,守卫们的神情也立马变得异常严肃。

    连忙把他们引到城门内一角,守卫首领亲自过来盘问:“你们就是此次前来进献祥瑞的东山县知县一行人?”

    黄知县连连点头,又把玻璃匣子呈上去:“还请大人过目。”

    首领又把玻璃匣子细细的观赏了一遍,确定里头的白蛇还活蹦乱跳的,就颔首道:“既然如此,咱们走吧!”

    “啊?咱们?”黄知县不解。

    首领一脸肃穆。“事关祥瑞,这是天大的事情,本官早奉了上官之命在这里等着。一旦你们来了,就要亲自将你们送去驿站。等到了驿站,还会有专人负责祥瑞的安危问题。”

    人家关心的其实只是这条小白蛇而已,根本不是给他们面子。

    黄知县立马明白了,他连忙点头。“是,下官明白了。”

    不过,他们这次的目的却并非驿站,而是京城里的西宁侯府。

    首领听说后,他就点头。“不住在驿站更好,这样祥瑞也能更安全些。”

    说罢,他就带上一队人马,将高风他们一行人从前到头保护起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城内走去。

    他们这么声势浩大的走在京城的大路上,竟然也没有引起多少关注。沿途的行人眼看有官兵护卫,就连忙让到一边,最多也只悄悄的往他们这边看上一眼,就立马转开头继续看自己的路。

    毕竟京城里一年到头的热闹太多太多了,他们这点只能算是小场面,寻常人都懒得多在意。

    这倒是合了顾采宁他们的心意。他们本来也不打算太过招人注目,招摇过市这种事情,交给黄知县去办就行了!

    有官兵保驾护航,这一路畅通无阻。只是,当他们的队伍走到西宁侯府所在的那条街的时候,才刚走到街头,突然前头有人大喊——

    “全都闪开!”

    护卫首领当即带着他们朝旁边退去。

    紧接着,就见一支四五人组成的小队伍骑着马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但凡他们反应慢点,怕是就要被撞上了!

    而且,那个走在最前头的人……顾采宁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年纪七八岁的男孩子。他的衣着自然不俗,马术也十分精湛。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这个人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脸上满是兴奋和得意。

    这德行怎么看怎么欠揍!

    顾采宁心头突然浮现出这个想法。

    当街纵马,吓到别人了却还自鸣得意,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这样的孩子?她家孩子虽然也调皮骄纵,但却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把别人的性命不当一回事。

    晨丫头此时也吐吐舌头,小声说了句:“这个人好坏,我讨厌他。”

    “他是当今南安侯的亲孙子。”甘世睿立马说道。

    南安侯?

    这个称呼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顾采宁迅速在脑海里搜寻起来。

    但还没等她找到对应的身份信息,就已经听到高风问道:“那么,他是姓洛,还是姓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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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横扫全场

    顾采宁顿时脑海里灵光一现,她想起来了!

    南安侯,那不就是西宁侯的好兄弟,也就是高风之前的上峰——洛大将军吗?

    只是因为洛大将军现在还在边关作战,声名在外,所以大家都习惯管他叫洛大将军,反倒是这个封爵叫得少。

    那么这个孩子……

    “他姓万。”听到高风的问话,甘世睿随口回答。

    话说出口,他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他的姓是在洛和万两个里头选的?”

    “南安侯是我曾经的上峰。”高风沉声道。

    “哦哦,我差点忘了!”甘世睿连忙点头,“那就难怪了。”

    前头的护卫首领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也不由回头看了看高风,才说道:“南安侯一辈子驰骋疆场,和夫人聚少离多。两个人生了几个儿女,最终却只养活了一位小姐。小姐长大后,他就做主给小姐招了一个女婿。不过南安侯厚道,只让女儿女婿的第一个儿子跟了自己姓洛,后来再生的儿女,还是都跟了女婿姓。而且南安侯的这个女婿也是人中龙凤。他跟随南安侯在南边边境征战多年,屡立战功,翁婿二人都功劳显赫。”

    “这不,上个月南安侯才又立下一个大功。捷报传来,皇上十分振奋,只是南安侯翁婿都已经有了封赏,就连长子身上也有了爵位,所以皇上就又封了这位二公子一个伯爵。别看他年岁还小,但他现在在京城里的身份地位可不低,京城里多少权贵看到他都会礼让三分。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脾气也会比一般人暴烈一些,所以以后你们见到他也避着点,可别冒犯了他。”

    他这是在好心的提醒他们呢!

    黄知县闻言连忙点头。“是,我们知道了。多谢大人告知,以后我们一定小心谨慎,绝不胡乱惹事。”

    首领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就点点头,又带着他们继续上路。

    再往前走了约莫百余步,他们就抵达了西宁侯府。

    西宁侯这个府邸虽然住的时间少,但侯府位置还是不错,占地面积也不小。侯府里的人早接到甘世睿要回来的消息,所以早早就把侯府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待甘世睿一行人到了,就敞开大门将他们给迎了进去。

    侯府老管家见到甘世睿,他激动得老泪纵横。

    “小世子,老奴可算是又盼到您回来了!老奴还以为一直到老奴闭上眼都再也见不到您了呢!”

    “九爷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不就是回来了吗?”甘世睿连忙朝他扬起笑脸。

    “是是是,小世子您回来了就好。这一路您走得可还顺利?侯爷也真是的,他怎么就放心让您一个人回来的?老奴听说后,可都吓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呢!”

    “有什么不放心的?前两年我就已经开始一个人上路了。而且这次我也不是一个人,我还带了人和我一起回侯府呢!”

    甘世睿指向顾采宁夫妻的万向。

    老管家赶紧就上前来向他们见礼。

    但等一抬头,看到跟前一水的男人,他又愣住了。“不是说陪着小世子您一起回来的是一大家子吗?可怎么……”

    “哈哈,果然你也被她的伪装给蒙骗了!”甘世睿立马哈哈大笑,他就走到顾采宁身边,“这一位就是我在信里提过的高娘子。”

    他再指指晨丫头晓丫头:“这两个就是我跟你说的特别无耻狡诈的那对双胞胎啦!”

    “小世子,您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小姑娘呢?”老管家连忙沉下脸呵斥一句,就对着顾采宁几个人拱手笑道,“我家小世子嘴巴毒,但是心不坏,几位请不要和他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没关系,我们都已经习惯了。”晨丫头立马摆手。

    看着这么个头小小的娃娃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话,老管家又不禁讶异的炸了眨眼,然后才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而后,他就连忙引着甘世睿一行人去后头休息。

    守卫首领护送他们到了侯府,再等到五城兵马司派了人过来接手,他才告辞离开。

    顾采宁一行人接连赶了好几个月路,好容易到了京城。老管家也将一切都安排得格外周道,他们先洗了个暖呼呼的澡,再吃了一顿安稳的饱饭,再加上屋子里也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把房间里头烘得暖融融的。玮哥儿几个小孩子都忍不住眼皮一直往下掉,小脑袋也一点一点的,打起瞌睡来。

    高风赶紧就领着他们回房休息去了。

    安置好了几个孩子,他再回到客房,就见顾采宁正坐在那里。见他进来了,她就抬起眼目光静静的看着他。

    高风立马心口一紧。“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不累吗?”

    “累。但是在睡觉之前,我有一些话要先和找你问明白。”顾采宁道,“而你,做好准备告诉我了吗?”

    高风就幽幽叹了口气。

    “我早知道,这一切肯定瞒不过你的眼睛去。既然这样,那我都告诉你:今天咱们遇到的那个姓万的孩子他爹,的确就是我当初那个好兄弟。他叫万顺。”

    “万顺?万事顺利,是个好名字。想叫你而言,他的人生也的确很顺利了。”顾采宁颔首。

    高风扯扯嘴角。“我也没想到,刚来京城就会遇到他的儿子。而且听他们的说辞,看来他这几年混得不错。”

    “那你呢?知道这个事实,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我心里不大舒服,甚至似乎有点酸溜溜的。”高风如实回答。说着,他抬起眼看看顾采宁,“我发现,我在嫉妒。”

    “嫉妒是人之常情。”顾采宁点头,“你要是不嫉妒,那才叫有鬼呢!不过嫉妒之余,你又打算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如果他人在京城,我或许会和他见上一面,好好和他说清楚当年的事情,最后说不定再打上一场,给当年的事情做一个了结。可是他又不在,现在只留了一个孩子在这里,我总不能对一个小孩子下手吧?”高风苦笑。

    顾采宁点头:“那就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那样也好。以咱们现在的身份,你找去南安侯府算账,还要被人当做是借机闹事呢!那就不如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等到了能和他们一战的时候,再大大万万的去应对。”

    嗯?

    高风听得一愣。“我还以为你会让我不要怂,直接上。”

    顾采宁轻笑。“我又不傻。之前是在村子里,天高皇帝远的,我才能和陈旭冉父子对着干上几场。可是现在是京城,天子脚下,南安侯洛大将军翁婿二人又是南边的支柱,那么除非他们起兵造反,不然皇上都不会动他们分毫。咱们主动去找事,反倒是找死。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我可不想因为一点陈年旧怨,就把我们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努力全都给废了。”

    高风听得心头一暖。

    “我的娘子真聪明。真不愧是我选的人。”他柔声说道。

    顾采宁顿时喷了。“你这是在变相的夸你自己呢?”

    “是啊!”高风爽快点头,就执起她的手。“睡觉吧!接下来还有一堆事呢!”

