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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糖油粑粑真好吃     我在长安做妇产科医生的日子txt下载     我在长安做妇产科医生的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章 徐敬真

    李三娘未开口,金簪也并未离手,只用眼神示意,要如何看?

    徐敬真走近李三娘,单手抱着李三娘的腰直接借力踩了旁边的假山石一脚,就直接飞到这两人高的假山石顶上了。

    得亏李三娘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这才未被徐敬真这一手吓着。

    到得这假山石顶李三娘才发现其中关窍,原来从远处看着处假山石有两人高,可其实利用了人的错觉视觉,这一人多高处有一处平坦地,不过最多也只能站两人而已,可却是狭长的。

    此时,李三娘身后就紧贴着徐敬真,徐敬真拽着李三娘的左臂往前走了两步,示意她往北向看。

    李三娘随着徐敬真的手往那个方向看,这才发现所站之处前面这一人高的石壁上有个小洞,李三娘近前稍微蹲身,就看到了隔了人工河对面一处竹林后地上躺着的穿深蓝色衣裳的人,以及跪在旁边的穿杏色衣衫的女娘。

    还未等李三娘细看,就见穿着杏色衣衫的柔娘快速整理了一下衣裙,随意擦了擦眼泪,扶正发髻上的簪子珠花,往四周看了看,迅速起身往竹林处跑去。

    看到这里,李三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还原一下事实,无非就是这不算歹人的徐敬真早来一步,不论是好奇还是本就知道,反正他先跳上这假山石的平台,做他的晒太阳这件事。

    然后,那对儿私会的男女又从竹林处出来在假山石外面幽会。

    之后,李三娘因为迷路和好奇心跑到这假山石内才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结果,不知何原因这林郎马上风了,徐敬真看李三娘想要出声,就出面制止了她。

    原因么,第一肯定是害怕自己也被发现,第二可能是有想要救李三娘一命的意思。

    毕竟,虽然李三娘能来今日这凉国公府的赏花宴,可看她的装扮,也能知道李三娘最多就是低等小官的家眷,若是真的卷入此等腌臜事,说不好就要一命呜呼了。

    想到这里,李三娘就明白了,徐敬真定是认识已经死了的男子姓甚名谁的,甚至说不定他连那穿杏色衣衫的柔娘都知道是谁。

    既然如此,李三娘转身对着徐敬真行礼,“多谢郎君解惑。还请郎君带我下去,我须得赶到席位上。”

    等徐敬真把李三娘送下假山石下,李三娘自己估摸着自己把金簪插回发髻后,就对着徐敬真点了点头,转身直接要走,此时徐敬真却起了意趣,抬手拽住了李三娘的衣袖。

    李三娘回头看着被徐敬真大手拽住的衣袖,有些心疼李母这花了大价钱给自己做的衣裳了,这衣裳是好看,可好看的料子一般都不经用。

    能带着李三娘飞上飞下的徐敬真自然是有些力气的,他这一下子还真把李三娘这脆弱的衣袖拽的有些脱丝的样子。

    徐敬真也意识到自己使的力有些大了,赶紧松了手。

    “郎君,还有事?”

    “我瞧娘子的簪子有些歪。”

    李三娘还当这人有什么事儿呢,“无事,今日多谢郎君,后会无期。”

    说完,李三娘拔腿就要走,徐敬真却赶忙开口:“发生了此事,不论是谁做局,呆会儿定然会请大理寺来人的。我帮娘子正一下簪子,待会儿也好应对。”

    听了这话,李三娘觉得他说的有理,就低头道:“那就麻烦郎君了。”

    徐敬真就真的上前从李三娘发髻上拿出那根金簪,找准了角度重新插入发髻中,还顺便一起正了正旁边的珠花。

    李三娘再次行礼,赶紧冲着来时的小径赶紧往回走了。

    在她身后的徐敬真看着李三娘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这小女娘当真有意思,遇到此事,既没问自己的姓名也没告知他她的姓名,这也就算了。

    可自己这副皮囊竟也没被看在眼里!

    要说一开始自己捂住她的嘴时,她未看见徐敬真的相貌,可之后二人对峙之时,直面徐敬真的样子,李三娘也并未放弃自己的金簪,甚至还握得更紧了些。

    这种体验是徐敬真从来未有过得!

    要说,作为长安城美人榜上赫赫有名的徐郎,自从十六岁从武当山学艺归来第一次在自家参加了一次宴会后,因着这样貌在外可没少被女娘们扔帕子,二十岁及冠后,上门说亲的人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到不都仅仅是冲着徐敬真的美貌来的,其祖父是英国公,虽然父亲早逝,可英国公的爵位被他亲大兄徐敬业袭得,徐敬真可以说是家世显赫。

    如此之下,美貌不过是加分项罢了。

    但自小因着命格问题被送去武当山修道的徐敬真,实在不愿成亲,又因着命格问题,家里从其祖到其母和兄长也都不敢逼迫于他,至此徐敬真年近二十九岁高龄还是单身郎君一个。

    可越是如此,徐敬真在长安城最佳可嫁郎君榜上一直名列头名。

    你们说,这人就是奇怪,徐敬真平日里遇到的从十几岁到几十岁女娘们没有一个不对他言笑晏晏的,突然遇到李三娘这种对他不假辞色的女娘,他竟觉得有趣,十分想要进一步接触。

    其实,刚才徐敬真拽住李三娘的衣袖是想要问她的姓名,家住何处的,但他看着李三娘对于自己大力扯坏了她的衣裳面上那紧皱的眉头时,内心竟有一丝紧张,不敢问出这话来了,这才找理由说是要帮她正金簪。

    等李三娘赶到侍女碧桃与自己分开的岔路口,就遇到了三五成群的不同年龄的女娘们,这些人可是有侍女引路的,李三娘就跟在她们身后,来到了开宴席的地方。

    到了之后,还挺贴心,竟是有指引的侍女上前来问,李三娘报了姓名就被引到了南面靠着一处亭子外的空地上支起的圆桌处,李三娘挑了最靠外的一个座位坐下后,不一会儿陆陆续续的不少女娘们都来了。

    这时李三娘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赏花宴,这是相亲宴吧。

    原来过了花园子中的横亘的人工河的另一边是男客,穿着各色衣裳的郎君们都在那处高谈阔论,有得像只花孔雀一再的展开自己的尾巴来吸引河对面女娘们的注意。

    听了同桌的几位小女娘们的谈话,李三娘才知道原来安定公主除了是回来参加武帝的万寿,也是想为小女儿寻觅一位驸马。

第61章 相亲会

    喝着茶水,听着耳边那些女娘们的八卦小话,李三娘面上装的淡定,心里却有些乱。

    那个会功夫的长相温润如玉的男子是谁?

    花园子里马上风死去的男子是因为意外还是有人成心算计?

    李三娘自从在李父那里听来这真的有江湖,李父的师傅还是人称“毒阎王”的毒医之后,李三娘就长了心眼了,现在她觉得那位林郎不会是被人下药了吧?

    毕竟马上风这种意外真的实在太意外了。

    并且,这林郎和柔娘到底是谁?

    现在李三娘已经在宴席上了,马上就要开席了,也不知那位救她的男子是不是也在对面男客里?

    虽然李三娘已是不良人里的编外人员,但是作为编外人员,只管治病救人,真的获得与自己相关的情报信息太少了。

    看来还是自己不够重要,否则这些信息不良人就该主动递给自己了,就像上次自己要去参加联盟的考核,不可先生就主动给了联盟里的派系情报。

    从不可先生这处联络点来看,这不良人是个庞大的组织,焉知刚才李三娘和徐敬真乃至林郎和柔娘的举动没有被其他眼睛看到?没有第三方乃至第四方在外掌控全局?

    还没等李三娘从这繁杂的思绪中找到线头,就听到了侍女的喊声“安定公主到。”

    随着话音落下,李三娘就看到一穿着华服发髻梳的老高戴有璀璨金簪繁复发饰的女子缓步向着花园子正中央的亭子走来。

    这艳丽女子就该是安定公主了,安定公主身旁左侧就是之前李三娘在后院正厅里见过的凉国公老夫人,凉国公老夫人身后跟着的不就是契苾雅彤么。

    看来虽然契苾雅彤是妾室生的庶女,可自小长在凉国公老夫人身边,同龄人中又没有女娘,所以还是挺受宠的。

    不过在安定公主左侧还有一娇俏女娘,看着年纪不过及笄之年,穿着水红色的襦裙,李三娘猜测这应该就是安定公主的小女儿,听说封号是晋阳郡主,小字昙娘。

    安定公主右侧的人看样子就是凉国公府大夫人了,看着穿着绛紫色的大衣裳,不过面相瞧着还挺年轻的,这是故意把自己扮老?想要有些威严么?

    李三娘心里想着难道花园子的事儿和大夫人有关?

    要不然怎么不提前派人去借琉璃杯盏,非要等宴席当日才派人来叫给李三娘引路的碧桃侍女拿钥匙去拿琉璃杯盏?

    就算李三娘从来没接触过这种高门贵族,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们举办如此宏大的宴会,必然会提前十天半个月乃至月余来筹备,力求每个细节都不出错,不然就是丢脸在整个大唐了!

    长安城里可是整个大唐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这里但凡发生点儿什么事儿,能以长安城为中心往整个儿大唐辐射,可能这年头发生的事儿,等这年年尾的时候在边境还能听到人们讨论呢。

    所以,如果草木皆兵一下,李三娘着实怀疑凉国公大夫人会不会是幕后黑手?

    当然了,所有的一切皆只是李三娘的猜测而已,很大可能花园子里偷情私会的男女就真的只是意外死亡的。

    一切皆看后续发展吧。

    李三娘不知为何,有些相信救自己的那美貌男子说的可能是有人在背后算计操控这一切的。

    随着贵人们的走近,李三娘也跟随着周围众人的低头躬身行礼了,等安定公主几位在亭子里的座位下坐下抬手示意众人起身,才有侍女高声喊“诸位起身。”

    然后陆陆续续的就有小丫头端着食盒上来送菜了,当然了,在拿起筷子开吃之前,从安定公主到凉国公老夫人以及凉国公府的大夫人都一一说了祝词。

    就李三娘的文学素养,虽然不是每个字都听懂了,但大概意思还是明白了,是说天气很好,花开的好,女娘们也都很娇美,郎君们也甚是俊秀,女大当嫁男大当娶,祝愿在场众人都可觅得良人。

    这话听是好听,词藻华丽,寓意美好,可这和李三娘有啥关系啊?

    坐下开吃了,李三娘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凉国公府感谢自己救了他家女娘的方式就是让自己参加相亲会,然后想送自己一场姻缘?

    想到这儿,李三娘倒是觉得惬意些了。

    此时,李三娘也有些懂得为何在家时李母和李大嫂这么热衷于打扮自己了。

    李三娘还是被现代思维框住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来参加宴会是因着凉国公府放不下身段所以才给自己一个机会来结交贵女,但其实人家的意思整个儿李家估计就李三娘自己没想明白吧,人家是想给你一个觅得二嫁良婿的机会。

    毕竟,之前已经说过了,此时风气还算开放,武帝未登位前就不禁二嫁,更别说武帝登位前数位皇室公主都是二嫁之身,武帝登位后高门贵族的女娘们的地位更是提升了一些,这在整个长安城里是可以感受到的。

    要不然李三娘也不能在潏河河畔遇了那群本来是去马场打马球的贵女们了。

    李三娘觉得惬意是自己本就无意二嫁,自然就无须费心在这宴席上表现自己了,那就放心的吃吃喝喝,熬到时间了,早日归家好了。

    可这宴席还未吃到一半,才上了一道汤品,和之前在君又来酒楼吃的肉圆菌菇汤的鲜美不相上下,李三娘正想盛第二碗再仔细品品味道呢,亭子里的侍女却站出来朗声说为了尽兴,安定公主和凉国公老夫人以及凉国公府大夫人每人各出一件珍品作为奖品,让在场的女娘和郎君一起以诗、舞、乐为主题来比赛分个高下以获得奖品。

    然后,李三娘就不得不感慨人多力量大,这席面李三娘还没吃够呢,就有仆从来撤碗碟和桌椅了,要在亭子前这块儿空地上腾出一片空地来好让郎君和女娘们比试。

    李三娘看着桌上的不知何名的鲜美菌菇汤摇摇头,放下汤勺起身让给前来的仆从。

    然后,人工河那半边的郎君们就呼朋引伴的跨过桥来这边招蜂引蝶了。

第62章 命案

    和几十位小女娘们站在一旁的李三娘看着迎面走来这几十位不同年龄不同长相各有风流的郎君们,心里不禁觉得好笑,想着想着就嘴角微弯自顾自的乐了起来,还好,她知道不能笑出声。

    可李三娘此时却觉得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看她,她朝自己感觉到的那道目光的方向看去,愣了一下,可不是巧了么,这穿着靛蓝色道袍样式衣裳的男子不就是之前在花园子和李三娘对峙的徐敬真!

