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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伤痕谷主     百家祭txt下载     百家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七九章 隔岸观火

    熊熊烈火燃烧的江渡小镇,照耀得碧珍江畔犹如白昼,连夜色也掩盖不住此地的热闹。

    镇上主干道上两侧的房屋,早已人去楼空,又是年久失修,此时燃烧起来肆无忌惮。那无情的火焰吞噬着小镇残余的生命和魂魄,最后只会留下遍地的灰烬,成为那些背井离乡的镇民回忆。

    而且此地远离都城,又在大山之中,倘若不是因为居于碧珍江畔有个小渡口,也不会聚民成镇,如今荒芜得杂草丛生后,只有一些野生的蛇虫鼠蚁聚集在此,却没有人发现这里壮阔燃烧的景象。

    那些蛇虫鼠蚁感觉到危险,下意识地往山道或者江边逃去,然而它们一路攀爬逃跑,却沾染上了倾洒在地上的油迹,当遇到一点火星后,片刻就变成焦黑的尸体。

    沉默的碧珍江依旧滔滔,镇边小渡口码头上的江面也被萦绕得通体透红,像是一面被烤红的烙铁。

    一点火星落入,易燃破旧的房屋,干枯杂草的绵延,成为了小镇被毁的载体。

    但更重要的帮凶,是那些藏在每间房屋里的油脂桶。此刻,这些油脂桶的油脂,或覆盖在瓦面木梁上,或倾洒在杂草道路旁,但更多的是杂乱无章地堆砌在镇上一座两进的大房屋四周,更有一辆辆木板车堵塞了房屋的出入口。

    倘若有人在这座房屋内,被油脂和木板车阵阻挡,被困于小镇火阵之中,想来难以逃出生天。

    倒霉的是,屋内恰好有五人,他们刚刚从地窖中逃出生天,就陷入了这样的火阵之中。

    五人大惊失色地仓皇逃窜,犹如杂草中的蛇虫鼠蚁一般,只是不知何时会变成焦黑尸体。

    五人上演着一幕烈火逃生的戏码,而有人在隔岸观火。

    那是两个人,他们站在乡道大山的山腰上,遥遥看着脚下小镇的烈火场景,像是看着都城瓦子上的唱曲表演。

    夜色下的两人,没有一丝想下去救火的意识,甚至还有几分想离开的冲动,只是好戏尚未上演完罢了。

    夜风袭来,吹得其中一人身上的红色锦丝长袍猎猎作响,也吹得另一人的粗布麻衣上下翻飞,吹得他的眼睛眯起了一只。

    锦袍人忽而转身,看着他看不到光明的那只左眼,心中生起了一丝警惕之意。只是那人似乎因为只有一只眼睛,而另一只眼睛盯着小镇火海一动不动,并没有感受到这位锦袍人的警惕。

    他身穿普通的粗布麻衣,他是一个瞎了左眼的外乡人。

    锦袍人的警惕稍纵即逝,转而生出了无尽地欢喜,道:“兄台的手段,果然高明。”

    虽然他习惯性地把声音压低,怕要被人知道他的图谋一般,但依旧压不住此刻心中的喜悦。

    麻衣人没有再看火海,转过头来,用还能看到光明的右眼盯着他,忽而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只可惜了这么多的油脂,倘若都卖出去,应当值不少钱吧。”

    锦袍人叹一声,道:“那也没办法,只能回去再想个理由解释了。失去的油脂,再从别的地方运来便是了,反正如今都城的油脂燃料,皆掌握在我们手中。不过,一下子除去三个眼中钉,想来师父他老人家不会介意的。”

    麻衣人冷冷道:“听闻你师父乃是暴躁脾气,不择手段之辈,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麻衣人在锦袍人面前言及其师门的脾气手段,而且用词并非赞美,反而略带贬义,流露出毫不顾忌的讽刺。

    那锦袍人似乎没有听到他言语中的讽刺,反而恭维道:“兄台过誉了,家师的手段,仍不及兄台这异兽陷敌,火阵困敌之举。只是不知,此举是否真的可以杀死这几人?”

    麻衣人独眼盯着坍塌的房屋,最终摇摇头道:“倘若他们能在地窖中被困多一会,待得火势燃烧所有房屋后,成了不可阻挡之势才逃出来,那时候火海漫天,他们生存的机会应该很少。但现在,你也可以看到,火势刚起不久尚未大盛,他们已经被逃出地窖了,被我们想象得要快,想来是用了什么手段瞬间灭了我圈养的蠃鱼异兽。”

    锦袍人顺势看去,果然看到火海中的五道渺小人影,隐约出现在房屋的天井中。那里由于没有木梁挡住,反而暂时是安全的,只是也等不了多久。如果他们不尽快逃出这座房屋,最后待得所有附有油脂的木料燃烧起来,那时候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逃生。

    锦袍人暗地里希望他们能够逃得慢一点,好让自己多看一会好戏,便转而道:“这些蠃鱼异兽,本来是我们麻烦兄台圈养,最后投入碧珍江中,以此驱赶那些渡口码头乱七八糟的船家,从而帮助我们更好地掌握江运。只是如今尽毁于此,兄台可有别的办法进行再圈养?”

    麻衣人冷笑一声,鄙夷道:“你真以为我不远万里携带异兽入境,先是竭力穿过木氏七子的防线,此刻又瞒着都城的禁军和丘家军眼线,圈养异兽于此,真当是到勾栏瓦舍逛窑子一样容易?这些异兽源于我族,我仗着它们繁殖能力极强,才得以偷带出来。倘若不是为了我族大计,我又怎会寻你们合作。说起来,我想你们应当好好想想,如何弥补一下我族的损失。”

    锦袍人听得这番话,心中略有不满但不敢表现出来,心知双方虽然是合作关系,但自己所图谋的大事如今尚要借助于他,只得再度低声下去,道:“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弥补的,只是前些时日,我那些不成器的师弟不顾时势,盲目地去盗窃孩童,惹来了展候和凌浪涯等好事之人,如今已被官府竭力追查。如今祭典开启,官府突然加强了守护,待得风头稍过,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更多的人,满足你们的需求。”

    麻衣人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虽然他的地位也很高,但对掌握利益的一方而言,权势才是最大的。他点点头道:“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此次我们三方合作,我不过是中间人罢了,如今也是顺势帮助你一把,更多是为了我族着想。但若事情办砸了,身后买主的怒火,可不是我们能承受的。所以,你们好自为之吧。”

    锦袍人问道:“不知那买主究竟是何方神圣,可否有机会带我去拜见一下?”

    麻衣人冷哼一声,道:“等你杀了小说家少主胡实,夺得凤梧祭典之冠,再来和我提这事吧。现在,你还是想想怎么收拾眼前的烂摊子吧。”

    锦袍人幽幽看了一眼火海,道:“此刻火势正好,他们逃不出来的。”

    忽而,麻衣人独目光明大盛,怒道:“岂有此理,你看你手下做的好事!”

    ——未完,待续——

第一八零章 烈火逃生

    麻衣人话音刚落,只见五道人影,终于逃离那天井,拼死一搏地冲进了油桶火海之中。

    由于木桶的油脂助长了火势,使得本来是空无一物的天井也不是最好的藏身之地。锦袍人和麻衣人猜测,想来是他们想出了什么对策,或者是终于承受不住火势的压力,终于选择了逃跑。

    虽然目前五人仍然还在火海之中,一时之间仍然难以逃出,但倘若按照这个路线逃跑下去,他们肯定可以逃出生天。

    因为,他们不是往江渡小镇的街道上跑,不是穿过早已堆积满油脂木桶的前门方向去,而是反其道而行往屋后方向,往偏僻的小巷中跑去。

    滔天火海中,不往空无杂物的大道中逃生,而选择杂物堆积的镇上小道走,此等反常行事,似乎预告着两人图谋已失败。

    麻衣人冷静下来,道:“在开始之前,我已告诉你,根据我们的暗中调查,除了那乞丐,那三名少年和展捕头都非等闲之辈,不能以常理猜测。所以,我让你派手下遍洒油脂前,除了在前门和四周堆积油桶,阻止他们逃到镇上大道之外,同时也要把那房屋后门的也堆积满油桶。如此一来,哪怕他们能从地窖的蠃鱼攻击中逃生,也能用火势围困他们至死。现在可好,你看看那房屋后巷可有一丝火势,显然就是你的手下偷懒,以为没人会从这里逃生,因此没有洒上油脂。倘若只有半桶,他们也不会找到这条出路。”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处山腰上的两人,总揽全局,可以清晰地看到小镇的全貌,也能看到那五人的身影。此时,那座有着地窖的房屋前门,正是火势最旺之时,而后巷中虽然也有火势,但由于没有油脂的存在,除了杂物较多外并不影响逃生。

    锦袍人见到此情景,双手紧握拳头,不甘心地道:“这次负责行事的乃是我的那些不成器的师弟们,当时他们十人在碧珍江边想找那叫凌浪涯的小子报仇,还叫上了热枪门少主朱秀儿,只是没想到最后四死多伤,惹得师父雷霆大怒,如果不是我求情,他们也不会活到现在。这次我让他们来,也未尝不是让他们将功补过,可是他们却把事情搞砸了,恐怕这次我也保不了他们了。”

    麻衣人怒而笑道:“也许我真该考虑是否仍要和你们合作,这些不成器的人,失败一次就应该有第二次机会。倘若在我族,这种失败之人只配丢到十万大山中喂养异兽,毕竟在我族活下去已经是很艰难的事,又怎容犯下如此大错。”

    锦袍人察觉到他口中的不满,想到心中的图谋,虽有不满但忍不住道:“此事我已知晓,我会请师傅去定夺的,我也不会再护着他们。幸好他们只是洒了油脂就撤走,倘若和这几人对上,一个凌浪涯已经够他们喝一壶,更何况还有其他几人。不过,如果你们和我们合作,恐怕一时间也找不到下家吧。我们既然掌握了大部分的都城江运,有着如此好运输货物的渠道,你们真的要舍弃?我想,阁下也需认真考虑一下。”

    麻衣人独目看着他的,似乎也觉得自己语气稍重了一些,毕竟还处于合作关系中,倘若关系闹僵了自己也不好受,便道:“方才我不过是一时生气罢了,少主也勿介意。只是如今看来,只能奢望那五人倒霉一些了。我知道小说家之人不惧烈火但却不熟水性,所以我当时谋划之时,最好的结果是,在地窖中耗尽用异兽蠃鱼耗尽他们的玄气,然后火海中烧死展候、乞丐和那名来路不明的少年,最后你们的仇人凌浪涯和胡虚因火被魄跳入碧珍江逃生,无人拯救最后淹死于江中。可是,如今恐怕功亏一篑了。”

    锦袍人道:“等我查出是谁偷懒没有在那后巷中洒上油脂,我会亲自把他处理掉,以表示我们的歉意。不过,兄台且看,我们未尝没有机会。”

    说罢,他伸手一指,只见那无人逃生的小巷中,虽然没有油脂但由于从别的地方一路燃烧至此,形成了一道约两丈厚的火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人见之,默默祈祷他们折返或往别处跑,如此一来就会陷入迷宫般的小镇巷子中,只要被困得越久他们逃生的机会就越少。

    两人不再说话,静默地祈祷着那片火墙可以让他们回心转意,绕路而行。

    就在此时,五人确实狼狈地停留在了火墙前,他们瞻前顾后地四处打量,似乎在商量着而犹豫不前。

    片刻之后,那白衣少年似乎说了几句话,只见五人忽而靠拢在一起,忽而一道紫色的火焰骤然亮起,与火海中的红色火焰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紫色火焰自上而下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屏障,犹如一个圆球一般把五人裹住。

    忽而,那紫火圆球径直冲向了眼前的火墙,紫红两色交杂在一起。

    说也奇怪,那火海中的红色火焰遇见紫色火焰,竟然忽而消融退却,仿佛遇到了洪水袭击一般,尽数地或熄灭或黯淡。

    那紫火圆球在片刻间穿过火墙后骤然消散,露出了安然无事的五人。

    五人丝毫不曾停留,往着碧珍江的方向奔去,除了那处于中间的乞丐脚步有些踉跄,其余四人不见多少受伤的痕迹。

    山腰上的夜风吹得两人眼神迷乱,吹得他们诧异一遍。两人想不明白,为何那紫火圆球可以让烈火退却,为了它们能够安然无恙地逃离此地。

    良久之后,麻衣人问道:“你可知那紫火是何玄气?”