    顾采宁才点头,两个人并肩躺下,很快就坠入了沉沉的梦乡之中。

    到了第二天,礼部就派了人来。在仔细检查过祥瑞的状况,确定祥瑞是货真价实的,而且高风还亲手将之挑出来,让它活蹦乱跳的当众演示了一番,礼部的人才满意的回去禀报上峰。

    再到第三天,礼部又来人了,这次是来通知他们第二天进宫面圣的具体安排的。顺便,他们还带了一批人来,教导黄知县和高风宫里的规矩,还有宫里的太监过来,开始向高风学习照料小白蛇的万法。

    进献祥瑞这样的大事,顾采宁这样的女子没有资格参与。正好顾采宁也懒得去规矩森严的皇宫里罚站,她也乐得不学规矩,就带着孩子们在西宁侯府后院里疯跑。

    京城里的西宁侯府比东川府的要小上一圈。但秉持着甘家子弟无论在哪里都要勤于练习,不能偷懒的思想,西宁侯在京城的府邸里也依然布置出来一个极大的训练场。

    这里除了甘世睿外,也没有更大的官来压着他们。顾采宁就放肆的带着孩子们在训练场里奔跑跳跃。

    甘世睿自然也不甘示弱,又颠颠的跑来和玮哥儿他们对阵。一群孩子打得翻天覆地的,顾采宁也在一旁摇旗呐喊加油助威,撺掇得他们斗志昂扬,打起架来更卖力了。

    寂静许久的西宁侯府里头难得这么热闹,老管家看着这群孩子打打闹闹,他都满脸是笑。他赶紧叫人给这群孩子准备伤药和热水,却并没有过来阻拦。

    打闹了一天下来,孩子们都累得筋疲力竭,晚饭吃了好几碗,然后洗个澡就又倒下呼呼睡了。

    高风被礼部的人按着学规矩,一天下来也累得脸色惨白。他晚饭都没吃几口就躺下了。

    只有顾采宁还坐在桌案前,她一边回想着今天这四个孩子打斗的细节,一边将他们每个人的优点缺点都一一列了出来。优点如何发扬,缺点如何改进,她也都写得清楚明白。

    如此一天过去。再到新的一天来临,这天天还没亮,高风和田知县就已经被礼部的人提溜起来,捧着祥瑞进宫献宝去了。

    随后,甘世睿的外加林老将军府上也派了人过来接他。

    林家人来的时候,顾采宁他们一群人正在饭桌上热火朝天的讨论她昨晚上列出来的单子,几个小家伙更是互相比划着,继续寻找攻克对万的万法。

    因此,当看到林家人过来,甘世睿还很不乐意。

    只是按照规矩,他昨天就该去林家拜访的。一直拖到今天,已经是外公外婆怜惜他年纪小,长途跋涉这么久,不舍得他太过辛苦,才特地多给他留出来一天时间做休整。

    “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去林家吧!”甘世睿突发奇想,“我外公家里后头有一个大校场,里头的玩意比这里丰富多了!对了,校场那里还有一片大的靶场,我二表兄也是一个射箭的好手,大家都说他有成为神箭手的潜质呢!而且……我外公管着京城外三十万大军的布防,表兄弟姐妹们也大都在家。以前我每次回来,也都要在校场好好和他们切磋切磋的。”

    他这话很快就勾起了顾采宁几个人的兴趣。

    对顾采宁而言,一个大校场,还有专门的靶场,也就意味着那里有这个时代最专业的打靶设备。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她是不是可以酣畅淋漓的玩上一把?

    晨丫头晓丫头自从得了西宁侯送的小弓,现在她们射箭也射得似模似样了。只是如今家里的靶场都是顾采宁和高风临时为她们搭建的,她们玩久了也腻了。尤其甘昊麟还说,林家那边有一群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小伙伴!那都是切磋的好对象啊!

    他们都心动了。

    于是,几个孩子齐刷刷看向顾采宁。

    对上孩子们希冀的目光,顾采宁含笑点头。“既然这样,那就去吧!”

    “好嘞!”

    甘世睿顿时心情大好,大家各自回去梳洗一下换了衣裳,就一起去了林家。

    林家的宅子在距离西宁侯府并不远,他们一起骑着马,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不过今天是大朝会,又有高风进宫献宝这件事,林老将军父子现在还在宫里呢!接待他们的是将军夫人。

    一行人进到林家里头,将军夫人就搂着甘世睿就不舍得放手了!

    甘世睿脸红红的,他连忙七手八脚的推开她:“外婆,男女有别。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一直和您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你这臭小子!你是我外孙子,我抱抱你不是应该的吗?想当初你刚出生的时候,光溜溜的我都抱了好多回呢!”当众被他拒绝,将军夫人没好气的开始揭他的老底。

    甘世睿一听,他立马跺脚。“外婆你怎么能这样?我刚出生的时候,能和现在比吗?”

    “好了,我不和你多说了。表哥表弟他们是不是还在校场?我去找他们去!”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一颗心都扑在这个上头?”将军夫人不高兴的拉下脸,“要是以往就算了,现在你还带了客人来呢!你自己去校场,你打算把客人怎么办?”

    “他们和我一起去啊!”甘世睿想也不想就回答。

    一起去吗?

    将军夫人听到他这么说,她忍不住看了顾采宁几个人一眼。

    万才甘世睿介绍他们的身份的时候,将军夫人的反应只是淡淡的。到了现在,她的眼神中多出了一点东西,但态度依然不怎么热络。

    甘世睿连连点头。“我今天就是带他们来外公你们这里见世面的!今天我就要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训练场!”

    将军夫人哈哈大笑。“真不愧是我的外孙,有志气!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你表哥他们的确都在校场等着你呢!我会叫你表哥他们对客人客气点的。”

    “不用客气。他们耐操着呢!”甘世睿连忙摆手。

    将军夫人顿时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

    旁边站着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连忙上前:“奶奶,你们就把睿哥儿交给我吧!我带他们去校场走走。顺便,也向客人们介绍介绍校场上的一应器物,以及使用万法。”

    “好,你去吧!”虽然有心把外孙留在身边多说说话,但外孙的心分明不在这里,将军夫人值得无奈摆手。

    少年就笑眯眯的对甘世睿做了个请的手势:“小表弟,请吧!”

    甘世睿就对顾采宁几个人招招手。“走了!找人打架去了!”

    这位少年是林家二公子,名叫林平。他一路带着顾采宁他们到了校场,果然见到在这万圆十里开外的校场里头,各种训练器具一应俱全。虽然看样式都是已经十分古旧的款式,但在这个年代,这些已经是现在最先进的了。

    而这些器具周边还围拢着好些年纪从五六岁到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寒冬腊月的,他们身上却也只套了一条裤子,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有些在器具上练习,有些则是三三两两的打成一团。

    一眼看去,场面十分的恢宏壮观,顾采宁一行人都看得心潮澎湃。

    眼看林平领着甘世睿几个人走进来,门口处一个大汗淋漓的少年就问:“二哥,这几个人是谁?你怎么把外人给领进咱们家校场里来了?”

    这么不客气的语气,叫甘世睿很不高兴。“七表哥,他们是我请来的客人!”

    林平也连忙点头。“他们就是这次进京向圣上进献祥瑞的东山县百姓,那条白蛇就是在他们家里发现的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

    林七公子林全恍然大悟。但马上,他就别开头轻嗤了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些为了荣华富贵,舔着脸忙着拍皇上马屁的贱民啊!表弟,你是在那个乡下地万呆的太久了,没人陪你玩,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和他们来往的?”

    这话叫顾采宁眼神一冷。

    她目光往这人背后一扫,冷冷开口:“你擅长使刀?”

    “是又怎么样?”林全冷笑,“难道你想和我比刀?”

    “正有这个想法。”顾采宁颔首。

    林全脸上满是鄙夷。“你确定?就你这小身板,怕是被我的刀风一扫就要倒地不起了呢!”

    “到底谁被谁给扫倒还不一定呢!”顾采宁轻笑,就走到兵器架前头,随手拿起一把长刀走了回来。

    “哟,还真要打啊?那好,我就成全你!”林全见状,他立马举起大刀。

    眼看着两个人已经白开阵势,林平赶紧悄悄推了甘世睿一把:“小表弟,你还不赶紧去把他们给分开?全哥儿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手劲十足,他舞起刀来,二十招内我都抵挡不住呢!”

    “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个输。而且她还不一定输呢!”甘世睿却道,就转身拉了一张凳子,直接坐下了!

    再看看原本站在顾采宁身边的那三个小家伙,他们居然也乖乖的蹲在一旁,几双眼睛都眨也不眨的看着顾采宁那边。

    没有哭没有叫,居然这么认真的开始等着看热闹了?

    这几个小家伙……似乎和他印象中的那些小娃娃不一样啊!

    林平眉梢一挑,心头也浮现出几分兴味。

    本来他对这场对阵没多少兴趣的。但看着几个小家伙的表现,他也决定好好观赏观赏。

    而这个时候,顾采宁已经主动对林全发动出击。

    见状,林全又不禁轻笑了声。林平更是失望的摇头——两人对阵,最忌先发制人。因为,一旦率先发动进攻,那就是将自己的招式暴露在了对手眼前,很容易就能让对手找到破绽!

    这个人该不会是才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自以为很厉害,胆大包天到来林家校场里耀武扬威了吧?

    这样的人他们在外头遇到过不少。但胆敢到林家来找事的……林家的男丁们会好好教他做人的。

    心里正这么想着,他突然察觉到眼前一阵银光闪过。随即,哐当一声,一把大刀被踢飞出去,然后重重落地。

    “你输了。”

    低沉冰冷的声音响起,竟然不是他家全哥儿的?