    李三娘心下顿觉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冲徐敬真笑了一笑,然后就得到了剑眉星目的徐三郎一个露齿笑。

    李三娘心里想,这男子还挺会的,这不就听身旁的几个小女娘中一个说:“啊,徐三郎他往这边看了,他笑了,定是冲我笑的。我今日的这身儿鹅黄襦裙最是显眼。”

    穿鹅黄襦裙的女娘的话还未说完,在旁的穿青色襦裙的女娘就插嘴道:“呵,不过一个六品官家的小女娘,也能配徐三郎。”

    李三娘看着为了这个徐三郎在争风吃醋的小女娘们,觉得自古有红颜祸水一说,其实俊俏男子也不遑多让啊。

    放下这段儿,李三娘开始认真看起了空地上的摆设,凉国公府的仆从们的手脚很是利索,这会子已经呈品子型摆出了三个阵地了,一个有五张书桌,上有笔墨纸砚,供给给想要用诗文来比斗的人,一个放有五张蒲团和案几,供给想要比乐的人,不拘是琴、筝、箫、笛都可,最后正对着亭子的正中央这块儿较大的地儿被铺上了西域地毯,供给想要跳舞或是舞剑、打鼓的人来用。

    李三娘回想了一番记忆里的事儿,其实此时长安城里的文娱之事已是比较兴盛了,但除了以此为生之人,多在上层阶级流行,毕竟平民百姓每日还是要为糊弄饱肚子来回奔波的,哪里有那时间来学习练习这些,不过在每年上元节、正旦日长安城里都有非常盛大的欢庆仪式,也是百姓们一年来不多的娱乐。

    李三娘是避开了徐敬真的目光,可男客这边的徐敬真却还是继续在追寻她的身影。

    与徐敬真有些交往的房承先看着他直往女娘那边看的样子,先咳了几声,引得了这位徐三郎的注意,对上回头看他可有不适的徐敬真才缓缓开口说:“敬真可不要再往女娘们那边看了,我看这些小女娘们的都要无心比赛,只想多得徐三郎看几眼去,咳咳。”

    “哎,你取笑我没事,可是累了,多寿快拿大氅来,给你家郎君披上。”

    徐敬真顾不上好友的取笑,接过小厮多寿递来的大氅给房承先披上,扶着他稍远离了这些郎君们到一旁的石桌,看着多寿拿了一个加厚的锦垫放在石凳上后,觉得不够,又把自己的也加了上去,房承先看着加高的石凳,无奈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还是坐了上去。

    喝了一口水缓了过来的房承先还是好笑的看着徐敬真,接受到这个眼神的徐敬真眼神变换了一下望着李三娘的方向低声说:“承先,我今日遇到个甚是有趣的女娘,方才也是在看她。”

    “哦,徐三郎军竟是对一个小女娘有了兴趣,这可真是从我见过的事。”

    “承先,看她面相,应算不得是小女娘了,不过她还能来这宴席,更多的可能该是和离女娘的。”

    听了这话,房承先心里有几分讶异,然后才反应过来,徐敬真是自小在武当山长大的,会些医术,该是他看出来这女娘并非完璧之身了。

    “既然喜欢,那就问了姓名,回头请了官媒上门提亲。”

    徐敬真摇摇头,不无遗憾的说:“承先,这事有些复杂,他们在这儿比赛,怎么不得一两个时辰,太阳要下去了,马上就要起风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无碍,再待会儿吧,终究是我自己应了阿婆的话,多待一会儿回去也好有所交代。”

    徐敬真无奈,他心想着,你这会儿不走,过会儿大理寺估计就来,到时候大家都走不了了。但他又不能把自己和李三娘在花园子遇到的事儿直接说与房承先知道。

    至此,李三娘在女娘那边,徐敬真和房承先就在郎君这边看着不断上去下来的郎君女娘们比赛。

    不知徐敬真和房承先是否觉得有趣,反正李三娘是在旁看的津津有味。

    除了诗文是直接呈到亭子里给公主等三位评选的,李三娘是看不到的。

    但这弹琴奏曲和跳舞、舞剑和击鼓的李三娘这在外围可也是能看的清清楚楚,听得真真切切。

    你还真别说,这高门贵族里的女娘和郎君们的艺术修养水平还真的很不错,这技巧和意境李三娘是看不出来,但不论是这乐声还是跳舞的女娘和舞剑的郎君,都是好听又好看的。

    之前说过自己这鹅黄色襦裙最为显眼,引得徐敬真去看的那位小官家的女娘还上去跳了一段舞,柔美的身段和有力的节奏还真的很吸引人。

    等这鹅黄女娘行礼往旁走前,还朝着郎君那边张望了一番,未找到徐敬真的身影,不得不让位给下一位上去的女娘。

    这位穿着葱绿色衣裙的女娘上来先行了礼,这回跟着搭配的是一位弹琵琶的女娘,两人对视了一眼,随着琵琶声响起,葱绿色衣裙的女娘也翩翩起舞起来。

    正当李三娘在饶有意趣的欣赏青春少女的舞姿都要忘记之前在花园子里听到的男女私会之事,也忘了那个林郎马上风死亡之事时,却有两个小厮跌跌撞撞但脚步飞快的跑到跟前,跪下就开始大吼大叫“我家郎君被人害死了!”

    两个小厮大喊的几声直接盖过了琵琶乐声,而那葱绿色衣裙的女娘听了这话直接一下子跌坐在地毯上。

    喊完话的小厮就跪地低头痛苦起来,在场众人一开始是鸦雀无声,但不过几息就“嗡”的一下子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的小厮?你可认识?”

    “瞧着像是往日跟在......”

    “是跟在武四郎身边的小厮。”

    “是那个武......”

    “对。”

第63章 大理寺查案

    在场的众人现在都不太在意今日宴席的主题了,相看这种事以后总有机会的,现在大家都的关注焦点在于这武四郎是真死了?以及是怎么死的?

    是意外?还是他杀?

    李三娘却看到被吓了一跳跌坐在地毯上的穿葱绿色衣裙的女娘好似不仅仅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更像是被骇住了,竟然是在瑟瑟发抖。

    虽说早已立秋,但秋老虎还在,过了正午的阳光还是稍微有些晒人,有些微风,绝不到会让人冻得发抖的程度。

    之前为葱绿色衣裙女娘跳舞伴奏而弹奏琵琶伴的女娘早被自家婢女扶了下去,现在葱绿色衣裙的女娘却仍突兀的跌坐在正中央的地毯上,着实让人不解。

    还未等李三娘再仔细看看这葱绿色女娘的样貌,她的婢女就小心的上前扶起她往后退去了。

    此时,李三娘也不好走上前去揪着人家瞧,虽然李三娘怀疑此女就是花园子里那偷情的柔娘,但是其实当时李三娘和徐敬真在一人高的假山石平台上去看对面的男女时,还是隔得太远,以李三娘的目力最多只能看个模糊的轮廓,具体的样貌是看不清的。

    不过,李三娘心里有种感觉,这葱绿色衣裙的女娘该就是柔娘了。

    想到这儿,李三娘突然抬头往男客那边望去,想找找徐敬真去哪里了,李三娘总觉得他该是知道这柔娘和林郎到底是谁的。

    还没等李三娘找到徐敬真的所在之处,那俩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小厮就被侍女吩咐急忙赶来的护院拖了下去。

    同时,安定公主的侍女也出面说到,安定突感不适,宴会到此结束,请各位郎君女娘们离场,下次有机会再给各位发帖子。

    侍女说完,一挥手隐在旁处的凉国公府的小丫头、婢女们就出场要一一带各位客人离开,李三娘正跟着同桌的小女娘们往来路走,但还未走几步,就感觉到了前人的止步不前。

    疑惑间李三娘抬头往前看,这才发现竟然是穿着绯色圆领官袍戴着官帽的狄少卿在前,旁边跟着的正是之前去过李家问话的大理寺主簿王剑和大理寺司直苏起。

    李三娘还看到得有二十多位带刀的穿着窄袖圆领武人袍的衙役,这该是刑部的人,果然在带刀衙役挡住众人离开的脚步后,从来处走出一位也是穿着绯色官袍的男子来,身旁还跟着三位绿色官袍的人来。

    看来,今儿李三娘是别想按时回家了。

    虽然李三娘不知死的这位武四郎到底是谁,但估计是和武帝脱不开干系,不然不能只死了武四郎一人而已就会出动刑部和大理寺来。

    李三娘看着形式,很怀疑,难道御史台也要来人,最后为了真相来个三司会审?

    李三娘这个小透明人就老老实实跟着身边的小女娘们等在一旁,看着大理寺和刑部以及安定公主和凉国公府的人四方交涉。

    过了片刻,李三娘不见新的穿官袍的人来,看来御史台是不会插手此事了。

    不过,没等来御史台的人,倒是等来了现任凉国公以及凉国公世子。

    最后,经过几位掌权话事者的商议,在场的众人分为男女分别转到不同的房间去,总要一一问话后才好放人离开。

    当凉国公出面面对众人说出要如此安排时,李三娘非常惊讶,竟然在场的高门贵族的郎君们没有异议?

    女娘们没意义就算了,毕竟现在只有少数女官都在宫中,还都是武帝所在的后宫,在前朝行走的女官仅有那么一两个人而已。

    大多数女娘还是到了年纪,相看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人罢了。

    可今日到场的郎君们可都是长安城里各个高门贵族家里的儿郎,他们或许不是嫡长子,或许不会继承某个爵位,可他们中总有几个未来会在朝堂里做官,不论官大官小,总之是个官。

    但此时,他们竟然没有抗议算是被软禁于此,尤其是问话这种事,他们竟然也忍了?

    李三娘此时十分后悔,早知今日会有这么多事儿,当初来参加宴会时就该和不良人里的不可先生打个招呼,要点儿情报信息看看也好,现在李三娘是什么也不知道,心里没谱,有点儿慌。

    可以猜测出武四郎或者说武帝的近亲之前定是有什么事儿,且闹的很大,才让在场的众人对此毫无异议,甚至可以说讳莫如深。

    李三娘可不信这些家里不是阿耶就是祖父或者兄弟里就有穿绯色官袍的四品、五品官,甚至还有着紫袍的高官的,能惧怕大理寺和刑部。

    连高门贵族都不敢有异议,在场的谁又敢有意见?

    李三娘随着这群小女娘被带着分到了花园子旁的一个院子里的客房里了。

    凉国公府倒是没苛待谁,刚在屋子里找了椅子坐下不过片刻,就有小丫头端着茶盘进来,后头的小丫头还拎着食盒,口称若哪位贵客饿了还请先用点心垫垫。

    过后又有一个侍女过来说若有要更衣的女娘还请到屏风后来。

    李三娘就着茶水随意拿了一块儿点心吃,心里想着,这是确定是要当天就要结案啊,估计今儿不熬到点灯不算完。

    刚才过来的时候,李三娘留意到每个客院外的门边都有两位带刀的衙役看守着,这是防着有人趁机逃走啊。

    李三娘正自己坐着想事儿呢,耳边响起一声“李三娘子,还真是你!”