    锦袍人摇摇头,道:“你也知道,哪怕是同一家的玄气,也有等级和分支的。虽然我如今手中有一点小权力,但依旧只是一个小说家附属门派之人,又哪里知晓如此多。不过,只要我这次夺得祭典之冠,肯定可以进入小说家诸位长老的法眼,到时候就可以一步登天了。”

    麻衣人沉默不语,忽而笑道:“不过逃出来也好,证明他们有能力值得我出手。在祭典上先杀掉他们,最后再杀掉胡实,这样才更有乐趣。”

    锦袍人也知道是自己没有办好此事,仿佛下定了决心,道:“祭典之上,到时候就麻烦你助我夺冠。而我也会在祭典之上,帮你杀掉你族的叛徒。”

    麻衣人听闻“叛徒”二字,独目悠悠看着火海,低声呢喃道:“不知道那个叛徒,看到我出现是否会惊讶。毁我左目的一箭之仇,我可记得非常清楚呢。”

    遥远的碧珍江边,传来了噗通噗通的五道落水声。

    ——未完,待续——

第一八一章 没有睡好

    无芳无草也飘香,石砚研飞墨染塘。笔走龙蛇盘九曲,鸾翔凤翥舞三江。庐山峻岭隐深处,人面桃花映满墙。铁画银钩书万古,春秋雅事一毫藏。

    ——胡不说?《过客传·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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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约而至的祭典第三关,又再度掀起了都城人潮的欢呼。

    连续两日,都城的百姓似乎已经摸熟了祭典的套路,总能够占据越来越好的位置进行观看。虽然他们并非每个人都擅长八雅八关,甚至许多只是乡间老农,但仍不妨碍他们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总是会对着那些在祭典广场的少年天才指指点点,然后又敲一下身边儿子的脑壳或者摸一下女儿的小脸蛋,言道,你们也要好好学习,将来也可以参加祭典,这样咱们家就有面子了。如果你长大之后,十年寒窗考上状元,那更是让光宗耀祖的大事了。

    在父母辈的指导下,年幼的孩童看着祭典广场的学子,天真无邪地眼眸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在人潮之中,靠近祭典广场的入口的地方,前面是两个兵士在进行执首,兵士旁边站着一个农夫和两个老渔翁。他们正在对走进祭典广场的三个人打气,那三人略显疲惫地露出一个笑脸,然后就匆匆经过检查进入了祭典广场,开始分散开来找到自己的座位。

    在老渔翁身后,有一对父女恰好站在旁边。天真活泼的小娃儿约莫四五岁,骑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双手高举挥舞,也许是在为自己站得这么高而开怀,也许是为进入祭典广场的学子打气。

    只是,当她看到眼前三个经过的三人无精打采的表情,不禁好奇地问道:“爹,你说那三个小哥哥怎么没有精神的样子,是这些比赛很难吗?”

    那父亲长得和身旁的农夫差不多,也是乡下村民的装束,只是长得更加苍老一些。老农之所以能够霸占这样一个好位置,乃是他和娘子日夜轮换占据而来的,此时娘子因为彻夜排队占据位置,已经回去城南的帐篷处歇息。夫妻两商量好,一定要让女儿把这八雅八关全都看遍,以此让女儿好好学习。

    虽然他们生得是女儿,听说祭典从来不许女儿参加,但他们只有这样一个宝贝儿,没有资本让女儿生出来就是千金小姐,但也想让她变得更好一些,哪怕将来嫁入豪门,也不怕被夫家人欺负。

    但是祭典的位置实在难霸占,通宵排队的他不明白,为何眼前的这几个农夫和老渔翁,可以每天都有兵士带着进来,从而占据这样的好位置。

    当他看到那三个进入广场的少年和他们打招呼,心中猜测那三人大概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子弟,然后恰好认识这三人,所以让官府来支持一下。

    也许,有关系的人去到哪里都方便一些吧。

    当她听到女儿的问话时,那老农道:“想来是他们因为比赛压力太大,所以昨晚没有睡好吧。”

    女儿道:“爹,他们没有睡好,是不是都吵着要糖果才会睡呀?”

    老农笑道:“傻闺女,你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睡觉前都要吃一颗糖果,不吃就不睡觉。不过呀,等祭典结束,爹就凑钱送你去村里的私塾里找教书先生,那时候你就要好好学习,不然就没有糖果吃了。”

    女儿似乎没有纠结是否有糖果吃,天真地问道:“假如我好好学习,也会像刚才三个哥哥一样,可以参加这样的比赛,有这么多人看着我吗?”

    老农点点头,道:“会的会的,我的宝贝闺女这么厉害,以后肯定比这三个小哥哥厉害。你看他们都没睡好,显得没有精神,你可不要学他们哦。”

    女儿懂事地点点头道:“那我以后没有糖果,也乖乖睡觉去,一定会很有精神的。”

    那老农乐得开怀大笑,双手抓住闺女的两条小腿,轻轻地摇晃着,让那小女孩同样乐得笑开怀。

    只是,那老农没有看到,身旁的农夫和老渔翁,却是潸然泪下的模样。

    农夫和老渔翁听到身后妇女的谈话,看着渐行渐远的神态有点疲惫的三个人儿,心中想到自己数日未曾归家的儿女,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难过。

    农夫忍不住回过头去,深深地看了那父女一眼,道:“兄台,你生了一个好闺女啊,这么懂事。”

    那老农猜到了他听到方才父女间的对话,不禁露出乡下人独有憨厚的笑容。他道:“这位老兄过奖了,怎么不见你带儿女来此,莫非方才和你们打招呼的,其中一个正是你家公子?那你可真厉害啊,生出一个这么棒的儿子。”

    农夫笑道:“我女儿跑出去玩了还没回来,我还在等她回来呢。至于你刚才说得那几位公子,我哪有这样的福分生出这么棒的娃,他们都是我那闺女的朋友。不过,你方才说得对,他们确实是昨晚没有睡好。”

    老农疑惑道:“难道真的没有睡好,他们昨夜是太紧张了吗?这么重要的比赛,可得好好休息呀。他们现在闯过了两关,这么厉害的少年,可不能因为没有睡好而影响了,那多得不偿失。”

    农夫沉默片刻,道:“都说了我闺女跑出去玩了,他们辛苦去帮我找闺女去了,所以没有睡好。回头我会劝他们好好歇息去,保证不耽误他们的比赛。”

    老农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农夫丢失女儿是多大事,只觉得她女儿是太贪玩了才没有回来,毕竟自家女儿有时候也会经常躲起来,让夫妻两一番好找。

    老农劝慰道:“没关系,孩子到处跑是常有的事,玩累了就会回来的,老兄你也莫要太担心。”

    农夫点头道:“兄台,承你贵言了。不过,你可要看好你家的闺女,可别让他跑丢了。”

    老农抓住闺女的小腿晃了晃,笑道:“那是肯定的,她天天黏着我,我可不舍得丢下她。”

    忽而,那闺女指着祭典广场,道:“爹,你快看,祭典要开始了。”

    农夫和老农不约望向祭典广场,只见祭典广场上诸多学子皆已入座,而宫墙城楼上,主裁判已开始宣读本关的规则。

    所有人都望向了祭典广场,望向那宫墙城楼上的一个书生,也望向那准备同场竞技的学子,共同期待着凤梧祭典的第三关开启。

    只有两个人没有望去,那是站在农夫身旁的两个老渔翁,他们正忙着用袖子擦干眼角的泪。

    终于,在都城百姓的期盼中,第三关书关,在此刻终于开启。

    在祭典广场上,夹杂着三道身影,他们脑海中回响的依旧是昨夜惊险的火海逃生,还有那劫后余生的庆幸。

    倘若昨夜不是运气好,找到了那一条没有油脂的小巷子,从而逃离了火海,也许他们身边就有人死伤,甚至自己都会交代在那里了。

    凌浪涯数次回想昨夜的情景,终于明白敌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而且,此刻他们在明,敌人在暗,此后遭遇的情况将是愈发凶险。

    可是,他知道,既然自己遇见了这件事,不解决就不会罢休。

    其实,他们不是没有睡好,而是通宵未睡。

    正当三人睡意朦胧时,主裁判一声宣告,敲醒了他们。

    “凤梧祭典第三关,书关起。”

    ——未完,待续——

第一八二章 胡思乱想

    凌浪涯困得很想睡觉,可是他不能睡,因为他现在正参加凤梧祭典的第三关书关。

    其实,按照修行者的体质而言,本没有如此容易受到体质的困乏。相对于常人而言,他们所具有的玄气和修行,可以帮他们抵抗作息的不正常。

    只是凌浪涯并非是生理上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疲惫。想当初和胡虚在供稻庄溶洞的深洞中,不吃不喝数天依旧还能撑到重见天日,而如今却是感到精神的疲惫。

    实则是自从来到都城之后所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让这个山野闲逸的少年显得有一些措不及防。从樊楼夜宴到夜宿鸾凤居,从碧珍江之战到天坑受伤,回来之后又是学习八雅不关,接着是耗尽心力地参与祭典,终于昨夜江渡小镇的烈火逃生成了压垮自我的最后一根稻草,通宵未眠之后,凌浪涯只觉得脑袋一片混乱。

    昨夜之事,地窖中的紫火幕墙几乎耗尽了他的所有玄气,那时候他是众人耗费心力最多的一个,一时也尚未恢复过来。重返地面后,又遇上了火阵袭击,尤其是布满油脂的烈火几乎是处于无法熄灭的状态,让他们被困天井中。

    幸好,最后胡虚在运用火之玄气抵抗烈火时,发现了房屋后门那条没有油脂的小巷,于是众人便往那个方向逃去。虽然路上杂物很多,但好歹也逃了出去。不过,当路上受困时,众人前后皆无退路,当时凌浪涯想到自己的空间屏障,可以在水中躲避水流,那么在烈火中是否也可以躲避烈火的侵蚀。

    抱着这样的心态,凌浪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构建一个空间屏障,让众人躲在里面,继而覆盖上紫火保护,一起冲过去。

    此时,没有火之玄气的另外三人,在烈火中已经越来越难支持。纪天还好,手中竟然可以生出黑色的丝线包裹住自己的口鼻,挡住了大火燃烧的雾气,而也正是他的这些丝线,成了口罩一般的道具,让众人不至于陷入烟雾中。

    至于展候,修得更多的锤炼肉体的能力,除了有体质之外,对于火阵也是没有办法。更不用说,在他们看来只是凡人一个的糟乞丐,此时已经是将近昏迷的状态。如果不是胡虚和展候搀扶着,几乎就要丧生此地了。

    当他们选择相信凌浪涯的时候,那个紫火圆球屏障成了他们最后的保障。众人抱着必死决心,紧跟随凌浪涯的脚步,没有想象中的火焰缠身,躲在了紫火圆球中,轻而易举地脱离了烈火墙的阻挡。

    就在众人逃出火墙之后,已经隐约可以听闻碧珍江的江水声,想来是他们慌不择路,却运气极好地逃到了碧珍江的码头附近。毫不犹豫地,众人纷纷跃入碧珍江,一路往下游前行了一阵才冒出头爬上岸。

    凌浪涯深知胡虚不懂水性,所以当胡虚一下水时,他就把胡虚救了起来,一只手拖着他一只手往前行。不过,他发现纪天也不是不太擅长水性的人,幸好旁边有展候在帮扶着才不至于溺水。而糟乞丐一脱离火海之后,就像获得新生一般,在水中畅游不息,甚至还在前方众人引路。

    至于胡虚甘愿下水,自然是相信凌浪涯会救他,而纪天不知为何,当在展候的相助下上岸时,脸色会生出一丝愠色。凌浪涯虽然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但此时众人皆是疲惫不堪,也无暇顾及了。

    五人好不容易逃出火海,爬上岸休息过后,待得体力恢复了一些,便爬上了附近的小山坡,遥遥看着已经成为火海的江渡小镇。

    凌浪涯现在才知道,自己体内的玄气如此不堪用,当火之玄气和纵横玄气同时使用时,其玄气不是平常的流失,而是几乎呈现三四倍的加速流失,而连续两次使用如此大范围的攻击和保护,让他也难以支撑。

    当他们看到燃烧得正旺的小镇时,已经知道这个小镇彻底毁了,也救不回来了。幸好小镇被两座山包围着,山脚和房屋之间尚有一段距离,不至于让火势蔓延到山上,而其中一面临靠碧珍江,也不会在其中燃烧。

    小镇就像是一个火炉,只能等它燃烧殆尽,化作一片灰烬。

    五人坐在小山坡中,此时已经猜到这是有人纵火才会形成出现这样的情况,想到这是敌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所以设计了这样的陷阱来让他们跳进去。

    从一开始步入地窖,到被蠃鱼异兽围攻,到陷入火海,一步一环,几乎让他们陷入死地。如果缺少一丝运气,也许几个修行者能够逃出来,也难免身受重伤,尤其是在他们看来没有任何能力的糟乞丐,更是会丧生此地。

    想到这里,众人知道是有人把油脂泼洒到镇上的房屋,才会让火势蔓延得这么快,可是却想不明白,为何会在小巷中给他们留下一条后路。一开始,他们以为是敌人围而缺一,想把他们引到更大的危险中,最后包围攻击而杀之。

