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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伤痕谷主     百家祭txt下载     百家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四四章 依朕猜想

    宣读结果前的一刻,是最紧张的时刻之一。

    此时纪天之事已经过去,无论台下百姓还是场内学子,都只能选择服从主裁判的决定。

    正当幕后官员忙于统计数据时,那居于三座祭坛上的学子,无疑是紧张的,毕竟结果很快就出来,而谁能夺得祭典桂冠,名传赵宋乃至天下,将会很快知晓。

    毕竟,芸芸众生,永远记得的只会是第一名,而第二名只能黯然退场。

    和那台上几名焦急等待结果的学子不一样,负责维持隔音屏障的小说家弟子,倒是显得松了一口气,只要再坚持一会,他们就可以结束这个差事了。

    这十天以来,他们每天都居于此,用玄气维持着祭坛的安宁于秩序,确保闯关的进行。他们的付出,可谓是和丘家军在场外维持秩序的付出一样重要,甚至犹有过之。

    他们不仅要不断地注入玄气于阵法之中,还需要时刻维持阵法的稳定,以免出了些许的差错。

    虽然辛酸和劳累,但他们也发现了好处。在这十天的持续中,竟然有些弟子的玄气得到了很大的提升,甚至有更上层楼的感觉。倘若回到小说家后去闭关一段时日,未尝没有突破的可能。

    在这紧要的关头,有些小说家弟子的弟子,却是脸色发白,手心渗出汗水,显得极其不自然,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

    然而,没有人察觉到这些弟子脸色的不同。哪怕有一两个同伴察觉到,也只会以为这是近日的劳累所影响罢了,只要休息一会就好。

    与此同时,一眼观尽台下风景的天子赵霁,此刻是心情大好。

    虽然纪天的临时弃权,让他稍微有些不满,但并不影响大局,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也就无所谓了。

    让他满意的,不仅仅是两外两个学子的诗文,更有那精彩绝伦的说书。

    身为天子的他,虽然居于台上,但也有小说家的弟子,通过阵法将其场景转移到他的眼前,让他可以看得更清楚,而那两篇诗文,早有官员呈上来,让他进行赏阅。

    今天的他只是一个观看者,却没有三大裁判的抉择和选择权,因此也只能感慨一下。

    赵霁对身旁一人道:“棋徒长老,家主不来观看此典,可真是可惜了。”

    站在他身旁的,正是小说家智囊的棋徒长老,虽然他依旧穿着一身黑白交替的奇怪服饰,但并没有人敢小看他的实力和地位。

    如今小说家家主不在此,为首的琴徒长老又不喜此等场合,只好交由他来和官家对接了。

    棋徒长老闻之,道:“禀陛下,家主因有要事不得到场,还请陛下原谅。至于错过这精彩的祭典,想来家主也会遗憾。这几名少年,确实是颇有才情,实为我赵宋之福。”

    “其实朕能猜到他有何要事。”赵霁低声一句,转而问道,“棋徒长老被誉为小说家的智囊,不知对这最终关如何评价?”

    棋徒长老望了一眼台下学子,又拿起眼前的诗文看了一眼,道:“陛下选此两关,一则阳春白雪,高雅至极,另一者下里巴人,接近民众。可谓两者兼顾,其选材也是颇为精妙。尤其是情诗一选,对这几名学子而言,更是出人意料。”

    赵霁喜道:“这也多亏了三大裁判的相助,朕才想到了此法子,不然也得头疼许久。尤其是最后王相提出的评选之法,邀请民间百姓参与评选,更是拉进了朝臣和百姓的距离,想来反响也会不错。不知道棋徒长老,对于这数名学子,谁能够胜出?”

    棋徒长老暗中想,也许王相所想的是,通过这些民间百姓,猜出这些学子身后的幕后势力,让他们成为各大势力花钱争夺的对象。不过如此也好,这几千幸运百姓获得一笔不菲收入,还能增加百姓对朝廷的好感,想来才是王相深谋远虑之举吧。

    一举多得的事,不仅是智囊的棋徒长老可以谋划,朝中王相亦是不遑多让。

    不过,棋徒长老可不会把这番话说出来,而是道:“说书三人,一言天道,一言圣道,一言人道,可谓是三道皆有,各有特色。依我猜测,恐怕决定权不在三大主裁判中,而在民间百姓中。说到底,说书终究是民间技艺,恐怕三大裁判也难以取舍。”

    赵霁点头道:“长老所言,朕颇为赞同。右祭坛之冠,当在民间百姓中。那左祭坛,除却弃权的那学子不论,对于另外两篇诗文,又是如何看呢?”

    棋徒长老沉吟片刻,道:“这两篇诗文,一篇写的是对女子的追求。观其行文,颇为志得意满,显然颇有把握。不过,其所写女子,似乎是一风月女子。以此来看,恐怕不得百姓心。”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另一篇,以上中下三段,写尽相遇、相知与别离,显然是首痴情诗。观其行文,求不得,但也放下心。此等执念,恐怕解铃还须系铃人。”

    “长老所言甚是。”赵霁道:“那么,你觉得谁会是夺冠之人呢?”

    棋徒长老笑道:“陛下这就为难我了。此关抉择不在百姓中,而在三大裁判中,毕竟他们每人各有两成的票权,只要有两个人投在同一学子身上,那么那学子只要在百姓中得票过千,那就稳赢了。至于三大裁判所投何人,这就猜不出来了。”

    赵霁看着远处的三大裁判,笑道:“依朕猜想,恐怕三大裁判,会投在同一人身上。”

    棋徒长老差异道:“这是为何?”

    赵霁笑而不语,只是将目光落在一人身上,显得意味深长。

    棋徒长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他视线尽头的那人,寻思一会,忽而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素以智谋著称的棋徒长老恍然大悟,果然帝王心术,难以猜测。

    如果那人做出的决策,不满官家之意,恐怕也会影响他的仕途吧。

    现在就看看,他能不能看破官家之意吧。

    恰在此时,一直在幕后负责票数统计票数的陆务,派人呈上了一份名单,正是两座祭坛的票数统计。

    官家观之,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般,心中颇为得意。虽然这结果颇为出乎他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便点头同意。

    官家随手把这结果统计递给了棋徒长老,而棋徒长老见之,确实露出了出乎意料的表情。他从来没想过,那个人会失手,而且是输给他一直怀疑之人。

    棋徒长老看着赢得桂冠的那名学子名字,露出了凝重和疑惑神色。

    得到官家的允许之后,陆务登上右祭坛,朗声道:

    “统计结果已出,现公布祭典桂冠所属。”

    ——未完,待续——

第三四五章 明祭桂冠

    仿佛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了今天。

    仿佛走了很长的路,才走到了这一步终点。

    大学士陆务刚发言,全场欢呼如雷响,直到陆务双手虚压,他们才逐渐停下来,静候结果的公布。

    所有人都看着陆务手中的那张纸,只因上面有着他们想知晓的名次。

    尤其是广场一侧的那些学子,更是百感交集。

    想当初,他们得知祭典开始,从各地州府出发,穿山水,度日月,万里迢迢汇聚于此,只为了和与同辈一代同场竞技,只为了夺得这样一个殊荣。

    汇聚了赵宋万千少年英才的祭典,此间最不缺乏的就是天才。所以,哪怕这些学子在各地州府能够混得风生水起,颇有少年英名,然而到了这个舞台却不过是大多如常人。

    八雅八关,每一关都淘汰了不少的学子,每一关都有不少学子饮恨归去。

    不过,纵使有些学子早已被淘汰,但难得来到此等繁华之地,依旧选择逗留在此,想看看最后谁能夺得这最后的桂冠。

    终于,这一刻来了。

    凌浪涯心中此刻也是紧张不已。想起当时除夕之夜,曾经和胡虚有言,既然要一统三道,颠覆七朝,那就从夺得凤梧祭典之冠开始吧。

    这第一步能不能成功,终于要见分晓了。

    倘若他能夺得祭典之冠,那无疑会给自己增添信心。毕竟,如果严格来说,他只是一个刚走出深山,初入江湖的少年。

    此间少年,正是年少轻狂时。

    陆务感受到场下的静默,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朗声大喝道:“现在,公布右祭坛的票数统计。”

    “一号,胡实,主裁票一票,百姓票一千一百八十票”

    “六号,杨云天,主裁票零票,百姓票八百六十二票。”

    “九五二二号,胡虚,主裁票两票,百姓票一千九百五十八票。”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中,在所有人暗自算计中,大学士陆务公布了右祭坛桂冠。

    “凤梧祭典,右祭坛,夺桂冠者,胡虚!”

    场内场外,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他们不知道这三名学子的恩怨与身世,也不知道三人究竟为了祭典付出了多少。他们只知道,夺冠者是谁。

    胡虚站在台上,手里还紧紧拿着一把纸扇,怀里还揣着用了多年的醒木。

    他听着台下的欢呼,眼角里闪烁着泪光,心中低念道,你曾教给我的,你已经忘记了吧,可是我还记得。

    只是,你应该没有看到吧。

    他的锻红锦袍如火,燃烧了整片夜空,是今夜最耀眼的色彩。

    站在胡虚身旁的杨云天,神色黯淡了下去。他想不明白,为何在三大主裁票中,他竟然连一张票也没有,难道不是修天道之人,才该是万人瞩目吗?难道不是个体实力最强之人,才更应当受到无比崇拜。而且,那些百姓,为何对这些传说修行故事,一点也感兴趣。

    与杨云天的失落不一样,胡实此时却是愤怒无比。他同样想不明白,自己说书究竟差在何处,甚至还特意命人打造了一番造型。

    更重要的是,自己明明已经暗中花钱买通了过半的百姓裁判,让他们选择投票给自己。可是,胡虚究竟有何实力,竟然可以让百姓连钱也不要,甚至还要临阵倒戈,把票投给他。

    这样逆转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胡实一直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不代表三大主裁判不明白,不代表台下百姓不明白。

    庙主看着那同姓异名的两人,心中也是颇为感概。

    她在最后,终究还是把票投给了胡虚。

    虽然她知道,小说家家主胡九道,想来会是偏袒胡实,也想胡实夺得桂冠。

    可是,在她看来,浪迹天涯的胡虚,其说书的水平和技艺,确实比温室里的胡实,更胜一筹。

    庙主忽而心有所感,转头恰好看到了王相投来的目光。那一瞬间,她就明白,自己先前的一番话,打动了这个权势滔天的宰相。

    王相确实是被庙主的一番话打动了,尤其是最后那一句,红尘俗世,我们这些人,终究离那人间太远了。

    他官至宰相,行新政,颁新法,只是想为百姓谋福祉。可是今天他听了胡虚说书,听到那些民间的哀乐事,方明白过来,那些修天道的传说,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士,远远没有在他看来的百姓更为重要。

    修行者与异兽战,将士保家卫国,何尝不是为了万千黎民百姓。

    百姓乃是天下之本,直到此刻,王相才对这句话有深刻体会。

    他之所以出此主裁票和百姓票的规则,又何尝不是如棋徒长老所猜想那般,想为百姓谋得一些利益。

    他能看到胡实身后,肯定少不了小说家的影子,可是他看不出,胡虚身后是否隐藏了别的势力也不知晓棋徒长老猜出了他的想法。

    倒是一旁的秦相,本来想投票给胡实,也是怀着暗中结交小说家的好意,没想到另外两人完全忽视小说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更何况,百姓投票占比中,胡虚所得票数更多,这岂不是告诉旁人,自己的眼光还不如百姓。

    想到此处,他心中就感到不满。可是一想到左祭坛,也许会出现让他更担忧的情况,他就眉头紧皱起来。

    至于台下百姓,为何能投这么多票给胡虚,想来以老渔翁和农夫等人最有发言权。因为,胡虚所说的故事,恰好就是他们最近的经历。

    在场不仅有上百名,当时是去了孩童的父母,更有在这上百人的传颂下,流传的关于胡虚等人拯救孩童的事迹。

    在这么多人知晓此事迹之下,胡虚所讲故事又符合他们的感受,这就不难获得了更多的票数了。

    他们从来没想过,自己家中的故事,有一天竟然可以成为说书人口中的故事。可是,他们也并不知道,自己口中所传扬的故事,其实是有人暗中在推动,以此不费吹灰之力地拉动他们的情绪,以此获得更大的共鸣。

    甚至,那些失踪孩童的父母,能够得到一张票券,也是某个酒楼掌柜借助身后势力,暗中推动的结果。

    可以说,这个数据,不仅是三大学子之间的比拼,更是各种势力暗中争斗的结果。不过,居于明面的小说家,并没有想到暗中的杂家,竟然想到借助民众情绪来推波助澜罢了。

    正当所有人震撼于胡虚以绝对优势的,打败了一直的大热门胡实之时,陆务对此视而不见。

    他再度看了一下手中的数据,确认无误之后,继续朗声道:

    “现在公布,凤梧祭典,左祭坛,桂冠所属。”

    所有人都在希望等待桂冠出现,可是他们并没有看到台上潜藏的凛然杀机。

    ——未完,待续——

第三四六章 祭典惊变

    凤梧祭典明祭,夺桂冠者,左祭坛凌浪涯,右祭坛胡虚。很多年以后,当两人联手挡万千异兽于疆域之外时,芸芸众生才想起,原来这两人的名字,他们早已听闻。皆因他们的名字,早已刻在了凤梧祭典上。

    ——胡不说·《浮华演义·凤梧祭典》

    ………………………………………………………………

    天上月在看,地上灯在看,红尘众生都在看。

    谁的名字,能够名垂青史,就在此刻。

    凌浪涯目不转睛地看着陆务,手中紧捏成拳,渗出汗水而不自知;秦琅咬紧牙关,虽然早已做好准备,可是依旧有几分忐忑。至于弃权的纪天,只是怔怔地看着凌浪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陆务没有让众人久等,一口气宣布出最后的结果。

    “二号,秦琅,主裁票零票,百姓票一千六百五十五票。”

    “九五二零号,凌浪涯,主裁票三票,百姓票二千三百四十五票。”

    正当众人或诧异或回味之时,陆务再度重复道:

    “凤梧祭典,左祭坛,夺冠者,凌浪涯!”