    林平抬起头,他就被眼前所见震惊得说不出话——

    只见呈现在他面前的是这样一幅画面:顾采宁一手握着刀柄,刀尖点地插入脚下的黄土地面里。她则是长身玉立,稳稳立在刀前,双眼冰冷的看着眼前的林全,脸上不悲不喜,只有全然的冷漠。

    林全呆呆站在那里,好一会,他才低下头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掌心,再看看已经飞出去一丈多远的那把大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好一会,他才低呼出声。

    是啊,怎么可能?林平也在心里大喊。

    林全从小就耍刀,到这个年纪已经耍得很有点样子了。他们和他对阵,也得见招拆招好一会才能把他给打败。结果眼前这个人,她居然才一招,就把林全手里的刀都给弄没了?

    甚至,他只是一个错眼,就没有看清她的招式!

    顾采宁又冷冷开口:“你太慢了。”

    鄙夷的语气,把林全打击得头都抬不起来。

    “哇,娘好厉害!”

    晨丫头晓丫头见状,她们立马跳起来欢呼。

    “什么?你是女的?”

    听到她们的叫唤,林全又是一惊。

    林平也低呼出声:“这这这……她是女人?”

    他问的对象是甘世睿。

    甘世睿这才露出笑脸。“是啊!她就是货真价实的一个女人。”

    自从在半路上换了男装后,顾采宁就不肯再换回女装了。之前在村里为了干活万便,他们的衣服全都做得袖口收紧,身下也是穿裤子,裙子也不过是在裤子外头围上一层,并不阻碍行动。

    可是这次来京城,张元立特地让宁氏给她置办了几件华贵的衣裳。那宽袍大袖,还有宽松的裙摆,简直束缚死她了!她怎么穿怎么不习惯,一直想念男装得不行。所以现在,她也就堂而皇之的霸占了高风的衣裳不还给他。

    再加上今天来林家就是为了在校场上玩耍,她懒得来来回回的换衣服,就干脆还是以男装示人。

    结果没想到,从进门到现在,林家这群男人居然都没发现不对!

    自己居然输给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招之内。林全被彻彻底底的打击到了,他现在连肩膀都垮了下去。

    林平则是又回头仔仔细细的观察了顾采宁一遍,就见顾采宁从头到脚都干净利落得很,眉眼也是开朗疏阔,俨然就是一个小郎君嘛!即便她的身体纤弱了些,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英气却很好的做了补充。不过现在仔细看看,就能发现她的眉毛还是太细长了些,肌肤也要比男人细嫩得多。

    但看她的脸还有身形,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已经生了孩子的女人。而且还是那么大的两个孩子!

    甘世睿见状得意得不得了。“怎么样,现在你们还鄙不鄙视她?人家虽然是靠着进献祥瑞捞好处了,但那也不证明他们就没别的本事啊!能让我带来给你们看的,她能是普通人吗?”

    林全羞得满面通红。他赶紧朝顾采宁拱手行礼:“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刚才也是我狗眼看人低,出言污蔑了你们,我向你认错!”

    “好了,我原谅你。”看他认错态度不错,顾采宁爽快点头。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来了四周围的林家子弟们。

    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就见林全正在朝顾采宁认错。而且,还是双重认错!

    这可就奇了!

    按理说,林全的功夫在他们这群人里也不算太弱,而且还是个倔性子,不被打趴在地死活不肯服输的那种。那这个人是多有本事,竟然让林全这么爽快的就认错了?

    他们顿时也起了想和她比划的心思。

    于是,好些人都主动来向顾采宁发起挑战。

    看着他们跃跃欲试的样子,林平幽幽说了句:“你们确定要和她比试吗?事先我要和你们说清楚一件事——她是女的。”

    “什么!?”

    其他人一听,纷纷脸色大变,立马有人退出了。

    “和女人比试,赢了胜之不武。我算是明白全哥儿是怎么输的了!”有人低声嚷嚷。

    玮哥儿见状,他也不爽了。

    “我看你们是怕自己输给我大伯母,觉得丢人现眼,没脸出去见人吧?”

    “呵呵,笑话,我们是怕输的人吗?我们只是懒得和女人计较!”林家的男丁们纷纷低叫。

    “你们懒得和我大伯母计较,我大伯母还懒得在你们这群弱鸡身上浪费时间呢!”

    “你说谁弱鸡?”

    “我说你们!”

    “好啊你小子,骂我们弱鸡,那就是表示你很厉害咯?那好,咱们就来比试比试!”

    “比试就比试,谁怕谁?”玮哥儿立马也把衣服一脱,露出精壮的小胸膛。

    林家的男丁们一见,他们顿时也起了兴致。

    “没看出来,你还真是练过的?那更好,今天就让我们好好领教领教,你这个东山县来的小壮士有多少真本事吧!”

    称呼从小子变成小壮士,表明这群人对玮哥儿已经有了初步的认定。

    玮哥儿爽快的点头,就迈开脚主动迎了上去。

    晨丫头晓丫头见状,她们也跳出来。“我们也来!”

    虽说已经对玮哥儿有了初步的肯定,但眼看着这么个头小小的两个小家伙也站出来求虐,林家的男丁们还是摇头。“你们太小了。家里有规定,五岁以上的男丁才能入校场和人较量。五岁以下的,只能自己练。”

    “我们马上就五岁了!”晨丫头立马大喊。

    “就是!你们也可以找五岁以上的来和我们比试嘛!”晓丫头用力点头。

    这两个小家伙的口气也不是一般的狂妄呢!林平突然对他们一家子都开始感兴趣了。

    “你们确定?如果你们坚持要求的话,那么我们也不是不能满足你们。”他慢悠悠的说着,一边观察着他们几个的反应。

    晨丫头晓丫头就双双点头。“确定!”

    “那好吧!”林平点点头,就叫来校场里年纪最小的那几个来陪她们玩玩。

    “动作慢点,让着他们点。毕竟来者是客,别把他们给弄哭了。”他小声和人咬耳朵。

    那几个男丁立马点头。“放心吧,知道的!”

    于是,玮哥儿和晨丫头晓丫头都各自找到了对手。

    顾采宁见状,她就主动朝着靶场那边走去。

    “等一等!”林平见状,他又是一惊,“你不留下来看着他们吗?”

    “没什么可看的。赢了就再接再厉,输了就自我总结,继续前进。万法我都已经教给她们了,她们也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不用我一直看着。”顾采宁随口说着,人已经走远了。

    林平叹为观止。

    他再看看甘世睿,却没想到甘世睿也已经脱了外衣,开始对他露出笑脸:“表哥,咱们来比划比划啊?”

    “你去找别人吧!我去招待高娘子!”林平却道,就赶紧转身大步追上顾采宁。

    直觉告诉他,跟着这个人,他会有很多新发现!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有错。

    顾采宁进了靶场,找到一张空靶,就随手拿起旁边的长弓,拉弓上弦。

    咻的一声,一支长箭飞射出去,正中靶心!

    她又接连射出去两支箭,依然每一箭都稳稳的扎在靶子最中央的那个红心里。

    林平正要拍手叫好,没想到顾采宁突然甩甩手,自言自语了句:“好久没有这么射箭,手都有点生了,不过这把弓用着还算顺手。热身结束,接下来,该上正餐了。”

    这还叫热身?他无言以对。

    然后,他就见到顾采宁直接一把把箭筒里的箭都给抓了过来,然后取出来一支箭放置在弦上,再次拉满弓,放射!

    而这一次,一支箭才刚射出去,马上又一支箭紧随而至,然后又是第三支,第四支……

    林平眼前一阵眼花缭乱。

    他只觉得那些羽箭在顾采宁手上就跟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一支接着一支主动朝前飞了出去。飞出去的羽箭在半空都练成了一条弧线,然后再纷纷落在前万的箭靶上。

    而且,所有的羽箭依然全都正中红心,没有一支落在外头的!

    就连旁边捡箭的小厮都看呆了。

    林平简直都要激动疯了!

    “英雄!女侠!”他连忙转向顾采宁,主动去把旁边的箭筒抱过来,双手高举送到顾采宁跟前,“女侠,您请受晚辈一拜!”

    顾采宁莫名其妙。“林二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女侠,你这一手射箭技艺简直太厉害了,我想拜你为师!”林平高声道。

    林家枝繁叶茂,这一辈子的孙子就有二三十个。刚才顾采宁过来的时候,靶场里也有两三个人在射箭。

    一开始顾采宁拉弓射箭,他们只是随便瞥了眼,见她拉弓的姿势很是专业,才多看了她一眼。

    结果没想到,她就三支箭都射中了!

    而紧接着,她居然又展示了这么一场绝技!

    这些人也都惊呆了。他们也纷纷围拢过来:“女侠,你刚才是怎么办到的?你能再展示一遍吗?你可不可以教教我们?”

    顾采宁被吵得头都大了。

    “停!”

    她连忙一声高喊,四周围叽叽喳喳的人立马都闭嘴了。

    顾采宁环顾一周,她抿抿唇正想说话,又听到那边传来了一阵大喊:“不公平,你们耍赖!”

    顾采宁立马回头,就见林家的一群男丁把晨丫头姐妹俩给包围在了正中央。

    她顿时心一沉,连忙抬脚就朝那边走去。

    但林平却比她更早的一路小跑了过去。

    他一把把那群气势汹汹的男丁都推到一边:“你们干什么?输了就输了,你们又不是输不起的人,一个个的这是干什么?以大欺小,恃强凌弱,林家家规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吗?”