    李三娘抬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高家的高雅惠,“高小娘子,这么巧,你我竟分得在一个屋子里来。”

    两人有那么几分久别重逢的意思互相起身见了礼,就一起坐在这桌上闲话。

    “我原是没仔细看,若早发现高小娘子也在,就早些找你了。你家大嫂如何了?”

    “劳三娘子挂心,嫂嫂现下都好,在家好吃好睡,没一点儿不适。”

    说到这儿,高雅惠倾身靠近李三娘小声道:“原早就给我家下了帖子里,后来出了那样的事儿,我本不想来,但家里阿婆说是官场那些与我们后院女娘不相关,既然之前并未回绝不来,此时就该赴约前来的。我这才来了。”

    李三娘点头,表示理解。

    二人虽说差着年纪,但高雅惠因着祖父的官职和自身的身材本就不怎么受长安城里贵女们的喜欢,本也没什么挚交闺中密友,反而自从认识了李三娘,觉得李三娘虽是和离归家的女娘,可着实比长安城里那些虚假的贵女有意思真诚多了。

    如此,高雅惠也愿意和李三娘说话。

第64章 实话实说(加更1,感谢薄荷微凉的月票~)

    李三娘从高雅惠那里听来的关于武四郎的事儿,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让人意外。

    原来这武四郎是武帝的亲二兄的庶出子,没甚本事,因着武帝登位,给随意封了个荣誉官职,他倒也不是欺男霸女之徒,只是时常有些花边新闻传出。

    但左不过是在平康坊为了哪位清倌人一掷千金这种在时下看来是男子的风流韵事的事儿。

    所以,众人当时在花园子里一听他家小厮说他被害死了,就很惊讶。

    之后更是连刑部和大理寺都来,出身显贵的不用人说都知道里面肯定搁着事儿呢,自是乖巧听安排了。

    这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有人来叫名字了,随后一穿粉红色襦裙的小女娘站起出去了。

    屋子里的小女娘们见此心里不禁有几分紧张,高雅惠还低头对着李三娘悄声:“李姐姐这时才能看出是比我大了几岁了,面上一点儿不害怕。我这心里有些慌呢,在家时阿翁总是和和气气的,也不知大理寺的官是不是也和阿翁一样。”

    李三娘能说啥,总不能说其实我今儿和一个美男一起见了一场命案,不巧还正就是这个叫武四郎的人。

    “雅惠,你不知,我这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内心里我也紧张的很。不过,咱们都是被殃及的池鱼,今儿的命案又与咱们无关,呆会儿估计问完了话也就放咱们各回各家了。”

    高雅惠点点头,乖巧的笑笑说:“嗯,我听李姐姐的,本就没咱们的事儿。”

    李三娘心里苦,但她不能说。

    李三娘心里还在想,到底要不要在一会儿到自己被询问时说出今日在花园子里的事儿啊?

    是说还是不说?

    说了的话,会不会进入圈套?会不会连累那位美人郎君?会不会连累李家?

    如果不说,那会不会被美人郎君说出?是不是有可能有第三方在场看到自己和没人郎君见了柔娘和林郎的私会?

    此时此刻,李三娘的脑子飞快运转着,一瞬间就有十几个问题快速闪过。

    但是,还未等李三娘作出决定,就被叫了名字了。

    听到门外叫自己李明芳这个大名时,李三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觉出来自己本身的名字就是李明芳啊!

    冲着一旁的高雅惠点点头,李三娘走出房间跟着一个侍女绕来绕去终是来到了一处也有衙役在门口的院落,看着其中一个衙役进去通报后,才被带了进去。

    一进屋,就看到了冲着自己微笑的狄少卿,当然了屋子里不止狄少卿一人,还有他的两个副手,此时二人都拿着炭笔在旁记录着呢。

    另一方自然是刑部的官员,这方一个官员直接开口问道,“李明芳?”

    李三娘先对着几位官员行礼,然后点点头后道:“是,李明芳拜见狄少卿和......”

    “这位是刑部郑侍郎。”狄少卿捋了捋胡子提示道。

    有人提醒,自然好办了,“拜见郑侍郎。”

    接下来就好办了,不过是问了些户贴上的常规问题,然后就问从谁那儿收到的帖子,什么时候收到的,今日几时来的,和谁一起来的,来了之后都做了什么,尤其着重问了一个时间段,问李三娘在哪儿?可有人证?

    李三娘在来时的路上就想好了,今日她在花园子里和美人郎君见到的一切还是应该原原本本的告知大理寺和刑部的。

    毕竟,第一,李三娘确实在那个时间段没有不在场证明,也没有刻意互相作证的证人;

    第二,就算说出自己是听到了男女私会的声音,那也仅仅是听到,又确实不是李三娘下的是手,实话实说,总比隐瞒弄巧成拙的好;

    第三,李三娘不知大理寺和刑部现下已经知道多少了,若在李三娘之前询问过美人郎君或是侍女碧桃,自是很大可能说出那个时间段李三娘的去处的。

    所以,李三娘决定,还是要实话实说为好。

    然后李三娘就从头到尾的,把自己今儿因为好奇在假山石处听到的私密话儿,以及遇到的美人郎君,并和他一起看到了倒地的林郎和跑了的柔娘的事儿都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三娘着实不知那位郎君姓甚名谁,但这位郎君身高不低,容貌不俗,若能让三娘去今日来参加宴席的郎君那里一看,三娘定能指认出来。”

    “那李三娘子可看清了这柔娘和林郎是谁?”

    “回狄少卿的话,距离太远,三娘并未看清,但当时这位林郎穿着深蓝色衣裳,柔娘身着杏色襦裙。”

    该说的都说了,李三娘感觉自己不该说的也都说了,心里的大石头终是落地了,这才抬头看上首坐着的狄少卿,奇怪的很,这狄少卿竟是眉眼带笑!

    李三娘感觉甚是奇怪,为何狄少卿听了自己的话竟这么开心?

    这可是发生命案了啊!

    还是武帝的近亲,被派来接受查案,就算不是不苟言笑,也不用如此开心啊。

    狄少卿看出了李三娘的疑惑,这才先给了在旁的郑侍郎一个“你看,我就说嘛”的眼神,才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后才对李三娘说:“三娘子,你看看那位容貌出众的男子是否就是你身后之人啊?”

    李三娘看到这里哪里还能不懂,猛地转身,就看到自己身后身穿靛蓝色道袍用白玉簪束发的男子,这不就是徐三郎,徐敬真么!

    徐敬真此时倒是笑的开心,眼睛都眯了起来,若不是场合不对,徐敬真能哈哈大笑上一盏茶的功夫。

    其实,当时徐敬真在旁一看大理寺和刑部来人了,就知道这事儿必是闹大了的。

    虽然他自小是在道观里长大的,但他家阿翁是自小与他说,一定要忠于大唐,忠于圣人,他们李家已经够煊赫了,只要保住“忠”,就还能继续煊赫下去。

    所以,在被带离花园子后,徐敬真就找了机会提前一步面见了狄少卿和郑侍郎,直接开口把自己因为被祖母催促来的过早,觉得无趣就去花园子里散步,因为懂些功夫,又看出了这花园子的机巧精妙处,就上了拿出假山石的平台,在那儿打坐片刻了。

    结果,不巧,这打坐还没多长时间,就发现假山石对面来了私会的男女,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也就没言语。

    但好巧不巧的,李三娘这时自己撞了上来。

第65章 验尸(加更2,感谢薄荷微凉的月票~)

    如此,徐敬真和李三娘的话前后就对了起来,两人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了。

    李三娘回身看着徐敬真嘚瑟的样子,心里庆幸,幸好自己选择了实话实说,要是自己怕被牵连而隐瞒花园子里的事儿,就要被这个美人郎君坑死了。

    尤其是看着这人儿满脸笑意的高兴样子,李三娘心里就来气,使劲用眼神瞪了他一眼解气,李三娘又回头对着狄少卿讲:“回狄少卿的话,正是这位郎君与我在花园子里见证了柔娘逃跑。”

    徐敬真看着李三娘气鼓鼓的样子,心里更觉开心。

    刚才这叫李明芳的李三娘子可是说自己容貌不俗呢,头一次徐敬真觉得阿耶阿娘给的这幅皮囊有那么点儿用处。

    比自家阿耶年纪要小上一些的狄少卿自是看出了李三娘是生气这徐敬真先来打小报告了。

    “你别气了,这涉及案情,自然是要一一询问的,徐三郎此举也是为了你们二人好,如此你们二人分开询问的证词也都对的上,可互为人证。”

    一直都是狄少卿在询问,李三娘想着估计刑部来就只是为了堵住某些人的嘴吧,武帝应该是第一属意大理寺来审查此案的。

    “好了,事情我已了解,我早知三娘子医术了得。三娘子可方便从医师角度与我们谈谈这武林铄,也就是武四郎,你嘴里的林郎的死。”

    “回狄少卿的话,三娘当不得医师之称,三娘还未参加完医药联盟的考核,不敢被称医师。关于武四郎这脱症的事,三娘身为女娘,实在不方便说,还请狄少卿另找医师吧。”

    这脱症,也就是马上风,本来就不是什么随便可说的疾病,毕竟带着几分男女情色的事,且让李三娘这一个女娘在一屋子都是男子的情况下,要如何说?

    “你啊你,当初我见你还有几分意气,今日怎的就胆怯了?”

    李三娘也不说话,心想自己已经洗脱嫌疑了,自是不要再继续掺和的好,现在李三娘只想赶紧的摆脱这一档子事儿,除了凉国公府的大门,跟着李二兄坐着驴车赶紧的回家去。

    其实,本也用不到让李三娘一个还未得到医师认证的女娘来给他们讲解脱症,其实武四郎的四个小厮在宴会快开始时就在四处寻找他,宴会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其中一个小厮才在竹林后找到了他的尸身。

    四个小厮都知道,武四郎死了,他们四个也得跟着死。

    但问题是,自己死了就算了,可自己还有家人,若是让武四郎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自己的家人肯定也是要一起陪葬的。

    所以,那个发现尸身的小厮就让另外一个小厮去刑部报官,一个去大理寺报官,等确定会有人来查案了,这才和剩下的那个小厮一路跑进比赛现场,在众人面前喊出他家郎君被害死了的话。

    本不该大理寺插手这事,就算小厮去大理寺报关了,这事儿也不归大理寺管。

    那为何狄少卿还过来了?

    是武帝在长安城的情报网先一步递了消息给她,她才给大理寺条子,让狄少卿跟着去看看,查查此案中武四郎究竟是如何死的。

    并且,武帝早就厌烦了自己的两位兄长和几位侄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这次武四郎又是在有安定公主在的凉国公府家的赏花宴上突然死的,还有那么数十位郎君女娘们同在,武帝就令狄少卿两日内破案。

    时间紧迫,之前询问关键人物的近两个时辰,案件大体如何狄少卿和一旁的郑侍郎已是心里有数了。

    现在差的就是证据,尤其是仵作查验武四郎的尸身后,却是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仵作又不通医术,实在不能确定这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谋杀。

    临时再去找医师也不是不行,毕竟大理寺和刑部的招牌还是很好用的,从长安医药联盟借多少个医师都可以。

    但这不是狄少卿因着之前去李家询问李三娘拿急救之法么,后来又有太医署的孙医监因为好奇前去询问,狄少卿后来也知道孙医监在后来应用此法救了一名兵士的性命后,越发觉得李三娘手里有两下子。

    又因为刚才李三娘诉说自己在第一时间听到柔娘的喊叫时就意识到可能是脱症,想开口救人,才遇到徐敬真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这一事。

    是以,因着这个好印象,狄少卿就觉得时间紧迫之下,李三娘可以说既是第一旁观人,又有医术,那就顺带帮忙讲讲如何。

    不过,狄少卿忘了平民百姓对参与高门贵族的事儿的排斥了。

    “我也不瞒你说,现下我与郑侍郎已有头绪,就差武四郎的真实死因了。仵作查验过,却查出的不多。若是你肯帮忙,我们也好早日放你归家不是。”

    狄少卿的人品,李三娘还是信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三娘再拿乔,那真的是不懂人情世故了。

    李三娘对着上首的狄少卿和郑侍郎行了一礼,环顾四周,见除了两位主事人,还有四位执炭笔记录的,另有一人在旁,再就是自己和美人郎君了。

    “我在现场听到那柔娘喊叫时,该是这武四郎已经猝死一定时间了。为何确定?因着本来我听到喊声是想开口教柔娘救助的,但被这位徐三郎君拦住了,后来我与他在假山石上旁观柔娘整理好衣衫和发髻撩开武四郎往竹林外跑去。”

    李三娘伸手指指徐敬真后继续说:“是以,我在假山石上观察了一番,我才确定因着假山石这处传声的奇妙,让我听到的都是对面滞后的声音,有因着那柔娘在与武四郎动作时有几分装相,在她发现武四郎不动之时,那武四郎应是早就猝死了。”

    “这脱症在座的没有不懂的,我们是想问李三娘子要如何证明武四郎是意外死于脱症还是被人算计死于脱症的?”