    胜者欢呼雀跃,败者难掩失落。

    凌浪涯闻之,骤然一声欢呼,顾不得形象,直接跑向纪天,飞扑过去。纪天先是一愣,继而也是脸露喜色,接住他飞扑过来的身子,两人相拥庆贺,不断蹦跳,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没有人看到的是,纪天在和凌浪涯相拥之时,他一直洁白无血色的脸色,竟然有一丝绯红。

    凌浪涯此刻只想和人分享自己的喜乐,分享自己终于走出第一步的开心,可惜的是除了纪天在身旁,胡虚却在对面的祭坛上。

    谁能想到,两个出自清风楼的少年,一路过关斩将,夺得这万人瞩目的凤梧祭典桂冠。

    和两人的击掌相拥庆祝不同,站在他们身旁的秦琅,难掩失落的神色。

    如果说,右祭坛的三人说书比拼,还有互相竞逐的滋味,呈现出势均力敌的状态。可是为什么左祭坛却是一边倒的局面,凌浪涯完全压制住了自己,可以说是完胜。

    这不仅是表现在百姓票数上的差距,更表现三大主裁判,竟然没有一个人投票给自己。

    王相一直不喜欢自己,秦琅能够理解,甚至于庙主原来是小说家之人,也不喜欢朝廷,秦琅也能够理解。可是他没有想到,为何自己的父亲,却不投自己一票。

    秦琅满怀恨意地看向台上,看着那脸色平静的父亲,非常想大喊一声为什么。

    为什么,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投一票,以至于让他输得如此难堪。

    不过,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们只能看到秦相的平静脸色,却看不到他心底掩盖的苦衷。

    秦相无声叹息一声,也只能徒呼奈何,甚至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不是主裁判。

    他当然想投主裁判一票,也当然想让自己的儿子赢。

    可是,他一眼就看得出,秦琅所写的诗文,确实是不及凌浪涯。

    倘若两人是实力相当还好,那么自己就可以仗着一丝私心,投给自家儿子一票,这样官家也不会怪罪下来,文武百官也无话可说。

    可是,为什么秦琅偏偏要写一个风月女子,而且表现对一个风月女子的无尽爱慕。

    虽然这点酥娘确实是绝色甲赵宋,实在是天下难得的美人,但她的身份,终究是一个风月女子。

    在这个世间,虽说风花雪月,并非是明令禁止,但也不能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吧。

    要知道,台下四千百姓中,除却男性之外,也有大部分的女性观众。难不成还要这些女性,投票给秦琅,这岂不是意味着,鼓励这种风月行为的发生。

    没有一个女子,希望自家的丈夫整天流恋这种场所,去会见这样的风月女子,更何况此人乃是绝色美人。

    秦琅所写的对象,虽然引起了部分男性观众的喜好,但无疑却得罪了所有的女性观众,瞬间就把这些票数拱手送给了对方。

    风花雪月可以,但总不能堂而皇之言之,这就是秦相最为无奈的地方。

    不过,这也不能怪责秦琅。毕竟他可是当朝宰相之子,都城四公子之一,整天都是在如此销金窝中逗留,又怎会想到百姓的心思,更不会在意他所选的对象,对于民间百姓而言意味着什么。

    秦相暗自叹息一声,从一开始,秦琅就选错了对象。

    诗文再华丽又如何,女子再绝色又如何,奈何心术不正,就已是错。

    如果他再投票给秦琅,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也是如此想法,这就是摆明了的偏私和心术不正,这要让官家作何想法,恐怕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吧。

    而且,秦相也猜到,秦琅此诗文一出,王相和庙主是绝对不会投票给他的,既然大局已定,那自己就没必要再做不讨好的事了。

    秦相看着愤怒不已的儿子,也只能无可奈何,只怪自己没有把题目完全泄露给他。

    欢喜的人继续欢喜,失落的人继续失落,祭典还在继续。

    陆务宣读结果完毕,也意味着凤梧祭典明祭已经进入了尾声。

    当看到人潮的兴奋和喧嚣逐渐平息之后,陆务道:“现在有请陛下,给两位桂冠者颁奖。”

    掌声雷动,欢呼再度起。

    赵霁脸露笑容,终于轮到他登场了。

    而且,所有都按照他所想的一样,虽然右祭坛中,杨云天并没有得到主裁票,但秦相也没有把票投给自家儿子,这证明他还是识得几分大体的。

    更何况,如今明祭结束,那么即将要到来的暗祭,将要远赴南蛮之地,才是他所看重的。

    说到底,明祭不过给寻常百姓看,暗祭才是修行者的主战场。

    陆务言罢,已经退出了祭坛,在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身旁负责维持屏障小说家弟子的异样。

    没有夺冠的四人,也在陆务的指使下也退出了祭坛,把最重要的地方留给两名夺冠者。

    凌浪涯和胡虚,遥遥对视一眼,分别踏着竹木阶梯而上,登上了左右祭坛。

    两人一步步登顶,此刻俯视脚下万千百姓,还有上万的手下败将,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

    谁能想到,他们真的能走到这一步。

    此刻月色皎洁,灯火通明,百姓欢庆,一派祥和欢乐景象。

    赵霁待得所有环节就绪后,对身旁的棋徒长老道:“既然颁奖,那就麻烦棋徒长老了。”

    棋徒长老点点头,往前踏了一步,双手十指连动,一枚枚黑白棋子飞掠而出。

    这些棋子迎风而涨,皆有数尺大小,只是片刻间,就黑白棋子相连,分别构成了通往祭坛的三条通道。

    宫墙城楼间,祭坛与祭坛间,以棋路相连。

    天子赵霁大笑一声,走上城墙,在棋徒长老的护送下,从宫墙城楼,走向右侧祭坛。

    两人凌空踏步,神色自若;百姓仰头见之,犹观仙人。

    赵霁从空中缓步来到胡虚身前,给他颁上相争凤梧祭典的一枚鎏金梧桐叶;继而从右祭坛走到左祭坛,给凌浪涯颁发了同样的一枚鎏金梧桐叶。

    两人高举梧桐叶,台下芸芸众生,欢呼庆贺。

    空中行走,安然无恙;颁奖过程,异常顺畅。

    正当赵霁沿着左祭坛棋路返回宫墙城楼,宣告凤梧祭典结束时,那左右祭坛上,突然有十数名小说家弟子站起,放弃了对隔音屏障的维护,以至于万民声响响彻祭典广场。

    他们猛然大喊,神情痛苦,不约而同地,奋力锤击祭坛竹竿地板。漫天油脂从竹竿中喷涌而出,不时就蔓延上了整座祭坛。

    在世人诧异的目光里,这些神情痛苦的小说家弟子,双手火之玄气喷薄奔腾,点燃了脚下油脂。

    火光油脂,骤然大盛燃烧难灭。

    顷刻之间,两座祭坛已成火海。

    棋路忽而消失,赵宋天子惨叫一声,从天摔下。

    ——未完,待续——

第三四七章 困火救人

    漫天火光,与夜色同争艳;人群惶恐,与欢呼相辉映。

    高耸于广场上,与宫墙城楼几乎平齐的两座祭坛,在突然暴起的小说家弟子的攻击下,化作两个巨大的火柱。

    那些从竹竿中蔓延开来的油脂,加速了火焰的燃烧,使得火焰更加难以扑灭。

    凌浪涯和胡虚,还有众多小说家弟子的身影,被淹没在火海之中,已经无法沿着祭坛阶梯往下逃生。

    台下八千名百姓裁判,看着那燃烧得正旺的祭坛,察觉到那赤热的温度,一时之间从欢乐坠入恐惧,竟然忘了逃跑。

    只要祭坛倒下,那八千百姓将会化作焦土。

    更重要的是,在空中棋路上的赵宋天子,正从消失的棋路中摔落,倘若落在地上,无疑会摔个粉身碎骨,至少也是个重伤不起。

    赵霁从空中坠落,心神慌乱,可是想到自己身处何方,依旧强忍着恐惧,任凭身体坠落。

    因为他相信自己摔不死,也相信有人会来救他。

    城楼宫墙上,文武百官,皆露出恐惧神色;场内场外间,万千百姓,终于开始仓皇逃跑。

    当是时,率先发现异状的小说家八大长老,当先开始营救。

    一直在赵霁身旁的棋徒长老,大叫一声,吼道:“书徒!”

    言罢,他连续甩出数十枚棋子,那迎风暴涨的棋子犹如坐垫,迅速飞到赵霁身下,延缓了他下坠的趋势。

    宫墙上的书徒长老闻之,一步跃上城墙,怀中掏出一根白杆黑毛笔,体内玄气吞吐不息,那笔尖毫毛迎风暴涨延长,化作一条黑色带子,飞掠去缠绕住了赵霁的身体,继而书徒用力一扯,把他往城墙上拉。

    本来下坠收到棋子阻挡减缓速度的赵霁,只觉得腰间一紧,被毫毛形成的带子裹住后,又往上升起,直接飞向绳头。

    书徒长老奋力把赵霁撤回来,也顾不得官臣有别,直接一把拦住他的身体,让他重返安全之地。

    赵霁摇晃了几下,站于墙头之上,看到那摇摇欲坠的祭坛和慌乱百姓,眼中冒出愤怒之火,沉声道:“先救百姓。”

    书徒长老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喜怒难测,但此等场景下也知事态重要。他匆匆对画徒长老道:“你去左,我去右。”

    画徒长老闻之,已猜测道他的举动,便和他分付两头,凌空悬于祭坛之上,掏出一支描金镶玉画笔,笔尖毫毛同样喷薄而出,纷纷涌上祭坛上的人。

    和系在赵霁身上的凝束毫毛带子不同,此刻两支笔上的毫毛分散开来,犹如蜘蛛丝一样漫天铺散,缠绕住了台上的诸多小说家弟子。两人体内玄气同时大动,把那些小说家弟子率先广场两侧,让他们逃出火海。

    包括凌浪涯和胡虚在内,还有那些没有生事的小说家弟子,都被这些毫毛困住,安然无恙地放置于广场一侧。

    至于那些点燃自身的小说家弟子,则被毫毛困住放置在了另一边。他们的身上依旧燃烧着熊熊火焰,传来惨烈的叫声。

    酒徒长老见之,直接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稳稳落于他们身前。然后举起身边酒葫芦大喝一口,继而一口酒气喷出,直扑那些弟子身上的火焰。

    那酒遇火没有助长火势,反而压制下了那些火焰,使得其逐渐熄灭,而诸多弟子的身上也只余下被火燃烧的伤口。

    正当书徒、画徒和酒徒救人之时,仍旧居于两座祭坛上空的棋徒长老,见得赵霁安然无恙后,冷哼一声,双手分别抛出四颗棋子。

    八颗棋子,分落祭坛八角,竟像是包围住了祭坛。

    棋子长老双手下压,继而缓缓抬起,低吼一声:“起!”

    只见八颗棋子各冒出一道灼目光柱,直接与祭坛平齐。

    棋子长老再喝一声:“合!”