    只是当他们逃了出来,依旧没有看到一个人,仿佛他们在泼洒油脂之后,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五人坐在小山坡上,一时也不好离开。毕竟虽然无力再去小镇的火,但也不想火势蔓延到山上。如果火势蔓延到山上,他们还得去救火,至于小镇已经成灰烬的结局,就算了吧。

    熟能料到,这一场火一烧就是一夜,直到黎明已至,才慢慢地呈现出燃烧殆尽的熄灭状态。

    看着一片焦黑的小镇,众人知道里面也不会存在什么证据了。

    敌人的一把大火没有把它们烧死,但也把里面可能有的所有证据都烧毁了。

    唯一幸运的是,里面除了两局孩童尸体,并没有其他的尸体,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只是,那些失踪的孩童,倘若也是被拿去喂养异兽,那后果也是他们难以承受的。

    天色发白时,凌浪涯等人方想起要回去参加祭典,便决定飞奔回去参加。不过糟乞丐体力尚未恢复,便由展候陪着慢慢走回去,而凌浪涯三人终于在祭典将要开始时感到祭典广场,恰好在最后赶上了。

    匆匆和站在广场入口等候多时的莫大胆和老渔翁打过招呼,三人便无精打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凌浪涯想到这书关的比赛,心中也是丝毫没有底气,毕竟那个老人曾教过他练字,但自己并没有花费多大努力,除了听胡虚讲起在樊楼赢了四大才子之事,想起了一些书法的技巧,他几乎都忘了执笔了。

    脑海里胡思乱想,昨夜一幕幕地重放,再加上脑海对比赛的担心,凌浪涯揉揉眉心,不禁轻轻地摇头,低叹一声。

    凌浪涯不禁感慨,生活虽然刺激有趣,但也颇为劳累辛酸。

    正当凌浪涯胡思乱想时,忽而感到身后脑壳一痛,被人狠狠地敲打了一下。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瘦小书生手执书卷半举,显然是用书卷敲打他的脑袋。

    凌浪涯揉着疼痛的脑壳正想说话,不料那书生抢先骂道:

    “比赛都开始了,你发什么呆,昨夜是去做贼了吗?”

    ——未完,待续——

第一八三章 书生意气

    “我真的没睡好。”

    凌浪涯揉揉头,稍微有些不满地低声嘀咕道。

    昨夜的烈火逃生让他此刻依旧有点浑浑噩噩,虽然他看着眼前的书生,觉得他应该是裁判或者是谁,否则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用书卷敲打人。虽然并不是很痛,但这面子却丢得很大了。

    果然,那书生毫不犹豫地用书卷敲打了一下他的额头,骂道:“让你不好好休息,还敢反驳老子,再反驳老子就让你滚出祭典去。”

    凌浪涯一听,只好自认倒霉,从滚出祭典这句话中,他又怎么会听不出,眼前的这个书生手中权势之大,很有可能就是这轮比赛的裁判。

    想到自己是要在祭典中目标是夺冠的人,凌浪涯心中就压抑出了这些不满,他蓦然站起身来,姿态端正地向那书生作揖,道:“小子知错了。”

    那书生先是一愣,显然没有猜到凌浪涯会这么快的主动认错,莫非是自己刚才说的话太有力大太道理了,已经收服了这个小子。想到这里,他不禁点点头,道:“嗯,不错不错,认错倒是挺快,倒是个好小兔崽子,那还不快去比赛。”

    恰在此时,站在凌浪涯身边的另一个学子终于忍不住,手中毛笔一抖,墨水洒到了书页上。可是,他已经来不及顾及这些,他蹲在地下,捧腹大笑起来,连手中毛笔落地也不自知。

    那学子本是凌浪涯在此关的对手,只要谁赢了就可以进入下一关。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对手竟然是这样的一个憨货,惹得裁判来取笑他。这家伙就是怎样闯过了琴关和棋关的,现在到了书关,看来还是自己会赢啊。

    想到这里,那学子更是笑得愈发不能自止。

    忽而,学子感觉到眼前人影一晃,脸色一凉,下意识地用手一抹,发现是一团浓墨落在了脸上。

    学子诧异地抬头,只见那书生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面前,手中拿着自己的毛笔,笔上刚沾染了新鲜的墨汁。

    学子吓了一跳,瞬间蹦了起来站直,双手不错十指交错搓弄,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书生看到他半边脸上的墨,忍不住又想在另外一边再划一道,想凑个成双成对。

    正当他要举笔时,那学子下意识地想躲,可是一想到他的身份又吓得不敢动,只好站在那里禁闭双眼,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书生正要落笔,突然被一道迫切的声音喊道:“师父,不可啊,这可是在祭典上。”

    书生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裁判站在自己面前,他的笔在空中停了下来,道:“现在这一关,老子最大,有何不可?”

    裁判唯唯诺诺道:“师父,这祭典关乎的不止朝廷的脸面,也是咱小说家的脸面。如果被家主知道你又闹事,他肯定会责怪你的。再说,这两个学子都是我手下的考生,由我来负责评判他们的输赢。如果要劳烦师父您老人家出手,那岂不是说弟子无能。弟子无能,岂不是说师父你教导无方了。”

    书生微微侧了一下头,若有所思了片刻道:“似乎确实如此,且不管朝廷,家主知道了肯定又要让我写穿十块石板才让我出来。罢了,就听你的吧。”

    那裁判恭恭敬敬地作揖道:“谢谢师父,师父真明智,回头我去找酒徒长老买几坛好酒,再来孝敬您老人家。”

    书生满意地点点头,放下了手中毛笔,转身向凌浪涯走去,恰好和那裁判擦肩而过。

    那裁判心中一松,知道自己劝服了这个小说家八大长老中有名脾气喜怒无常的长老,心中也是大喜一回。

    恰在此时,他只感觉到脸上一凉,一团墨汁粘在了脸上,甚至还有几滴沿着脸颊滑落,落在了衣服上。

    裁判尚未反应过来,只见半空中飞来一物,下意识地举起手接住,发现是那偷笑学子的毛笔。

    只听书生道:“既然你这么乖,就赏你一道笔墨好了。”

    裁判心中一片无奈,只好点头道谢,却只听那书生继续道:“记住,三天不能洗,否则我就在你身上写一百道。”

    裁判紧咬嘴唇,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方道:“师父说得对,我保证十天不洗。”

    “不,三天。”书生固执道。

    “好好好,三天不洗。”裁判欲哭无泪道。

    “很好。”书生再也不搭理裁判,缓缓走到了凌浪涯面前,喝道:“还愣着做甚,坐等淘汰吗?”

    凌浪涯此时早已猜到,这就是祭典第三关书关的主裁判,小说家八大长老之一的书徒长老。

    只是,听闻书法厉害者,心性也是极度中正平和之人,岂料这书徒长老竟是如此脾气喜怒无常之人。莫非连书法也不能洗去他这暴躁的心灵。

    那书生似乎猜测到他心中所想,道:“瞎想什么?觉得老子喜怒无常?老子就是如此,你倒是来打我?老子的脾性就是不好,所以才被家主抓去了练字。莫名其妙地书道上就成了第一,还做了这个劳什子长老。”

    凌浪涯恍然大悟,敢情连小说家家主也觉得他的脾气喜怒多变,所以才让他去练书法修心养性,可是他竟然能在小说家诸多能人之士中夺得书徒长老之位,其在书道上的技艺和天分可想而知有多高。

    书生看到凌浪涯诧异的眼神,以为他又被自己的气势吓倒了,蓦然问道:“小子,你可知我最擅长的书法是哪种?”

    凌浪涯下意识地摇摇头,但心中想起,那个老人曾言道,天下书法字体多样,不同的字体代表的是不同的心性,如楷书者法度严谨,行书者潇洒不羁等等。眼前此人性情多变,想来其所练习的书法也是符合其中之道。

    “莫非是擅长草书?”凌浪涯试探着道,“不,应该是更擅长酒后狂草。”想到方才裁判说要去讨酒孝敬他,凌浪涯又再加了一句。

    书生愣了一下,喜道:“小子挺机灵,难怪那老臭棋这么看好你。”

    老臭棋?凌浪涯一时不知这是谁,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书徒长老口中的老臭棋,想来便是小说家的棋徒长老了。也只有他们这种同辈之人,才会有这样的称呼。不过,他依旧想不明白,为何那个棋徒长老这么看来自己,莫非就是他昨日问起自己能够料敌多少手之事?

    可是,料敌先手,后发制人,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那个老人当初教他之时,也没说这是多厉害的道理。

    见到凌浪涯又再发愣,那书生忍不住又拿起书卷,敲打了他一下,骂道:“还不快去写,没看到别人都快写完了吗?”

    凌浪涯一愣,慌忙拿起桌上的毛笔,准备提笔大写一通。

    忽而,他的笔悬在半空,左右张望一下,最后默默地把头转向书生,尴尬问道:“敢问一下,这书关,要写啥?”

    ——未完,待续——

第一八四章 大力奇迹

    凌浪涯一问此话,就知道自己果然错了。

    身为参加祭典的学子,这一关的比赛都过半了,自己竟然连考题都还没知道。

    凌浪涯偷偷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因为气得发抖还是因为吓到了的主裁判书徒,觉得还是不要惹上他为好,于是又默默地转过头去看四周,想看一下其他人写得是什么。

    他刚向旁边看去,就迎上了纪天的目光,还有他那强忍笑意的表情。

    显然,纪天已经看到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站在凌浪涯不远处,看着他窘迫的模样,看这他被主裁判半是揶揄半是骂,心中莫名地有一丝笑意。

    昨夜之事,他也是当事人之一,当然知道凌浪涯身上发生了何事。而且,他知道凌浪涯发生的所有事,也知道昨夜之事出力最多,心中当然知道他有多疲惫。

    不知道为何,当他听到那书生说的一句,“难怪老臭棋如此看好你”时,心中莫名地闪过了一丝欢喜的感觉。

    感觉到内心的波动,纪天慌忙冷静下心神,他知道书法讲究的是本心,字里行间都会透露出自己的心迹,倘若被人看穿了,那岂不是会引起误会。

    说来也巧,自己和凌浪涯虽然是隔着同一个号,可是就像走着两个相反的方向。一个每次的对手,牌号都是比自己越来越少的;一个每次的对手,牌号都比两人越来越大的。如此一来,似乎两人永远都不会成为对手。

    一开始,纪天想要排在凌浪涯身后,只是对他非常好奇,想靠近他多一些。其实,他没有料到每一关都是以相邻的牌号来成为对手。倘若早知道如此,他肯定不会选择如此靠近他的牌号。

    哪怕最终会成为对手,纪天也希望,那一天越迟越好。

    幸好,似乎是受到了眷顾,两人虽然牌号相近,却一直没有成为对手。

    如今,当他看到凌浪涯看过来的表情时,心中知道他的想法,便悄悄地指了指纸上的刚写好的几个字。

    那是五个字,乃是“凤梧书史鉴”。

    凌浪涯微微点头,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对手,此时他正写着“凤梧书史鉴”的“书”字。

    那学子似乎察觉到了凌浪涯的目光,知道凌浪涯因为走神不懂书关的规矩,想要把字体给挡住。然而,本关准备的纸页都非常大,还有厚厚的一沓,再加上书关的规则所限制,这字体不得不写得平时大一些。

    那学子脸上还沾有墨汁,他看到裁判被书生敲打了一下,也不敢轻易地去擦拭,只能任凭他挂在了脸上,幸好那道墨汁不是很浓,不至于像裁判那样的一大团,都流到了衣服上。只是他这半只身子趴在了纸页上,一不留神到把脸上的墨汁甩了数滴到书页上。

    学子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见那墨汁化开,擦又不是,不擦又不是,因为擦不擦都会影响到现在已经写好的字体。

    他看着被污染了的字体,长叹一声,只好把那纸页撕下,连下面的几层纸页也一并撕下,狠狠地揉成一团丢在了桌面一角。

    那靴子狠狠地瞪了凌浪涯一眼,非常不满自己的心境被旁人影响,此刻只好重新开始研磨,准备新一轮的书写。

    凌浪涯见到他写的字恍然大悟,显然这次书关,写得就是这几个字了,可能还有下半句,当他写完这一句再看旁人写的是何字,然后就照着写就好了。

    至于那学子的表情,凌浪涯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了,毕竟他可不是容易被人影响心境的人。

    猜到要写的是字,凌浪涯不禁为自己的小机灵而开心。

    他提起笔,研好磨,沾上墨汁,就要挥毫落笔。

    正当落笔之时,凌浪涯的脑袋又被狠狠地敲打了一下。他回过头来,果然又看到那书生手中的书卷高举着,显然还想再来一下。

    凌浪涯不禁道:“我已经清醒了,为何还要打我?”

    书生见凌浪涯反驳,心中一喜,这下又有人来挨骂,但想到自己毕竟是长老身份,又不好过于表露出来,便假装正经道:“你虽然看到了旁人写了何字,反正每人写的字都一样,我也不说你犯规罢了。不过,你可知书关规则为何,倘若不知你瞎动笔做甚?”