    “阁下是?”

    “哦,三娘,他就是那个仵作。你叫他吴仵作就好。”

    “敢问吴仵作在武四郎尸身上都发现了什么?”

第66章 帮忙

    李三娘自己也不想与他们打机锋了,现下她有些厌倦,只想赶紧的找出证据证明武四郎确实是被有心人算计这一事,好让自己早日归家。

    她也看出了狄少卿自己也是着急的,是想快点儿破案的,要不然再是自己之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对自己的医术再欣赏,也断断不会如此给自己脸面。

    毕竟,自知之明李三娘还是有的,她不过是个还没有加入医药联盟的小女娘罢了。

    所以,李三娘抓住机会,直接问了这位仵作,在武四郎的尸身上都查验出了什么?

    吴仵作倒没小看李三娘,一是因为他看出狄少卿对这女娘礼遇有加,二是他确实未在尸身上找出什么证据。

    遂他听了李三娘的提问,先看了刑部郑侍郎,看郑侍郎点了头,他才对着李三娘开口说道:“因着死者的小厮是第一到场的,除了翻动了尸身,倒也没破坏什么。我对尸身进行查验,无一处伤痕。死者口鼻、下身都无秽物,里衣有些潮湿,该是之前出过不少汗。其他再无什么了。”

    说完,吴仵作就退回到郑侍郎身边,不再开口了。

    李三娘听了吴仵作的这些描述,秉着帮忙帮到底,硬着头皮继续问:“死者那处为何样?”

    “哪处?”

    吴仵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三娘说的是那处。

    除了李三娘自己尴尬,狄少卿这时也觉得甚是尴尬,感觉自己遇着李三娘就抓她作壮丁来给自己帮忙,好似确实是有几分考虑欠妥了。

    “是疲软的。”

    说了这话,李三娘觉得吴仵作的脸都有些变黑了。

    “三娘子还有何问题只管问就好。”

    李三娘思索片刻,低头躬身行礼后缓缓开口:“敢问狄少卿是否找到那柔娘了?”

    狄少卿觉得都到这份儿上了,那就都说了得了,一个眼神给在旁的副手,那副手就拿了一张纸递给李三娘。

    李三娘接过一看,是这柔娘的认供书!

    上面所述自己只是与武四郎偷情,但并未加害于他,一切都是意外。

    “三娘,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我还需要确认两件事。”

    “你说,尽管说。”

    在旁的郑侍郎也是点点头,表示认可,毕竟这天已经变暗了,要真的把这些贵族郎君女娘留到点灯之时,那可真的压力太大了。

    “一是,我要当面听这柔娘讲述他与武四郎的偷情过程。二是,我需要验尸。”

    狄少卿听了,觉得第一条还好办,可第二条着实难办。

    “我知狄少卿和郑侍郎烦恼之事,其实若吴仵作能真的验尸,我相信并不需要三娘来做些什么的。但是狄少卿既然说需要三娘相帮,那我与吴仵作一样,让我真的验尸,我便可找出真实死因和证据。”

    吴仵作听了这话,倒是对李三娘另眼相看了。

    吴仵作心里想着,没想到,这小女娘还真有两下子。

    其实,要不是武四郎是皇亲贵戚,尸身不好解剖,否则怎么能让刑部的老仵作束手无措?

    这脱症,要想确认死因,只要开堂剖腹,看看胃内是否有药,只要证明了有药,那就是谋杀。

    有了谋杀这条,就可以立案,然后排查这一条吃了什么的线,今日被软禁于客院的无关紧要的贵族女娘郎君们也可以放其归家,把这事儿固定在一个小范围内,连夜再审讯一下这条线上关键人物,第二日自然能够找到真相,给武帝交差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皇亲贵戚的尸身可不容亵渎,更别说时人都信轮回,尸身被毁,来世做不了有福之人,那怎么可行?

    听到这里,狄少卿和郑侍郎也明白了,李三娘也别无他法。

    狄少卿沉思了一会儿,对副手说,你先带三娘子去听那柔娘去。

    李三娘就跟着大理寺司直苏起出去了,她出去就算了,结果徐敬真竟也跟在她身后一起出去了。

    “徐三郎君跟着我作甚?”

    “我陪三娘子一起,好歹咱们也是一起见了命案的关系啊。”

    李三娘见他如此没脸没皮,旁人也无禁止他的,就不再说什么了。

    司直苏起倒是安排的好,是隔着一道屏风,让另一个人问了柔娘,柔娘在屏风的一边说,李三娘在屏风的另一边听的。

    过程短暂,很快说完,这柔娘还是哭哭啼啼的喊冤,说自己无心害死武四郎,只是意外,因为害怕才跑了的。

    李三娘听了这话,摇摇头,确实是无心,但出了这等事,想必这柔娘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等跟着苏起回到原来的院子时,狄少卿和郑侍郎还有那吴仵作都站在门外了,李三娘不解。

    “走吧,三娘子,圣人允了可以直接验尸了,你也参与了,若不怕,跟随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李三娘心想,从自己出门,到听完柔娘的诉说,再回来,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从凉国公府往宫里递信儿,绝不止两刻钟的时间,所以,这么短的时间内,狄少卿是如何得到武帝的允许的呢?

    恍然间,李三娘想到,不会吧?

    难道整个长安城都是不良人的情报点儿?

    这是刚才自己在屋内的话被情报人员听去了,直接传信出去的?

    李三娘的脊梁骨儿一个哆嗦,冒出一股冷汗。

    她想着,自己刚才的话语是否有不妥当之处?

    不会马甲掉了吧?

    李三娘想着之前听到的关于武帝登位的那些八卦,自己这小身板可不是武帝大大的对手啊。

    看李三娘愣愣的不回话,在她身后的美人郎君徐敬真对着狄少卿行礼后问道:“狄少卿这么快就得了圣人的允许了?”

    狄少卿摇摇头,“哪里能这么快,不过是来时圣人已给了我允许罢了,但我想着若能不剖尸还是不做的好,毕竟完完整整的下去,也是给武家的一个交代。可既然吴仵作和三娘子都这么说,那看来有不得不剖尸的需要了。既然如此,那就剖尸吧。”

    李三娘听了狄少卿的解释,才把刚才自己吓自己的那口气吐了出来,这会子站着腿都有点儿软了。

    “既然如此,三娘请求同去。”

第67章 剖尸

    李三娘在现代作为妇产科医生,自然是在学生时代是上过解剖课的,大体老师很珍贵,每次上课每个医学生都很珍惜。

    但治病救人的临床医生和验尸寻找真相的法医还是不同的。

    更别说这跨越着几千年时光,长安的仵作与现代的法医那也是隔着意识偏差的。

    所以,到了停放武四郎尸身的屋子后,李三娘看着吴仵作的一番动作,甚是不解。

    没有专门的衣裳、口罩、帽子也就算了了,但在剖尸前竟还要祭拜一番,这属实让李三娘不解了。

    不过考虑到此时的风气,倒也不断然是全权不解。

    看着吴仵作从旁拿出一皮质的类似书本的包裹来,一展开,里面是各种不同的刀具。

    李三娘这时才觉得人家这是真的专业的仵作了。

    吴仵作刚要解开衣衫,李三娘就出言打断:“等等。”

    吴仵作本来下了大决心要在众人面前剖尸了,这心理建设刚做好,就让李三娘这一嗓子吓了回去。

    “李三娘子还有何指教?”

    李三娘也意识到自己这出声过大了,“吴仵作见谅,是三娘一惊一乍了。”

    在旁郑侍郎看着李三娘说:“若李三娘子害怕了,就直接出屋吧。”

    李三娘赶紧躬身行了一礼,语速极快的说:“是三娘的错,非是故意打断吴仵作。因我自幼有些聪慧,五感灵敏,我阿耶甚是喜爱,幼时就带我在旁看诊。我刚才刚进这屋子,就闻到若隐若现一股香味,但我未放在心上,只当今日与来宴会的小女娘们接触的多,许是沾染上了哪位女娘身上的香气。可我随着吴仵作来到这武四郎的尸身旁,那股子香味越发的清晰了。”

    在场的人听了李三娘的话,心里一紧,李三娘指着武四郎的尸身继续说:“是以,能否在剖尸前,允我靠前细嗅一下,我好确定是否真的有这股暗香。狄少卿,我总觉得这点儿对此案甚是重要。”

    狄少卿并无不可,得了狄少卿的点头,吴仵作就拿着工具让了开来,李三娘用自己的手绢简单折了个三角形捂住了口鼻,来到尸身旁,围着转了一圈,终于在武四郎的腰封那处停下,“狄少卿,郑侍郎,此处的香味最为清晰,还请吴仵作上前仔细搜寻下这处。”

    得了郑侍郎许可的吴仵作就放下仵作工具,在旁竟拿出一副薄膜手套戴上了。

    李三娘在旁看着觉得很有新意,毕竟她曾问过李父有没有什么材质可以制作贴肤的手套,李父倒是说过可以用羊肠膜,但工艺繁琐,制作不易,造价高,多为官家仵作在使用,而且多是查验下毒案时才用的。

    一般治病救人的医师都还是直接上手的。

    就看着吴仵作戴好手套,直接上前扯开武四郎身上的腰封,仔细一寸寸搜检起来,然后在内里的一处找到了一点灰白色的粉末。

    吴仵作小心的把这点子粉末倒在了一旁记录的苏起友情提供的纸张上,先看了郑侍郎和狄少卿的许可,才递给李三娘。

    接过来,李三娘放在离鼻子两拳距离处,再细嗅了一下,就是这个味儿!

    “狄少卿、郑侍郎,三娘虽时少时就学医,但多是治病,于这药上不精通,还请找懂药的药师仔细瞧瞧的好。”

    李三娘把这药粉子递给上前的一位副手,就退回原位,与徐敬真站在了一旁。

    “郑侍郎,老吴我还要不要剖尸啊?”

    吴仵作多少有些无奈,既然被李三娘找到了自己不曾发现的线索,那既然这粉末有些问题,那还有没有必要继续剖尸?

    最后做决定的是狄少卿,既然都到这一步了,那就剖吧。

    除了做记录的副手面色有些苍白,在场包括李三娘自己都面色如常的看着吴仵作开膛剖肚,等把胃袋打开,却是空空如也!