    八道光柱两两衔接,构筑起一道无形的玄气屏障,挡住了祭坛火焰的炽热温度,也挡住了它的倾倒趋势。

    年龄最小的茶徒长老见之,在花徒长老的相助下,也是高悬于左祭坛上,手中拿出一个古朴陶壶,壶中茶水自祭坛顶部倾泻而下,瞬间化作一场雨水,落在了祭坛之上。

    眼见此状,控制了诸多弟子的棋徒长老,同样跃上空中,对着右祭坛喷出数口酒。那酒化作一片酒雨,落在了祭坛之上。

    棋徒长老以棋路控制火势蔓延,花徒和酒徒长老熄灭火焰。

    在六人的努力之下,祭坛的火势逐渐被控制,但也变得焦黑一片。

    与此同时,一直未曾动手的诗徒长老,镇守着宫墙城楼,对陆务喊道:“速让丘少将军,维持秩序,莫要百姓践踏。”

    正当陆务要去寻丘云时,发现已经没有必要了。

    在祭坛火起,百姓惊慌逃跑之时,丘云顾不得请命,立刻率领丘家军兵士,陷入人潮之中,阻止逃窜引起的混乱。

    万千百姓回过头来,皆是以为仙人入世,本来逃跑的脚步已经缓了下来,都不用丘家军维持秩序,已经不由自主地站立不住。

    凌浪涯和胡虚本来站在祭坛顶端,火势还没来得蔓延至此,又得书徒和画徒长老相救,幸好是安然无恙。

    本来居于台下的纪天,见到两人站在不远处,立刻就飞跑过去,和他们并肩站在一起。

    三人看着那逐渐化作灰烬,但又开始被扑灭火焰的祭坛,皆是诧异不已。

    同样在台下的胡实和秦琅,看着漫天火海也是露出了震惊神色,只是杨云天仿佛猜测到一般,并没有显得惊讶,而火光映照他的脸庞,也照着他脸色诡异的笑容。

    杨云天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那一份大礼物,竟然是火烧祭坛。

    为首的棋徒长老,从城墙上飘然落于地面上,命令那些没有受伤的小说家弟子去协助安抚百姓或扑灭火焰,而她看着那些被火灼伤的犯事弟子,脸色阴沉如夜。

    那十几名弟子,有些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有些已经承受着火伤,禁不住地在痛苦喊叫。

    凌浪涯看着八大长老今天动地的联手之举,心中蓦然生出一股艳羡的神色。

    原来,修天道者,可以强悍如斯。

    如此看来,自己等人的实力,是何其微不足道。

    正当琴徒长老想要把这些犯事弟子带回去时,正当万千百姓看到祭坛之火被扑灭之时,忽而众人只感到地面一下强烈的震动。

    整个凤炎都城,在那声强烈震动中,似乎在害怕颤抖。

    一声惊天响雷的爆炸之声,从城东一角传来。

    哪怕是居于广场之上,抬头也能看到城南的浓烟和火焰,映红了半壁天空。

    琴徒长老脸色突变,顾不得脚下弟子,平地而起,飞掠扑向城南一东。

    待得她抵达城东上空,只见脚下是茫茫火海,数千尸首堆积满地。

    她认出了脚下所站之地,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怒火之鸣。

    小说家附属四大门派之一,燃盾门,全门覆灭。

    一道琴声哀鸣,响彻凤炎都城。

    ——未完,待续——

第三四八章 屠门惨案

    祭典广场的余火未消,通体燃烧的祭坛轰然倒塌,在棋徒长老的笼子牢笼中化作灰烬。

    城南一角的震动骤起,四大门派中的燃盾门所在,在一声爆炸声中同样化作一片废墟。

    在那琴声哀鸣未曾响起之前,这里还有人影活动的踪迹。

    燃盾门的门派所在,原本整齐的房屋早已坍塌倾倒,犹如一片战后废土;遍地都是身穿燃盾门服饰的弟子尸体,而四处都是破碎的铁盾木盾等各式兵器,间或还夹杂着不少的刀剑。

    除了随意行走在其中的数十名身穿黑衣的蒙脸人,这里再也没有属于燃盾门弟子的生命存在。

    这些蒙面人随意地踏过满地的尸体,偶尔发现尚未死去的伤者,毫不留情地再补上一剑,直到伤者再无任何生机,方才冷漠地离去,继续寻找生还者。

    他们两两结对,分成不同的方向去打扫战场,最后汇聚于燃盾门的大堂前的一片练武广场。

    其中为首一人,一手提着一把鬼头斧,手里拿着一幅图纸,不断地对比这四处的房屋地形,最后点点头,道:“杨云天这图纸,果然没有骗我们,让我们得以摸清燃盾门的房屋分布和弟子所在,杀起人来也不费吹灰之力,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小忙。”

    站在他身旁的人,正在撤下一名死去弟子的衣服,随意擦拭手中鲜血尚在低落的剑刃,头也不抬地道:“他哪里敢欺骗我们,不然燃盾门的下场,很快就是烈刀门的下场。”

    手持鬼头斧的汉子忽而抬头望去,望着那祭典广场的方向,悠悠道:“恐怕赵宋官家已经收到我们送的大礼了,嘿嘿,火烧祭坛,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庆祝了吧。”

    持剑汉子擦拭完剑刃后,缓缓收剑入鞘,道:“不知道他们收到这份大礼时,会不会更开心。不过,他们不开心也没关系,我们的目的达到就好。”

    鬼头斧汉子向四周一看,忽而揭下脸上面罩,露出苍白的脸色,道:“这罩子可真勒人,既然已经没人了,那就赶紧撤吧,想来小说家很快也会发现的,毕竟此地血腥味太浓。”

    持剑汉子见四野无敌人,也撕下了面罩,露出黝黑的肤色,蓦然道:“不知道那两个外族小子,能不能追到那漏网之鱼。”

    脸色苍白的汉子,把鬼头斧附于身后,摇头道:“这就难说了,毕竟那救走他之人,似乎身手也不弱。不过没关系,我们本就不指望他们,就让他们斗去吧,我们尽快离开吧,幸好小说家家主不在都城,不然我等也没有这么顺利。”

    黝黑的持剑汉子拍拍剑鞘,笑道:“潜伏这么久,这回终于不用搬砖了,好歹到了收成的时候,以后就可以吃顿好的。”

    言罢,他连喝数声,便有十多名黑衣人飞速过来,听得他的命令之后,便赶忙搀扶起受伤的黑衣人,迅速地离开这个血腥之地。

    毕竟,方才的一场大战,他们以数十人,力敌最擅防守的燃盾门弟子数千人,哪怕他们每个人的实力远远高出燃盾门主,也耗费了不少力气,才将这些弟子残杀殆尽。

    在他们离去之时,还边走边纵火,点燃了燃盾门的大部分可燃之物。

    待得所有黑衣人都已撤离,燃盾门早已在大火中燃烧起来。

    最后的苍白汉子和黝黑汉子并肩站立在练武广场之上,忽而同时转身往身后看去,那里是燃盾门的议事大堂。

    议事大堂的门前台阶尽头处,燃盾门门主马熬山,单腿跪地,头颅低垂,已无生机。

    其被烈刀门门主杨烈一刀砍断的右臂空荡荡,而左臂直举成拳,无力地竖在头颅之前,想要挡住最后的攻击,而他的身前身后,布满了上百道刀伤斧刃。

    在他的脚下,一面崭新的半丈宽数寸后铁盾,碎裂成数十块,堆积在他身旁,犹如坟墓上的泥土。

    而其四周,三名燃盾门的长老,曾是小说家弟子的他们,身上伤痕累累,触目可见碎骨,死去之时犹是双目圆睁,露出不甘心的神色。

    以防御著称的燃盾门,除却因事外出的寥寥之人外,门下四千余名弟子,一夜之间,被人残杀殆尽。

    两名汉子看着死去多时,犹在半跪不倒的如熊汉子,忽而露出怜悯的神色。

    苍白汉子摇摇头,仿佛悲哀地道:“这马熬山也确实耐熬,竟然可以抵挡你我联手数十回合。可惜呀,终究还是死了。”

    黝黑汉子笑道:“既然如此,为了祭奠他,你我不妨送他一份大礼吧。”

    两名汉子相视一笑,忽而平底而起,遥遥高悬于半空中。两人相背而立,双手玄气骤然爆发,无形的冲击冲撞在房屋中,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墙壁逐渐支离破碎。

    火海之中,房屋倾颓,掩盖尸体。

    在两人奋力一击中,那高耸的议事大堂,在马熬山身后轰然倒塌,其震撼爆炸之声,震得两人耳膜鼓起,犹如听天雷。

    他们没有想到,这大堂倒塌可以发出如此大的声响,待得反应过来已然太迟。

    忽而,两人感觉到浓烈的危机袭来,蓦然往后一看,只见一人从祭典广场处破空而来,转瞬即至。

    两人大吃一惊,已然猜测到来者是谁。

    苍白汉子道:“是小说家琴徒,打不过,快撤!”

    言罢,两人再也没有方才屠杀燃盾门时的霸气,迅速地扭转身形,迅猛地往远处逃去。

    正当两人恰好逃出燃盾门范围时,只听一声嘹亮的琴声哀鸣传来,直接冲击耳膜。

    两人只觉耳中起响雷,耳膜渗出血迹,其体内玄气紊乱,再也把持不住,腾空的身体跌落在地。

    两人脸色突变,顾不得身上伤口,迅速爬起来互相搀扶着,立刻运用秘法收敛气息,踉踉跄跄地往远处逃去,转眼间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直到此刻,屠杀燃盾门之人,再无一个出现。

    迅速从祭典广场赶来的琴徒长老,在看到燃盾门惨状时,下意识发出的琴声,发现了两个人的消息,可是当她想要继续追寻时,却发现两人的气息骤然消失。

    她散发全身感知,依旧没有任何所获,方承认自己终究晚来一步。

    琴徒长老缓缓落于练武广场,沉默地看着倒塌的大堂,依旧跪着的马熬山,还有满地破碎的铁盾,更有那数千具尸体。

    琴徒长老沉默地往大门走去,一路走过血海尸体,浑然不在意鞋子已被血水染湿。

    在她所过之处,有哀怨琴声响起,又有愤怒琴声交杂,仿佛是葬礼上的挽歌。

    琴徒长老走到大门处,终于看清了门后的东西。

    恰在此时,身后三道破风声响起,小说家书徒、酒徒和花徒长老先后赶至,落在琴徒长老身后不远处,看到眼前情景皆是大惊失色。

    四大长老站立在被屠门的燃盾门内,看着那正门背后的内容,良久不语。

    在他们眼中,除了震惊之外,隐约还有一丝恐惧。

    其时月光清冷,乌云闭月,仿佛要为此地落下帷幕。

    一丝月色从乌云中漏出,落在燃盾门的正门后。

    门上一行大字,字体肆意张狂,皆以鲜血书写,其上血迹未干,犹在沿门滑落。

    字仅六个,石破天惊。

    “屠门者,纵横也!”

    ——未完,待续——

第三四九章 迷雾重重

    唯美月色有了乌云遮挡,再也不复往日夜色清明。

    欢乐佳节变成凄惨时刻,骤然突变打破往日安宁。

    距离凤梧祭典的最终关已经过去一天一夜,距离燃盾门被屠门已经过去了十二个时辰。

    被蒙在鼓中的百姓还不清楚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在他们的记忆中,只记得那两个夺取桂冠的少年,记得拿燃烧的祭坛犹如烟花绽放,记得那强大的修行者犹如仙人下凡。

    在那场轰轰烈烈的大火中,他们忘不了那被火光映照的半边天。

    可是,他们依旧一无所知。

    今天早晨时,赵宋王朝对昨夜之事给予了答案。

    原来,昨夜的祭坛燃烧,是朝廷给予上苍的献礼。在最终关决选出祭典桂冠的时刻,点燃两座祭坛,以此庆祝祭典的圆满结束。

    只是,由于在点燃操作之时,由于负责的官员没有控制好火势,也没有把握好点燃时机,以至于烧伤了在其上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员,也差点烧到了两个祭典桂冠者。

    幸好,在强大的修行者相助之下,这些突发的错误被他们所掩盖,而他们也救出了陷入火海的官员。

    可以说,两座祭坛的燃烧,确实是赵宋王朝自身的谋划,只是由于操作失误才引起了民众恐慌。

    虽然结局有点不完美,但祭典终究还是顺利结束了。

    凤梧祭典桂冠,凌浪涯和胡虚,也成为凤梧祭典上绕不开的名字。

    原来是虚惊一场,百姓听得官府的解释之后,方才恍然大悟。

    很快,他们就忘却了昨夜的不完美,也忘却了那场并没有烧死多少人,只是烧伤了一些官员的大火。

    茶余饭后,他们讨论最多的是凌浪涯的诗文和胡虚的说书,哪怕偶尔悄悄谈及那场大火,也不过是当做是虚惊一场,甚至还有几分玩笑意味在其中。

    不过,他们渐渐地发现了有些不一样。

    从祭典结束后,朝廷的巡查突然紧密了许多,巡守的兵士也多了许多。他们不时地在街道上走来走去,似乎在查找盗贼一样。

    尤其是进出城门的关卡,其检查更是严谨了许多,以至于许多在观看祭典结束后,想要返回故土的百姓和学子,都不得不在城门处等候检查,直到核实无误,方可出城离去。

    在官方的解释中,这是由于祭典结束后,往返人潮密度加大,为了保护百姓安全,因此才会加大巡查力度。

    而且,三天之后,将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那一天,万民赏灯,其盛况堪比祭典最终关。

    而这一个,这也成为了赵宋加大巡查的理由。

    只是,百姓见到了那祭坛大火,却感受不到燃盾门的那场屠门大火。

    昨夜之时,在燃盾门所在之处,当琴徒长老等四大长老,发散感知巡查半夜,却依旧没有抓到任何一下凶手后,便开始了紧急处理此事。

    在小说家长老的指挥下,许多小说家弟子奉命前来,而朝廷得知此事之后,也立即派人进来处理这些事。

    他们同心协力,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扑灭了燃盾门的大火,也掩埋了数千燃盾门弟子的尸首,甚至还洗刷干净了燃盾门的地板。

    对于燃盾门门主马熬上的尸首,琴徒长老还特意命人将其带回小说家所在之处,进行逾越了一个门主之礼的安葬。

    空荡荡的门派,再也没有往昔的昌盛繁荣,只有尚未散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犹如一层血雾铺散。