    凌浪涯揉揉疼痛的脑壳,难道不是只把字写出来,再比比谁写得好看就可以了,莫非还有什么规矩不成。想到这里,他真的为自己方才迷迷糊糊的走神,没有认真听书关规则而生出一丝懊悔。倘若刚才认真听,就不至于连续被人三下敲打脑壳了。

    凌浪涯只好重新放下笔,摇头叹气道:“小子不知道,难不成前辈还会告诉我不成?”

    书生见凌浪涯垂头丧气的表情,脱口而出道:“想用激将法,没用的?这书关的规则乃是我定的,我怎么会告诉你只要用力写就可以。”

    凌浪涯逐渐摸清楚了他的脾性,就如此刻明面上说不会把规则说出来,不料下一句就把答案给揭晓了。只是,他却有一丝不懂,这用力究竟是何,便疑惑道:“用力,是越大力越好吗?可是书法讲究的不是跟随本心吗,哪里是越大力越好。”

    书生见凌浪涯反驳,又想把手中书卷敲他脑门,见他早有先见之明地躲开了,只好作罢。他有右手书卷拍打着左手掌心,道:“一看你小子就是半桶水的料子。书法随心,字如其人,却有如此一说。可是,你们想表现的,老子偏偏不想看到。所以,老子这关考得偏偏不是随心而书,反倒是最近在琢磨的力透纸背之技。”

    听到力透纸背四字,凌浪涯忽而想起,胡虚在樊楼和四大才子相斗时,和那书郎所比书法,就是以半阙词正写,半阙词反写,再加上字体痕迹连透三纸,以此书法技艺而获胜。这力透纸背之意,莫非就是看谁写的字体所覆盖的纸张比较多。

    想到这里,凌浪涯似乎猜到了比赛的规则,笑道:“这力透纸背就是书关的规则,原来如此,我算是懂了,谢谢前辈指导。”

    “你懂个屁。”书生见到凌浪涯那嬉笑的表情,想到自己刚还说不把规矩给告诉他,但他又机智猜出来,心中气不过,又以迅猛的姿势狠狠地用书卷敲了凌浪涯脑壳,使得他连忙放下笔,不断地搓揉着受伤的脑袋。

    看到凌浪涯受痛的表情,书生得意地大笑起来,显然非常满意凌浪涯的反应。见得凌浪涯撇着嘴的表情,书生便道:“见你小子确实挺机灵,你可知这力透纸背的技巧,你求我一下,也许我就会告诉你。”

    正当此时,书生身后传来一句话道:“泄露比试规则技巧,这算犯规了吧?”

    ——未完,待续——

第一八五章 额外考题

    “犯规?规矩都是老子制定的,老子哪里犯规了?”

    书生看到那个说自己犯规的裁判之后,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书卷,重重地敲打了一下裁判的脑壳。

    裁判此时终于感受到了凌浪涯被连敲四下的疼痛,他揉着脑门退后一步想躲得远一点,但终究还是鼓起勇气道:“师父,你且听我说。这比赛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才能选出合适的人才对吧。”

    书生冷冷道:“你且继续说,说不出所以然你就给我滚回去抄万遍家规。”

    裁判下了一跳,只好继续道:以师父这么厉害的书法造诣,指导学子一两句就够他受用终生了,更何况你现在是单独地指导一个学子。那学子能闯过两关,想来也不是愚笨之徒。现在你一指导他,那他肯定是会赢进入下一关。这样一来,对他的对手岂不是不公平。这一出现不公平的情况,影响了祭典的声誉,家主还不得找你算账?”

    书生点头道:“似乎挺有道理,老子教一句,就够你们学一年了。就你们这些愚笨家伙,也是浪费老子的心力。不过家主的责罚确实也是麻烦,但老子此刻就想教训一下这懵懂小子,你说有什么办法?”

    那裁判弟子犹豫道:“难得出门一趟,不如师父先去别的地方巡视一下,看看风景或者看看其他学子的书法,万一有能令师父开心的事情呢?”这裁判此刻只想赶紧让师父离开,不要在他负责的两个学子中纠缠不休,哪怕他去找别的弟子或裁判,这就不是他能管的事了。

    事与愿违,书生摇头道:“不行,老臭棋说这小子天资聪颖,是国手之才,我偏不信就要来试一下。”

    裁判正要继续劝说时,书生忽而书卷一拍左手后,举起书卷指着那脸上沾有墨迹的另一个学子,又指着凌浪涯,道:“老子有计策了。那个,你过来。”

    那学子正因为凌浪涯偷看了他的字又沾污了纸张而气愤,此刻见到主裁判书生喊自己过去,哪里敢有一丝反抗,胆颤心惊地来到他的面前。

    凌浪涯揉着脑壳,也同样来到了他的面前。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这里是他的地盘,总得听他的。

    两个学子乖巧恭敬地站在主裁判面前,不敢有一丝的不敬。

    书生非常满意地看到他们的表现,直接忽略掉了身后裁判的欲言又止,道:“这一关是你们二人同场竞技吧?”

    见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点点头,书生继续道:这一关,你们的裁判是我了。现在,我就现场教你们几句,你们谁做到好,谁就进入下一关。”

    裁判忍不住叫道:“师父,这样也不好呀。裁判教学子,有损形象,家主知道会责罚的。”

    书生转身又是一书卷敲下去,骂道:“家主家主,你眼里只有家主,还有没有师父了。现在他们两个谁赢谁进下一关,我同时教两个,谁的表现好谁进下一关,又不影响旁人,哪里有问题?说不定家主知道这事,还会觉得我热心助人,让我多出来玩几天也不一定。”

    裁判刚想劝说,不料书生伸出一脚把他踹开,骂道:“这里交给老子,不过巡查考场的事就交给你了,倘若被老子发现有一个评审错误,那你就不要再来见我了,滚一边去。”

    裁判还想再说几句,见书生又举起了书卷,想到他的话之后,灰溜溜地跑掉了。只是,他又没有主裁判的职责,只是一个小小的区域裁判,管着两个学子,哪里敢真的代替他在祭典广场巡视。万一真的被发现了他的逾矩行为,那时候岂不是真的更惨。

    所以,他只能厚着脸皮去到临近区域的一个和自己比较友好的裁判处,打了个招呼后站在那里,依旧偷偷地看着自己所在的一边。

    在书关的诸多裁判中,大多数是书徒长老的弟子,也都知晓这位师父的脾性,此刻见那裁判被师父赶了出来,附近看到此情此景的都想大笑,奈何这是祭典的现场,只好强忍着笑意。不过,想来回去之后,这名倒霉的裁判也少不了被同门的一番揶揄。

    书生见吵吵嚷嚷的裁判走了,咳嗽一声,假装正经地道:“既然我是你们这关的裁判了,那我就先来考考你们。”

    和凌浪涯是本场对手的学子,明明早就知道了比赛的规则,此刻因为对手的倒霉连累了自己,虽然不敢反抗但仍有不满道:“我明明就知道本关的规则,也知道该怎么做,为何还要考我。?

    “哦?那你说说规则是什么?”书生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道。

    那学子鼓起勇气道:“凤梧祭典第三关,乃是书关,考的是书法。本关书法写的是“凤梧书史鉴,赵宋定南天”十字,其采用的字体不限,唯一评判标准就是力透纸背,也就是看在一页纸上书写,谁能的字体墨汁能穿透更多层的纸张,谁就是获胜者,可以进入下一关。”

    书生满意地点头,道:“可以,你说得不错。现在,你可知道比赛的规则?”他的最后半句话,倒是对凌浪涯说的。

    凌浪涯恍然大悟,原来这书生是借学子之口,把规则重复了一遍,如此一来他也不算是犯规指导了。他点头道:“现在知道规则了。”言罢,他又向身边的敌人稍微作揖,感谢他的指导之情。

    那学子此刻才想明白个中缘由,又不能明白地说出自己的不满,只好暗自生着闷气,赌气般不看凌浪涯。

    书生道:“很好,现在你们都知道规矩了。那接下来就轮到我考你们了。我事先说明,倘若你们的回答和书法让我满意,我可以特许你们进入下一关。倘若你们两个都和我那些弟子一样糟糕透顶,那我就把你们两个都淘汰了。我既然作为本关的主裁判,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两人一听,心中都不知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自己两人是互相比拼,终究要有一个人要胜出的。倘若按照他的想法,两人同时进入下一关,鉴于每关的对手都是临近牌号之人,那岂不是下一关他们也是对手。

    似乎看到了他们的犹豫,书生道:“反正你们一起进入下一关画关,还可以再多玩一会。那画画儿的比试,听说也是挺有趣的。如果你们回答不出,或者不想回答我额外的考题,现在你们两个就给我滚吧,不要让我见到你们了。”

    听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只好道:“那,出题吧。”

    ——未完,待续——

第一八六章 力透纸背

    琴韵悠扬,棋定天下,书破万卷,画笔传神,诗礼传家,酒逢知己,花团锦簇,茶韵飘香,谓之八雅,乃三教九流之小说家立身之本。

    ——胡不说?《百家宗谱·三教九流·小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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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两个小家伙认栽的话,书徒长老心情大好,点头道:“不错不错,那老子先问你,何为力透纸背?”

    凌浪涯和那学子一听,皆是心有所思。既然书关考的就是力透纸背,显然这个问题考得就是对于规则的理解了。

    不知道那学子是否知道,但凌浪涯却是知道一些事情。因为,当年那个老人和他纵论天下,让他不足深山,也了解天下大势。虽然,那个老人并没有教会他多少世间的平凡生活事,以至于被人取笑不懂生活之道。

    纵观天下,七朝并列,争霸之处无处不在,除却三教九流之间的明争暗斗,七大王朝的烽火战争,更有修行者之间的争先相斗。仅以现在的文学之道,称雄者虽然是小说家,但三教九流和七大王朝之内,仍然不乏其他的饱学之士。

    正如那被世人称为“诗剑酒”三绝的李唐穆子白,且不说其以天纵之姿,夺了凤梧祭典之冠,让赵宋王朝和小说家的颜面尽失,仅是其在八雅中诗和酒上的造诣,也丝毫不逊色于小说家八大长老中的诗徒和酒徒。

    而在书道之上,“力透纸背”之说,乃是出自李唐王朝的颜大家,其在《张长史笔法十二意》一文中提到,“当其用锋,常欲使其透过纸背。”而这在书道上的一说,如今成为了小说家书徒所研究的最新对象。

    两个学子对视一眼,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那书生见两人犹豫的表情,叫道:“磨磨唧唧做甚,和一个小娘们似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早早说完写完,老子还要去逛都城去。”

    凌浪涯深吸一口气,道:“根据小子理解,一般人而言,若从字面上理解力透纸背,就是在写完书法后,在纸的背面看看,那墨水是否有阴湿到纸的背面。但是,这只是旁人的理解。倘若我倒一杯墨汁在纸上,浓墨沾染纸张,肯定会渗透纸背,但这肯定不是书法。”

    书生点头道:“那当然不是,那叫浪费墨水。理解的不错,你且继续说。”

    凌浪涯仔细回想了那个老人以前的话,话一出口之后,便越来越有底气,继续道:“所谓身不能至,心向往之。在小子看来,若想力透纸背,当要注重执笔、悬腕和运气。”

    书生双眸眼光大盛,喜道:“你这小子还有点门道,看来老臭棋没有看错你。既然能提出书道上执笔、悬腕和运气的三个技巧说法。你且说来听听,让我掂量掂量。”

    正当凌浪涯要解释时,站在他身旁的学子,听到他的洋洋洒洒大论,害怕他抢走了自己的所有风头,抢先道:“这有何难,我也知道这些技巧说法,不如让我来说一说。”

    书生瞥了他一眼,鄙夷道:“方才让你们说,你又不敢说,现在这小子一提出来,你又抢着说,真是岂有其理。罢了,为了不让旁人说老子不公道,且给你一个说道的机会。”书生说道最后,显然也同意他一个机会。

    凌浪涯见那学子抢先,心中虽有一些不满,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毕竟八雅之术,各人见解不同,所走上的路也会不同。至于每个人所说所行,在世间大道所体现的也是不同。

    学子见凌浪涯不反对,急道:“方才提及的执笔,要注意三个事项。首先是笔正,即笔正则锋正,骨法用笔以中锋为本。其次是指实,即手指执笔要牢实有力,还要灵活不要执死。最后是掌虚,即手指执笔,不要紧握,指要离开手掌,掌心是空的,以便运笔自如。”

    凌浪涯和书生听到那学子的阐述,都不禁点点头,虽然他看起来是抢了别人的机会,但似乎也说得头头是道,并不是胡言乱语。

    正当那学子要继续说下去之时,书生喝道:“抢人家一个风头就够了,你还想抢光了不成?小子,你来说说,剩下的两个又是何解。”这话中的小子,当然指的便是凌浪涯。

    凌浪涯见那学子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到这里是赛场,本就是你争我夺,也不便安慰他,便接话道:“方才这位兄台说了执笔之术,小子是认同的。在小子看来,悬腕是指手腕悬起,手肘也离开桌面上书写的方式,故称为“悬腕“。在落笔时,仅是提腕还不能上下纵横自如地运笔。而悬腕能使肩部松开,纵观布局,全身之力由于无所挂碍,可挥洒自如,集注毫端,运全身之气于一发端,使字有力度、劲健。”

    书生满意地点点头,心中不禁越来越认同老臭棋的看法,接着道:“那运气又是何解?”