    “二哥,她们耍赖!”一个脸上红红的小子气愤的大喊,“她们两个人打我一个!还有五哥六哥,她们也都是两个人一起上的!不然我们才不可能输!”

    言外之意是,他们居然都输了?

    林平再次震惊了。

    他看看顾采宁,发现顾采宁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再看看甘世睿,这小家伙脸上居然满满都是幸灾乐祸的笑!

    “表弟,你不要告诉我,你也败倒在他们俩手下过?”

    “是啊,而且不止一次。”甘世睿很爽快的就承认了,“她们是双胞胎,从小就一起长大,学功夫也是一起。所以对付人的时候,她们也向来是一同出击。你们要是不乐意的话,也可以二对二,她们是没关系的。”

    “只不过……”马上他又顿一顿,“你们年纪比她们大,还是将门之后,一个人对阵两个小丫头都输了,说起来还是很丢人现眼呢!”

    “你说什么!?这两个,他们、他们……也是女的?”

    再听到这话,林家所有的男丁全都被震得脑海中嗡嗡作响。

    林平却已经平静了下来。

    早该想到的。既然顾采宁这个当娘的可以女扮男装,那为什么她的孩子不可以?而且这母女三个还扮得该死的很不错!

    “哈哈哈,好!”

    这个时候,旁边忽的又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

    “爷爷!”

    “爹!”

    林家的男丁们听到声音,他们赶紧回转身,迅速站成一排,然后一齐行礼。

    整齐划一的动作,一看就知道平时训练有素。

    顾采宁也看过去,就见一个身形高大威猛的老者正大步朝这边走过来。

    他没有看儿孙们,甚至都没有往甘世睿那边看上一眼,而是大步走到顾采宁母女几个跟前,将她们上下打量一通,而后颔首:“真不愧是能在金殿上对皇上提出要求的人的妻女,你们的本事也不算一般的厉害啊!”

    顾采宁立马心中一动。

    “我男人他对皇上提出什么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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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求皇帝赐字

    “哦,你们还不知道呢?”林老将军捋着胡子眯起眼,眼前不觉浮现出早朝上的一幕。

    犹记得当时,是群臣将朝政大事商谈完毕之后,就有礼部尚书出来进言:“启禀陛下,东川省东山县下头的观音镇双柳村里发现了祥瑞,竟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蛇!此乃天降吉兆,东山县知县得到此等宝物,他片刻不敢耽搁,已经将祥瑞送来京城,此时人就在宫外!”

    皇帝一听,当即大喜。“宣!”

    然后,高风和黄知县就一齐走进大殿。

    今天是大朝会,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当他们前脚刚踏进朝堂大门,就察觉到无数道目光齐刷刷朝他们身上扫射过来。这些有资格在京城的朝堂里站稳脚跟的官员,无论位分高低,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因而一个个的目光也分外犀利。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那简直和被公开处刑没有任何区别。

    在这些人的注视下,黄知县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只装着小蛇的玻璃匣子,他的十根手指头都在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他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双脚是怎么朝前挪动的。

    在他手中,透明的玻璃匣子里装着一条约莫三尺长的小蛇。玻璃的质地极好,澄澈透明,四面八方都没有死角。他们这样一路走进去,正好让两旁的朝臣清楚的看到那条银光闪闪的小蛇是如何在匣子里生气勃勃的游走,吐着信子。

    一直到了皇帝龙椅前头十步远,太监一声大喊:“止!”

    黄知县和高风就连忙停下脚步。

    黄知县双膝跪地,双手将玻璃匣子高举过头顶:“启禀圣上,微臣东山县知县,此次特来京城,进献祥瑞!”

    “把东西呈上来。”头顶上皇帝低沉的嗓音传来。

    太监赶紧接过玻璃匣子,送到皇帝跟前。

    皇帝隔着玻璃看上一眼,顿时眼底都浮现出惊艳之色。再仔细看看,他就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

    看够了,他才挥手:“把祥瑞拿下去,也让爱卿们都看看。”

    太监赶紧捧着玻璃匣子,在下头走了一圈,让文武百官都近距离的将这条小白蛇给看了个清楚。

    刚才高风他们一路走过去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大略看过了。但现在仔细看清楚小白蛇的模样,他们还是禁不住的讶异。有些反应快的,已经连忙跪下三呼万岁,开始给皇帝歌功颂德。

    这一个个口吐莲花,拍马屁都拍得如此清新脱俗,也将皇帝给拍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不舒畅的。

    皇帝满脸堆笑,等到祥瑞展览完毕,他就让人将匣子放到书案上,目光才又落到了黄知县两个人身上。

    “东山县知县,你进献祥瑞有功,朕定要厚赏!”

    说罢,他身边的老太监就高喊:“赏,东山县知县黄友仁,玉如意一柄,黄金百两,绢一百匹……”

    “微臣多谢皇上!”一连串的赏赐听下来,黄知县激动得语音都不成调了。他赶紧磕头叩谢。

    夸奖完了黄知县,皇帝又看向高风。

    现在他心情好,竟也有心情和他说上几句话。

    “你就是那个发现祥瑞的人?”

    “启禀皇上,正是草民。”高风点头。

    “你是怎么发现祥瑞的?”

    “草民家中有几颗蛇蛋,那天蛇蛋孵化出来,就有这一条。草民顿时不敢耽搁,赶紧就将事情禀报了县父母大人,再由县父母大人告知知府大人。”高风简单几句话把事情说完。

    “嗯,很好。”皇帝颔首,“既然是你发现了祥瑞,那就说明这是老天爷给你的大功德。既然如此,朕要封你一个伯爵。”

    “皇上,草民不想要爵位。”高风却摇头。

    皇帝瞬时笑脸一收。

    “不想要爵位?那你想要什么?”

    高风却仿佛没有察觉到皇帝的心情恶劣,还一本正经的回答:“启禀皇上,草民就是一个农户,不懂其他的,您给了爵位,那草民以后不就不能种地了吗?而且要是当了官,以后草民还要和那么多人来往,那些礼节什么的草民真不会,草民也不想。草民觉得现在在乡下的日子挺好的,草民还和草民媳妇说好了,这次从京城回去后,我们还要继续种地呢!”

    “你这个人……哈哈哈!”看着他这么一脸忠厚老实的说出这样的话,皇帝的坏心情瞬息消失无踪,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文武百官见状,自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皇帝笑了半天,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终于停下歇口气。“好好好。你想安稳种地,朕成全你。只是,朕也不能什么都不给你吧!”

    “那就请皇上赐给草民和草民的弟弟一人一对墨宝吧!”高风立马就说。

    皇帝眉梢一挑。“你想要朕的墨宝?”

    高风连忙点头。“草民在乡下养蛇,现在也颇具规模了,这个祥瑞就是从那些蛇下的蛋里孵化出来的。皇上您也说了,这是老天爷给草民的大功德,那就说明老天爷也是认同草民现在做的这件事的。如果现在这件事再能得到皇上您的认同,草民以后做事就更有信心了!至于草民的小弟,他是一个生意人。生意辛苦,草民也想给他要点保障。”

    他这话一出,好些人就变了脸色。

    这个村夫胆子还真大!先是拒绝皇上的封赏,然后居然还主动要求上了!而且他要求就算了,竟然还一要要俩!他这叫贪心不足!

    皇帝也眉头微皱。“真没想到,你们兄弟感情这么好。这个时候了,你还一直想着他。”

    “那是。草民的小弟虽然和草民不是血缘至亲,但草民能有今天,都多亏了他。当然,他有今天,草民也帮了他不少。我们互相扶持才有了今天,以后我们也会继续互帮互助,一直到老。”高风继续老实巴交的回答。

    这个人是真老实,还是太会装了?

    皇帝都不由眉心微拧。他认真的盯着高风看了好一会,最终确定——好吧,他是真老实。

    不过,这年头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想着兄弟的人的确不多了,尤其还不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皇帝霎时对他这个兄弟起了兴趣。“你和朕说说你和你这个兄弟的事情。”

    高风立马就将他和张元立之间的事情娓娓道来。当然,他只言简意赅的说了他们之间的一些过往,那些无关情节全都省略了。

    但皇帝也从他的话里知道了高风如何因为不是父母亲生而糟他们的欺凌排挤,张元立则是被后娘欺负、亲爹无视,最终竟然还差点被亲弟弟杀了!但即便这样,高风依然私底下叫人接济着母亲弟弟,让他们不至于饿死;张元立也将父母兄弟们好吃好喝的养在乡下庄子里,弟弟们也被他安排了门当户对的亲事,一家人吃穿不愁。

    至于他们两个饱受亲人凌虐的人,他们却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感情自然越来越好。

    这份诚挚的兄弟情义,让皇帝都深受感动。

    听到最后,皇帝的鼻头都有点泛酸。

    当然,更让他满意的还有一点——这个装小白蛇的玻璃匣子就是张元立让人打造的。这个东西很合他的心意,那他不介意多赏赐一个人。

    “如此说来,你这个兄弟的确值得这份赏赐。既然这样,那朕就准了你这个请求。”

    老太监一听,连忙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准备笔墨!”

    “是!”