    哪怕有百姓探听到这里有些端倪,也不过是被朝廷一个,同样由于燃盾门内有弟子做饭失误,点燃了柴火,以至于引起了一场灭门大火。

    所有的真相,都被朝廷以强有力的借口进行掩盖,最后转变成云淡风轻的说辞。

    迷雾重重,不为人知。

    寻常百姓,哪里能得知真相为何,更不会知晓其中的暗流汹涌。

    当他们以为赵宋朝廷依旧安稳如昨时,其实内里早已闹翻了天。

    对于百姓而言,是失误引起大火的小事;对于朝廷而言,则是天子遇袭的大事。

    倘若不是由于小说家八大长老在场,恐怕这位心怀壮志的年轻赵宋天子,也许就就不到元宵的月色了。

    在祭坛之火被小说家联手扑灭之后,朝廷匆匆宣布了祭典的最终落幕,待得百姓逐渐散去,文武百官也逐渐退场。

    惊魂未定但又愤怒不已的赵霁,连夜召集了两位宰相和六部尚书等重臣,更是把还在处理后续事务的丘云少将军也连夜召唤入宫。

    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场深夜的君臣之谈究竟交代了什么,只是那些守在门外的太监宫女,遥遥地听到了天子愤怒的声音传出来,几乎就要把整座大殿拆翻。

    尤其是在得知祭坛被毁,燃盾门数千人被屠杀之后,赵霁更是指着丘云的鼻子,破口大骂了一顿,倘若不是由于王相极力相劝,为丘云说尽好话,言道此应当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修行者所为,甚至是敌国所为,才让赵霁逐渐平息怒火。

    但身负朝廷巡防一职的少年将军,如果不是有其父丘大元帅的背景,有王相的极力相劝,恐怕早已进了大牢之中。

    但是,天子也下了命令,限令丘云在元宵之前,暗祭开始之前,给予他一个明确的真相和答复。

    这一夜的通宵小朝会,直接开到了凌晨,以至于这群重臣压根就没有回去歇息,直接就返回金銮殿中,参加一天的早朝。

    在早朝之上,已经逐渐平息怒火的赵霁,表现得和昨夜完全不一样,犹如没有事情发生一般,依旧在处理着朝中大事,只是对于昨夜之事偶有提及,并且督促查清火烧祭坛和燃盾门被屠之事。

    虽然天子未曾名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事绝对有强大的修行者参与其中。否则,一个习武的修行门派,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全军覆灭。

    哪怕是强大的丘家军,也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做成此事。

    就在场内百姓依旧蒙在鼓中时,就在朝廷之中暗流涌动之时,所有的事情真相都被掩藏在迷雾之中。

    在祭典结束后的第二天晚上,朝廷下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命令。

    与此同时,小说家也开始行动。

    ——未完,待续——

第三五零章 风雨起时

    今夜没有月色,隐约有风雨至。

    今夜还有万家灯火,没有人群喧嚣声闹。

    距离凤梧祭典结束已经过去两天,百姓已经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遗憾的是再也没有每天祭典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幸好有其他的杂事可以打发时间。

    唯一不同的是,在昨天早朝之后,朝廷下发了一纸公文。

    为了避免祭典失误之事再次发生,在明天的元宵佳节前,朝廷将会继续加强对都城安全的巡防和检查。

    为此,整个凤炎都城实行宵禁政策。

    除却需要准备佳节事宜的商贾之外,禁止寻常百姓在夜间出门行走,违令者皆以盗贼论处,抓捕入牢。

    此令一出,当天执行,为期两天。

    顷刻之间,百姓只得窝在家中,等待漫长的两天过去。相比于前段时间春节的夜夜笙歌,可谓是显得百般无聊,只能老婆孩子热坑头,昏昏沉沉度过漫长夜晚。

    哪怕是一直通宵达旦的樊楼和鸾凤居,这两天也是冷清得门可罗雀,没有任何的生意。樊楼小二难得被掌柜樊常通知放两天假,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这倒是让他们欢天喜地。

    至于鸾凤居的姑娘们,只能在夜里守着一堆胭脂水粉度过长夜,偶尔嬉笑玩闹也不过是姑娘间的打闹,却不是与宾客间的风月之言。

    对于夜生活从未停止的凤炎都城而言,这宵禁政策无疑是破天荒之举,以至于让那些勾栏瓦舍都成了清冷之地。

    不过,也得益于这两天的宵禁,夺得祭典桂冠的凌浪涯和胡虚,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一会。

    凌浪涯、胡虚和纪天等人在祭典期间,白天参加祭典,晚上寻找失踪孩童,可谓是耗尽了心力,更是受了一身的伤也来不及调理。

    在禁令一出之后,三人再也没有理由随意外出,甚至连庆祝都只能在樊楼内举办,而不能到鸾凤居再逛一回。

    这也成了三人养伤的好机会,在吕缈影找来的医官相助下,加上三人本来就不弱的体魄,倒也好得飞快。

    不过三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皆因他们的一个朋友,一直都没有出现。

    火烧祭坛之事,凌浪涯和胡虚并没有受到伤害,倒也算福大命大,但是燃盾门被灭之事,可以瞒得了寻常百姓,却瞒不住这些修行者。

    在吕缈影的打听之下,还有挨了一顿天子之骂的丘云报信之下,众人也知晓了燃盾门所发成的惨案。

    连同门主马熬山在内的四千余名弟子,一夜之间被残杀殆尽。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查探,都无法得知燃盾门少主马敦的下落。

    这个曾经和他们在鸾凤居一掷万金见点酥娘的汉子,这个曾经和他们为了拯救失踪孩童与烈刀门大战数场的豪迈少主,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就算他死去,连他的尸首都没有发现。

    凌浪涯也是苦无办法,在见识了小说家八大长老的实力之后,在知晓了烈刀门被屠的惨状之后,他终于明白过来,以自己如今的实力,且莫说一统三道,统一七朝,哪怕是随便一个比他强大的修行者,都可以扼杀他的生命。

    虽然夺得了凤梧祭典的明祭桂冠,但也不过是名声传于赵宋民间罢了,对于修行者而言,那元宵佳节后开启的暗祭,才是他们争相竞逐的赛场。

    只有在那个战场活下来,他才有资格往前一步。

    这两天的禁令,不止逐渐养好了凌浪涯的伤,也让他本来飘然的心态沉淀下来,开始慢慢思考后续的行动。

    此刻,凌浪涯三人坐在樊楼中楼宇的屋顶之上,正一边喝着杂家的秋意浓酒,一边等着漫长的黑夜过去。

    狂风掠过他们的衣衫,直奔小说家所在的群山深处。

    作为附属门派之一的燃盾门被屠傻,可以说是小说家近年来的奇耻大辱。

    听完八大长老的大概禀告之后,小说家家主胡九道并没有像赵宋国君一般勃然大怒,只是沉默地不言语,独自在时常站立的悬崖边,坐了整整一夜。

    那一夜过后,胡九道便叫来了琴徒和棋徒两位长老,再度问起了详细的情况,终于在听到“屠门者,纵横也”六字时,波澜不惊的脸色有了变化。

    胡九道的眉头紧皱,他如今能够猜测道这件事是黯行者所为,可是想不明白为何他们要写下这样的字眼,莫非是以此混淆视听,抑或是真的和纵横有何关系。

    一直以来,虽然修天道中,号称是三教九流为首,诸子百家为辅。但实际上,除却三教,如今只剩下八流而已。

    那个曾经一人可敌一国,一人能当一家的纵横家,已经于数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化作一片烟云黄土,再也不复存在。

    自此之后,世上再无纵横家。

    哪怕是其名,也成为了历史。

    如今,纵横家是真的现世了,还是有人假借其名行事,没有人知晓。

    哪怕是只有一个名字,纵横二字,也足以让三教九流严阵以待。

    在和琴棋徒两位长老商量之后,胡九道便命令两人去安排,除却参加暗祭的人选外,派出年轻一辈的弟子,去打探烈刀门被屠的消息,同时也是给他们一个历练的机会。

    在小说家的弟子出动之时,赵宋王朝内的各大宗门和门派,还有依附于小说家的各种势力,掀起了一轮腥风血雨的洗礼,堪比是修行者间的大战。

    没有人知道,小说家自此会陷入了混乱之中,再也难以脱身。

    在小说家弟子准备出动之时,丘家军在丘云的率领下,也早已整装待发,准备开始借助暗祭之名,实则是兵发南蛮的征程。

    在并没有查探出确切消息之后,赵霁终究还是选择相信丘云,让他继续率领丘家军,去实现他所要图谋的大事。

    不过,如今的所有人,除了知晓内幕之人外,大部分人还是和民间百姓一样,期待元宵佳节的到来。

    夜色浓厚,风声渐狂,乌云铺天盖地。

    宵禁之夜,明天就要结束,那些埋藏在暗流中的真相,还没有被发现。

    正月十五日,元宵佳节,子时正。

    赵宋王朝国君赵霁,在小说家家主胡九道的护送下,悄然来到象征着赵宋宗祠的凤炎古庙。

    两人拾阶而上,逐步登上那座古老的寺庙,前去祭奠那救世的远古凤凰。

    凤炎古庙庙主,一袭黑色素衣,独自一人在庙门等候。

    三人相视一眼,仿佛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平静地点头对视,便在庙主带领下,向庙内走去。

    赵霁来此,除了要祭拜先祖,更重要的是去见一个人。

    那个人,是一个被囚禁了八百年的老囚徒。

    当赵霁踏入庙门的一刻,凤梧祭典暗祭正式开始;当赵霁去见那个人之时,赵宋征南蛮也随之开始。

    其时乌云漫天,狂风平地起,雷声轰然至。

    与此同时,凌浪涯独自站在樊楼屋顶上,遥遥看着万家灯火渐次熄灭。

    凌浪涯没有想到,在凤梧祭典暗祭上,竟然要与那人生死别。

    一滴雨落在掌心,不知明天是否好天气。

    风雨起时,三道动乱。

    ——第一部《宋言南风纵横起》·中卷《凤鸣向南歌》——

    ——完——

    明天开启

    ——第一部《宋言南风纵横起》·下卷《南蛮起烽烟》——

    ——敬请期待——

第三五一章 为谁祭奠

    灯火凤炎三五夜,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帐底吹笙香吐麝,更无一点尘随马。

    寂寞山城人老也!击鼓吹箫,却入农桑社。火冷灯稀霜露下,昏昏雪意云垂野。

    ——胡不说·《过客传·苏眉雪》

    ………………………………………………………………

    凤炎都城,元宵之夜,明月似霜,照得离人如画。

    灯火清冷,风雨飘摇,阴暗昏沉,乌云笼罩大地。

    也许,要起风雨;也许,寒雪也将至。

    雨水落在掌心时,凌浪涯终于萌生休憩之意,而胡虚和纪天,在此之前已经喝得半醉,先行回到房中休息。

    雨滴落下,敲打着屋顶瓦片,落在他的脚边,渐起片片转瞬即逝的水花。

    凌浪涯张开双臂,举目闭眼,任凭雨滴洗涤,想要在离去前感受这场元宵之雨。

    恰在此时,耳边忽而响起一声蝉鸣。

    凌浪涯诧异地低头寻觅,只见一只寒蝉从他的白袍长衫内缓缓爬出来,停留在他的肩膀上,举起头颅望天,同样任凭雨水滑落。

    它张开透明晶莹的双翅,欲要飞于雨夜,去寻觅曾经主人。

    凌浪涯蓦然想起,那个被囚禁了八百年的老囚徒。

    不知道如今的他,没有了寒蝉相伴,是否依旧安好。

    还有那一头白狐,是否依旧守候在他的身边,陪伴他度过漫长岁月。

    想起白狐寒蝉,凌浪涯心中的那道人影,又在眼前浮现。

    奈何雨夜渐浓,伊人不知何处。

    此刻,陷入往事沉思的凌浪涯,并不知道那名老囚徒,即将迎来他的客人。

    在凤炎古庙中,庙主带领着当今的赵宋王朝天子赵霁和小说家家主胡九道,缓缓向古庙深处走去。

    雨滴落下,三人依旧沉默不语,只有脚步声伴随雨声,响起在平静的古庙中。

    没有了祭典学子的入住,祭典期间喧嚣的古庙也重归安宁,更何况子时正过,香客们也早已入睡,更显得古庙的幽深沉寂。

    三人绕过广场,穿过长廊,不时便来到了古庙主殿处。

    家主和庙主,并没有随之进去,而是站在门外,一左一右分居两侧,静默地听雨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看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那与君躲过雨的屋檐。

    可惜身边人,不曾懂此情。

    赵霁轻轻推开主殿禁闭的大门,像是虔诚香客一般,走到那秒内供奉的雕像前,从身前香案处,取出三根檀香,以油灯之火缓缓点燃,稳稳地插在香火炉上。

    香火袅袅,氤氲了殿堂。

    赵霁抬头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火红凤凰雕像,其双翅高展欲飞,似要破空翱翔。

    凤凰双目灵动有神,并不会看到脚下的赵宋天子,而是目视庙宇之外,远方正是凤炎都城内的皇宫深处。

    倘若要寻凤凰视线尽头,正是当朝天子的御座之上。

    赵霁没有急着离开,只是看着这尊傲立凤炎古庙数百年的雕像,想起了老少妇孺皆知的赵宋建朝的传说。

    遥想当年,碧珍江畔,梧桐树遮天蔽日,凤凰栖居于此。时逢异兽作乱于世,凤凰抵异兽于四野之外。恰在此时,天降数月暴雨,河水泛滥,百姓流离失所。

    其时,天水青年赵匡,不忍百姓苦难,于是撑舟救人,使百姓居于梧桐树下,并在机缘巧合之下救出雏凤,而自己不幸落水身亡。

    凤凰御敌归来见之,以烈火驱散洪水,以其泪使得赵匡起死回生,最后携梧桐树向天而去,从此不知所踪。

    此后,又逢异兽作乱,赵匡率乡民战于乡野,从军南征北战数十载,后于梧桐树所在之地建都,名为赵宋王朝。

    恰逢天降巨石落于大地,赵匡遂命人以此石为基,建凤炎堵城于此,从此名扬世间,一直流传至今。

    传说,也许是假的,不过为掩盖真相而传。但凡夫俗子,又如何能参悟看透。

    百姓偶尔谈及此事,也不过是以此为饭后谈资,觉得此乃虚无缥缈事,不过是为了美化开朝帝王而传罢了。

    然而,天子赵霁知道,这个传说,是千真万确的实事。

    香渐燃尽,唯有灰烬满香炉。

    赵霁沉默地看了一眼凤凰,微微躬身点头,转身走出了主殿。凤凰依旧目视远方,不曾看他一眼。

    推门而出,两名小说家大人物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依旧在庙主的带领下,往古庙更深处走去。