    凌浪涯道:“所谓运气,并非虚无缥缈之术,乃是气韵与气势,气象与气格。简单而言,就是书写者的精气神体现,如生性恭谨者,其书法严谨有度,如生性洒脱者,其书法放荡不羁。正是因为笔墨所至,心性所露,因此书法才被称为无言之诗,无行之舞,无图之画,无声之乐。”

    书生右手书卷狂拍左手掌心,由衷赞道:“好一句无言之诗,无行之舞,无图之画,无声之乐。这次老臭棋没有看错人,老子服了。”

    旁边学子心有不满,可是凌浪涯方才所说之言,确实他所不懂的。一时之间,想到自己可能落败,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沮丧。可是,虽然凌浪涯说得头头是道,但万一他说得不对呢,想到这里学子心中也不免存了一丝幻想。

    只是,很快书生就让他失去了希望。书生洋洋洒洒道:“有道是,筋生于腕,要想得筋,必须腕臂皆悬,静心敛气,逆入裹毫,提笔使锋,笔走中路,所谓锋不提筋不劲。骨生于指,若思得骨,必须指尖捏笔密实,五指齐力,万毫齐铺,提顿不断交替运行,出以平颇,所谓不颇则骨不骏。血生于水墨,水墨浓淡适中,浓不燥枯,淡不渗化,干则充实,湿能遒劲,运笔挥毫,血气必活。肉生于毫,毫锋协同,饱和水墨,以圆健的毛笔,靠腕力摄墨使毫平铺于纸上,运行,所得肉匀而遒润。此乃,书法之道,亦是为人之道。”

    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凌浪涯和学子听此书道大论,心中佩服不已,一时陷入沉思而不自知。

    正当两人沉浸在大道理中时,忽而脑壳皆是感到一阵剧痛。瞬间回过神来,只见书生挥舞着手中书卷,叫道:“老子也知道自己的话很有道理,够你们想一年半载。可是现在是祭典闯关,别人都写完了,你们还发什么呆。既然听完了老子的大道理,就滚去按照这个写出来,写不出就回家哭。”

    两人闻之,恭敬向书生作揖,返回到书桌前,凝神闭气待落笔。

    在他们面前,是一张雪白宣纸纸。在他们手中,是一支狼毫毛笔。

    ——未完,待续——

第一八七章 字如其人

    一张白纸,一支秃笔,笔锋勾勒间,藏了谁的心思。

    凌浪涯手中拿着那一支上等得狼毫毛笔,面对着洁白若雪的宣纸,想到书关需要书写的“凤梧书史鉴,赵宋定南天”的十字,一时间忘了身处祭典广场的书关现场,陷入了沉思中。

    凌浪涯从这十个字中,仿佛感受到了一种霸气侧漏的决心。从字面而言,这十个字紧紧契合凤梧祭典的主题,又紧扣赵宋王朝,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只是这凤梧和赵宋后的三字,似乎彰显了某种决心。所谓的凤梧书史鉴,大概便是通过凤梧祭典的名气和实力,来书写在史书上浓重墨色的一笔,这无疑是赵宋举办祭典的目的之一,以此彰显自己的国力。

    只是,这“定南天”又是何解。所谓南天,莫非是就是南方的天地,那为何又要定,莫非就是平定之意?倘若是赵宋以南,能成为赵宋敌人的只有那一直居于十万大山的南蛮一族。想到这里,凌浪涯心神一震,联想到当时在南山之下,和苏眉雪大学士所夜谈时,赵宋之敌不在东西北,而在南方。莫非,定南天就是平定南蛮,抑或说是征服南蛮之意。

    凌浪涯下意识地握紧里手中笔,笔尖毫毛聚墨不散,将落未落。

    能够写出如此霸气的字句,又会是谁人呢?凌浪涯蓦然抬头看了一眼远方。

    那个方向,是宫墙深处,那里有掌管王朝生死的伟人。

    想来,这句话不是出自那赵宋王朝官家之手,也是出自其中的权倾朝野之人吧。只有此等大人物,才敢肆无忌惮地把自己的雄图野心彰显出来。

    凌浪涯仿佛被这霸道之气感染一般,正要落笔时忽而想起了那个老人偶尔挥毫的情景。

    那个老人平常练字并不多,深山之间笔墨甚少,更不用说纸张了。很多时候,那个老人心血来潮之时,都是随意拿起一根干枯树枝,便在门前石板凳附近的沙地上随意书写,偶尔间还会写在树干上,写在枝叶间,写在石头上。

    凌浪涯每次看到他写的字,都会好奇地在写完之后,孩童心性般地擦拭去。沙地上的痕迹还好,捧起一堆沙子就覆盖住了,可是很多在树干上或石头上的字,无论凌浪涯怎么努力,都总是很难擦拭干净。

    一根枯枝,落字于石上而褪,此等何止力透纸背,已是入木三分矣。

    只是,凌浪涯可以擦拭掉字的痕迹,却擦不掉那些字所代表的含义。

    那个老人,生平不常书,书则常唯二字,名为“纵横”。

    凌浪涯总会好奇地问:“何为纵横?”

    那个老人总是回道:“纵跨千古,横越八荒,苍茫世间,唯吾纵横。”

    千古为时,八荒曰空,时空轮回,皆是吾纵横之处。

    此等霸气,此等气魄,又岂是一个“定南天”可比拟。

    纵横门徒,当一统三道,颠覆七朝。

    刹那之间,凌浪涯心中豪气顿生,手中之笔再也并非悬于半空,笔尖终于落于纸页上。

    执笔,悬腕,运气,笔锋勾勒,一挥而就。

    仿佛是心中豪气和气魄皆随笔尖运转而动,仿佛是心中傲气和气势皆随笔画而传,凌浪涯一口气写完“凤梧书史鉴,赵宋定南天”,直到最后“天”字一捺顺势而出,方意犹未尽地长吁一声。

    停笔退墨,凌浪涯怔立其中,心中豪情久久不能平息。

    那十个字龙飞凤舞,铁画银钩,欲要破纸而出。

    良久之后,凌浪涯心潮终于平复下来,心满意足地想看着自己所写的书法。

    可是,正当他要好好欣赏时,低头却看到一个人几乎要趴在他的桌上,鼻尖都几乎凑到了纸张上。

    那是一直在旁观看的书徒长老,本来还是不屑地看着两个学子的他,此刻趴在凌浪涯桌前,激动得连手中书卷掉落地上而不知晓。

    方才,两人正是书写,书生一眼就看出,那墨染半脸的学子,落笔写得乃是官家字体,而且颇有意蕴。当他转身看到凌浪涯提笔悬空,陷入沉思而不动时,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好奇,莫非他也会在书写时的聚势。

    所谓聚势,并非是技巧,而是一种心境,乃是在书写之前,能够把天地时势,心中情绪皆是酝酿于笔尖,最后落笔于书页上。书徒自身之所以擅长酒后书狂草,除却自身喜怒不定的性情所至,乃是擅长借助酒意将真性情溶于笔墨之间,方有这称雄小说家书道之举。

    未曾想,这小小的白衣少年,竟然可以在无意间,拥有这聚势之能。

    当书生终于从沉浸在凌浪涯的书法中醒来,已经不用看旁边那学子写得如何,已经可以判定此举的胜负。

    书生看着那期盼着结果的两人,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地宣布,道:“你输了,回家去吧。”

    他想用书卷指着落败的学子,却发现书卷不知何时掉落地上,只好又捡起来,然后重新指着学子。

    那学子听得宣判,心中依旧抱有一丝期望,叫道:“为何你还没看我的书法,便判定我输了,此等何其不公平。”

    书生摇摇头,叹道:“你写的乃是官家字体,本意是想借助官家大势而赢得好感,想来其他学子也差不多,此等心思我又怎会不懂。只是,本次书关考的是力透纸背,你可知官家字体讲究灵动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故笔法外露,可明显见到运转提顿等运笔痕迹。也正因此,官家字体若要力透纸背,非得比常法更需技艺。这一关,本就不适合官家字体,可你们却偏偏选择这一字体,何必至此呢。”

    听得书生之言,那学子心有不甘,可是仍旧有一丝不服。

    书生道:“倘若你不信,若我所料不差,你的字体只是力透四层,而那白衣少年却可力透九层。”

    那学子闻之,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忍不住去翻看纸张页数,一见果如书生所料,不禁跌掉在座椅之上,输得心服口服。

    书生不管那学子,深深地看了凌浪涯一眼,不再言语,双手负于身后,飘然离去。

    他离去的背影,不似一个喜怒无常的邋遢中年人,而是一个饱读诗书温文儒雅的书生。

    凌浪涯怔了当场,看着自己的书法,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感。

    皆因那书生离去之前,留下了一句话,只有他能听到的私语。

    书生道:“文中霸气盛,字中杀气隐,少年甚可期,老夫当静候。”

    直到书生消失于眼前,直到祭典凤梧书关落幕,凌浪涯方才回过神来。

    正当凌浪涯要离开之时,转身却看到一双杀意凛然的眼睛。

    ——未完,待续——

第一八八章 猪狗不如

    那人身穿貂裘长袍,那人长得圆滚若猪,那人眼中的杀意毫不掩藏。

    凌浪涯看着挡在身前的都城四霸“狗霸”楚构,感觉到他毫不掩饰的杀意,心中一时猜不透他此举何意。

    楚构走到凌浪涯身前,贴近他的耳边,满怀恨意道:“被小说家的书徒长老责骂,不知感觉如何?我还担心你闯不过书关,幸好你闯过了。不过,下一关画关就是你祭典明祭的终点了。”

    凌浪涯转头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口舌之利,又有何用?”

    楚构摇晃着手中牌号,低声道:“你可知,下一关你的对手是我,户部尚书之子,都城四公子之一。”

    凌浪涯视而不见,对此置若罔闻。

    楚构一看他那冰冷表情,就觉得心中有气。一开始时,这小子就在鸾凤居坏了自己的好事,后来自己派四大才子去樊楼闹事,虽然不知道被谁阻挡了,但也让他内心非常不满。如今,四大才子皆以落败,他也没有找到足够能力的对手可以抵抗凌浪涯等人,只好先藏拙着等待时机。

    方才,他的座位就在凌浪涯附近,能够看到凌浪涯所在区域发生的一切,无论是书徒长老责骂凌浪涯,还是赶走裁判,甚至最后凌浪涯胜出等,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倘若自己和凌浪涯都赢了,那么他们将会是下一关的对手。

    作为户部尚书的独子,楚构是都城有名的花花公子之一,虽然不能像小说家少主胡实或者秦惠宰相之子秦琅一样,得到小说家和朝廷的倾力培养,成为这次祭典的大热人选。但楚构自己也明白,自己老爹比不过秦琅老爹,自己的实力也比不少秦琅的实力。

    但是,这毫不影响他自己成为京城一霸之一,毕竟作为户部尚书的老爹,掌握的是整个王朝的财政命脉,说不准待得王相归老之后,自己的老爹还可以更上层楼,位列朝堂之首。而且,自己的老爹也明说了,这次祭典自己的主要任务乃是帮助秦琅登顶,无论是明祭或是暗祭,只要能让秦相看到自己的付出,那么自己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当他看到凌浪涯进入下一关,想到假如自己可以成功阻挡了凌浪涯的势头,扼杀了这个小子前进的道路,不止可以报樊楼针锋相对之仇,还可以大大地提高自己的声名地位,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虽然自己的技艺并不是很精通,但好歹也是朝廷的文武百官所传授,总该比这不知何处来的山野小子来得好一些吧。

    既然是如此胜券在握之事,楚构自然要来敌人面前示威一下。

    楚构环视一眼,看到那些尚未离开的学子诧异和恐惧的目光,心中高兴十分。自己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让他们恐惧,让他们不敢反抗。

    只是,当他看到凌浪涯依旧冰冷异常的表情,心中难免有了几分不爽,在他看来凌浪涯应该吓得瑟瑟发抖才对。于是,他又再补了一句,道:“下一关的裁判,也是我的人,你怎么和我比?”