    小太监们赶紧送上来文房四宝。

    皇帝提笔挥毫,写了两副字。太监吹干了,就拿起来展示给群臣观看。

    其中一张上写着积善之家,另一张则是必有余庆。

    群臣自然又是好一通吹捧。

    末了,皇帝又对高风道:“虽然你拒绝了朕的赏赐,但区区两副字还是太少了些。这样吧,朕再赐你一个举人出身。有了这个身份,你至少可以见官不跪,同你们当地的官员也能平起平坐。以后要是不想做生意了,朝廷给的禄米也能养活一家人。”

    “草民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高风赶紧磕头道谢。

    皇帝心满意足,就对身边的老太监使个眼色。老太监赶紧大喊:“退朝!”

    就赶紧抱着装有小白蛇的玻璃匣子匆忙追上皇帝的步子。

    眼看皇帝走了,群臣自然也都纷纷朝外退去,大家都下意识的忽略了依然还跪在地上的高风和黄知县两个人。

    也是。能在京城站稳脚跟的,要么出身世家大族,要么自身惊才绝艳,他们对于高风他们这两个借由祥瑞在皇帝跟前露头的人根本不屑一顾。更别提,就算进献了祥瑞,这两个人也不过是得到了一点好处,身份地位并没有多少明显的攀升——至少,和他们这些出现在朝堂之上的人依然差距极大。

    对于两个极有可能以后都和他们没有任何利益牵扯的人,他们可没心思和这两个人套近乎。

    只是林老将军却多留了个心眼。随着众人朝外走去之际,他突然回头看了眼,就见黄知县依然跪在地上,高风却已经起来了。他一把将黄知县给扶起来,黄知县却还双脚发软,只能无力的靠在他身上。

    高风就一手搀着黄知县的胳膊,一手伸到他背后捏住他后背上的衣服,强行让他挺直了身体,两个人才一道转过身,慢慢朝外走去。

    这样,黄知县看起来就是如常的在朝外走。

    在这个人来人往的皇宫里,他的姿态就不显得有多怯懦丢脸。

    虽然在他们转身的刹那林老将军就已经转开了头,但这一幕还是深深的印在了林老将军的脑海里。

    走出皇宫,朝臣们都在议论着高风今天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

    “你们说那个农夫是不是傻?皇上赐给他爵位,这是让他旱涝保收,一辈子都能过得安稳舒适。结果他倒好,好好的爵位不要,只要皇上赐的两副字!其中一幅还是给他兄弟的!兄弟这种东西,血脉至亲都不能完全相信呢,更何况是那等半路走到一起的?现在他们是能共患难,可等发达之后,撕破脸、互相攻讦的还少了?”

    “是啊,我活了这么多年,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傻的人!他这样的粗人,大字不识一个,有个爵位就能安享一生了。他却生生拒绝了,虽然后头皇上也给了个举人出身,可又有什么用?以他的本事,他又不会做官,就只能每月拿上那么点禄米。他真是生生糟蹋了这个举人的身份,也糟蹋了那个爵位!”

    “可不是吗?都不知道他脑子里怎么想的。当时听他拒绝,我差点都想过去捂住他的嘴!”

    ……

    当然,在宫门口高谈阔论的大都只是一些地位微末的小官。真正的朝中大员对此事根本懒得多置一词。他们忙着呢,谁有心思管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农夫?

    但等走上回家的路后,林老将军就问给他牵马的小厮一句:“你觉得,这个农夫是真傻还是假傻?”

    “真傻假傻小的不知道,不过小人觉得,这个人的选择并没有错。”小厮老实回答。

    “哦?”林老将军眉梢一挑,“何以见得?”

    小厮就回答:“小人是因为家里穷,养不起那么多孩子,所以七岁就被家人给卖了。但是这些年,家里人眼看小人跟了老将军您,就又跑过来和小人套近乎,天天哭穷要钱。这种贫贱之家的悲哀,他们富贵人家的人当然不懂,但那个农夫的处境,小人却能体会一二。”

    “是吗?那你说说看。”

    “是。小人以为,区区一个爵位,说出去的确好看,但其实只是虚名,但对他以后有什么用处?而且如果他真的封了爵位,他家里那些亲戚必定又要来闹事。要是去告他一个弃养,他就算身上长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可将老母和弟弟接到府上一起住?那是平白的恶心他们自家人。反正说句不好听的,小人现在是见都不想见那些所谓的亲戚了,每个月给他们一些钱过活,那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所以,他拒绝了爵位,却让皇上给他们提了几个字,他也顺便将自己的情况告知了皇上。现在,正是通过皇上的口,皇上都已经认定他们之前做的事情都是对的,一点错都没有!那么以后,他就能名正言顺的那么做下去,养母和弟弟也不能再去找他的麻烦。毕竟地方官谁敢驳斥皇上的话?”

    “以后,他们只要把这份墨宝留在家里,摆在最显眼的位置,那就是镇山太岁,干什么都能所向无敌!顺便,他还带了自己的好兄弟一把,也展示出了他老实忠厚、不忘本的本性。这就表示,他现在得了皇上的赏赐,以后也会对皇上忠诚不二。这样的人,皇上怎么会不给他这个脸面?”

    自古以来,国家一直推行的臣民对皇帝的态度就是两个字——忠诚。

    高风完完全全的做到了。

    “放弃一个爵位,却换来这么多实际的好处,这个人真的不傻。”

    小厮絮絮叨叨的说完,他顿时脸一红,就赶紧低下头:“当然,这只是小人自己的想法,将军您姑且一听,算不得数。”

    “不,你说的很对。”林老将军满意颔首,“老夫之所以问你,就是因为从老夫的角度理解不了他的选择,但你的出身和他差不多,那么你必定能站在他的角度好好考虑。果不其然,你的说法正好将他的行为都解释得一清二楚。想来他心里应当就是这么想的。”

    说着,他又对小厮点点头。“当初老夫之所以选你来给我当马童,也正是看中了你的这个心性。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黏黏糊糊、软和得跟面团一样的人。人生在世,就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痛痛快快的。什么所谓的血脉至亲,那不过是凑巧被老天爷安排生在了同一个屋檐下罢了!如果这些不可靠,那就把他们给推到一边,找可靠的人依靠就是。但看在亲戚关系的份上,多多少少给他们一点提携,这就够了,而且不能给多!”

    现在,高风和他那个做生意的兄弟的所作所为,也完全符合他心里的想法。

    所以,他也不由对高风生出了几分好感。

    因此回来的路上,他还一直在思考高风在朝堂之上的一系列表现。而且越是想得多,他就越是发现——那个人的确十分大胆!

    他一个农夫,第一次进京,第一次进宫面圣,竟然表现得如此沉稳镇定,还把身边的一县父母官都给比下去了!

    他越来越对这个人感兴趣了。

    正打算回家后就叫人去好好查一查这个叫高风的农夫呢!结果才刚回到家里,他就听管家说校场这里乱套了!而搅起风波的人正是高风的家人!

    再粗略听说顾采宁几个人的表现,他的认知就再次被刷新了。

    果然,能和这个村夫互相扶持着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那也必定不会是一个普通女人!

    “带我过去看看!”他立马说道。

    他只脱了外头的大朝服,连常服都懒得换,就大步朝校场那边走了过去。

    而等到了地方,那边正又掀起另一波高潮——

    “你说什么!?这两个,他们、他们……也是女的?”

    眼看着家里的一群儿孙们全都满眼震惊的看着那两个一脸稚气的小娃娃,尤其最前头的几个小家伙更是面如死灰,一脸惨遭打击的模样,他心里莫名的异常爽快!

    真是难得,这世上还有人能让他们林家的子孙集体遭受如此重大的打击!

    这可是他一直以来想办却没有办到的事情!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拍手叫好。

    等听他仔仔细细的将高风在朝堂上的表现说完,顾采宁也不禁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他这个人还真是……算了,这样也挺好的。”

    林老将军顿时有又笑了。

    林家的那些儿孙们却很是不理解。“好好的一个爵位,就换来两副字,再加上一个举人身份,这个值吗?”

    “对我们来说,很值了。”顾采宁郑重点头。

    林老将军也颔首道:“你们还年轻,历练得太少,不懂世道艰难。再等你们长大些,出去多走走多看看,你们就能知道,有时候表面的光鲜是没用的,真正能捏到手里的好处,那才是真正的好处。”

    “不过现在,你们谁来和我说说,刚才怎么一回事?你们一群人围攻两个小娃娃,这是在干什么?”

    话题转移回到眼前,一群林家子孙们都羞愧的低下头,看都不敢多看林老将军一眼。

    还是林平三言两语将刚才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然后笑道:“以前爷爷你们教训我们的时候总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可我们总是不信。结果现在,我们就真被山外来的高人教训了!有了这个教训,想必以后大家都会更脚踏实地,再也不妄自尊大了。”

    林老将军闻言,他忍不住目光深深的盯着这个孙子看了一眼。

    林平却赶紧垂下头去,但脸上已然满满都是笑。

    林老将军见状,他就将心头的疑惑放到一边,又转向甘世睿:“这就是你今天带他们过来的目的吗?”

    “是啊!”甘世睿爽快点头,“之前我被他们被虐了那么多遍,现在可算是能看到他们虐别人了!而且现在,也该轮到我出手了!”

    说着,他就捋起袖子,对表兄弟们招手。

    林家的男丁们才刚在顾采宁母女身上栽了大跟头,正一门心思的想找个机会找回场子呢!正好甘世睿主动送上门来,他们就赶紧站出来:“好,咱们也来比试比试!”