    雨水淅淅沥沥,湿透了地上石阶,也打湿了脚上鞋袜。

    不时,三人便趁着夜色,来到了深山内的一座古朴老殿外。

    老殿二十年无访客,大门紧闭不曾开。

    赵霁看着眼前封尘的大门,被雨水洗刷了一些尘埃,露出一丝浓黑之色。他默然道:“想到上一次来此,还是父皇带我来此,那时我尚是年少,没想到一别已二十载。”

    在家主和庙主之前,赵霁并没有自称为朕,也没有任何天子气魄,倒像是一个追忆往事的普通凡人,言语间有着淡淡的忧愁。

    庙主没有回他话,清冷地道:“既已到此,老身就不送了。”

    言罢,她轻轻推开沉重木门,便侧过身,让出一条通道。

    家主胡九道点头道:“那就进去吧,见一下故人,也是好的。”

    这名威慑三道的小说家家主,率先进入了老殿,而赵霁紧随其后。

    庙主双手负于身后,守在殿门之外,默默看着雨落成丝。

    两人刚迈进老殿,那殿门便忽而关闭,而殿内不见一丝光明,犹如一个幽深空间。

    正当赵霁揉揉眉心,想要适应室内昏暗时,一缕悠悠的紫色火焰升起,准确地落在了殿内桌上的油灯上。

    灯上有火,火映照着殿内。

    胡九道默默收回玄气,和赵霁一样,同样打量着桌上的一个灵位牌。

    牌上仅有五字,谓“赵匡之灵位”。

    赵宋开朝国君的灵位,除了古庙内的宗祠大堂外,在此尚有一个,只是简陋了许多。

    然而,此地无人祭奠。

    赵霁走到桌前蒲台处,缓缓跪下,恭恭敬敬地跪拜三回,良久之后方才站起来。

    赵霁道:“麻烦家主了。”

    胡九道点点头,往前一步,举起右手轻轻一挥,一股紫色玄气从指尖涌出。

    那灵位牌蓦然移动,向后缓缓转去。

    待得灵位牌背对两人,其桌子下方,露出一个半丈宽的幽深洞口。

    两人对视一眼,由胡九道在前,赵霁居后,进入了洞口之中。

    待得两人刚进入,洞口又是悄然关闭,仿佛从未出现。

    通道幽黑且漫长,没有一丝光亮。倘若不是胡九道指尖紫火萦绕,充当是照明之物,着急也许就会摔倒在石阶上。

    石阶一路延伸,一路向下,不知有几许长短。

    两人沉默地不说话,只是踏着石阶兜兜转转,一路地往前走,

    通道之内,不知道月色几许,风雨几许,唯有脚步声落在石阶上,像是琴徒长老的琴中音符。

    良久之后,在漫长的黑暗过去,两人终于走到了石阶的尽头。那尽头之处,一扇石门长满了藤蔓,在寒冬之中倒是有几分不合时宜。

    胡九道再度伸手一挥,藤蔓骤然破碎落在地上,而石门也不被随之推开。

    两人对视一眼后,同时走进了门内。

    恰进门内,只见里面传来一阵铁链响动声,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

    “没想到,你也会来。”

    ——未完,待续——

第三五二章 白云苍狗

    一条密道通天坑,去见当年不死人。

    小说家家主和赵宋天子赵霁,自凤炎古庙的老殿内进入,沿着漫长幽深的曲折通道,终于抵达了这个天坑秘洞中。

    倘若凌浪涯在此,就会诧异地发现,此景甚为熟悉。此地,正是当初他在烈刀门于碧珍江畔大战,和冷莹霜逃到碧珍江支流郊野,又在白狐刻意带领下,不小心掉入的天坑秘洞。

    洞内有一囚徒,已被禁于此八百年。

    凌浪涯不知晓老囚徒的身份,可是他在老囚徒的相助下,不仅治好了身上重伤,还意外获得了紫火玄气,一举踏入新的境界,并且有了三道之感悟,其所闻所知更上层楼。

    虽然仅是数日相处,可是这个知晓他真实身份的老囚徒,所传授和教会他的已够他终生受用。

    在凌浪涯伤好之,两人一起度过了除夕团圆之夜,而老囚徒随后相助凌浪涯,让其通过碧珍江暗流重返地面,而他则依旧在此困守。

    公子与寒蝉,已重返红尘人间。

    囚徒与白狐,依旧囚禁于天坑。

    此刻,天坑迎来了客人。这两个客人,曾于二十年前造访。

    当年是三人行,如今是两人行。

    老囚徒的声音回荡在坑洞中,四周的藤蔓无风而动,像是附和他所说的话。

    胡九道和赵霁并肩站在黑暗中,看不到说话之人居于何处。

    胡九道双指微动,那洞壁之上的藤蔓忽而自底部燃烧起来,犹如油灯里的灯芯,缓缓地燃烧着,绽放着光明。

    火光照亮了洞穴,也照亮了洞中人。

    赵霁凝神细看,只见那个身穿破烂衣衫的老人,随意坐在洞边一侧的石床上。身材瘦削,脸容清瘦,脸色苍白,一袭白发披散开来,直铺地上犹如雪落大地。

    赵霁往前数步,躬身抱拳行礼道:“小子赵霁,见过李老前辈。”

    胡九道往前移动,居于赵霁身后半步处,看着这个曾经于他有大恩的人,沉默不语。

    老囚徒嘿嘿一笑,那左眼已瞎看不清来人,而右眼模糊的双眼,打量着了这个身穿雍容华贵服饰的赵家天子,嘶哑地道:“二十年前的毛头小子,想来如今已是天子了吧。既是天子,老朽可受不起此礼。”

    他摆摆手,露出手腕处的黑色铁石圈。铁石圈上铁链延伸,不知通往何处。

    赵霁道:“前辈曾与先祖交好,而且并肩作战,驱逐异兽,为人间立下无上之功。无论何种原因,这一礼终究是要的。”

    “嘿嘿。”老囚徒大笑道,“老朽不过亡国之人,何德何能,敢和赵匡称兄道弟。”

    听到老囚徒直呼开朝皇帝之名,甚至还隐约有不满之意,赵霁并没有生气,反而道:“二十年前,小子随先帝来此。先帝曾问过前辈一事,当时前辈并没有答应。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不知道前辈是否会回心转意?”

    老囚徒一听,缓缓走下床,铁链发出哐当响声。他走到赵霁身前半丈处,紧紧地盯着他许久,然而赵霁依旧脸色不变。

    老囚徒忽而大笑道:“你这娃儿,倒比他有胆色。想当年他问我此事,还是跪拜哭泣着来求我,而你如今说的如此轻巧,莫非就胸有成竹了?”

    赵霁摇摇头,道:“小子岂敢。只是想到前辈生活于此多年,有道是岁月不饶人,也许前辈已经想通了也不一定。”

    老囚徒目光混浊,道:“让老朽想想,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底气说话。是你带了千军万马过来?是把你赵家的家当都带了过来?还是,你以为身后的这个胡小子,就可以保得住你?”

    胡九道闻之,脸色微变,然而终究没有说话。

    赵霁道:“小子来此,只是想和前辈见一面,也是为了当年先祖和前辈的约定。只要前辈能够把那个秘密告诉小子,甚至我可以做保,想办法让前辈离开此地。”

    老囚徒疑惑道:“离开此地?”

    赵霁点头道:“哪怕先祖责罚,只要前辈告之,我依旧当竭力助前辈离开此地。”

    “为何?”老囚徒颇有深意地问道。

    “我赵宋家志在传万世,经万载。”赵霁朗声道。

    “好一个万世万载!”老囚徒大笑不止,道,“可惜你赵家先辈,自赵匡之后,皆活不过五十。恐怕,你距离五十,也差不多了吧。既然如此,如何万世万载?”

    赵霁脸色一变,又恢复了平常,转而道:“前辈想来也知晓,小子今日能够来此,也意味着凤梧祭典已开。哪怕前辈不肯告知,我等在凤梧祭典上,也许能够找到那个秘密。今夜到此,也想着给前辈一个机会。”

    老囚徒道:“凤梧祭典?那也得你们真能寻到那样东西再说吧。二十年一次,你们寻了近四十回,不也是一无所获?”

    赵霁急道:“可是,我相信这次肯定可以成功。届时事成,恐怕前辈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老囚徒摇摇头,叹息道:“赵家小儿呀赵家小儿,与你家先辈相比,你还是太嫩了,过犹不及。当年你父亲跪地求我,我尚且不答应,你以为如今此等威胁,我就会害怕心软?”

    赵霁沉默不语,胡九道暗叹一声。

    老囚徒忽而问道:“方才你说,这是一个秘密,对否?”

    赵霁不知他此言何意,闻得此言下意识地点头。

    “既然是秘密,又怎么会告知旁人呢?”

    老囚徒摆摆手,手上铁链摆动发出声响,他长叹一声,道:“赵匡曾有言,二十年来见我一次,如今他不在了,也就算了吧。你们走吧,下一个二十年,再来此地。不过,想来老朽也不会再见到你了。”

    赵霁心中一动,下一个二十年,他早已过了五十岁了。

    赵家天子,自先祖赵匡后,再也没有人能活过五十岁。

    想到此处,赵霁忍不住质问道:“前辈,你究竟想守着此秘密道何时,莫非真的要我赵家香火尽断才心满意足?如今八百年已过,你已成如此风烛残年模样,难道不想再到世间走一回,看看外面的风景?”

    老囚徒沉默片刻,忽而高举枯瘦双手不断摇晃,手中铁链锒铛作响,犹如挥舞的铁鞭。他不屑道:“你以为我若想走,这破铁链能拦住我?八百年,你以为老朽不能奈何这条破链子?”

    老囚徒身上气势一变,一股玄气自身上涌动。

    铁链忽而泛出红白相间的光芒,紧紧缠住了老囚徒的双手。

    一直未曾说话的小说家少主,缓缓踏前一步,挡在了赵霁身前,身上有玄气运转。

    他看着眼前这名须眉发白的老人,拱手尊敬道:

    “师父,弟子有一疑惑,可否相问?”

    ——未完,待续——

第三五三章 恩怨难全

    天坑秘洞内,紫火燃藤蔓,犹如灯火照堂前;

    玄气涌动间,心思谁人懂,唯有恩怨两难分。

    天子赵霁听得胡九道,没有被他会出手保护自己而感到意外,却震惊于他对老囚徒的称呼。

    师父二字,何其沉重。

    小说家会知道老囚徒的存在,这并不让他感到意外,毕竟二十年前,胡九道也曾陪同先帝和当时还是太子的他来此,当时也是充当保护者的角色。如今两人前来,并没有太子陪同,皆因直到现在,赵宋还没有册立太子。

    赵霁仔细算了一下,倘若老囚徒是小说家家主的师父,那自己曾作为庙主的徒弟,岂不是得叫他一声师祖?幸好,如今自己还有一个赵宋天子的身份,尚不至于辈份如此低。

    赵霁当年来时尚年少,如今二十年重见,也只知道老囚徒的实力非常强大,但却被先祖赵匡囚禁于此。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先祖会和老囚徒反目成仇,但估计也是为了那一个秘密。

    正当赵霁寻思时,老囚徒终于有所回过神来。

    方才一声师父,让他瞬间回忆往事,连体内玄气也逐渐消失,那黑石铁链的红白光芒也随之黯淡。

    老囚徒目视眼前的中年书生,面无表情道:“胡九道,你还有脸面如此称呼我?”

    胡九道见得老囚徒没有散发玄气,也随之收回体内气势,不卑不亢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老囚徒愤怒不已,冷笑道:“哪怕我再活八百年,也不会认你此等不孝之徒。”

    胡九道摇摇头,看着洞坑上方处,叹道:“你认不认我,是你的事。我认不认你,是你的事。当年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日的地位。当初,我就是从那个洞口掉下来的吧。”

    赵霁闻声看去,只见头顶处,是幽深空旷的洞顶,那高大百余丈的洞壁,爬满了碧绿藤蔓,在夜色中显得幽深诡异。

    倘若不是那紫火燃烧着藤蔓,此等不见天日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光线进来。

    哪怕是那个小小的洞口,也早已被藤蔓遮挡,根本就不会有人掉进来。

    老囚徒沉默不语,并没有抬头看那个洞口。

    胡九道回忆道:“当年,生无可恋的我,无意中落入此地,有幸被你所救,并传授一身所学,方有今天成就。倘若没有你,也就没有我。可是,你既然有此本事,为何就不懂随大势而行?”

    老囚徒指着自己的一只眼睛,蓦然问道道:“你可知老朽此目为何瞎?”