    听到这句话,凌浪涯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楚构见之大笑道:“怎样,怕了吧?怕就给你爷爷磕三个响头,再赔偿个十万黄金,我就饶了你的不敬。”

    “浪子,你可听到一头肥猪在哼叫?”远处忽而传来一句话。

    凌浪涯本来想反驳回去的话,听到这一句,不由得笑道:“猪叫没叫,我不知道,但是挡道了倒是真的。”

    楚构勃然大怒,转头回头看到胡虚和纪天站在身后,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是在讽刺自己,当场叫道:“尔等小子,既然出口伤人,损我名声?”

    纪天噗嗤一笑,道:“你又怎知我们说的是你,莫非你自认为猪?噢,不对,都城“狗霸”,又长着猪的模样,这又狗又猪的,该如何称呼?”

    凌浪涯彻底被两人逗笑了,挠挠头,笑道:“莫非是,猪狗不如?”

    楚构骤然大怒,体内玄气控制不住,就要当初动手,只是刚刚想要爆发的怒火又强忍下去。

    皆因他身旁三人,体内玄气同样奔腾不息,紧紧锁住了自己。

    楚构知道自己的能力,虽然勉强仗着父亲的权势,习得了一些小说家之法,但不过是粗略皮毛而已,如果要面对那个碧珍江上以一挑十,甚至让热枪门少主朱秀儿都失手的凌浪涯,那应该是凶多吉少,更何况是身后还有不知深浅的胡虚和纪天。

    楚构懊恼不已,自觉方才不该独自过来挑畔对手,毕竟身边随从不可进祭典广场,导致自己孤零零一人,真是失策了。在他看来,最后的办法,应该是叫上一堆的随从护卫,一人一口痰把它们淹死。

    楚构此刻感觉到了凛冽的杀意,和他方才恨不得除凌浪涯而后快的杀意一样。

    楚构看到凌浪涯冰冷的眼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数步,不料脚步一个踉跄,却撞在了胡虚的胸口上。胡虚先是挡了他一下,继而侧身避开,而楚构身躯庞大,一个惯性收势不住,直接跌倒在地。

    一直在附近看戏的学子,本来心中有些畏惧之情,看到此情此景,终于忍不住,轰然大笑起来。一时之间,满场皆是嘲笑之声。

    此时,纪天笑道:“好了,此刻没有猪狗挡道了,我们走吧。”

    言罢,三人相视一眼,也不管楚构的狰狞表情和不满,直接转身就走。

    在他们三人看来,自己身无一物,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角色,才不怕这些所谓的朝中子弟的针对。

    你要打,我便奉陪到底。但是,既然要打,就要做好以死相伴的准备。

    凌浪涯走了数步,回头看了刚站起来的楚构,低声道:

    “君若犯我,我必百倍还之。”

    楚构看着他离去的背景,肥胖的躯体一愣,感觉到凌浪涯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意,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否做错了。

    不怕,自己还有帮手,还有权势,还有老爹,又何惧一个山野小子。

    想到此处,楚构冷哼一声,同样转身就走,决意回去找帮手。

    那些学子中不乏听说过楚构凶名之人,此时看到楚构在三言两句间就被欺负得摔倒,而另外三人若无其事地离去。他们心中皆是疑惑不已,这三个学子究竟是何来头,既然可以忽视这样的朝中子弟。当中也不乏有些眼见锐利之人,认出了凌浪涯和胡虚正是在鸾凤居一掷万金赢了楚构之人。

    一时之间,不少好事之徒纷纷都在猜测这两人究竟是谁,倒是让祭典广场内显得比闯关之时尤为热闹。

    不过,身为当事人的凌浪涯三人,此时已经出了祭典广场,找到了莫大胆等人。

    当他们看到老渔翁哭得通红的眼眸时,心中一片大惊。

    ——未完,待续——

第一八九章 我命由我

    老渔翁其实不想落泪,只是情到浓时终难自控。

    方才莫大胆和隔壁老农的一席话,让三人都不禁想起自己失踪的儿女。

    这么长的时间,每多一分钟就多危险。更何况听得他们早晨时,说起昨夜的经历,每个人都感到心有余悸。尤其是听到在地窖发现两具孩童尸体时,两个老人家更是心脏承受一般,几乎就要晕倒在当场。

    幸好,展候当时曾简单看过那两具尸体,发现那孩童早已死去多时,和老渔翁等人的儿女失踪时间完全对不上,这才让他们心中稍微安稳一些。可是,一想到还未回来的儿女,依旧是难以消除的疼痛。

    无奈他们不过凡人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官府和这三个少年的身上。当老农和他女儿都看得出凌浪涯三人的憔悴时,老渔翁等人想起他们昨夜的遭遇,又怎能不动容。

    眼见他们从祭典广场出来,两个老人家心中早已不仅把他们当做救命恩人,甚至已经把他们当做了自己的儿女一般,想尽自己的能力去相助他们。

    在祭典刚结束时,他们身旁的老农和女儿准备回家歇息,倒是换了一个中年妇女想要继续守候在此,显然是商量好地在此霸占这个好位置。不过,一直在旁执勤很少说话的老张,闻此之后便让他们都回去了,而他保证会像给莫大胆等人占据位置一样,给他们也占据一个好位置。如此一来,他们就不用因为一个位置而夫妻分离熬夜了。

    那老农夫妻感激不尽,连连鞠躬几次之后放才离去,而那小女孩更是笑道明天要拿糖过来给他们尝尝。

    莫大胆等人看着他们离去,看着那天真活泼的小女孩,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这时候,凌浪涯等人恰好出来,见到两人通红的眼睛,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最后,还是莫大胆把方才身旁老农之事大概说了一下,三人才知道他们是情难自控了。

    当下,凌浪涯等人简单商量后,便想在吃饭过后,便去继续打探消息。

    不过,这个举措却被阻止了。莫大胆道:“三位小兄弟,我们知道你们为此事付出了很多,可恨我们比你们年长却毫无用处,不然也可以替你们分担一些。方才和那老农聊天之后,我们对于如此麻烦你们也是心有不安。只是既然我们几个的儿女失踪了这许久,这也许就是他们的命,我们着急也是没用的,不如就听天由命吧。”

    胡虚道:“莫大叔此言就见外了,且不说你在供稻庄相助我们之情,仅是你们千里迢迢来寻我们,已让我感激不尽。严格来说,我和浪子皆是无父无母之辈,能够得到你们几位的关心,我们心中一直非常感激。对我兄弟二人来说,你们就犹如亲人一般。既然是亲人,那莫笑笑等几个娃儿就像我们弟妹一般,我们又怎会置之不理呢。”

    纪天也道:“是呀,莫大叔,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我也非常敬佩两位兄弟的热衷心肠,也敬重你们当时寻凌公子之举。说到底,我来自那么一个偏远州府,千山万水来到都城,本来就是孑然一身,对我而言,能够认识你们,也是非常荣幸之事。能够为你们做一些事,我也是求之不得。”

    莫大胆和老渔翁闻之,感动不已,一时不知所以言。

    凌浪涯道:“莫大叔,你们的恩情,我们是记得的。当时我和你们失去联系时,你们为我所做之事,我们会一直铭记在心。此等感情,又岂是疲惫和劳累所能阻挡。而且,我们年少体力好,又是修行者,只要休息片刻调整回来就好了。所以,你们就不需担心了。不过,莫大叔方才有一言,却是说错了的。”

    莫大胆道:“我说错哪一句话了?”

    凌浪涯道:“听天由命,此话不妥。”

    莫大胆道:“何处不妥?”

    凌浪涯道:“我命由我,怎可由天。人虽生天地,我命当随我。”

    莫大胆一愣,深深地看了凌浪涯一眼,继而大喜,伸手拍拍凌浪涯的肩膀,道:“小兄弟,好气魄,我莫大胆没结交错人,你们三位,我今日认了你们几位小兄弟了。倘若以后有任何事,随传随到即可,莫大胆一定竭力相助,生死不在意。”

    闻之,众人感动而笑。此刻既已剖开心扉,也就不在乎是否疲惫,便相约先行到樊楼填饱肚子再做打算。

    只是,此刻的凌浪涯并没有想到,莫大胆的这句话的份量,究竟有多重。

    直到莫大胆挡在他身前的时候,他才明白,何为生死不在意。

    众人在樊楼吃罢饭后,边吃边商量接下来之事。本来展候也要过来,不过他临时派了一个巡捕过来,言道发现了新情况,他需要带队去打探,因此就不过来了。待得有了新消息后,再来通知他们。

    这连日来的闯关和寻人,在菜包子的传话下,吕缈影也已经知道他们的近况。除却给了他们固定了一个包厢吃饭之外,更特意为凌浪涯和胡虚留下了一座厢房。只是恰好的是,原来纪天虽然来自偏远州府,却幸运地抢到了樊楼的一个厢房。如此一来,三人便都在樊楼住下了。

    至于凤炎古庙,凌浪涯和胡虚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他们的行李细软,也都让吕缈影派人搬了过来。听去搬运行李的人说,他们在搬行李时,古庙庙主一直都在旁看着,似乎很不舍得模样。

    本来,吕缈影也不介意给莫大胆和老渔翁留一个厢房,只是他们虽然走丢了女儿,但毕竟媳妇还在家等着。再者城南到此虽有一段距离,但早些出门便是了,因此三人也就婉拒了。

    待得酒足饭饱之后,凌浪涯等三人,在莫大胆和老渔翁的劝说之下,终于还是被说服先行休息一会,回复体力之后,待得天黑之后再行动。

    凌浪涯和胡虚只好先回到厢房内消息,而纪天也回到自己的厢房内休息,至于莫大胆三人,看到他们回去之后,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忙,便带着最新的消息回去安慰自家媳妇。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先行去了一趟县衙,打探展候是否有带回新的消息。

    午后时光,饭饱入眠,何其舒适,何其惬意。

    直到纪天来到他们房间不断敲门,凌浪涯和胡虚才从睡梦中醒来,此时已经是日暮时分,三人匆匆洗漱,吃罢晚饭,便按照今天中午时商量好的行动。

    日落西山后繁星高照,万家灯火渐起灯火寥落,欢声笑语停歇时已是夜深。

    万籁俱寂,凌浪涯三人换上菜包子准备好的夜行衣,踏上了今夜的目的地。

    目的地只有一个,烈刀门。

    ——未完,待续——

第一九零章 小小河鱼

    凤炎都城,作为赵宋王朝的都城,其内人口混杂,建筑繁多复杂。在此中,既有朝廷贵胄的聚居豪华府邸,也有普通百姓的汇聚的茅屋瓦房,既有风花雪月的樊楼鸾凤居,也有升斗市民的瓦舍勾栏。

    当然,也少不了鱼龙混杂的江湖门派的存在。

    这些江湖门派林立,囊括了都城大部分的营生,掌握着都城各行各业的经济命脉,表面上虽则和庙堂毫无关系,但暗地里大多的勾连依旧不少,不过是并不为人所知罢了。

    庙堂与江湖,本就密不可分。

    在都城之地,受屈一指的就是小说家的四大附属门派,号称“东刀西剑,南枪北盾”,乃是烈刀门、灼剑门、热枪门和燃盾门。有此称呼,不仅是他们在都城掌握了大多数的经济命脉,更由于其附属于小说家,门派弟子大部分都是修行者。相比于寻常江湖门派的武夫,他们无论是个体实力或整体经济实力,都不是其他一般门派可以相比。

    烈刀门就位于凤炎都城城东一角,虽然不临近城门等交通要道,但占据了极大的一片地域,几乎囊括了数条街道的房屋。在都城寸土寸金的土地中,能够占据这么大地域的帮派,确实只有其他三大门派可以比拟。不过,相对于其他三大门派而言,居于四门之首的烈刀门,显然更胜一筹。

    烈刀门的实力能够得到小说家的青睐,最重要的就是那脾气暴躁但实力堪比小说家长老的烈刀门门主,据说他的脾气暴躁无常,堪比小说家的书徒长老,不过他的嗜血残忍却不是书徒长老可以比拟的。正是因为烈刀门门主的残暴,才在都城中打拼中这样的一片天地。

    不过,在烈刀门,如今风头最胜的并不是已经很久没有露脸,据说是一直潜修的门主,而是烈刀门的大弟子杨云天。在杨云天的运筹帷幄之下,烈刀门上结交朝廷,下交好一般江湖门派,不仅进一步扩大了实力,掠夺了其他三个门派的利益,此消彼长之下,更是使得其隐约在都城的帮众门派中居首。

    杨云天本人除却实力不弱之外,更是精于计谋,善于隐忍,不过这些都很好地掩藏在他温文儒雅“都城四公子”的称谓之下。

    在这位烈刀门的少主,也是门主首席大弟子杨云天的带领下,烈刀门上下皆是佩服不已,甚至连门派中的诸多长老也非常认同,觉得在他的带领下,烈刀门一定可以更上层楼,甚至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和小说家平起平坐。