    之前刑部的人自然是审讯过武四郎的四个小厮,拼凑出来就是昨夜武四郎在平康坊玩了个通宵,睡到开宴前一个时辰才来的凉国公府,然后就打发了他们几人,自己去竹林私会了柔娘。

    若是有人下药,多在食物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胃袋内必然还是会有残留物的,可此时胃袋内是空的。

    也就是说,武四郎昨夜在平康坊游乐,应是喝了酒吃了菜,一晚上消化干净,第二日就来找柔娘私会了,且私会前是什么也没吃的。

    如此,那问题的关键就是之前李三娘找出的灰白色粉末了。

    留下吴仵作一人血糊拉碴的给武四郎缝合尸身,几人就又回到了原来询问李三娘的那间房,此时天色渐暗,该点灯了。

    刚坐下,之前去寻药师问话的副手回来了,他先到狄少卿耳边嘶语了一番,狄少卿边听边点头。

    这边还没说完,门口就又来了一人,原是另一部分审讯今日凉国公府内的与武四郎有接触的仆从的人来回话了。

    李三娘觉得,这是摸着真相的边边了。

    本想在这儿听听这真相到底如何呢,李三娘旁边的徐敬真却直接站起对着狄少卿和郑侍郎恭敬道:“看来狄少卿和郑侍郎已是查询到了真相,天时已晚,那小子就先行告退了。”

    “三娘也该归家了,还请狄少卿放三娘归家。”说着李三娘也躬身行礼道,这小命和听真相相比,还是小命更重要一些。

    看完副手带来的仆从口供,狄少卿点点头,略有愧疚的对着二人说:“今日是我心急了,多亏你们二人的帮助,才能这么快查清此案。一会儿你们先回原来的客院,再随一众女娘郎君各回各家吧。”

    最后,李三娘和徐敬真各签了副手记录的证词,用红泥摁了指印,才被送回客院去。

    一起往外走的路上,徐敬真还特意认真的对李三娘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和来处。

    听了他出身英国公府的话,李三娘总算找到了为何觉得他气质出众的原因了。

    礼节上,既然人家通报了姓名,李三娘自然也是开口说出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处的。

    “不过平民百姓,今日多谢徐三郎君的帮助。”这个人情,李三娘得领。

    “好说,好说,李三娘子心里不怨怪我多管闲事就好。”

    回去了,就迎来了高雅惠的询问,随意找了个借口应付过去,李三娘实在不知要如何实话对着高雅惠说,只能找借口避开。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侍女,说了几句安慰话,不过是怠慢了贵客,还请贵客见谅,这就送大家回家。

    和高雅惠一起跟着提着灯笼照路的小丫头七拐八绕的终于走出了这凉国公府,李三娘的心在出了国公府的大门的时候,才真正的安定下来。

    凉国公府大门外,车水马龙,呜呜嚷嚷的,都是各家来接自家郎君女娘的车马仆从。

第68章 回家

    在凉国公府门口,李三娘与高雅惠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

    高雅惠自有仆从来接她坐马车回家,李三娘眼看着高家的马车离开,就也往外走去,她想着估计李二兄是在靠外围的地方等着她呢。

    还未走的太靠外,李三娘就听到“三娘,三娘”的喊声,跟着找了过去,终是在两辆马车中间找到了在找她的李二兄。

    “二兄,我在这儿呢。”

    李二兄听了,赶忙转头,看到是自己上午送去的打扮的甚美的完好的李三娘,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长舒一口气,跑了过来。

    近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李三娘,才略带庆幸的对李三娘说:“吓死二兄了,幸好你无事。可饿了?渴不渴?走,靠着这路边走,我定了驴车在后面呢。”

    不等李三娘回话,李二兄就拉着李三娘的胳膊往外走去。

    熟不知,在凉国公府门口最近的一处马车上,有一个男子正伸长了脖子看着李三娘呢。

    “你若如此担心,何不用你家的马车接了那女娘,主动送她回家就是了。何必在这儿张望。”

    “承先,你不懂。今日本就唐突了她,如何还能如此。看来,那拉她的男子该是其兄长了。既然她安然与其兄长汇合,那就好。好了,我先送你回府吧。”

    房承先披着大氅,坐在车内听了这话,先咳嗽了两声,继续透过车窗往外看,“好啊,那我就等着看你如何娶那女娘归家了。”

    “哈哈,谈嫁娶还早,起风了。”说着徐敬真就从车辕走进车厢,把靠近房承先的车帘放下,“好了,多寿,回府。”

    当然了,这一幕李三娘自是不知的,跟着李二兄躲避着这些马车和人来人往的仆从,还要听着李二兄那担心的话:“你是不知,我早就来了,本想在离门口稍远些的地方等你,也好等你一出来就能看到我。结果,我等的时间越长,这门外来的马车越多,人也越多。我发觉这事儿不对,给了旁边马车一车把式几个钱,才听说国公府出了人命案子,大理寺和刑部的大人都去了。”

    到了李二兄约好的驴车,扶着李二兄的手上了车,坐了下来,李二兄才继续说道:“我恐怕是你在这凉国公府里遇着事儿,急的不行,我去门口通报了姓名,那衙役也不让人进。不过,我看别家去问,也是不让人进的。无法,我先找人送信给家里说可能晚回,就在这旁边等着,看国公府何时能放人出来。”

    “辛苦二兄了,今儿这事儿着实复杂,带回到家里,我再仔细说给阿耶和兄长们听。”

    “我知道,隔墙有耳。不说这个了,看到你平安无事,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能有着落了。”

    李二兄也是有心眼的人,自从知道了不良人这档子事儿,在外是更加小心了,这话也是靠近李三娘小声说的,唯恐赶车的车把式能听到个只言片语。

    “二兄身上可带了银钱?我离家时答应了露珠儿买糖给她的。”

    “好说。”李二兄撩开车帘,对着赶车车把式说:“老季,在香桂记停下,我们下车买些糖。”

    “好咧,香桂记停一下。”

    等路过香桂记,李二兄和李三娘下车花了一两银子买了几样糖果,才上车往家赶。

    夜晚,行人少,车也少,小半个时辰,终是赶到了李家医堂门口。

    李二兄多付了一倍车把式钱不说,还特意拿出纸包的一小包糖果给老季,“别推辞,今儿是事儿赶事儿,让你等久了,这糖拿回家给孩子甜甜嘴儿。”

    “李药柜办事儿敞亮,得,多谢了,下回有活儿,再叫我咧。”

    等李三娘进得家门,被李大嫂帮着拆了发髻,卸了妆容,换了家常衣裳,坐下喝上李母熬了一下午的红豆粥时,都快到了露珠儿睡觉的时间。

    放下红豆粥,拿出糖果给露珠儿看了一眼,告知自己没忘与她的约定,买了糖回来,但天色已晚,今日是不得吃了,明日起来再拿给她吃。

    “阿娘,珠儿省得,晚上吃糖对牙不好,长黑虫。”

    “那阿娘的乖露珠儿,就先睡下,明日阿娘再拿给你吃。”

    哄睡了露珠儿,拖着一整日在外奔波的疲惫的身体,李三娘还是得到正堂去给李父李母他们交代一下今儿再凉国公府发生的事儿。

    同上次全家开会一样,只不过这回李二嫂是抱着小五郎过来了,现在小五郎大了些,喂饱之后放在篮子里,就算有声音,自己也能睡得香甜。

    这回,李三娘提议,让李三郎和李四郎都来听听,别再因为年龄而把他们两人当做孩童了。

    因着李三娘越发觉得自己这遇着的事儿越来越多,接触的人的门第也越来越高,且她还想着以后重走行医路,要在长安城里开堂坐馆。

    她害怕若是有些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儿没给家里交代清楚,会让家里人因为不知道而吃亏,甚至被当作筏子害了全家。

    李三娘最是讨厌善意的谎言这种事儿,再是善意它也是谎言,只要是谎言那就是欺骗。

    在现代李三娘看的影视剧里那些戏剧化的东西,不多的是因为家人之间善意的谎言而造成的误会么?

    影视剧里主角还能有个好的大结局,现实生活里哪里有那么多欢喜大结局。

    所以,李三娘觉得绝对不能隐瞒家里人,每个人都不能够被隐瞒。

    现在是露珠儿和小五郎年纪还小,沈秋娘毕竟还是个外人,未能告知他们,以后等露珠儿和小五郎年岁长起来,自是要让他们一起参与的。

    沈秋娘就看以后她是会继续呆在李家,成为一家人,还是会离开,到时再说。

    所以,此时,正堂里,除了在自己屋里的沈秋娘,李家全家人都在,只不过,小五郎是睡在篮子里,露珠儿是睡在一旁的矮榻上的。

    李大兄也趁着月色回来了,还和李三娘、李二兄一起用了李母和李大嫂留好的晚食。

第69章 媚药+五石散

    耗费了小半个时辰李三娘才给众人详细讲了今日自己在凉国公府的遭遇,说完后,李三娘茶都喝了一盏了,在场的十几号人,从李父李母到四小只都没什么表态。

    四小只里,就连李四郎都紧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大事一般。

    这小表情,让李三娘觉得十分可爱,就对着李四郎微笑的问:“四郎,可是想到了什么?眉头都要皱成蚯蚓啦。”

    “小姑,我是想今日小姑还是太危险了,要不,以后小姑要是出门,不论是叫大兄还是阿耶或是大伯都好,总要跟着一人去,好保护小姑。”

    李三娘实在没想到李四郎竟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愣了一下,就眉开眼笑道:“小姑平日里没白疼你,都知道心疼小姑了。”

    不过,李三娘就着李四郎的话,倒是兴致勃勃的问李大兄:“大兄,你可跟我说实话,这世上真的有轻功么?那英国公府的徐三郎竟真的带我上了一人高的假山石!”

    李大兄还在心里琢磨刚才李三娘说的话呢,正琢磨着是不是因着武四郎的命案,才让金吾卫今儿又换了口令和巡逻人员的,就听到李三娘这好奇的问话。

    “大兄,你可会这飞来飞去的功夫?”

    李大兄无奈摇头回答:“轻功倒确实是有,不过会的人不多,这功夫到都是江湖人士会的多些,需要天分。我是跟着战场拼杀的武将学的武,自是不会这飞来飞去的功夫。但借助工具,上一人来高的墙还是可以的。”

    李三娘听了李大兄的话,内心略感安定,若这轻功多数人都能学会,那不会的人岂不是吃了大亏?

    幸好只有少部分能学会,还好还好。

    “大兄,你看露珠儿可有天赋?我总觉得这世道,女娘会点儿武也是好事,我现在开始学是晚了,但露珠儿还小,等她骨头长成了,学起来也可以啊。”

    不待李大兄说话,李母就张口笑骂李三娘:“我看你是被今儿的事儿吓着了!露珠儿才几岁,你就想她去学!我的露珠儿有四位兄长,哪个不能护着她!还用受苦去学那个!”

    “阿娘,你不懂!谁会都不如自己会!”

    看她们母女俩就要吵起来了,李父抬手插话道:“露珠儿学不学武的事儿回头再说。现在是三娘遇到这个武四郎命案的事儿。你们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李大兄先开口:“阿耶,既然三娘已经实话实说,也洗脱自己的嫌疑了,还帮了狄少卿找到了那药,目前也放三娘归家了。那就是没事了。倘若以后有事,咱们现在在这儿瞎想也没用。倒不如,心里有个数,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李二兄和李三娘都对李大兄说的话表示附和。

    李三娘又对李父仔细描述了一番自己闻到和见到的那藏在武四郎腰封内侧的灰白色粉末的样子、气味,想问问李父是否能判断出这到底是什么药?

    “我听你说的,再加上那武四郎的死法,倒是心里有几分猜测。”李父看看在场的四小只,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

    “阿耶,到底是什么?”

    “这药该是掺了媚药的五石散。虽然孙思邈医师早就说了此方不好,任何一位医师遇着了都该焚烧药方,决不能留下一字,以免以后还有人照着此方吃散,祸害终生,自己丢了性命不说,还连累家人。但是,未加入医药联盟的乡野村医或是来回流动的游医郎中,并不是个个都有此心能遵守规矩的。尤其是有些信道的有钱富贵人家最是听骗了。”

    “阿耶这么一说,我就懂了。这个联盟里有下过文书,是药柜上不会给抓的,若是出现那几味主药在药方上,想买不仅要留下姓名地址,还要有联盟里的医师署名才给抓药的。”

    “既然按照阿耶和二兄说的,管控的竟如此严格,怪不得当时狄少卿在副手问话回来后就胸有成竹了,看来这条路子是好查的。”

    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番,除了李三娘自己,就连包括李大嫂和李二嫂在内的其余所有人达成了一个共识!