    胡九道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老囚徒,而老囚徒独目看着这位小说家家主。

    “皆因老朽有眼无珠,错教逆徒,故自损一目,以告罪天地。”老囚徒平淡道。

    胡九道终于沉默不语,知晓此事已经无法挽回,只能暗自叹息。

    世人皆不懂他所做为何,他也不屑再也世人解释,哪怕眼前人是他的再生父母。

    胡九道缓缓向前一步,弯腰躬身谢罪,三拜于老囚徒。

    三拜之后,此生再无瓜葛。

    老囚徒独目观之,侧身不受,置若罔闻。

    道是师恩深似海,往后余生,恩怨难分。

    三拜之后,胡九道傲然挺身,三教九流家主的贵气,当代小说家家主的霸气,天下文人之首的傲气,集于一身,蓦然涌动。

    指尖有紫火萦绕,照亮了眼前人身影。

    老囚徒冷笑一声,知晓他向试探自己的深浅,也不掩饰地道:“你的所学所成,皆是老朽所传。也许如今你可胜老朽,但却杀不死老朽,而且老朽也有把握,将这位赵宋天子亡于此,你可要一试?”

    赵霁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局面,知晓这回终究没有探听出那个秘密,只能将其寄托于祭典暗祭。

    哪怕过去了八百年,关于那个秘密,他依旧一个字未曾吐露。

    赵霁在胡九道身后摇头,叹息道:“算了吧。”

    胡九道身上的气势缓缓消失,指尖紫火悄然失去光芒。

    老囚徒忽而一摆手,那燃烧的藤蔓全部熄灭,天坑秘洞重归黑暗。

    老囚徒的脚步声响起,转身背对二人,缓慢道:“你们走吧。”

    两人相视一眼,哪怕再心有不甘,也只好告退。

    待得两人进入门前,胡九道蓦然道:

    “纵横已出世,你可曾知晓?”

    不待老囚徒回答,两人关闭石门,选择离开这个地方。

    也许往后余生,三人不复再相见。

    两人重踏上来路,往凤炎古庙的方向走去,而老囚徒依旧被困守在天坑秘洞。

    待得脚步早已消失,老囚徒揭开一角藤蔓,缓缓走到那地下暗流岸边。

    他看着脚下的流水奔流,蓦然想起曾经从此潜水逃出的那名少年。

    一只白狐,从阴暗角落里转出来,蹲守在他的脚边,雪白毛发蹭了一下他的脚尖。

    老囚徒盘腿坐在岸边,仔细思量着胡九道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纵横已出世,莫非他曾猜测到什么,还是那名少年的身份已然暴露。

    被囚于此的他,并不知道,而寒蝉也未曾回来告诉他。

    老囚徒目视流水,沉默许久,自语道:“你已伴我多年,今日就随我去吧。我知晓你想找那少年许久,如今你已可化人身,那就再看这世间一回吧。”

    白狐抬头,听懂了他的话语。灵眸转动,满怀感恩之情。

    老囚徒双手握住铁链,自嘲一声,道:“赵匡,你以死散功,囚我八百年。我今废去半身修行,也算还你当年恩情。奈何我欲死不能,而你终不得长生。”

    “可惜呀,你终究不懂我。”

    言罢,老囚徒体内玄气涌动,奋力拉扯着那黑石铁链。

    黑石铁链爆发出浓烈的红白光芒,其上有无尽玄气涌动,抵抗着老囚徒的玄气。

    紫火满天坑,藤蔓作飞灰。

    老囚徒大喝一声,脚下流水顿干涸,半身修为随风散。

    赵宋开朝先祖所铸黑石铁链,在老囚徒耗尽半生功力下,终究无力抵挡,哐当一声断去两截。

    不知何时,白狐已消失不见,一名白衣白发少女,站在老囚徒身旁。

    那少女守护着老囚徒,就像他曾经守护她一样。

    老囚徒强忍住散去半身修行的虚弱,随手挽起几丈长发,一挥而断,只余及腰。

    老囚徒目视满地白发堆积,犹如大雪落满人间,大笑道: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言罢,一人一狐,破天坑而出。

    八百年后,重返人间。

    元宵之夜,碧珍江畔地动起,支流改道流水干,世人疑为天神怒。

    黎明前夕,天坑秘洞外,不远处一座破落古庙,一老人一老女,目视其内塑像,沉默不语。

    塑像为黑石造,乃人族老人模样,其左手握一书卷,右手执一小刀,正对书卷凝神刻。

    老人平凡,唯双瞳四目,犹如凌浪涯未出深山时。

    细雨已停,凤炎古庙外,赵家天子和小说家家主悄然离去,不曾有任何人看见。

    庙主送罢二人,站在庙门之外良久,一直不曾转身离去。

    正当阳光已初照大地时,庙主正要返身,台下石阶蓦然传来脚步声。

    她转身一看,只见三人缓步而来,距离她已不足二十丈。

    那三人的造访,颇出庙主意外。

    她站在门外,等他们来。

    ——未完,待续——

第三五四章 何须言谢

    晨光落在庙门上,镀上了一层金黄,犹如初见时的模样。

    开门的人成了进门的人,守门的人还是守门的人。

    庙主站在庙门之外,看着蹦哒着走来的小苗儿,还有凌浪涯和胡虚,蓦然想起当时他们初来乍到的情景。

    那一天,凌浪涯和胡虚在丘云的指引下,于黎明时分来到凤炎古庙,开门的正是身旁的小苗儿。

    后来历经小苗儿失踪之事,庙主也曾担忧,并且暗中派人查探,可是都没有消息。直到凌浪涯和胡虚等人通宵达旦地彻查,与烈刀门大战四次,才救出了失踪许久的小苗儿。

    庙主如今早已知晓烈刀门行事不轨,也知晓了燃盾门本屠之事,却没有任何想过问的心思,只是默默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这些三道恩怨,红尘俗事,早已与自己无关,就任得他们折腾去吧。

    只是,眼前终究有一个人,牵动了她的心肠。

    待得三人来到身前,凌浪涯和小苗儿恭敬地向庙主行礼,而胡虚一如既往地冷着面孔,对其不闻不问。

    庙主看了一眼凌浪涯和胡虚,问道:“暗祭今夜方开始,你们为何如此早来。”

    凌浪涯尚未回答,小苗儿早已抢着道:“因为我想庙主啦,所以就半夜爬起来,拉着两位哥哥前来。谁知道他们两个在屋顶喝得大醉,还是被我用水泼醒的。”说到这里,小苗儿哈哈大笑,似乎在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高兴。

    庙主闻之,也不禁温婉一笑,看着这个受尽辛酸的孩子,温柔道:“你这么调皮,就不怕他们打你,那时候你又要哭鼻子了。”

    小苗儿摇摇头,一声哼哼,道:“现在我在樊楼,吃得好睡得好,可没有人敢欺负我了,除了一个臭包子。”

    “哦?臭包子?”庙主好奇问道。

    能够这天不怕地不怕脾性的孩童也不爽的模样,倒是让庙主有了一丝好奇。

    “就是和我一起服侍小姐的那个小侍女,她叫菜包子。”小苗儿不满道,“她仗着来得比我早,就老是欺负我,还把小姐给的重活给我干。”

    “给了什么重活了?”庙主追问道。

    小苗儿突然住嘴不言,转头看着两人,方小声道:“小姐说,不许告诉两位哥哥,不然就赶我出去。所以,我还是不说啦。”

    凌浪涯和胡虚闻之,皆是一愣,不知道吕缈影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庙主也不再追问,挑逗了小苗儿几句,知晓他如今过得挺好,也不枉自己将其送去樊楼了,确实是比在这清冷古庙要好一些。

    此时,凌浪涯向前一躬身,抱拳谢礼道:“小子二人前来,除了陪伴小苗儿,也是想感谢庙主当初的收留之情,更是感谢庙主在祭典上的相助。”

    凌浪涯此言说得情真意切,可谓是发自肺腑。

    直到如今,他已从胡虚口中,大概得知了庙主和胡虚的关系,也知道了庙主原来是小说家长老的身份,更知晓她的实力非常强大,否则也不能担此重任。

    而且,两人在古庙居住时,庙主也曾托人送去不少的关怀,不过都是在暗中不曾告知罢了。

    凌浪涯记得,那天大寒时节,他独自到碧珍江赏雪,其手中所持的红伞,也是庙主担忧两人被大雪所阻,所以才事先放置房中。

    尤其是在胡虚和庙主如此僵硬的关系下,庙主依旧对其关怀备至,而对凌浪涯也不过是属于爱屋及乌罢了。更重要的是,庙主在祭典之上,把票投给了自己两人,可谓是让两人夺得桂冠的一大助力。

    如此恩情,一直恩怨分明的凌浪涯,又怎么不会铭记于心。

    胡虚因为往事,虽然对庙主依旧不冷不淡,但在庙主的暗中关怀和相助下,终究也没有当初的冰冷,听得凌浪涯的感谢之语后,也只是拱拱手,当做是谢礼。

    庙主看到两人的举动,尤其是胡虚的拱手,心中一暖,更胜晨曦阳光落肩上。

    她温婉道:“也是你二人表现好,我不过是公平行事罢了,何须言谢。”

    凌浪涯道:“无论怎样,终究还是感谢庙主对我兄弟二人的照顾。”

    “兄弟?”庙主愣了一下,忽而若有所明,笑得灿若三月桃花。

    幸好,曾经浪迹天涯的说书人,如今终于有人相伴了。

    庙主点头道:“恩怨难清,何须自扰。既然你二人已来,不妨在庙中先行逛一回,顺便看看你们那两头小毛驴。它们可惦记着你们,就像有人也惦记你们一样。”

    言罢,庙主也不再多言,转身踏入庙门,就要返回庙内。

    正在此时,庙主身后传来一句话。

    那句话只有两个字,“谢谢。”

    庙主不用转身,也知晓说话之人是谁。

    她没有转身,只是轻轻摇头,缓缓向前走去。

    没有人看到,庙主眼角落下的一滴清泪。

    见得庙主离去,凌浪涯用手肘捅了一下胡虚,笑道:“还装清高,明明是你自己先说来道谢的,结果却让我挡在前面。”

    胡虚毫不留情地撞回去,反驳道:“我如今可是都城火热的说书人,那说话总得放在最后,才显得我的身份重要。”

    小苗儿在旁一听,忙用手分开两人,忙叫道:“别吵啦,我们去找那小毛驴玩吧。没有我喂它们,不知道它们瘦了没有。”

    言罢,他一手拉扯住一人,就飞奔着往庙内走去。

    两人穿过广场,绕过廊道,来到不久前居住的厢房前,果然在不远处青草地上,看到绑在柱子下的两头小毛驴。

    两头小毛驴正在吃着草粮,蓦然听到脚步声和欢呼声,回头凝神细看,驴眼打量了几回,方认出是主人归来,顿时欢快地叫了起来,就要往两人身上跑,不了却被绳索绊住了,只能在原地打转。

    三人看着变得圆滚滚,吃得发胖的小毛驴,心知庙主果然没有亏待它们,便走到它们身前,摸着它们的头颅,回忆起当初时光,露出了会心一笑。

    阳光落在草地上,照着青草地上欢笑的三人二驴,暖暖和和。

    凌浪涯和胡虚难得休闲,便在元宵之日,带着小苗儿,骑着小驴儿,出了庙门,游山玩水,乐得逍遥自在。

    快活,从不知时日过。

    都城之内,取消了宵禁之后,人流骤然密集,满街大灯渐次亮起,万家灯火重新亮起。

    待得凌浪涯和胡虚把疲惫不堪的小苗儿送回樊楼,又骑着小毛驴返回古庙时,夜色又再度降临。

    两人一路往古庙走,已经看到了不少的人影往同一方向去。

    这些人影,再也不是当初的无处落脚,只能寄居古庙的年少书生,而是天道和圣道的修行者。

    正当元宵灯火亮起时,凤炎古庙也是灯火通明,照耀群山。

    凤梧祭典暗祭,将于此刻,开始。

    ——未完,待续——

第三五五章 桂冠无用

    昨夜细雨朦胧,今夜元宵月圆,空气也有几分清新。

    凤炎古庙内,处处张灯结彩,灯笼照耀了山间夜色。

    和昨夜清冷的庙中,只有三人徘徊庙中相比,今夜的古庙倒是人声喧嚣,显得异常的热闹。

    这不是因为香客在元宵节来此赏灯游玩,而是修行者到此参与祭典暗祭。

    往年元宵佳节,古庙也会开放于给百姓祈福祝愿,然而今年由于祭典关系,朝廷以需要进行庙宇祈福为由,禁止了百姓去庙宇的祈福,并且将其封闭起来。

    百姓当然得听从官方的旨意,虽然少了一个祈福之处,幸好今年由于有祭典,都城之内更是灯火通明,张灯结彩,显得比往年更热闹。各种把戏和上元活动,更是各显精彩,让人看得目眩神迷。

    尤其是勾栏瓦舍中的各种说书场,自从祭典最终关举行之后,说书瞬间风靡一时,成为百姓趋之若鹜的娱乐活动。各大酒肆茶楼对此人才求之不得,以至于说书人的身价都随之暴涨。

    都城内的繁华更胜往昔时,似乎已忘却了三年前的那场大火和那件惨案。

    也许寻常人类,皆是如此。只要悲伤之事没有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些悲伤之事也不过是成为茶余饭后谈资,成为说书人口中的一个个故事。