    烈刀门的野心,在四大门派之中,昭然若揭。

    此刻已是夜深时分,除却鸾凤居等繁华之地依旧灯火通明,都城里的万家灯火已悄然熄灭,白日里祭典的喧嚣,晚上赏灯的愉悦,都化作了睡梦中的一缕云烟。

    烈刀门匍伏在城东一角,像是吞噬黑夜的巨兽。

    在烈刀门那堪比朝中贵胄府邸的正门的大门前,此时正有两名普通弟子在守夜执勤。

    那两名弟子实在太普通了,他们甚至不是烈刀门的正是弟子,而是一个暗地里归附于烈刀门的小帮派普通弟子。

    正是由于过于普通,他们才被派来大门守卫,而且守卫的不是自家帮派,而是别的帮派的大门。

    除了这一座正门之外,若不的一个门派所在,还有一些弟子在巡逻守卫。不过,由于要表现小帮派的孝敬,今夜的守卫都是小帮派的普通弟子。

    谁让自己过于弱小,连自己的帮派都守不住,而是被迫来此守别人家的大门。

    这个帮派叫河鱼帮,本来是位于碧珍江畔的一个小帮派,人数不过百来人,只是占据了一个地理位置不错的码头,帮达官贵人、来往船只做着装卸货物的小营生。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勉强可以自给自足。

    河鱼帮就像碧珍江里的游鱼一样,太过于渺小以至于丝毫不起眼。但其实帮众也不太介意自己的名声,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附近的贫民子弟,只是想找个靠山,有个大树好乘凉罢了。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门派,他们这种贫苦子弟自然不敢奢望,只能小小地抱团取暖,不至于落单被欺负罢了。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条小小的河鱼,有一天遇上了凶狠的渔翁。

    当他们的面前出现烈刀门的时候,当他们的码头被烈刀门弟子占据之后,当他们自以为实力不错的帮主轻易被烈刀门少主杨云天击败之后,这条河鱼就像被渔翁捕捉到了。

    那些跪倒在烈刀门下的河鱼帮弟子,始终想不明白是否自己闯了祸,为何会被烈刀门给惦记上,甚至还惹来了灭帮之祸。正当他们以为就要被赶出码头之时,河鱼帮帮主选择服从了烈刀门的命令,成为其附属的小帮派。

    在烈刀门少主和河鱼帮帮主半宿长叹之后,那些跪倒在码头的弟子非但没有惹来杀身之祸,反而获得大富大贵。

    此后,在烈刀门的带领下,河鱼帮的帮助借助码头之利,帮助烈刀门运输货物,不仅获得了更多的收入,更是地位在众多小帮派中都有了提升,人数也从原来的一百多号人,变成了如今的三四百人。

    当时,随着祭典的时间越来越近,都城对于物资的需求急剧增长,码头的运输装卸量陡然加了数倍,烈刀门派了不少本门之地守护着这个码头,而原来的河鱼帮弟子,则被派去协助烈刀门运输货物。

    至于门前守卫的这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弟子,他们协助运输最多的就是油脂,经常会在烈刀门正式弟子的带领下,把油脂运输到不同的目的地,然后进行装卸,最后又返回。

    不过,今夜他们在烈刀门前守门。不止是他们,两个普通弟子在偶尔的交谈中,忽而发现河鱼帮的大部分弟子都被叫来烈刀门了,听说是要传授一些烈刀门修行道法,还有赏赐他们近日来的辛苦劳累。

    无一例外的,这些河鱼帮的弟子,几乎都是协助烈刀门运输油脂的弟子。

    倒霉的是,这两个普通弟子被派来此处守门,没有办法听烈刀门传授修行道法,但愿帮内其中几个较好的兄弟,不会忘了自己的好处吧。

    看着街道远处的灯渐渐熄灭,听着门后逐渐消停的声音,两名普通河鱼帮弟子站得久了,不禁也是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

    正当两人在打瞌睡之时,忽而正门右侧不远的墙角处,出现了“啪”的一道响声。

    两人睡意骤然消失,提着手中的长刀小跑过去,走过去发现一看,确实一块瓦片掉落在了地上。

    两人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刺客闯入,幸好只是瓦片陈旧摔落而已。

    想来是这门墙太旧了,所以导致一有风吹就掉落,不知道烈刀门会不会派人来修理。倘若要修理,想来也是他们河鱼帮这些小河鱼动手吧。想到这里,其中一名弟子不禁有气,伸脚把那瓦片一脚踢得远远的。

    至于来烈刀门闹事,两名普通子弟都不禁为方才有刺客的想法觉得荒唐。

    敢来烈刀门闹事的人,大概是嫌活得不耐烦了吧。

    就在两人在大门一角,正要转身回大门处时,三道黑影骤然翻过另一侧的屋墙,悄无声息地落入庭院之内。

    ——未完,待续——

第一九一章 夜探烈刀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胡不说?《百家宗谱·三教九流·纵横家》

    ………………………………………………………………

    烈刀门占地广袤的庭院里,正在巡守的弟子并不知道,多了三个来路不明的黑衣人。

    而这三个黑衣人,正是喝饱吃足又睡够,来到烈刀门打探消息的凌浪涯、胡虚和纪天。

    在樊楼商量时,三人就已经猜出,烈刀门之人已经猜到了有人发现他们做的事情,那就是借助运输油脂的便利,进行拐卖孩童的不法之事。

    只是,凌浪涯等人不知道的是,烈刀门是否已经猜出了正是他们几人闹事。不过,想来也不难猜测,既然彼此早已成了敌人,倘若能够抓住对方的把柄,自然可以置对方于死地。

    如今凌浪涯已经知道了烈刀门的行事作风,大概就是继承了烈刀门门主行事狠辣的特性,无论是在碧珍江之战,抑或是江渡小镇的大火,都是为了取对方的性命,行事没有一丝的犹豫。

    凌浪涯等人是抱着已经被烈刀门猜测出身份而来的,但又不得不来。除了要报那比碧珍江和江渡小镇之仇,更重要的打探那些失踪孩童的下落。

    倘若可以证明烈刀门和失踪孩童之事有关,再通过捕头展候之手,动用官府的力量进行查证,那么这个如日中天的门派将会承受毁灭性的打击。

    在凌浪涯等人出门之前,已经猜测到烈刀门一定会防卫森严,可是没有想到今夜会如此严厉。

    除了正门的两个普通弟子由于困顿,被胡虚用石头砸了一块声东击西之外,三人得以轻松地从另一侧进入烈刀门内。

    对于他们这几个年轻修行者而言,翻墙攀树不过是小技巧八罢了。且不说他们,哪怕是只会一些粗略拳脚功夫的江湖人士,对于这种操作也是易如反掌。毕竟,连墙都翻不过,又何谈步履如飞行日行百里。

    没有想到,三人刚翻墙而过,就遇到了一队巡逻的弟子。

    一队巡逻的弟子人数并不多,不过六人而已,不过也吓得三个黑衣人一身冷汗。假如尚未探听到消息就被发现,最后只会打草惊蛇。

    三人匆忙分散开来,借着黯淡的月色和浓郁的夜色,依靠墙角附近的假山石块躲藏起来。直到那些巡逻的弟子都已离去,才悄悄地聚集在一起。

    蹲在墙角假山后,三人商量接下来的对策。一开始,他们想要分散开来进行打探,凌浪涯往东边院子探听,胡虚居中直往后院,而纪天则是往右边院落打听。

    三人商量片刻之后,正要准备行动时,又遇到了一队巡逻的弟子,吓得三人又分开躲藏起来。

    待得那队巡逻弟子离去,三人才发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

    在出发之前,三人也曾考虑过会遇上巡逻的人员,但也没有料到烈刀门这样的大门派,会进行如此频繁密集的巡逻,仿佛在预防什么大事一般。

    莫非,是觉得他们肯定会来,所以特意地加强了防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对手的料敌先机,岂不是摆了一个请君入瓮的阵势。

    三人既然来到了此地,但也不想空手而返。如今,他们白天要参加祭典,只有晚上才有空。祭典明祭也不过只有数天就结束,如果不能在此之前打探出孩童的消息,到时候要远赴十万大山,就更加没有机会查清此事了。

    商量之后,凌浪涯等人皆是感觉到了烈刀门有些反常,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决意不再分开,而是紧密地结伴在一起。万一真的遇上了什么事,也有能力可以逃出来。

    待得又一队巡逻弟子过去,三人不再有丝毫犹豫,胡虚在前探路,纪天居中策应,凌浪涯殿后保护,三个黑衣人瞬间穿过过道,轻轻跃上了屋顶。

    凭借着巧妙的身法和黑夜的掩盖,三人有惊无险地在屋顶穿行,不消片刻便来到了一座较高的屋顶处。当胡虚正要继续在前带路时,却被凌浪涯悄悄拉了一把,并且往左右两侧一指。

    胡虚寻着手势望去,在屋顶前方一侧,是一个地势宽广的广场,大概是烈刀门的练武场。不过广场空无遮挡,假如他们要从广场过,势必会被敌人发现。

    因为,在广场两侧,有两座近三丈高的塔楼,分别各有两名弟子站在楼上观望着,幸好三人是位于背对广场的屋顶一侧,否则一定会被塔楼上的弟子发现。

    三人商量片刻之后,决意分头行事,由凌浪涯和胡虚,分别从屋子两侧下去,再从塔楼身后攀登上塔楼,先行解决掉楼上的弟子。至于纪天则留在原地,到时候吸引两处弟子的视线。

    凌浪涯和胡虚分头下了屋顶,悄悄地躲开了巡逻的弟子,不消片刻,同时悄然到了塔楼的脚下盲区。纪天匍伏在瓦顶上,看着两人同时爬上了塔楼。

    塔楼乃是实木而制,两人又是位于塔楼背后,哪怕是对面塔楼上的弟子也不能透过实木看到身后,因此两人爬得飞快。在两人攀爬之时,恰好有一队巡逻弟子绕着广场过,幸好那六名弟子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否则一定可以发现这些外来之人。

    有惊无险地过了一关,纪天看到两人依旧悄然爬到了塔楼顶部,做好了攻击的准备,深吸一口气,便毫不犹豫地跳下屋顶,直奔广场。

    广场里的黑衣身影,瞬间吸引了两座塔楼弟子的注意。就在他们想要喊话之时,一个“什么人”的“什”之尚未出口,四人忽然同时感觉到后脖一疼,瞬间晕倒在地。

    轻松地解决了塔楼放哨的弟子,凌浪涯和胡虚又等一队巡逻队离开之后,就飞快地下了塔楼,直奔方才纪天穿过塔楼后躲藏的屋顶。

    过了广场,便是烈刀门的后院处,大部分都是弟子们的居住之地。此时,众多房屋都已漆黑一片,想来是他们已经入睡。只有寥寥的几座房屋,依旧有微弱的灯光透出。

    三人知道探寻那些黑暗房屋没有用处,便摸索着向有灯光的房屋走去。

    那些有灯光的房屋错落分散,大多数都是尚未入睡的弟子的仍在闲谈。三人偷听了片刻,只隐约听到一些“烈刀门、河鱼帮、赏钱”之类的话语,还有一些弟子之间的揶揄,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大概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当三人来到后院西侧的一个宽阔房间时,终于知道打探到了有价值的人的居所。

    皆因里面恰好传出了一句话,证明了屋内其中一人的身份。那人道:“大师兄,你们真的没有在江渡小镇杀死那几个臭小子。万一被他们发现是我们下的手,该如何是好。”

    那屋内一人脚步来回走动,忽而走到了窗前,临窗而望,灯影之中露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举措,吓得三人躲在了屋角之下,凝神闭气,连大气也不敢透露一丝。

    那人笑道:“慌什么,哪里已成一片焦土,谁能猜到是我们的?”