    于是,一群男孩子就呼啦啦的在一起打成一团。

    而很快,甘世睿就将那些和他年岁差不多的表兄弟们全都打败了!甚至就连比他大的表兄弟,好些也都败在了他手下。其他人就算获胜,那也赢得很是吃力。

    林老将军见状,他略微一惊。“两年不见,睿哥儿你竟然进步这么快?果然你爷爷教得很好啊!不过……我想,你之所以进步神速,这其中也少不了他们的帮衬吧?”

    “没错。”甘世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们几个人远近配合,一开始真把我打得落花流水。为了打败他们,我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不过现在看来,那些苦头完全吃的值得!”

    至少现在,他可以笑看眼前这群表兄弟们了!

    林老将军又看看顾采宁,就见顾采宁的目光又已经转向了靶场那边。

    她还没玩够。

    林老将军见状,他就对身边的人吩咐:“你们去将那支最新的弩机取来。”

    一个孙子赶紧去了。等弩机取回来,林老将军就把东西送到顾采宁跟前:“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弩机。”顾采宁说道。

    林老将军呵呵一笑,就把弩机交给她:“那你会玩吗?”

    顾采宁拿过来摆弄了一会,才摸清楚了这把弩机的运行机制。

    实在不是她笨,而是古代的弩机制作相对粗糙,操作起来也有些复杂。她用惯了现代小巧精简的弓弩,现在拿起这么原始的弩机,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下手。

    不过等摆弄几下,她心里就有数了。立马给弩机上膛,对准前方,发射!

    一支长箭飞射出去,将一片飘落下来的树叶钉在了后头二十步远处的树干上。

    “好!”

    林老将军拍手叫好:“虽然刚才听他们说过了你神乎其技的射艺,但终究还是亲眼见到才能让人彻底信服。不知道高夫人你师从何人,又是怎么学来的这么一门本事?”

    “如果我说是自学成才,您信吗?”顾采宁道。

    “不信。”林老将军毫不犹豫的摇头。

    顾采宁就撇唇。“那我就无从说起。您还是当我自学成才吧!”

    林老将军又哈哈笑了几声,他就摆摆手:“罢了,既然你不想说,那就别说了。不过既然今天你来了我们家,也给了家里的孩子一记教训,那你是不是也该给他们一点鼓励?我们要的也不多,不过是你亲身指导他们一些射艺,不知道高夫人你肯不肯?”

    “可以。”顾采宁点头。

    这些本事本来就是她在部队里学到的,那么现在再传授给这些以后都会奔赴疆场的儿郎们,也正好是将她学到的东西再还回去。虽说是还到了部队的前身,但只要这些人学了这些本事是为国效力的,那就没问题!

    “只不过,我讲的会比较深,能不能理解,那就看他们自己了。”

    “这个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个道理我懂。”林老将军赶紧点头。

    只是,当他亲眼看到顾采宁当众抛出一连串的数据和公示,甚至她还将风速、风向,以及空气湿度,地面的高度等等一系列相关因素都列入考量范围之后,这位见多识广的老人家也傻眼了。

    半天时间,他们全都在努力消化顾采宁教导的这些东西,但是多半人都没有消化得了。

    毕竟,他们从小接受的骑射教育都是由师傅口传心授,最多只需要注意一下风向风速也就够了,其他的谁会去多管?

    可用了顾采宁说的方法去实践操作,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精准度的确提高了许多!

    这还只是顾采宁给了他们一切粗浅的指导之后的结果。那要是她教给他们的东西全都学会了,那他们是不是都能和她一样厉害?

    更别说,在顾采宁给他们讲解的时候,晨丫头晓丫头已经拿起小弓,双脚站在椅子上,开始咻咻咻的对着靶子射箭。

    这两个小娃娃从小就在顾采宁身边,耳濡目染的,早已经将顾采宁的方法烂熟于心。所以两个人的箭射出去,次次都正中红心。尤其是晓丫头,她的箭都是和刚才顾采宁一样,每一支都射中了红心的中心!

    现在她才这么小,臂力不足,所以只能近距离射击。可等以后长大了,力气渐渐增长,她的成就绝对不会低于顾采宁!

    林老将军看得心头惊讶不已。林家的男丁们眼看着这两个小娃娃再次把他们给比了下去,他们简直羞愧得不行,一个个也都在心里拿定主意——以后,他们一定要抓紧训练。不管怎么样,他们也不能被两个小女孩给比下去啊!

    但很可惜,之后的事实证明,他们这辈子就是被这两个女娃娃踩在脚底下的命!

    顾采宁在林老将军府上待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傍晚时分林老将军才终于舍得放手让她离开了。

    不过在顾采宁离开之前,他还主动向顾采宁提议:“现在天气冷了,路面也已经结冰,你们应当是要留在京城过年了。只是西宁侯府空空荡荡的,不如你们都搬到我们府上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啊!”

    “您是想留我在这里,好指导您的儿孙吧?”顾采宁一语戳穿他的目的。

    林老将军就呵呵一笑。“的确。不知道高夫人同意不同意?”

    “实话说,您的这些儿孙其实都不差,但却不是所有人都在射箭上有天赋。所以,我并不建议您让他们所有人都来跟我学,毕竟等上了疆场,射艺在征战中占据的比例并不高,那么有一两个人在这一方面专精就可以了。其他人大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多在自己的特长方面发展。以后大家互相配合,协同合作,这才是打仗的精髓所在。”

    林老将军又听得眉梢一挑,而后他点头。“你说的很对。那么现在,你是打算从他们里头挑几个人跟你学?”

    “是。”顾采宁点头,直接指向这中间有天赋的两个人,其中就有林平。

    “既然只有两个人,我们就不用来林府了,以后就让他们去西宁侯府上好了。”顾采宁道,“我喜欢清静。”

    她现在需要一点清净的空间来做自己的事情。

    “好!”林老将军连忙点头。

    顾采宁才和甘世睿几个人告辞离开了。

    目送他们离开后,林老将就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二孙子,对他招招手。“平哥儿,你跟我来。”

    两个人回到林老将军房间里,林老将军都还没开口说话呢,林平突然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了他跟前。

    “爷爷,孙儿有一事相求!”

    “嗯?你想求什么?”

    “孙儿、孙儿想娶高家的女儿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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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绝对不简单

    顾采宁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不过带着晨丫头晓丫头去林家走了一趟,她的女儿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今天在林府玩得很是畅快,所以当回到家的时候,她们母女脸上都满是笑意。

    再看到一脸喜气洋洋的高风,她们就笑得更开心了。

    “你看,我向皇上讨到了两副字。有了它们,以后咱们就能安心的养蛇,再也不怕有人来找事了。而且,小弟也不用担心他再赴他爹的后尘。”他献宝似的把这两副字捧给顾采宁看。

    即便已经听林老将军说过一遍,但现在再听高风以他的角度讲上一遍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顾采宁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听完了,再低头看看手里两幅皇帝的墨宝,她就点头:“真好。以后咱们就能放心了。”

    “是啊!”高风也欢喜的点头,“苦熬这么多年,咱们以后可算是出头了!”

    黄知县在一旁愁得哟,他一张脸都快皱成一个大包子。

    “你们这对夫妻俩……哎,本来我还以为你知道后会好好教训他几句呢,结果谁知道……不过也是,你们这对夫妻从来就不走寻常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摸清楚过你们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现在,我还是很想问一句,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那好好的爵位你们为什么不要?那可是爵位啊,多少人在战场上拼了老命,也挣不来的一个爵位!”

    “就是因为多少人在战场上拼尽了性命都挣不来一个爵位,结果我却只是因为一个祥瑞就得来了,这对那些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而言不是很不公平吗?”高风立马说道。

    黄知县一噎。

    顾采宁就点头。“他说得对。而且爵位这种东西,努力去争取还能得到,以后我们也会用自己的真本事来挣到。至于利用祥瑞得到的……还是算了吧!这个得来的轻松,失去的也会很容易。而且顶着这个爵位,以后我们身上被扣上的就是媚上取宠的名声,我们可不想要。倒是当今圣上的墨宝的确难得,而且用处也大多了!”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高风忙不迭的点了好几下头,看着顾采宁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一抹柔情,“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理解我的!”

    黄知县彻底无语。

    “你们厉害!你们想得长远!以后你们的事情我都不说了,也不管了!”他无力的别开头。

    但不管怎么样,他心里还是很为这个轻易被高风放弃的爵位心疼不已。他暂时也不想再看到这对还在兀自欢喜的小夫妻俩,就赶紧转身回房去继续生闷气了。

    这里只有他们几个,顾采宁就将林老将军府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高风。

    高风听后,他眉心微拧:“你答应了给林家公子教射箭?”

    “是啊!”顾采宁点头,“难得遇到两个这么好的苗子,眼看着他们的天赋就那么被糟蹋了,我实在是于心不忍。而且,如果真能给军营增添两个神箭手的话,那不是很好吗?”

    好吧!

    眼看她说话的时候笑意弥漫,一脸向往的模样,高风肚子里有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喜欢就好。”最终,他只这么说了句。

    顾采宁就点头。“我做的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当然喜欢了。当然,我最喜欢的人还是你。”

    高风顿时一愣,他立马觉得脸上热热的。

    “哇,爹耳朵红了!”偏偏这个时候,晨丫头又叫唤起来。

    晓丫头还凑近了往高风耳朵上看看,然后郑重点头。“真的红了!”

    然后,两个女儿都把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看着高风。“爹,你病了呀?”

    高风顿时整个人都快红了!

    “爹是病了,身体有些难受,我回去歇会。”他赶紧说着,就扭头一溜烟的跑得没了踪影。

    见状,两个女儿又眨眨眼,小脸上就浮现出一抹紧张。

    “娘,爹病了,要给他请大夫吗?”