    此刻,在都城繁华通明之时,古庙的热闹也不比其弱多少。

    凌浪涯和胡虚因为要送小苗儿返回樊楼,然后找到纪天,三人再一起来到古庙,那时已经是夜幕时分。

    凌浪涯看到庙内广场上,人山人海般的修行者,方感受到自己是其同道中人。

    这段时间,凌浪涯和异兽打过交道,和百姓打过交道,而唯一有接触的修行者只有小说家附属四大门派。除却丘云和展候等人之外,他再也没有见过多少其他的修行者。

    和祭典明祭上,大多是各州府各地的文弱书生不一样,这里的修行者都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也许是知道这里都是同道中人一样,很多人都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气机,甚至还刻意张扬出来,想要引人注目。

    在这些人中,除了凌浪涯这些想参加祭典明祭去玩闹一下的修行者外,大部分修行者都没有参与到明祭中。这些修行者中,要不就是看不起八雅八关这些民间雅事,觉得没必要凑这样的热闹,要不就是忙于祭典,根本没有时间去这些技艺。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凌浪涯或胡虚一样,曾经有人专心地教导,而且天资聪颖,并且成就不错。

    修行之人,又怎会为此等人道乐趣,而虚度自己的时间,那是多么不值得。

    在寻常百姓看来,凌浪涯和胡虚能够夺得明祭桂冠,那是无上的光荣。可是在修行者看来,那也只能证明两人在这些技艺上花了不少心思,同样也意味着在天道或圣道上,只会少了许多时间去修行,那么其实力也不会有多强大。

    修行之道,皆是争分夺秒,又怎会一心多用呢。

    并非每个人,都如李唐穆子白一样,能够明暗双冠,一举成名天下知。

    所以,当有些修行者,看到凌浪涯三人走入庙宇中时,并没有像寻常民众一样欢呼不已,最多也不过露出一丝好奇。至于对于两人的实力,感受到他们的气机,其实并没有觉得他们有多强。

    三人混杂在修行中,犹如台上的戏子一样被人打量,甚至还有好事之人出言调侃,言道两人虽然夺得了桂冠,那么每天花费在修行上的时间上有多少,恐怕还没有去鸾凤居的时间多吧。

    同样的荣誉和身份,在不同的人看来,却有着不同的感知。

    本来都是三两成群,相熟的修行者彼此间交流或聚在一起,当看到凌浪涯三人过来时,都不禁是指指点点,也让出了一条通道给他们。

    三人只能在这样的目光下,一直向广场内走去,而那些修行者倒也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他们得以进入其中。

    三人不想搭理这些修行者,便低着头前行,不一会儿竟然穿过了人潮,来到了广场的最前方。

    在那里,远处就是古庙的大殿,但已无法通行。

    数千丘家军的兵士,已然集结在广场上,不仅包围住了整个广场,也拦住了一众修行者。

    若论单独实力,也许对于某些修行者,丘家军兵士并不能胜之。但若论整体团队实力,哪怕是小说家,也不敢轻易和他们动手。

    在丘家军的威名下,自然没有人敢闹事,哪怕有些修行者本来就有恩怨,也只能忍耐着。

    凌浪涯四处打量着那些修行者,看着他们神色各异的目光,很快就把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视线尽头。

    原来,三人所站的位置,旁边竟然就是小说家的弟子。

    以小说家少主胡实为首,以杨云天等人簇拥的小说家弟子,浩浩荡荡近千人,占据了大片的广场。

    作为赵宋王朝实力无双的小说家,哪怕各州府也有不少的修行者,但终究没办法和小说家抗衡。

    更何况,小说家乃是三教九流之一,其实力强大,每一个弟子都是天纵之才,哪里是寻常的修行者可以相比。

    就算是杨云天,这次能够站在胡实身边,也是因为他和胡实攀上了关系,并且还有烈刀门少主的身份,这次才能勉强站在胡实身边。

    上千名和他们同龄的小说家弟子,以小说家少主为首,成为了暗祭最大的团体力量。

    他们自然知晓自家少主在明祭上输给了眼前的三人,因此有些好奇有些不满,都在神色各异地打量着他们。

    凌浪涯并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视,毕竟他们三人能够登上最终关,甚至双夺冠,靠的都是自己的实力。

    只是,凌浪涯发现,在胡实身边,除了杨云天之外,还有一名身材消瘦的弟子。

    那弟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凌浪涯,眼里露出比常人更重的怒火。

    凌浪涯苦笑一声,没想到祭典桂冠在此如此没用。于是,他想要往另一个方向挪一挪时,不料却发现有另外一堆人在此。

    那堆人浩浩荡荡数百人,其气势虽然比不过小说家,但他们皆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三人,甚至还有几分怒火燃烧。

    当先一人,却是秦相之子秦琅。

    想来,这便是以秦琅为首的朝廷势力,其身后的修行者,要不就是各州府的官府子弟修行者,要不就是一些想攀上朝廷关系的修行者,其心思自然偏向秦琅。

    至于他们仇视三人,自然也是因为在最终关上,秦琅输给了凌浪涯。

    三人对视一眼,回头看到那数千没有所属的修行者,终于知道他们为何要让出一条道,让他们直接来到广场前,原来是有着看他们出丑的打算。

    既然被猜出了心思,那些修行者想看好戏的表情也就不再掩藏,颇有兴趣地看着三人夹杂在两个最强大的势力众,犹如江上孤舟。

    正当凌浪涯三人想要再挪挪位置时,丘家军中走出一名少年将军,

    其朗声道:“既然人数已齐,那么便宣读祭典规则。”

    就在此时,庙门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踏地如雷,一人身背巨剑,缓步而来。

    ——未完,待续——

第三五六章 兵家少主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胡不说·《过客传·辛卧轩》

    ………………………………………………………………

    月色落在庙门,落在来人的肩上,

    目光落在身上,落在青年身后一把古色的钝厚巨剑上。

    那青年长得高大魁梧,脸容平凡,身穿一袭布衣,依旧裹不住虬实的体魄。

    他的脖子咽喉处,有一道鲜红色的一寸长伤疤。

    他缓缓向广场内走来,脚步声如雷响于地上,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气机。

    那道气机,和寻常的修行者气机不同,其间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和弑人之意。

    场内修行者感受不到这种气机的奇特,但丘家军兵士却是骤然猛喝一声,严阵以待。

    少年将军丘云站在广场上,感受到那股气息,第一次露出了异常凝重的表情。

    那不仅是修行气机,更是沙场杀气。

    唯有在沙场马革裹尸,百战厮杀之人,方有如此气息。

    倘若丘云肆无忌惮地散发自身气息,也有此沙场杀气,但也没有眼前人来得浓烈。

    丘云止住想要说的话,静静等那个人来到他的面前。

    他知道那人肯定不会站在人群中,而会穿过茫茫修行者人潮,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因为,将军,永远不会居于人后,只会居于敌前。

    感受到那布衣青年的气息,场上的诸多人皆是诧异不已。毕竟,他们虽然没有刻意掩盖自身气机,但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释放,让人彻底地感知到自己的实力。

    他们本想揶揄几句,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开口。

    当他们感受到这股气息时,已然生出了畏惧之意,仿佛感受到一个从战场嗜血归来的将军,在尸山血海中活着归来。

    哪怕他们同是修行者,同是年轻一辈,但也禁不住这种气机的缠绕。

    在那青年面前,人群不自觉地退避开来,让出了一条道路。

    和凌浪涯三人刻意被人群推搪走到广场前端不一样,这名青年是以自身实力强硬走到众人身前。

    他的脚步声依旧如雷,一步一响,一步震人心魂。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静静等待他往前走,直到来到队伍前方。

    青年面无表情,目视前方,一路往前,咽喉处的伤疤鲜红如血。

    脚步声停,青年终于停下了脚步。

    但他并没有站在人群最前端,因为前面有三个人没有让步。

    那三个人,并肩站在广场前端正中,恰好挡住了青年的去路。

    青年抬头看着它们,身后的钝厚巨剑投出月色的光影。

    他打量着三人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眼前的白袍长衫少年身上。

    凌浪涯没有退后一步,颇有好奇地打量着他。

    自从青年出现之后,凌浪涯已经猜到了他是谁。

    此人正是樊楼之宴时,丘云所言道,在暗祭之中,整个赵宋王朝乃至小说家年轻一辈,最大的敌人之一。

    众人未曾见其面,早已闻其赫赫威名。

    凌浪涯早已听闻他的故事,无论是从胡虚口中,还是从丘云当时所说的事迹中,对此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盛名,感到无比的诧异。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成名要趁早,恐怕就是如眼前此人一般吧。

    倘若自己要一统三道,颠覆七朝,恐怕就当如此人一般吧。

    且不论这人乃是三教九流少主的高贵身份,亦不论他同修天道和圣道的无上资质,仅论其横刀立马的战功,亦让人胆颤心惊。

    八岁从军;十岁披甲上阵;十三岁率残军守破城,独挡蒙元王朝铁骑一月;十五岁孤身入西戎,斩西戎三长老后全身而退;十八岁,屠刘汉王朝一氏族,坑杀敌军五万,时人闻之丧胆。

    世人闻之,皆谓之有其祖遗风。

    其祖名白立,三天三夜,坑杀敌军四十万,世谓之人屠。

    哪怕是此刻的丘家军少主丘云,与其父抗朱明抵李唐,博得“撼山易,撼丘家军难”的名声,其战功与兵家白离刃相比,也不免稍逊一筹。

    三教九流之兵家,当代家主次子,嬴秦王朝最年轻的少将军。

    天圣双道同修的年轻一辈翘楚,兵家,白离刃。

    凌浪涯回想起他的事迹,看到他来时神韵,早已按耐不住心神往之的冲动,上前一步,拱手问道:

    “在下凌浪涯,在此见过兄台。阁下可是,兵家白离刃?”

    场内修行者闻之,皆是大惊失色。

    听到这个名字,终于想起他凶名赫赫的故事。

    哪怕是胡虚,也忍不住拉了凌浪涯一脚衣袍,让他不要因为好奇而过于冲动。

    谁知道这个杀人如麻的强大修行者,谁知道这个当世最强王朝的少将军,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敢万里迢迢,孤身闯赵宋,没人知道他的心思。

    那青年看着眼前人,冰冷地点点头,道:“兵家,白离刃。”

    听得他开口承认,终于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此等人屠恶魔,原来参加祭典,真的不是传闻。

    哪怕是隔着凌浪涯三人,在不远处准备主持暗祭的丘家军丘云,也不禁脸色微变。

    敢孤身闯敌阵,此等气魄,丘云也是颇为欣赏。

    凌浪涯脸色不变,心中想结交的心思愈发浓烈,便道:“久闻兄台大名,在下仰慕已久。”

    兵家少主白离刃,依旧脸色冰冷,点点头,道:“我知道你。”

    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凌浪涯心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夺得了明祭桂冠,所以才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吧。

    只是,这人说话的方式可真冰冷,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就像是石头一样冰冷。

    不知道他遇见自己心仪的女子,会不会也是这样冰冷没有感情。

    凌浪涯听到他的回答,不禁有了瞬间失神。

    可是,他却从来没想过,白离刃是从别的地方知晓他的名字。

    正当他失神时,身旁不远处一人走了过来,拱手笑道:“在下小说家家少主胡实,兵家少主白兄远道前来,在下有失远迎,实在失礼了。”

    胡实插话两人,本来就是想着以白离刃的身份,只有自己的身份能够相配,再加上赵宋乃是小说家的地盘,便摆出了一副地主的脸色,想要再众多修行者之前,压制一下白离刃的傲气,替小说家挣得几分颜面。

    不料,白离刃冰冷问道:“你是谁?我没和你说话。”

    胡实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自己乃是堂堂小说家少主,他竟然没有听说过自己,这样自己脸面放于何地。想到此处,胡实既是愤懑又是不满,可是又不想落了下风,只好最后冷哼一声,露出一个虚假笑容。

    在场修行者一听,先是一愣,不久后纷纷窃笑起来。毕竟在场修行者众多,可不是每一个都会买小说家的账。

    听得此言,一旁想过去搭讪的秦琅,立刻识相地收回了想要上前的脚步,免得在这冰冷的人前逃个没趣。

    丘云一听,担心再说下去,恐怕会惹起不必要的麻烦,当机立断道:

    “既然这回人齐了,那丘某就宣读祭典暗祭规则了。”

    “还请诸位,凝神细听。”

    ——未完,待续——

第三五七章 暗祭当暗

    元宵灯火犹灿烂,祭典暗祭当起时。

    凤炎古庙内的万千修行者,都在广场内遥遥看着广场最前端的丘家军少将军。

    彼此都是年轻一代,更有不少天资卓越之辈,也许有人能单独和丘云抗衡,可是却没有任何资格能够和丘云身后的丘家军抗衡。

    哪怕是让众多修行者感到一丝恐惧的兵家少主白离刃,如今身在丘家军的主场,也不敢过于放肆。

    毕竟,这里不是嬴秦,而是赵宋。

    由于方才的一场骚乱,如今站在最前端的乃是四股不同的势力。

    居左一侧,乃是以胡实为首的上千小说家弟子;居右一侧,乃是以秦琅为首的数百名朝廷一派修行者。居中前端,凌浪涯、胡虚和纪天,三人并肩而立,恰是一个小团队。

    而在他们身旁,是一人如一支军队的兵家少主白离刃。

    在这四支队伍身后,却有不少毫不逊色的修行者,无论是拒南关的裴飞云,还是曾经获得诗关第三名的雷栋,都夹杂在修行者中,并没有争着露风头。

    在修行者最尾端的某个角落里,还有两道人影,一人负弓,一人持刀,距离人群稍微有点远,只是遥遥地看着最前端的数人,显得格外不入。

    曾有喜好结交的修行者,想要过来和他们打声招呼,不过都被他们冰冷地拒绝掉了。

    那些修行者自讨没趣,也就不再搭理两人,于是继续往广场前面涌,去看兵家少主进场的好戏。

    那两人看着白离刃进场时的身影,露出一丝疑惑神色。

    那持刀青年道:“你觉得那白离刃,像不像那天从我们手中逃走的人?”