    那就是,以后李三娘出门,身边必定得有一人跟随,随便谁都行,但一定不能单独放李三娘自己出门去了。

    今晚听了李三娘说的这些事儿,李母心中着实不安,深夜,让李大兄点灯,带着还清醒的全家人,一起都去之前在玄都观请回来的神像前上了香,求保佑平安。

    就连李父现在心里都相信之前李二兄说的话了,怕不是李三娘被道姑传道后,这命里就要不断的遇事好治病救人以来传道世人。

    “以后有机会要是遇到那英国公府的徐三郎君,是该好好谢谢人家,要不是人家出手阻止了你,你今儿还不定能平安回来的。”

    “好好好,都听阿娘的。”李三娘对李母这行为,无可奈何,只有配合。不过想到今日美人郎君的帮助,到真觉得是该谢上一谢的。

    次日,李三娘实在是心里怕了,没再出门,好好的在家帮忙收拾药材。

    中午吃午食时,李二兄才一拍脑袋,抱歉的对李三娘说:“昨日昏头昏脑的,忘了告诉你,高老医师那里来信了,联盟里觉得你上次讲的不错,考核资格是稳稳拿到手了。但须得你再给大家再讲上一次,是该着上次时间短没讲完的那些。因着孙医监的也想来听,就得等他休沐时再组织大家一起了,所以具体时间,回头再通知咱们。”

    李三娘点点头,心想,终于,任务五有了开头,任务进度一直不走,自己心里也不得劲。

    下晌儿午睡起来,陪着露珠儿和小黄玩扔蹴鞠球的游戏呢,李家再一次有衙役登门了。

    是刑部差人来请李三娘去刑部问话的,这不是昨日李三娘有在自己的口供书上签字摁手印么。

    衙差的解释是说,狄少卿今早报了上去,武帝听了,觉得真相竟是如此,就派了只对武帝一人负责的明面上负责整个儿长安的不良人来重新整理一下此案。

    所以须得李三娘再去一趟,无大事,就是问询一下。

    那官家召唤,升斗小民焉敢不从?

    把露珠儿托付给李大嫂,和李父李二兄交代了一声,李三娘就准备跟着衙差走。

    李二兄本想跟上,衙差不允,说没甚大事,狄少卿都有交代,回头会给好好送回来的。

第70章 真相

    等李三娘跟着衙差来到刑部门口时,竟在门口遇到了还是穿着那一身儿靛蓝色道袍并束着白玉簪的徐敬真。

    “李三娘子,安好。”

    美人两句你都先打了招呼,李三娘自然得回话,行了礼李三娘面带微笑的说:“徐三郎君,安好。徐三郎君也是被叫来问话的?”

    “是。一起?”

    如此,李三娘就和徐敬真并肩跟着衙差进了刑部。

    到的屋子里,李三娘觉着自己估计是沾了旁边的英国公府的徐三郎的光,不仅有座位座坐,还有茶喝,并上了一盘糕点。

    稍等了片刻,上次见过的刑部郑侍郎和一穿着圆领黑色绣着繁复花纹的窄袖锦袍戴着帽子的男子一起走了进来。

    李三娘作为一个五感灵敏的人,在这男子一进场的时候,就在他的身上嗅到一丝血腥味儿。

    李三娘心想,乖乖,这是一尊大杀神。这得杀多少人,身上才会缠绕这细密不散的血腥气啊。

    在郑侍郎的介绍下,三人互相通了姓名,这位就是武帝身边锦衣卫第一人,薛耀薛指挥使。

    锦衣卫是武帝登位后自己创建的,直属武帝,仅对武帝一人负责,就连俸禄都是走的武帝的私库,可以说是最为忠心的人了。

    锦衣卫做的事儿从事侦察、逮捕、审问,也有参与配合禁卫军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等。

    但大面上做的还是武帝最为紧要的事儿,不做脏事儿,走的是正路子。

    毕竟做脏事儿的有不良人。

    薛耀坐在上首,语气冷酷的说:“今日我奉圣旨来问询二位,二位的证词我已看过,只是有些细节问题,想要仔细确认。”

    “上有所询,知无不言。”

    徐敬真开了口,李三娘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点点头。

    如此就在这冰冷冷的公事公办的氛围里,郑侍郎充当了司直,在旁记录起了三人之间的问答。

    经历了半个多时辰的被询问,李三娘和徐敬真从屋子里被送出来时,额头都冒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李三娘临出门时,回头瞅了一眼薛耀,浑身一激灵,心里想着,这不愧是武帝身边的能人,这和之前在凉国公府被狄少卿和郑侍郎询问完全是两个样子。

    薛耀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冰冷的剑,就悬在你的头顶,问话之犀利,很有对待犯人审讯的那个味儿了。

    可李三娘是大大的良民啊!

    只不过因为好奇心,巧合卷进了这案子里去了。

    走出刑部的大门,李三娘在心里再一次警告自己,绝对绝对不可再好奇什么了!

    好奇心害死猫,自己可没有九条命!

    站在刑部大门外,李三娘正想和徐敬真客套几句分开,话还没说出口,徐敬真就低头躬身行了一礼道:“李三娘子,我听闻了之前李三娘子之前救人的佳话,甚是佩服。”

    “多谢徐三郎君夸赞,运气,运气而已。”

    李三娘心想,这是咋了?回去调查自己去了?把自己的扬名的事儿都查了个底儿朝天?

    “实不相瞒,我有一至交好友,自幼有疾,看了不少医师不见好转,听闻李三娘子的医术与众不同,就想着请李三娘子看上一看,可否方便。”

    徐敬真看着李三娘不得其解的样子继续认真说:“李三娘子现下他就在不远处的那茶楼上,劳烦李三娘子医者仁心了。”

    李三娘此时此刻哪里还敢去接触什么高门贵族的人啊,只想回家。

    遂开口拒绝:“徐三郎君谬赞,我只不过一未得认可的懂几分医术的女娘罢了,哪里能去给他人看诊。徐三郎君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徐敬真看李三娘真的不想去,就稍稍走进一些小声说:“三娘子就不好奇这武四郎案的真相到底是何?去了茶楼,我可仔细与三娘子分说。”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李三娘心下也有些好奇,遂点了头,就随着徐敬真往不远处的茶楼走去。

    到了地方,李三娘看着这两层的茶楼的招牌叫清净楼,挺有意思的。

    一进去,就被小厮引着上了二楼。

    进了一处包间,李三娘就被徐敬真引着介绍了房承先认识。

    李三娘虽说不是颜控,但谁又不喜欢看美人呢。

    这徐敬真本就是少见的美人郎君了,没想到他的至交好友也是一清俊贵公子,只是眼下青黑给这清俊的容貌减了几分。

    互相通了姓名,听着这病弱郎君一边轻咳一边介绍自己,李三娘心里就对他的病症有了几分猜测。

    刚坐下,就有小厮上来送了清茶和几样茶点,李三娘还隐隐听到了琴音,想着该是在别的包间演奏传了过来的。

    李三娘跟着来这茶楼就是为了听真相了,再喝了一口清茶后,就看着徐敬真不说话,示意他快说。

    徐敬真不知是为了逗李三娘还是真的渴了,足足喝完了一盏茶,才把桌上小点往李三娘面前一推,眉笑眼开的说:“三娘子尝尝,此处的茶点甚是有名。”

    房承先在旁瞧着,哪里还不知道是他哄了李三娘前来。

    李三娘看他还不说正事,就要开口询问,就又听徐敬真笑眯眯的说:“三娘子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

    武四郎是武帝亲二兄的庶出子,早就娶妻有儿有女,但此人虽不是欺行霸市之徒,却十分贪花好色,还就喜欢年龄小的鲜嫩女娘。

    而那柔娘本名叫作赵柔蝶,是赵丹蝶的庶妹。

    赵丹蝶这人,李三娘还真就认识,就是李三娘在潏河边救助凉国公府的契苾雅彤旁那个指挥女武卫协助李三娘的金簪女娘,也就是契苾雅彤的外家表姐。

    也是因着这层关系,赵柔蝶才能来参加凉国公府的宴会,不然她一个庶出女哪里有这资格参与贵女们的宴会。

    这赵柔蝶也是一能人,不仅和武四郎有着私情,还与凉国公府世子有交情。

    赵柔蝶这种女娘知道自己是庶出女是不可能与皇亲国戚扯上关系的,所以她就又勾搭了凉国公府世子,想着进府做妾也是一个好去处。

    可凉国公府内世子的阿娘,也就是大夫人她最讨厌这种妖妖娆娆的小女娘,就算世子恳求,也不同意这种女娘进门。

    结果,世子竟求到了老夫人那里去,老夫人本就与大夫人不和,如此就凭着这事儿打起了擂台,老夫人有意想同意这赵柔蝶进门做妾。

    如此,大夫人就找人去调查赵柔蝶,还真就查出了她与武四郎有私情的关系。

    因此,大夫人想在长安众多高门贵族的郎君女娘们都在的赏花宴上,引人去抓赵柔蝶和武四郎的奸,摆脱这门亲事。

    大夫人的人就在平康坊找人买了一些助兴的药,也就是李三娘在武四郎腰封里找到的灰白色粉末,前一晚就买通平康坊里一家武四郎常常去的女娘,让她把这药粉下在武四郎身上。

    谁能想到武四郎在平康坊玩了个通宵不说,还喝了酒,又来找赵柔蝶求欢,这么亏空之下,就出了意外,一命呜呼了。

第71章 中毒

    李三娘听了这个真相,顿觉高门贵族的后院儿真是是非多。

    这武四郎只能说是命中有这么一劫了。

    “不过,为何这药粉在腰封内却可令人发病?”

    这一点李三娘想不明白,一般的毒物都要入口才可,就算高明些,也是要吸入或者皮肤接触的,这隔着衣裳,藏在腰封里的药粉,要如何影响呢?

    “具体的我不甚清楚,但我想大概是前一晚在平康坊时,已是下了一些在酒中的了。后来这一部分才藏在武四郎的腰封里。你说,有没有可能当时出了一身汗的武四郎因着贴身,汗水浸透了才沾染了药粉?”

    李三娘还是想不明白,但不否认徐敬真的猜测是有一定可能的。

    真相听了,茶也喝了,点心吃了,李三娘就想起身告辞。

    这时,徐敬真却面色一凌严肃了起来,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对着李三娘行了一礼,才正儿八经的说:“还请李三娘子看在我费尽苦心打听到这真相特特来说给你听的份上,为我这好友看上一看。”

    李三娘从徐敬真的表情和口气以及眼神里看到了徐敬真的真心,他是真的想抓住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来帮房承先活的。

    “原来李三娘子还通医术,当真厉害。咳咳。敬真是关心我,我这病自娘胎里就有,这么多年不过用药吊着罢了。李三娘子大概不知,我被太医署的前署正判定活不过二十五的。而我今年,已二十有一”

    看着房承先面带微笑无怨无恨的甚是平淡的说出这番话来,李三娘听了,就懂房承先的意思了,估计是以前有过希望,但每次都失望,所以最后只能一丝希望也不要,才能在最后不失望,不绝望。

    等着小厮再次上了茶,李三娘倒是来了兴趣,遂对着房承先缓缓说:“我不过是还未被医药联盟认可的懂些巧法医术的女娘罢了。徐三郎君央我前来,也只是作为一个担心朋友的友人而已。房郎君何必如此?”

    房承先看了一眼徐敬真,眼神里询问,这就是你昨日说的你遇到的甚是有趣的女娘?

    徐敬真点点头,用眼神回道,你看,是不是很有趣?