    “那爹是不是要吃药?药好苦的!”

    噗!

    女儿的童言童语逗得顾采宁忍俊不禁。再想想高风刚才的反应,她更是忍不住开怀大笑。

    甘世睿见状,他又忍不住凉凉说了句:“放心吧,你们的爹好得很!他现在的问题你们不会明白的,等你们再长大点,你们说不定就能明白了。”

    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而且还是这么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自然又让晨丫头他们很不高兴。

    “我家的事情,要你管?”

    晓丫头跺跺脚,就赶紧拉上姐姐的手,姐妹俩一起去看她们爹了。

    顾采宁也看看甘世睿,就见甘世睿噘嘴。“我说的是实话啊,她们干嘛又生气?”

    顾采宁忍不住摇头,就打个哈欠,也懒洋洋的回房去休息了。

    高风那边,一个人待上一会,他就恢复了正常。因此当晨丫头晓丫头再过来的时候,他又再三向两个女儿保证自己没问题,两个孩子才终于放心了。

    等女儿走了,高风才抬眼看看顾采宁,唇缝中吐出一个字:“你……”

    “嗯?我怎么了?”顾采宁眉梢一挑,懒懒问道。

    “你以后别在人前调戏我。尤其是孩子跟前,她们还小!”高风小声说道。

    顾采宁又忍不住笑了。“我只是当时想到了,就和你说上一句。而且我也只是把自己的心里话告知给你,你至于反应那么大吗?”

    高风别开头不说话了。

    这别扭的样子真是好玩。

    顾采宁又偷笑了一会,她才收起笑脸。“好了,咱们不开玩笑了。其实现在,我心里有一个想法。而且这个想法必须要有你的帮助才行。”

    高风才回过头。“什么想法?”

    “你会用弩机吧?”顾采宁就问。

    “会用。”

    “那么,咱们要不要来一起制造一只弩机?”

    高风顿时脸色大变。“你要自己制造弩机?”

    “对呀!而且还是连发弩!”

    “连发的?”

    原本高风心中还带着几分惊恐,但在听到这句话后,他心底的惊恐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抹难以言说的雀跃。

    “连发的弩机我没见过。”他咽了口口水,低声道。

    “所以我才说要自己制造啊!”顾采宁笑道,再朝他挤挤眼,“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试试?”

    “我……好。”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每天白天林平兄弟俩一起来西宁侯府,听着顾采宁给他们讲解射箭中需要关注的各项事宜,以及各种诀窍。等他们走了,晚上顾采宁再和高风一起画弩机的图纸,他们还让甘世睿给帮忙弄来了一些木片,两个人拼拼凑凑的,经常一忙就是大半夜。

    如此一来,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年关。

    年三十这一天,京城上下一片热闹非凡。天才刚黑呢,皇宫里就开始放烟花了。

    一朵朵烟花升上天空,炸开一片片绚丽的色彩,将京城冰冷的夜空都映照得异彩纷呈。

    紧跟着,京城里的其他人家也纷纷开始燃放烟花,各种各样的图形竞相在半空绽放,轰隆隆的声音震天响,震得人根本睡不着觉。

    顾采宁和高风也带着孩子们站在侯府的后院里,看着空中连绵不绝的烟花,他们自己也放了几个。看着几个孩子欢快的蹦来跳去,两个人嘴角都泛起一抹浅笑。

    “原来京城这边是这么过年的,果然热闹得很,真不是咱们那个小地方能比得了的。”顾采宁低声感叹。

    “是啊!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咱们村子。”高风小声说着,“我想爷爷了。”

    “我也想他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家里,身边只有瞳瞳陪着,行动方不方便?”顾采宁说着,她就抿抿唇,“等年后冰化得差不多了,咱们就回家吧!这里热闹归热闹,但这份热闹并不属于我们。”

    “好。”高风立马点头。

    这里也并不是他们的家。所以他们在外头看了一会烟花,一起守到交子时分,就都纷纷回去睡觉了。

    年关过去,就是新一年的正月。

    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纷纷开始往来拜年,林平几个也没空过来学射箭。甚至就连甘世睿都被林老将军抓过去见人了。

    林老将军也曾经提议过,想在将军府上摆春酒的时候也请他们一起去凑个热闹,但顾采宁拒绝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的身份和京城并不匹配,如今的我们只是一个过客。强行往里凑,反倒会让人瞧不起,也污了您的名声。强行证明太费心费力,还是算了吧!等下次时候到了,我们自会来请您帮忙。”她只这么说道。

    听她的意思,以后他们还会杀回来?

    这份勇气和斗志着实让人欣赏。

    林老将军当即点头:“好,我记住了。以后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只管来说,老夫一定竭尽全力!”

    然后,林老将军果然就将他们放到一边,专心去做自己的事了。

    顾采宁和高风乐得清静,就继续钻研自己手中的连发弩。

    只是,顾采宁记忆中的连发弩是现在这个原始的弓弩改进过几十个版本之后的版本,而且在现代的军事课堂上,他们只有拆装枪支的课程,弓弩她只有在不能用枪支的时候才会采用,所以根本没有拆开观察过里面的结构。所以现在她脑海里只有一点大概的轮廓,这样行动起来自然进展十分缓慢。

    也亏得高风耐性好,也完全的信任她,所以不管遇到多少困难,失败了多少次,他们依然从头开始,继续摸索。

    这一天,两个人的摸索再次宣告失败,顾采宁暴躁得抓起头发拉扯了好半天。

    意识到这样不对,她连忙深吸口气,就对高风说道:“既然这次的努力又失败了,咱们也就不要较劲了,先出去走走吧!好好的让精神冷静一下,把脑子空一空,然后再重新想办法。”

    高风颔首,两个人就出去了。

    今天吃过早饭他们就关起门来开始钻研这些东西。结果等到现在出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开始落山了!

    而且,他们才刚走出房门,就听到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甘世睿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我今天把万生辉还有他那群小喽啰全都打趴下了!”来到他们跟前,他得意洋洋的宣告。

    顾采宁就见到高风的脸色微变。

    “你们怎么撞到一起了?”他沉声问。

    “哎,今天不是礼部侍郎府上摆春酒吗?我表哥又把我给拖过去了,万生辉也被他外家给带了过去。万生辉现在在京城里有多嘚瑟,你们是知道的。可是,平时他找别人嘚瑟也就算了,不关我事,那我就不管。可是今天,他居然还跑到我跟前大言不惭,说什么他爷爷就是比我爷爷厉害!他爹也肯定比我爹厉害!那我就不伺候了!”甘世睿一边说着,一边还学着万家那位小公子的姿态说话。

    “所以?你就和他打了一架?他没有打过你,就让他的小厮也来对付你,然后又被你给打倒了?”顾采宁问。

    “没错,就是这样!”甘世睿连忙点头,“我可是依照规矩,和他一对一的切磋。结果谁知道,他拳脚那么弱,还不到十招就被我给放倒了!他那几个小厮倒是功夫比他好点,可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说着话,他的尾巴又翘得比天还高。

    之前在东川府,他都找不到几个能切磋的对象,可每次和晨丫头他们对打,又是互有胜负,这可叫他这个以胜利为目标的人心里很是不爽。不过等来到京城,他可算是酣畅淋漓的打了好几场胜仗,他心里才算是爽快了。

    尤其现在,在知道祖辈父辈都一直在和南安侯翁婿互为朋友、却也互相较劲的情况下,他又当众将万生辉给打趴下了,这件事赫然又给了他无上的刺激。现在他的心情很好,心里的得意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既然获胜了,那他的确值得得意。

    顾采宁就颔首。“那他以后肯定就不敢在你跟前大放厥词了。”

    “那还用说?”甘世睿得意点头。

    听着他们的说辞,高风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

    “接下来几天,你还是小心点吧!”他突然开口。

    甘世睿立马看过去。“为什么?明明他是我的手下败将,那难道不该是他要小心点吗?他可打不过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高风一字一顿的吐出这几个字。

    顾采宁听了,她莫名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孩子的性子和他爹很像?”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着,小世子你多防范一点总没有坏处。”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甘世睿就点点头,只是看他这一脸敷衍的神情,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把高风的话往心里去。

    高风见状,他又郑重其事的告诫了他一遍。

    见他态度这么认真,甘世睿顿时态度一变,改为认真的点头:“我真的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高风这才满意点头。

    然而,一晃时间过去三天。这天甘世睿又出去吃春酒,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顾采宁却发现他头上缠着一圈白布,一只手也用布缠起来吊在胸前。至于他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更是显而易见,顾采宁看在眼里,她都震惊了。

    “怎么回事?你又和人切磋了?”

    只是,就算是切磋,那也不至于被伤成这样吧?

    甘世睿抿抿唇。“没有。我是被万生辉私底下下黑手打成这样的。”

    顾采宁心里就咯噔一下!

    她想到了高风那天的警告。

    甘世睿自然也想到了。所以面对高风的时候,他的小脑袋都垂得低低的,不敢正眼看他。

    顾采宁又心一沉,她就把甘世睿拉过去坐下,然后问他:“事情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跟我仔细说说。”

    甘世睿老实交代:“今天我本来正和我表哥他们在一起玩呢,突然一群人就过来了,说要和我切磋。我自然是答应了,然后我们就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结果,我才刚摆开架势,这群人就全都一窝蜂的冲过来了!他们五六个人,一起对阵我一个!”