    闻其声,正是烈刀门少主兼大弟子,杨云天。

    三人心中一喜,忙贴墙而听。

    ——未完,待续——

第一九二章 偷听私语

    此时夜色正浓,四野无人,正是最好窃听时。

    三个黑衣人,躲在一栋房屋的墙角下,窃听着屋内人的对话。

    凌浪涯等人观察过,想来这里正是杨云天的居所,也不会有巡逻的弟子路过打扰,这倒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机会。

    听得屋内的对话,凌浪涯已经基本确定,里面一人就是杨云天,而另外一人应当就是他的师弟。

    三人静默不语,贴耳附墙,听着里面的对话。

    只是,正在窃听的三人并没有看到身后,有人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们。

    那人身穿一身麻衣,一只眼睛黯淡无光,被一块牛皮眼罩罩着,一只眼睛炯炯有神,玩味地打量着三个黑衣人。

    其实,当凌浪涯等人在练武场爬上塔楼,敲晕了上面的放哨弟子时,那麻衣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只是当时三人的注意力都在塔楼身上,并没有看到那躲在练武场一侧,融入夜色中的麻衣人。

    那麻衣人看到他们来时,并没有惊动巡逻的弟子,也没有惊扰到凌浪涯三人,只是任凭他们敲晕放哨弟子,轻松地进入到了烈刀门后院。

    在三人穿过练武场后,麻衣人便返身找到了其中一队的巡逻弟子,交代他们一些事情。虽然他并不是烈刀门的正式弟子,但是所有的烈刀门弟子,乃至于协助运输油脂的河鱼帮弟子都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其实是杨云天少主身前的大红人。

    虽然他露面的次数不多,但据说自从他来了之后,很多打压其他三个门派的举措,都是这个麻衣人提出来协助杨云天提出来的。

    此外,那些巡逻的弟子大部分都是河鱼帮的弟子,当初正是在杨云天和这麻衣人的带队之下,河鱼帮才被一夜掀翻,变成了烈刀门的附庸。听说今夜听闻烈刀门下的弟子都有要事出门去了,为了保证烈刀门的安全,因此需要河鱼帮弟子帮助巡夜。

    那些卑微在地的河鱼帮弟子猜不到烈刀门的子弟去哪里了,想来是为了祭典之事。此刻听到麻衣人的吩咐,自然不敢有丝毫反对。更何况在不久前杨云天还承诺他们,待得祭典结束之后,就会赏赐他们一些银两,还会大肆宣扬河鱼帮是他们的同盟好友,甚至还会传授他们的一些修行道法。

    虽然听说这位烈刀门的少主在外风评并不太好,但想来也不会欺骗自己这些小人物。再说,对他们而言,还能骗什么呢?现在已经是运输油脂等物资的苦力了,难不成还要被骗去青楼卖艺不成,虽然想来这倒是不错的。

    如今已是骗无可骗了,河鱼帮的弟子非常荣幸地在烈刀门饱吃一顿。想到只是巡个几夜晚的夜罢了,难不成还要比在码头搬运货物来得劳累。在烈刀门,好酒好肉还有好床铺,更何况这几日都不用运输货物,面对此等好事,河鱼帮的弟子都不介意多待一会。

    因此,听得那在少主炙手可热的红人麻衣人的吩咐,诸多河鱼帮的弟子想到竟然真的有刺客闯入烈刀门,果真是胆大包天。为了证明河鱼帮也不是好欺负之辈,那队听得麻衣人吩咐的弟子,匆匆离开寻找其他的巡逻队伍,就要听从他的安排行事。

    麻衣人在安排好一切之后,便远远尾随着凌浪涯等人的脚步,最终看着他们停留在杨云天的房屋前,偷听里面的对话。

    麻衣人知道自己乃是外来人,所以一开始要和杨云天做交易之时,就是以低于其一等的身份进行的,这不仅是为了助长他在弟子中的声威,也是为了自己更好地办事达成交易。不过,人前他低于杨云天一等,人后杨云天却是要听从他的,此等秘密却是甚少人知晓。

    一开始,是一个善于计谋的鼠眼弟子为杨云天出谋划策。自从麻衣人来了之后,就占据了这个位置,而且丝毫没有动摇。更何况在前不久,鼠眼弟子在策划碧珍江追杀一个小子,还请了热枪门少主来助力,结果却在碧珍江弄得三死多伤,惹得了门主雷霆大怒,此后他在烈刀门中的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几乎要被杨云天抛弃的地步,反倒助长了麻衣人的声威。

    麻衣人知道,那个此刻和杨云天在彻夜聊天之人,恰好就是那个鼠眼的子弟。

    至于为何地位一落千丈的鼠眼弟子能够得以站在此地,表面上是杨云天的授意,严格来说是麻衣人的授意。

    黑衣人在偷听房内人说话,麻衣人在偷看黑衣人匍伏。

    凌浪涯一开始以为,杨云天和那名弟子谈及到江渡小镇之事,自然便会继续谈得更深入。不料杨云天在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后,却言及其他,问道了最近烈刀门的营生和收益如此,丝毫没有提及那些失踪孩童和昨夜之事。

    在凌浪涯等人看来,那鼠眼弟子应该就是负责烈刀门这些营生的人了,如此深夜还在交谈这些,这烈刀门少主还真是尽职尽责。不过,没有打探到想要的消息,三人心中都不禁感到一丝垂头丧气,一时犹豫是否要继续偷听下去。

    正当三人犹豫时,一直在房间来回踱步的杨云天,又返回到了窗前,声音骤然压低了一下,咳嗽了一声,问道:“师弟,那些活物,现在怎样了?”

    那鼠眼弟子道:“大师兄,听你的吩咐,我们近日来已经把活物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就在河鱼帮内。”

    转移活物?凌浪涯等三人对视一眼,心神一动皆是想到那些失踪了的孩童,下意识地凝神细听。

    只听杨云天道:“多派一些人看好,尤其是小心官府的查探。等到明祭过了,就顺势把他们带走。”

    鼠眼弟子道:“大师兄放心,除了几个不听话的,其他活物都挺好的。只是,有几个不怕死的,倒是一直在想办法逃出去。”

    杨云天冷冷道:“既然想逃,那便让他们没有力气逃。”

    鼠眼弟子道:“对了,那蛮牛暗中相助那几个小子,此刻被囚在东院地牢中,该如何处置?”

    杨云天没有说话,骤然推开窗户,看向了窗外幽深的夜色。

    凌浪涯三人伏于床下,赶忙贴墙躲藏起来,恰好处于临窗而靠的杨云天视线盲区。

    正当三人屏气凝神时,杨云天忽而朗声笑道:“三位蹲于墙下何其累,不妨且道屋内喝杯浊酒。”

    凌浪涯三人闻之,心神震撼,莫非被发现了踪迹。

    当是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喊:“有刺客!”

    三人转身望去,只见一个独眼麻衣人站于不远处,其身后站满了上百个巡逻的河鱼帮弟子。

    长刀佩剑,寒光凛冽照寒月。

    ——未完,待续——

第一九三章 谈判崩裂

    夜色掩藏不了行踪,黑衣掩盖不了身影,墙角躲藏不了身形。

    身后是烈刀门少主临窗负手而立,身前是独眼麻衣人带百人包围,三名黑衣人自以为躲在角落的无人可知,此刻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见踪迹已经暴露,凌浪涯、胡虚和纪天也不再躲藏,三人从暗处走出来,退开近丈后,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隔着一扇窗,凌浪涯等人和杨云天近距离相对。

    在听到杨云天的话后,再看到身后上百人的弟子时,凌浪涯已经猜到自己等人的踪迹早已被发现了。如果没有被发现,杨云天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会在顷刻间就聚集了这么多的人,毕竟这也是需要时间的。

    只是凌浪涯一时想不明白,为何杨云天会猜到他们会来,而且已经摆好了这样的一个阵势等着他们。也许在他推开窗时,看到了那独眼麻衣人身后的弟子后,才猜到有刺客闯进来。如果是他早已猜到只是故作姿态,那如此计策真是深谋远虑。

    凌浪涯三人背靠背成三角形站立,一时之间不敢乱动,只有凝神做好皆备。

    杨云天看着凌浪涯等人的踪迹,笑道:“三位夜入烈刀门,也不告诉在下一声,倘若让外人知道,岂不是让人笑我烈刀门无礼了。不如三位暂且留下,等在下给三人斟酒道歉,长谈之后,方离开如何?”

    胡虚道:“不知客人身份,就让客人进屋长谈,阁下未免过于好客了吧。”

    杨云天摇头道:“虽然在下不知客人身份,不过三位既然蒙脸不肯相见,那在下假装不知也可。甚至,在下还可以放三位走,只要三位相助在下两件事即可。”

    其实,凌浪涯等人皆猜到,如果杨云天知晓昨夜江渡小镇之事,或者说那一场火就是三人放的,肯定会知晓自己的身份,但他既然不拆穿,三人也不会傻到做自暴身份之事。

    纪天反说道:“我们三人只是恰好路过罢了,既然阁下不知我们身份,那就山水有相逢,且先让我们离开之后,改日再登门拜访如何?”

    杨云天笑道:“既然来客,岂有轻易就走的道理。方才说了,只要三位相助在下两事,那么便让三位大摇大摆离开又如何?”

    凌浪涯三人对视一眼,猜不透杨云天心中何想。凌浪涯问道:“不知阁下想让我们相助何事?不妨先说来一听,如果我们三人可以相助,自然可以坐下来谈一谈。”

    杨云天道:“三位既然敢夜闯烈刀门,想来也是修行者,莫非也是参加祭典之人,也许是对烈刀门心有好感才来探访。首先,容在下先冒味问三位一个问题,三位可是参加祭典暗祭之修行者?”

    凌浪涯心想,这人已经明明猜测出自己等人的身份,只是尚有顾忌或者不想在祭典树敌,所以才没有拆穿罢了。此刻提到祭典暗祭,莫非是要让他们相助他夺得祭典暗祭之冠?

    凌浪涯直接道:“莫非阁下是想让我们相助夺得暗祭之冠?”

    杨云天深深地看了凌浪涯一眼,拍掌笑道:“阁下果真聪明,这参与祭典暗祭的修行者数量众多,手段各异,在下实在没有信心得以问鼎,今夜见三位能够闯入烈刀门,想来也是身手不凡,不如我们合作一番如何?”

    胡虚道:“相助阁下问鼎是其一,不知道第二件事是如何?不妨都说出来,让我们兄弟思量一下如何?”

    杨云天点头道:“三位既然是聪明人,在下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烈刀门在都城也是居不易,且不说又其他三大门派的隐约联手挤压,还有庙堂之中的伸手要财和诸多帮派的瓜分,因此我们才想了一些营生。在下的第二件事,就是三位相助我们烈刀门做一些营生。如果不愿意,在下也绝不勉强,只要三位不插手即可,不知此事如何?”

    纪天冷冷道:“可是那做活物的营生?”

    杨云天笑道:“想来三位方才也听到了我和那师弟的谈话,也许没有听清,会产生一些误会。我们那活物营生,指的是运输牛羊猪等牲畜之物。三位也知道,如今祭典正启,都城的各类物资都是供不应求,因此我们才想到从都城外各处的郊区县城运送一些活物过来,再转手买给都城屠户赚些差价罢了。”

    纪天道:“是把活物运进来,而不是运出去?”

    杨云天笑道:“那自然是运进来,活物都是钱财,哪有把钱财运出去的道理。不知三位考虑得如何,如果愿意,我们便携手合作,赚大钱喝美酒抱美人。”

    胡虚道:“倘若,我们不愿意呢?”

    杨云天耸耸肩,无奈地道:“倘若三位不愿意,恐怕在三位身后的那些弟子,深夜被人打扰难免会有怒气,做出一些不礼貌之事,这在下就很难控制了。”

    听到此处,三人自然知道杨云天是以此为笼络和要挟,先是假装不知三人身份,表现出一丝诚意,继而是降低自身身份,想寻求三人相助,最后是以身后上百名弟子为要挟,逼迫三人做出决定。

    杨云天见三人沉默不语,也不强迫,此刻三人被上百人包围,几乎就是插翅难逃的处境。要不答应,要不赴死,二者只能选其一。而且,就算他们答应了,自己也有的是手段让三人俯首听命。

    忽而,胡虚低声道:“浪子,你可曾杀过人?”

    凌浪涯低声回道:“胡大哥莫非忘了那碧珍江上,我亲手杀的两个人,虽然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但也是把他们当做异兽罢了。虽然事后有些不忍,但并不后悔。”

    胡虚笑道:“原来你的第一次杀人,是为了救一个女子。”

    纪天忽而道:“你们少贫嘴了,现在还有心情打闹。”

    胡虚问道:“纪兄弟,你可曾亲手杀人否?倘若今夜不见血,恐怕我们很难逃出去了。”

    纪天回头看了一眼凌浪涯,道:“我没杀过人,但我见过有人为我杀人。”

    胡虚道:“虽然我也甚少杀人,但迫不得已的情景下,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

    凌浪涯叹道:“果真是江湖凶险,死人乃是平常事。”

    正当三人窃窃私语时,杨云天似乎等待得不耐烦了,问道:“不知三位商量好了没有?只要答应助在下夺得祭典暗祭之冠,再协助在下做些运送活物的营生。在下保证,绝不伤三位分毫,反而会助三位大富大贵。”

    三人对视一眼后,凌浪涯道:“恕第一件事,难以答应。”

    烈刀门少主杨云天问道:“为何?”

    凌浪涯笑道:“祭典之冠,乃我囊中物,岂可拱手让人。”

    胡虚接道:“恕第二件事,难以答应。”

    都城四霸“羊霸”杨云天问道:“此又为何?”

    胡虚笑道:“我等修行大道,又岂会做屠牛卖猪之辈。”

    杨云天闻此,骤然大怒,双手一伸,把窗户关上,挡住了众人视线,也意味着双方的谈判崩裂。

    恰在此时,那一直观看双方谈判而沉默不语的麻衣人,高举右手,一挥而落,叫道:“擅闯烈刀门者,杀无赦。”

    身后的上百名河鱼帮弟子闻之,纷纷拔剑出刀,涌了上去。

    顷刻之间,刀光剑影,骤然落下。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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