    房承先无奈苦笑了一下,然后又是咳咳两声,“既然李三娘子来都来了,那就劳烦为我瞧上一番。无论如何,承先都是感激的。”

    至此,李三娘抬手示意房承先伸手,在旁的房承先的小厮多寿倒是有眼力劲,拿了一个小软枕给房承先垫着手,使房承先的手臂和胸口在同一水平上。

    李三娘就放了三指到房承先的手腕上,仔细辨脉,这诊脉的方式是打小儿李父教的,又因着李三娘天生五感灵敏,就比他人更有优势能辨出细微的不同来。

    本来李三娘一进来,就看了房承先的面貌以及体态,更是在旁听了他的呼吸以及咳声,当时心里就有几分明了,觉得这不就是典型的肺心病么。

    只不过房承先的年龄比较年轻而已,可能先天就有不足,才导致如此年轻就病入膏肓。

    虽然没有听诊,也无法照片子,但房承先的这些症状都十分典型,简直就是教科书级的肺心病的临床表现了。

    可这会子,李三娘给他辨脉,却觉出了几分不同。

    本来房承先就没放几分希望,只不过友人的盛情难却,那就给李三娘诊上一诊又如何呢?

    房承先是没听过曾经名扬长安的李三娘的名声,他自幼体弱,少时就由太医署的署正看诊,吃着好药,费尽心力的活过了成丁,本以为能好好活了呢,结果及冠那天吐了血,要不是署正刚好在自己冠礼上,还随身携带着金针,救了自己一命,自己早就死了。

    这么多年看了多少名医,也就前太医署署正的方子吃着能有所缓解,房承先自己早就放弃了,觉得能活过一日就活一日好了。

    徐敬真在旁看着,却看出几分不同来,李三娘那蹩着的眉头,足以证明她是诊出了点儿问题的。

    一刻钟的时间,李三娘一直在辩脉。

    屋子里除了两个小厮之外,只有徐敬真、房承先和李三娘三人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除了旁处传来隐隐琴音似有似无,整间屋子都寂静无声。

    小厮是不敢出声,李三娘是要静心辨脉,徐敬真和房承先是不便打扰。

    结果,李三娘这一刻钟听了右手,又示意房承先伸出左手来。

    这一回的时间倒是短了些,一盏茶凉的功夫李三娘才收手。

    未等徐敬真问李三娘是否诊出了什么,有没有救房承先的法子,李三娘就对房承先说:“还请房郎君伸舌,我看一下。”

    房承先并无不可,他之前给其他医师看诊,也是有伸舌这一动作的,知道这是医师看诊的一个方面,遂坦荡的把舌头伸了出来。

    李三娘让房承先舌头上抬,好观察一下舌下。

    看完之后,李三娘内心在打架,一只小恶魔,一只小天使。

    小恶魔说,本就没什么自保能力,怎么还能参与这等是非之中?不怕连累了李家?不怕露珠儿无法平安长大了?

    小天使说,你本就是医师,治病救人是本分,是责任,既是相识一场,哪里能不管不顾?

    徐敬真在旁看着李三娘这面部表情一会儿一个样,心下一阵激动,感觉李三娘这是真的看出点什么了,但碍着身份不敢说。

    “三娘子,尽管说,你尽管说!今儿出了这门,我保证绝不让任何人能牵连你!”

    房承先也不是傻的,一开始不抱希望,倘若真有活的可能,谁又想去死呢?

    李三娘纠结的看着说大话的徐敬真以及一脸激动但又假装自己不激动的房承先,内心焦灼不堪。

    最后,实在无法放任不管的李三娘对着徐敬真斩钉截铁的说:“徐三郎,我只跟你俩单独说。”

    李三娘眼神示意徐敬真让屋内的两个小厮出去。

    徐敬真实在没想到,竟到了这个地步,是贴身小厮也不能听的地步。

    但为了一丝希望,徐敬真抬手让自己的小厮无为出去等着,房承先也挥手让自己的小厮多寿出去。

    等屋内只剩三个人后,李三娘看着房承先同情的用仅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房郎君,你,中毒了。”

第72章 房承先

    本来在一旁端着茶杯喝茶假装自己不在意,实际上却非常在意,恨不得竖着耳朵听李三娘讲话的房承先,在听了李三娘说他是中毒了的话后,一个激动下,茶杯从手中跌落,温热的茶水撒了一身。

    这茶杯倒是坚固,在旁滚了一滚还是完好无损的。

    徐敬真反应快,直接从一旁梳洗的架子上拿了布巾子去擦,还好只是小半杯温热的茶水而已,弄湿了一点衣衫,不怎么碍事。

    等徐敬真埋怨他怎么不小心一点儿的时候,房承先却先对徐敬真笑笑,再甚是肃穆的撩撩衣袍,站起躬身低头,十分郑重的给李三娘行了一礼,语气庄严道:“还请李三娘子救我一命,任何要求承先都可答应。”

    李三娘却傻傻的坐在座位上,看着这衣衫上带有茶渍也难掩清俊贵公子气质的房承先恭敬对着自己恳求的样子,实在是被镇住了。

    看着房承先还是双手交叠行礼,李三娘赶紧站起来往后一退,连带的椅子翻在一旁,“房郎君不必行此大礼,我也只是看出一点儿矛头,断不敢说什么救命的。”

    这时,徐敬真就拉了房承先坐下,也扶起了被带倒的椅子,对着李三娘安抚道:“三娘子,你坐,承先从未想过是中毒,还请你细细说说。”

    徐敬真说到中毒二字却是只发音不发声的,李三娘也不傻,这是怕隔墙有耳?

    也是,这屋子连隔壁的琴音都能听到些,哪里能保证刚才摔了茶杯,带倒椅凳,以及说话声不被人听到呢。

    更别说,门口还站着两个小厮,其中一个还是房承先的贴身小厮,焉知不是谁的钉子?

    因为徐敬真的话,也恢复了情绪的房承先苦笑了一下,才缓缓道:“让李三娘子见笑了,是我一时心切吓着李三娘子了。这么多年了,我只当自己是自幼有疾,生来就不是个全乎人,来这一世也不知是为何。”

    房承先落寞的声音,真的让人不落忍。

    “虽然我早就认了命了,可不过弱冠的年龄,又怎么能不想活呢?哈哈,乍一听李三娘子的话,我太过激动了。我啊,是太想好好活的长长久久了。”

    说着,房承先拿起茶壶,好好的给李三娘倒了一杯清茶,示意李三娘饮用,如此,算是把刚才的行为作了解释。

    李三娘觉得,既然决定说实话了,那就还是实话实说好了。

    然后,李三娘就不忌讳了,严严正正的从房承先幼时有记忆以来的病症表现,吃了什么药,吃了多久都一一问了,就连他一直在吃的方子也让房承先默在纸上看了。

    看着药方子,李三娘现在是真的觉得自己又卷进人家家里的腌臜事儿了。

    小半个时辰的详细询问,李三娘就拼凑出房承先这二十一年来的日子了。

    有同父同母的亲姐姐三人,亲阿娘生他时难产,没熬过他满月便病逝了。

    因他体弱,为了子嗣计,他阿耶又娶了继妻还纳了两个妾,如此他就又有了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但房府还是没有健康的郎君降生,素有名声的前太医署署正又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

    所以,在他及冠后,房府里他的阿婆和阿耶都在逼他相看女娘娶妻,都希望他留下一男半女,把房家传承下去。

    但他自己厌恶自己病弱的身体,实在不想祸害其他小女娘,就怕自己指不定哪一天就死了,让嫁进门的小女娘守寡。

    “房郎君,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千万别激动。”

    房承先愕然,后又点点头,“三娘子,请说。”

    “你这药方子应该是最近这一段时间变得吧?”

    “是,我今年过了二十一的生日后,家父就又请了梁医师上门为我诊脉,换了这个方子。是这方子有问题?有毒?”

    李三娘看着这方子里的几味药,带着同情的看了一眼房承先,实在不知道这话要怎么说。

    “三娘子,你快说吧,我都要被你这打哑谜急死了。”

    徐敬真在旁着急的不行,插嘴道。

    “梁医师我也听家祖说过,是位厉害的医师。我与我阿耶都甚是敬服。你这么多年能挺过去,他开的方子自然是管用的。听说他有一手金针手法甚是厉害,我还一直想要见识见识的。”

    “既然药方没问题,你干嘛这么看承先?”

    房承先自己是病人,一直呆在家里的那个环境,看李三娘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有几分猜到了,他也看着这张自己默写出来的最近在吃的药方子,绝望的对李三娘说:“是这药方子有其他问题吧?”

    李三娘点点头,指着方子上几味药说:“之前梁医师给你开的药方都是固本培元,养护脏气的,让你静养也是为了让你活的更久些。可换方子后,这几味药是养肾的。你的身体养肾也没错,可主要还该是在心肺上,并且这几味养肾的药量过多了。至此,就是在催发你身体内本就少的元气,去蕴养肾脏,无异于提前消耗生命力,加速你的死亡。”

    “哈哈,”房承先听了李三娘的解释,右手捂住胸口,哈哈笑了起来。

    “承先,你......”

    徐敬真一开始没搞懂为什么养肾脏就不行,听到后面说是耗费生命力,加速死亡,就懂了为何房承先这般了。

    笑着笑着,房承先的笑声就变得像哭声一样,“咳咳,所以,梁医师应是听了我阿婆和阿耶的话,给我改了方子,希望我能在死前,养的好一些,好给房家留下一个种。就算我本该二十五死,为了子嗣计,让我早点死也要留下一个种。”

    李三娘还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三娘用眼神示意徐敬真,你至交好友都这样了,你还不上前说点什么劝劝。

    徐敬真接收到李三娘的眼神,却是摇摇头。

    徐敬真相信,他认识十年有余的房承先不是会一直沉浸在被家人放弃或者说是被家人抛弃的境地中的。

    果然,房承先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再睁眼时,就还是那个温和的清俊贵公子了。

    “三娘子,既然方子没问题,这中毒又从何谈起呢?”

第73章 谁想嫁入国公府

    李三娘能看出中毒,还真是因为自从那次夜半时分在参加完灯会回家,闻到血腥气后,李三娘就着急家里进了歹人,才硬闯了李父李母的房间,被不可先生算计加入了不良人。

    那一晚一家子也都听了李父李母讲古,说了李父真正的江湖人称毒阎王的师傅的事,后来暗地里,李父就把那部分毒阎王留下的关于毒术的手册交给了李三娘。

    虽然李二郎一直对这册子十分感兴趣,但李父怎么可能真的给以后有望走仕途的李二郎,让他去学习这说起来不算什么正道的毒术呢。

    本来李父是想要直接断了关于毒术这方面的传承的,当时接受毒阎王的传承时,也是说好了只传李父这一代,若下一代李父找不到徒弟那也就算了。

    毒术那部分既讲了毒药,当然也讲了解毒,可毒阎王之所以被称为毒阎王,就是他的很多毒药都是没有解药的。

    对,毒阎王配出了千奇百怪的各种毒药,只有一小部分是随之配出了解药了的,剩余大部分都没有解药,也因此,毒阎王靠着毒药在江湖立足,更因此,毒阎王靠着没解药在江湖里被不停的追杀。

    李父就觉得这个不好,所以才想着直接断了传承,毕竟李父只教过李二兄和李三娘,且两人都是学的正道医术,是治病救人的那种。

    李父也觉得自家这种平民百姓,生活在大唐长安,可以说最为安全的地方,再是江湖人来了也得老老实实的地方,根本就一辈子不会接触毒药这东西,那就没必要学了。

    且,李父十分害怕接触了毒术,会不会坏了一个人的品性,毕竟他那便宜师傅就是做多了坏事最后才会被仇家追杀的。

    毒阎王曾经为了钱财,专门卖,不对,应该叫定制,他专门给有钱豪门定制符合他们要求的毒药,一是为了钱,二是为了钻研毒术。

    可后来李三娘被迫加入不良人,李父总觉得以后李三娘的危险会更高,思索了两晚上,和李母商量来商量去,就觉得还是把手册给李三娘自己看看吧,李三娘要是有心学,那就学,无心那就真的断了这传承好了。