    负弓青年感受着白离刃的气息,依旧不敢肯定,道:“能从我们手中救走人的,其实力肯定不在你我之下。不过,他当时并没有露出本相,终究难以猜测。”

    持刀青年蓦然感慨一声,道:“屠杀燃盾门满门,那些人可真够狠的。”

    正当两人窃窃私语时,两人身前的一个修行者似乎听到他们的谈话,蓦然地转过头来。而两人一见此状,立刻闭嘴不言,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那修行者眉头微皱,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可是又不能猜出什么,只好静等丘云宣布规则。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丘云身上时,在与负弓青年平行的广场另一角,一名同样负弓的独目麻衣人,正紧紧盯着负弓青年,满怀恨意,低声呢喃道:“师弟,很久不见。既然相见,这毁目之仇,也当了结吧。”

    当独目麻衣人把目光挪到广场前看着,看着广场最前端中央的那名白袍长衫少年,想到他坏了自己的好事,就顿时心满怒意。

    他摸着肩膀上刚好不久的伤口,露出了满怀仇恨的表情。

    正当众人各有心思,但终究保持了沉默时,丘云终于朗声道:

    “诸位,在下丘家军丘云,乃是负责本次暗祭各位安全。凤梧祭典明祭,已然结束。如今元宵佳节,正是暗祭开始之时。”

    丘云顿了顿,道:“想来诸位也知,明祭乃是民间风流才子之举,而暗祭才是我辈修行者的战场。我辈修行,本就没有那么多繁文礼节,唯有以实力为尊。”

    “想来诸位也听闻,那南蛮之地外,暗祭所藏之奇物,对于我辈修行者,乃是可遇不可求的修行宝物。我想,诸位千万里来此参加,也是为了那等奇物吧。”

    一听到丘云提起这些宝物,场内众人皆是露出艳羡的神色。

    毕竟,他们也正是听闻暗祭上的所藏奇物,才不远千里来此参加。除了想要证明自己再同行一辈中,究竟能有几分实力,更重要的也是为了里面的奇物。

    修行之道,若能占得一分先机,那自然便是步步为先,尤其是在这样的。

    丘云双手高举,压下了场下的窃窃私语声,道:“和明祭八雅八关不同,暗祭仅有三关。而前两关,皆会分布在你们独自去往终点处的路途上。”

    有人不禁问道:“独自?莫非我们不是一起出发,直接赶赴南蛮之地?”

    更有人忍不住道:“这三关,是哪三关?”

    丘云笑道:“诸位莫及,且等丘某说来。想来最终关,你们也已猜到,正是南蛮的决战之地,我丘家军届时将会在此等候诸位到来。至于第一关,丘某也不怕先泄露给诸位。”

    人群再度安静下来,静等丘云的讲述。

    “这一关,名为擒贼。”丘云道,“诸位将会从凤炎都城出发,沿着不同的路线,独自上路,抵达我朝为诸位拟定的一百个县城。在县城的县衙处,获得一个我们已安排好的擒贼任务。当任务完成后,你们将会得到第二关的提示。”

    有些并非是赵宋王朝的修行者,乃是别朝而来,顿时不满道:“你们这是想让我们擒捕恶贼,以保赵宋安宁,此举也太过借刀杀人了吧。”

    丘云反问道:“既参加我赵宋祭典,当听我赵宋之规,有何不可?既身为修行者,当为保天下百姓安宁为己任,有何不可?既身在我赵宋国土,为我赵宋行一事,有何不可?”

    那提问的修行者愣了一下,顿时无法反驳。

    丘云朗声道:“第一关擒贼,自都城至县城的路线为止,以一个月为限;第二关,恕丘某不能在此明言,但却是以两个月为限。至于其第三关,在那决战之地,将在三个月后开启。倘若诸位有本事,丘某在那恭候大驾。”

    祭典明祭,充其量不过十多天,然而这暗祭却持续三个月乃至更长,当然也是由于路途遥远的原因。

    那刚才被丘云呛了一句的修行者,依旧不满道:“那如何才算闯关成功,莫非也是和那明祭一样,要有裁判来计算分数?”

    丘云这次没有反驳他,摇头道:“若要闯关成功,你们只需做到三件事。其一,三个月后,准时到达最终关之地;其二,完成路上两个任务;其三,获得两个木牌。”

    这第一是时限,这第二是任务,可是这第三的木牌是为何,一时之间,众人皆是望着丘云,静等他的解释。

    “每个参加暗祭的修行者,都将会有一个木牌,牌上有号码和身份证明。”丘云道:“获得两个木牌,也就是说,你们在抵达目的时,必须打败两名同行修行者,获得他们的木牌。”

    众人哗然一片,顿时左顾右盼,感觉身边的皆是敌人。

    原来,这抵达终点的路途,还要打败身边之人。

    丘云压制住人群喧哗,继续道:“除此之外,你们还要遵守三禁之规。”

    ——未完,待续——

第三五八章 三禁之规

    还没从诧异中回过神来,又有诧异事惊人心。

    古庙内的修行者,看着丘云的表情,猜不透这个丘家军少将军,葫芦里究竟卖的何药。

    站在广场前端的秦琅,忍不住道:“丘少将军,这独自上路,横跨万里,打败两人,连闯三关,难道还不是暗祭的所有内容。我想,这暗祭恐怕是想让我们难堪吧。”

    能够毫不客气地说暗祭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位秦相之子了。

    丘云道:“暗祭奇物,二十年一出,本就数量有限。若人人想得,那又和市井之货有何异?更何况,若想登暗祭之冠,难道诸位真的以为如此容易?须知文人才子参加明祭,也得闯过八雅八关。”

    秦琅心中一气,知道无法反驳,只好问道:“既然如此,那烦请丘少将军尽快言明三禁是何?毕竟今天元宵佳节,我等还需去赏灯。”

    丘云冷笑一声,也不搭理他,只是道:“方才所言,乃是暗祭路线。至于暗祭三禁,乃是禁钱财,禁结伴,禁修行。”

    寥寥九字,当众人回味过来时,顿时诧异一片,其喧嚣声更是堪比都城勾栏瓦舍的喧嚣。

    凌浪涯闻之,也是眉头紧皱,未曾想到暗祭会如此困难。

    这三个禁令,让这段路途充满了更多难以预测的风险。

    这一次,丘云并没有阻止众人吵闹,而是静默地等他们发泄过来,方才由丘家军压制住众人的喧嚣声。

    丘云解释道:“暗祭三禁,其一禁钱财,并非是禁止诸位花费。而是诸位在离开之时,只能携带少量钱财出行。但丘某也知,这些钱财,并不足以支撑诸位抵达第三关所在。因此,如何挣得钱财,需要诸位自己去考虑。”

    原来并非是完全禁止,只是出发之前禁止,路上自己再挣钱就好。

    只是,这挣钱的方式,倒是让不少人愁了眉。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胡虚一样,有着说书者这样的谋生手艺,大部分人能够在此年纪修行到如此境界,皆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但是挣钱,乃是人道玩意儿,他们作为修行者,甚少涉历人间,哪里懂得此谋生技能。

    正当众人筹谋着赚钱之技时,丘云又道:“至于第二禁,禁止结伴。也仅限于第一关擒贼。擒贼需要诸位独自前往,但第二关,倘若你们能在路上遇到同伴,自然可以一起去。至于第三关,深入南蛮之地,当由我丘家军当先。”

    众人此时又是放心了不少,只是想到万一遇到同伴,但是想到需要夺得两枚木牌才能进入下一关,这究竟是同伴,还是敌人,就很难说了。

    众人想到,幸好这禁钱财和兼结伴,都有着时间限制和解决办法,如此倒是好。

    可是,丘云的下一句,却再度引起众人的剧烈反应。

    丘云道:“第三禁,禁修行。在抵达第三关的最后之地时,在你们完成前两关的任务中,只有一次动用修行之力的机会。倘若次数超过一次,也算是被淘汰。”

    场内众人,乃是修行者,修的皆是天道和圣道,倘若不能动用玄气或元力,那和常人有何不同。再加上如此多的限制,这难度骤然又让不少人感到绝望。

    甚至连当先的兵家白离刃,也不禁露出了思索的神色,不知道此举何意。

    这时,丘云身旁走出来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子,递给了丘云两个黑环。

    凌浪涯认得那人,正是灼剑门少主水月仙。如今的她,早已成为了丘云的左肩右臂,帮丘云解决了不少的事情,也帮过自己解决了烈刀门之事。

    水月仙把黑环递给丘云后,对着凌浪涯笑了一笑,又返回到幕后去。只是,凌浪涯看到她的笑容中,竟然有着几分苦涩和难过。

    想来,他也是为了燃盾门被屠,马敦失踪之事而感到一丝担忧吧。

    正当水月仙离去时,丘云举起那两个铁环,道:“此乃三教九流之墨家所制禁气环,将其束缚于手上,不会影响诸位的日常修行。但是,只要诸位一动用修行之力杀敌,它就会破碎。”

    言罢,丘云轻轻一运元力,那黑环便顿时碎裂,化作一片袅袅黑烟。

    丘云解释道:“出发之前,诸位需在左右手上,带着这一个禁气环。在危险之时,可以有一次出手机会,那么左环会破碎。若是第二次出手,那么右环会破碎。倘若两环皆碎,也会失去进入最后的资格。”

    听着丘云的解释,众人忽而沉默不语,知晓这两环也是为了防止自身作弊的举措。

    小说家少主胡实不禁问道:“若是我等只有一次动用修行之力机会,万一路上再遇见生死之事,岂不是会误了我等性命。”

    丘云道:“修行之道,本就生死一线,想来诸位也有明悟。更何况,那南蛮之地的暗祭决战之地,更是九死一生。倘若诸位是贪生怕死之徒,那么丘某在此奉劝一句,不如趁早退出吧。”

    众人沉默,知晓丘云说得在理,这修行之道,确实是九死一生。

    有人忍不住问道:“既然禁了我等修行,那为何还要禁钱财,这有何意义?难道让我们都去当乞丐一路走过去。”

    丘云道:“远天道,圣道困。远圣道,人道难。远人道,天道崩。想来诸位也听过此言。三道相辅相成,失此离彼,皆是不可。钱财虽为人道所求,并非我等修行者所在意。但是,谁说天圣双道,就得高高在上,谁说人道修行,就是不屑一顾呢。”

    一番质问,让众人心服口服。

    有人还是心存疑惑,问道:“既然如此,万一有人心术不正,为了钱财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恐怕也有损我辈修行吧。”

    丘云蓦然往前一步,一指身后,朗声道:“诸位独自上路,我丘家军将竭力护送。每个修行者,都会有一名丘家军将士陪同和指引,直接抵达最后关。但是,我军将士,只负责指引和记录,并不会参与诸位所思所行。尔等所言,一言一行,皆会被记录在案。当然,在生死关头,你们也有一次可以拜托他们出手的机会。”

    听罢此言,丘家军将士一声应诺,刀剑出鞘,直举于天。

    听到有丘家军将士的陪同,那些还在担心自己生死的修行者,也不禁放松一些下来。

    丘云朗声道:“此行若有生死,我丘家军,当死在诸位之前!此行若有违背侠义,我丘家军,当有权斩杀不轨之人,以谢罪世人之举!此行若有不愿意者,可立刻转身离开,绝不阻拦!”

    修行之道,万人争一,哪里有人会轻易退出。

    见得无人后退,丘云道:“三天之后,诸位可在都城各处,随时找到我丘家军所开辟的驻点报道,领取黑环,登记之后便可出发。凤炎都城之南,千万里广袤国土,皆是诸位的战场!”

    “三个月后,丘某在决战之地恭候诸位。愿诸位此行,不负我辈修行心!”

    丘云身后,数千将士,齐声高呼,“愿诸位此行,不负我辈修行心!”

    众人闻之,皆是心神震撼,一时热血沸腾,对于那暗祭,心生向往。

    尤其是对于那二十年一出的奇物,更是心羡不已。

    恰在此时,都城远处天惊地动,一片绚烂,照耀天地。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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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元变,修真陨,都市兴,梦牢祸苍生。
卑微乙方洛叶,夜夜噩梦缠身,冒险用土方子自救,没想到入梦破牢,会遇见一名实习少女……
人若夜行皆过客,为了赚碎银几两,菜鸟无奈装大神。
偏偏无意装神弄鬼,倒成了传说的天秀操作,让洛叶从此踏上夜行之路。
多年以后,洛叶站在人族墓碑前,瞅着颤抖的神魔妖佛,摊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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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呢,只不过打工人罢了。
众生灵:可恶,又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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