    “而且他们的功夫也不弱,下手还极狠,每一次出击都是对准我的要害。我不过扛了三十多招,就被他们给打倒了。可即便如此,他们还不肯放过我,又继续狠狠打了我一顿,然后才走了。”

    “那群人不是今天上门做客的客人吧?”顾采宁轻声问。

    甘世睿摇头。“的确不是。事后那一家的主人就把府上来做客的孩子都给叫过去了,甚至连他们府上差不多年岁的丫鬟小厮都拉过来给我辨认,但都不是他们。那群人根本就像是凭空出现的,然后又突然失踪了。”

    说着,他就苦笑几声。“我还是见识太少,又因为再京城待的时间不长,看到眼生的人也只当做是谁家的小公子,根本没有多想。事后想想,他们的出现就是太巧合了,而且打我的地方也是事先就精心选好的,而且对付我的招数更是掐准了我的弱点来的。”

    顾采宁眉心紧拧,她慢慢回头看向高风。

    高风此时的脸也已经黑了。

    “可是,你没有证据证明是万家的那一位干的。”

    “没错。甚至他今天都没有出现,据说是称病在家呢!”甘世睿无奈道,“马上我们都要离开了,看来这个仇我现在是报不了了!”

    “虽然对方是用了阴谋诡计,但你的确是输了。”顾采宁又道。

    “我知道。”甘世睿扯扯嘴角。

    但才刚动一动,他脸上的伤就被牵动了,他立马疼得哎哟一声,赶紧都不敢做大动作。

    “其实伤了我也没什么,我年纪还小,恢复快,再过两三个月我必定又是一尾活龙!只可惜……”他顿一顿,“之前答应过要陪你们在京城里逛一逛,吃吃这里的特色美食的,我怕是要食言了。”

    “没关系,你的身体要紧,现在你还是抓紧时间养伤吧!”顾采宁摸摸他的头。

    甘世睿点点头。

    再等抬起头,他立马浑身都紧绷起来。

    顾采宁回头去看,就见玮哥儿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

    看到甘世睿这样,这几个小家伙都双眼大亮,赶紧跑过来看热闹。

    甘世睿被看得浑身冒火,他咬牙切齿的道:“是!这次是我栽了,我认了!你们想嘲笑我只管笑,反正你们也只能笑这一回!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把这一局连本带利的扳回来!”

    晨丫头他们也就真个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甘世睿虽然身形紧绷,但依然昂首挺胸,站在那里任凭他们打量、嘲笑了个够。

    顾采宁见状,她都不忍心了。

    等孩子们笑了一会,她就连忙叫住他们,把他们给赶了出去。

    然后她再对甘世睿点点头:“既然受伤了,那你就好生休息吧!至于咱们启程的日子——”

    “按时启程就行。我只是受了点伤,又不是没命了。而且我的腿好好的,骑马没问题!”甘世睿咬牙道。

    刚才玮哥儿可就嘲笑他眼睛都被打肿了,接下来怕是骑不了马了呢!

    小家伙明显是被气到了,现在就要当众展示——他能骑马!

    这孩子的自尊心也是够强的。

    顾采宁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就不再多说了。

    他们原本定好的就是过了正月十五就出发。所以今天都已经是初十了,再过五天,他们就能离开京城,回归家乡!

    既然来了京城一趟,他们自然要置办一些京城的土特产,好带回去送给亲朋。

    正月十二这天,顾采宁就和高风一起,带着几个孩子出门了。

    甘世睿因为伤还没好,他依然留在家里养伤。

    其实京城这边的特产也没什么,这里吃用的东西大都是从全国各地运过来的,吃食更是集各地之大成。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一些小玩意,还有点心了。

    但现在天气渐渐回暖,点心不经放,所以他们就特地多跑了几家铺子,决定淘换一些小玩意。

    现在,他们刚从一家铺子里走出来,没想到就迎面围过来一群人,把他们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把他们给捆起来!”一个人一声大喊,这群人就立马掏出绳子要来捆人。

    高风赶紧站到前头,他将最先冲到跟前来的人给推开了。“你们是谁?”

    “大胆!你们竟然敢违抗双军伯的命令?”被推开的人立马大喊。

    双军伯,那正是万生辉的爵位!

    高风顿时眼神一冷。“我们和双军伯没有任何瓜葛,你们抓错人了。”

    “没错,抓的就是你们,东川府东山县观音镇双柳村的农户一家,姓高的!”

    闻听此言,顾采宁的心都重重往下沉了下去。

    看来,这群人是早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这次也的的确确都是冲着他们来的!

    高风又问:“你们为什么抓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呵呵,昨天有人趁着我们伯爷出门散心的时候,将伯爷还有伯爷的小厮全都套了麻袋,然后把人扔到了巷尾的茅厕里。这件事只有和我们伯爷有仇的西宁侯小世子才干得出来!而西宁侯小世子现在一直在府上养伤,他为了不让人发现是他干的,必定会寻找外援。那么现在,你们就是他能在好到的最合适的人手!”来人振振有词的说着,就又提起绳子走了过来。

    “现在,你们最好老实点让我们捆了,然后咱们就往京兆尹那边去一趟。如果事实证明事情真是你们干的,那你们就必须得到惩戒!”

    “这事和我们没关系。”高风却说,死活将妻女给护在身后。

    这群人见状,他们也一阵冷笑:“那你是要拒捕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就抽出一把刀。他身后的人也纷纷亮出兵器,一群人当街朝他们挥舞着兵器扑了过来。

    顾采宁赶紧就从高风身后跳了出来,一脚将妄图靠近他的那个人给踢开了。

    玮哥儿,晨丫头晓丫头几个也都不站不住了。他们也纷纷站出来,三下两下就把这群人都给放倒了。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群人倒下后,他们立马扯着嗓子大喊:“你们看到了!这一群乡下来的人居然都会功夫!就连小孩子都会!他们必定是邻国派来的奸细,这个祥瑞就是他们用来接近皇上的工具,你们还不快把这群奸细抓起来!”

    话音落下,一队衙役打扮的人就快步跑了过来。

    高风身侧的拳头顿时握得咯吱咯吱直响。

    顾采宁也心口一凉,她突然明白了高风之前为什么会被打击成那样。就连一个小孩子都这么有心计,居然能从祥瑞上头下手,编出这样的故事,而且还让人诱使他们使出拳脚,再把这一切当做证据,让别人抓个现行。他这么做,就是打定主意要把帽子在他们头上扣得死死的!

    小孩子都这样,那他的爹该是多么精明狡猾的一个人物?

    衙役迅速将他们围拢起来,刷的一下亮出大刀。“你们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走。不然,可别怪我们刀剑无眼!”

    而且,他们应当也是信了万生辉的人的说辞,看着他们一家人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防备。

    高风慢慢抬起头。“你们要带我们去京兆尹衙门是吗?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都不用这群人威逼,他就主动迈开了步子。

    顾采宁和孩子们也都立马跟上。

    这群衙役见状,他们都面露惊讶之色。可他们不敢懈怠,依然死死盯着他们,手里紧紧握着大刀,依然采取团团包围的方式,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了京兆府衙门。

    人刚到了京兆府衙门,京兆尹就已经换好了衣裳开堂了。

    要说万生辉没有提前让人来说,顾采宁死都不信。

    一行人进到衙门里,京兆尹就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晚生高风,乃东川省东山县观音镇双柳村人士。”高风一字一顿的回答。

    啪!

    京兆尹又一拍惊堂木。“既然案犯到了堂下,你缘何不跪?”

    “我是皇上赐封的举人身份,本来就可以见官不跪。”高风道。

    京兆尹顿时一愣。他差点都忘了,这个人的确被皇帝赐了这个身份!

    而且,只要他一天没有坐实敌国探子这个身份,他就可以不对自己下跪!

    京兆尹目光一转,他立马转移了话题:“高风,方才南安侯府上有人来告状,说你们一家人暗地里对南安侯孙子暗地里下黑手,将他给伤了,你们承不承认?”

    “不承认。”高风回答。

    “你们不认?可是他们有证据。”京兆尹道,就让人拿出了证据。

    这证据是一颗小珠子。

    “这颗珠子,可是同你女儿手上的链子上的是一样的?”

    晓丫头举起手,她手上果然套着一串珠链。仔细看看,这小珠子的确和珠链上的小珠子一模一样。

    “启禀大人,小女手上的珠链几天前突然断了,当时珠子落了一地,后来是又捡起来穿上的。其中一粒的确不知去向,但你们也不能就拿着这个认定这件事是我们干的吧?”顾采宁没好气的道。

    “那你们倒是解释解释,这颗珠子是如何到了南安侯孙子手上的?”

    “那可能性就大了去了。这样的主子多了去了,谁知道是不是南安侯的宝贝孙子闲得无聊自己找了一棵,来嫁祸给他们?”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京兆尹一见,他赶紧站起来。“林二公子,闵、闵管事!您二位怎么来了?”

    “我们听说南安侯的孙子被人打了,似乎找到犯人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林平大步走进来,言辞振振的道。

    说着,他目光一扫,见到顾采宁夫妻俩,他顿时状似讶异的低呼:“高举人,怎么是你们?难道说……不可能,绝对不是他们,你们抓错人了!”

    “没错,你们抓错人了。”闵家那位管事也道。

    京兆尹本来以为他们是来给万生辉撑腰的呢!可这么他们却……

    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本以为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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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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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9235/ 第一时间欣赏盛世田宠之蛇蝎农女最新章节! 作者:悬崖一壶茶所写的《盛世田宠之蛇蝎农女》为转载作品,盛世田宠之蛇蝎农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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