    所以,最近在研读毒术手册的李三娘,还真是赶巧了,看到了其中一味毒药的药性与房承先的症状十分相似,这毒药就叫胭脂红。

    这药是从母体怀孕时就开始下毒,可使婴孩顺利出生但母体不过月余就死亡,然后按着岁数再下两次,就可致人从小表现先天不足的样子,然后在十岁上下心脏受不了如此重的负担从而爆裂而亡,会口吐鲜血,鲜血如同胭脂红的颜色,死法十分之痛苦,且走进死亡的过程也是令人胆寒。

    但房家高门贵族,多少好药都能找得,又有擅使金针且开方厉害的梁医师在,这才一步步让房承先保命至今。

    这毒药最厉害之处就是,一般不是精通毒术的医师是诊不出来这是中毒了的,最多以为是先天不足造成气血亏虚,进而一步步的在心肺上都出现问题,最后夭折。

    且随着中毒者年龄的增长,逐渐加大的身体负担,就越发的表现为是心肺自带的问题了,更无法看出其实是中了毒。

    但刚才,李三娘在辨脉过程中发现房承先的脉象与肺气肿病人的脉象是有些相像,可细微之处总有不同,尤其是心脉上总觉得异样。

    也是,李三娘是有着现代思想的人,并不受限于房承先的家世门楣,以及她虽然知道梁医师医术了得,但并不会偏听偏信,要是一般医师先入为主,觉得房承先已被前太医署署正确诊了,且说出活不过二十五的话,那再让他们诊脉,他们就会自觉加持滤镜,认为就是如此。

    可李三娘不同,她这是现代做妇产科医生是养成的循证医学体系下的思维,任何病人都得自己看过了在本院做了检查后,才能根据所学去判断。

    再加上她天生五感灵敏,最近又在学习毒术,这才大着胆子猜测房承先这是中了毒。

    这最典型的一点,也是最好辨别的一点就是中毒者会在舌下根部有白色点状脓疱呈现,并且随着中毒加深,这针尖大的脓疱会变大变多。

    不是学习毒术的医师看了,只会觉得房承先这是肝火旺气虚的一个表现罢了。

    而刚才李三娘去看房承先的舌下时,那脓疱已不止针尖大了。

    也正好,印证了梁医师的话,最多三年半,房承先就会一命呜呼了,也就是他再不解毒,是真的活不过二十五的。

    更别说,如今他改了药方子,现下是三年半也活不到了。

    如此这般的对房承先和徐敬真解释了一番,他俩倒是有眼力劲儿,都没问李三娘怎么知道的如此奇毒。

    李三娘心里猜测,不会当年给房承先母亲下药的人就是从毒阎王手里买的定制毒药吧?

    如果真的是,那自己不帮着解毒就真的有点儿心里过意不去了。

    毕竟自己现在是在学毒阎王的医术,严格来说,也算是毒阎王的徒孙了,毒阎王造的孽,自己来负责,好像也说的过去。

    在一旁听李三娘认真解释的徐敬真缺在心里想着,我看上的女娘果真是有两下子,今儿请了李三娘来给房承先看诊真真是对了!

    “房郎君,是不是已经开始咳血了?”

    房承先实在没想到,李三娘竟真的说出了自己的症状,确实,早前他一直都只是咳痰或是干咳,近来夜间他咳嗽时,痰液中已是带了血丝。

    不过也只是夜间严重些,所以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房承先点点头,但现在却是只关心自己的性命,“三娘子,你同我说实话,我这毒,可还有办法?”

    还好,这胭脂红在毒阎王的手册中是有解药的,可上面并未说中毒之深已到房承先如此程度的可还能解毒?

    若能解毒,是不是会损害寿命?

    “房郎君,徐三郎君,解药是有的,但我从未为人解过毒,也不知若真的按方子来,是不是真的能解毒,倘若不能解毒还加重了症状,也是有可能的。并且,我还有些顾虑。”

    “三娘子,你有何需求,尽管说,承先必定是能答应的,无论是钱财或是什么难事,都可以。若他无法做到,我徐敬真也定然相帮,必让三娘子心满意足。”

    听了美人郎君的仗义执言,李三娘倒没觉得他们会认为自己是个会趁人之危的爱财爱权之人。

    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年至交好友,是真的能为对方两肋插刀的,现下徐敬真也就是关心则乱,才语出狂言。

    看李三娘还是一言不发,顾虑满满的样子,徐敬真也是豁了出去了,他本就见李三娘第一面时,就觉得李三娘与其他女娘不一样,很是与众不同,但是,他觉得是好的那种不同,所以现在他就大胆开口:“三娘子,若你想进国公府也是可以的,我徐敬真愿娶李三娘子为妻!”

    别说李三娘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在旁的中毒当事人房承先听了都脑子转不过弯来。

    这好好,不过是医师治病救人解毒的事儿,怎么就扯到男女婚嫁上了呢?

    徐敬真可是现任英国公的嫡亲幼弟,且在长安美人榜中排名第三,虽然年已二十九,但曾经放出话去说自己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在长安城多数贵女女娘眼里可是最应该嫁的郎君第一人。

    房承先听了这话,还以为徐敬真是为了他,要把自己的婚事都许出去了。

    “敬真,你不必......”

    李三娘终是反应过来了,“别,别,别,打住!我李三娘既然决定告知你们实话,自是不会放弃救治房郎君的。我并非贪财好色之人,虽然我已带女和离归家,但并无二嫁意愿。徐三郎君切莫随意拿此事说嘴。”

第74章 乱家之源

    李三娘看着徐敬真连嫁娶之事都说出口了,也不再扭捏,直接对房承先说:“房郎君,毒,我一定帮你解。但我也不好直接给你希望,我之前也说了自己从未给人解过毒,也不知毒已入了五脏六腑这种,若是给你解毒能否可行?是否会妨碍你的寿数。”

    “李三娘子只管出手,是活是死都不赖李三娘子。这事,我可提前写了契书来。”

    这一个多时辰的接触,李三娘也能分辨出房承先并非无知小人,他只是太想活下去了。

    “契书的事,好说。我之前说自己顾虑的倒并非之后我帮你解毒之事。”

    徐敬真这就奇怪了,既然不是解毒这事有顾虑,那能是什么事有顾虑?

    “三娘子,咱们二人可是一起在刑部里过命的交情,我与承先也是多年好友,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李三娘转头白了一眼徐敬真,才继续开口说:“若要我给你解毒,这梁医师开的药方子定是不能继续喝了。可刚才我听你说的你家的状况,他们怕是不会同意,这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我就与你直说了?”

    房承先听出李三娘话语里的踌躇,猜想到了一些,怕不是自己阿娘的死和自己中毒这事儿是家里哪位的手笔吧。

    看着房承先点了头,李三娘才继续说:“这另一方面就是,此毒第一回要下在有孕妇人的饭食中,第二回则要在周岁前下,最后一回在三岁前下,如此三回,就会满满虚弱,心肺无力,最后咳血而亡。所以,能下毒之人必是亲近之人。”

    一瞬间,房承先的脑海里就闪过数段片段,心里从府里父亲的妾侍怀疑到父亲自己身上。

    “所以,若真的想解毒,你最好从你家搬出,离了眼线,也便宜一些。”

    疏不间亲啊,李三娘本不想如此,可就房承先这个表现,那是真的再不解毒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房承先自己倒并未觉得李三娘这话诛心,他自幼有疾,怕过了病气,自己在府里住的院落与家里其他人都离的挺远,虽然衣食住行没被苛待,但其实与家人并不亲近。

    要不然,也不能与十六岁才从武当山归家的徐敬真交好了。

    因着,两人都是疏情郎阔的性子,合得来,才交往的多。

    最后,李三娘看着窗外的夕阳西下,是真的够晚了,这半下午都在茶楼这儿了,中间也没给李家送个信儿,估计李父李母他们都担心着呢。

    “天色已晚,我也该归家了。若是你们二人准备妥当了,可去我阿耶的医堂寻我,但最好乔装打扮一下,不仅是保证我的安全,也是保证你俩的安全。”

    李三娘本想自己从路边叫驴车归家,但盛情难却,最后被徐敬真和房承先用他们的马车送了回来。

    这还不算,他俩还在香桂记买了最贵的那个糕点礼盒,送予李三娘,说是今儿下午耽搁了李三娘的时间,也是感谢李三娘的倾情相告,谁能想到峰回路转,房承先的性命竟寄托到了李三娘手中。

    当然了,点心盒子不过是今儿的谢礼,估计以后还有更大的谢礼等着李三娘呢。

    李三娘这回长了心眼了,只在路口就下了车,自己走了回去。

    回到李家,自然又被李母好一阵埋怨,说她既然早就从刑部出来,也不赶紧回家,作甚一人去逛铺子。

    这是李母看到她手中拿的点心盒子,一位李三娘是从刑部问询出来后自己去逛了铺子才回来晚了。

    “怎的又买了糕点?昨儿不是给露珠儿买了糖么?怎好再惯着她吃这些甜的?坏了牙齿可怎么办?”

    “阿娘,回家里再说。”

    吃了晚食,一家人都聚在正堂喝茶闲话,李三郎和小四郎陪着露珠儿和小黄在院子里玩蹴鞠游戏。

    李大嫂特意与李三娘说,今日下午在李三娘出去的间隙里,图瓦带着四样礼来李家,意思是谢谢李家帮助沈秋娘。

    “我看他那样子,是想娶秋娘,把咱们当做娘家人看待了,特意带了礼上门求娶的。我就叫了秋娘自去与他说话。反正图瓦临出门的时候是笑容满面的,估计是好事将近。”

    “嗯,估计是快了,当时救秋娘的时候,就觉得他俩之间是有情义在的。如此,也是一桩好事。”

    “我与阿娘说了,阿娘的意思是,既然你都救了人了,且近两月她在咱家住着,里里外外的帮了不少忙。那就在她出嫁时,咱家送上一些添妆,也算是咱家与她的情谊。”

    李三娘心想,这样也好,本来想着未来要是坐堂开馆了,想用沈秋娘来做护士的,但她有跟着二嫁的心思,就不怎么便宜了。

    “那我到时就送她一样首饰,也感激她在咱家忙不开时帮忙看着露珠儿了。”

    敲定了沈秋娘的去处,李三娘才好好坐下,除了李大兄还未下值,李家众人都在,李三娘就说了今儿下午与衙差去刑部问话的事儿,讲完这个,就说起了自己被英国公府的徐三郎君请去茶楼听真相的事儿。

    如此这般的说了武四郎死亡的真相,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惊讶,谁能想到内里竟是这样的后宅阴司。

    “这婆媳不和、夫妻不睦终是乱家的根源。咱们李家断断是容不了这样儿人的。”李母说着,就一一从李大嫂到李二兄李二嫂和李三娘身上扫过。

    “大郎、二郎自小由你们阿耶教养长大,品性我是信的。但是,倘若以后他们敢做对不起大郎他阿娘和兰娘的事儿,我和你们阿耶也是绝饶不了他们!”

    李大兄不在,这来自老母亲的谆谆教诲只能由李二兄一人受了。

    李二兄哪里敢撩李家最大的虎须,“阿娘教训的对,我和大兄必定铭记心中!就是几个小的,我也会看的好好的,若是叫我知道他们不严正,我也定是饶不了他们!”

    怎么说?

    一物降一物。

    李大兄、李二兄怕李母,四小只自小由李二兄教养的多,都怕他。

    李大郎听了二叔训话,自是老老实实站起,带着弟弟们仔细听训。

    听完了不说,还得行礼回话称是。

    在场的估计只有小五郎和露珠儿不懂在说什么了吧。

    李三娘看着差不多了,就爆了大瓜,即自己还在茶楼给房府郎君房承先看病的事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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