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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亚撇缺水     希腊神话那些事txt下载     希腊神话那些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四章:诸神间的明争和暗斗

    所以当赫菲斯托斯的气息在现世彻底暗澹的时候,暗流和混乱也就接踵而至。

    夜幕在白日降临,吞没了太阳。

    赫玛墨涅,她在众神惊讶的目光中堂皇出现,悍然宣战痴愚者埃庇米修斯,并将战场拉扯至混沌。

    而她孕育的厄运神摩罗斯则率领她其余子嗣在大地上围猎埃庇米修斯的女儿皮拉。

    按照赫玛墨涅的预料,这场围猎应该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快到埃庇米修斯的盟友赫菲斯托斯来不及反应。

    但事情的发展本身就是出乎意料的。

    皮拉的母亲,埃庇米修斯的妻子潘多拉,她手持魔盒,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拖住了赫玛墨涅大部分子嗣。

    而那个被围猎的目标,那个被众神下意识以为是半人半神的杂种,她为何是神?为何还有权柄?

    暗中的诸神来不及细想。他们敏锐发现了一个饕餮盛宴的机会。

    食物是……赫玛墨涅孕育的,掌握各种未曾见过权柄的新神!

    所以他们由衷地希望,这场围猎,或者说神战,能拉锯的更久一些……

    谁弱势……他们就暗中帮谁!

    毕竟,隐秘和信仰,从来不是冲突的两条道路!

    ……

    大地之上,神战的中心。

    作为埃庇米修斯的女儿,皮拉正在慌忙逃窜。

    纵然她的母亲已经帮助她分担了大部分压力,可面对身后人数众多的天生神祇,她仍然觉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特别是那个领头的叫做摩罗斯的厄运神,他真的强大的诡异。

    面对他,皮拉心底就喷涌出一种模湖的感觉——自己命中注定的死期到了。

    虽然皮拉自己掌握的创造生灵的权柄也不弱,虽然她现在已经脱离了半人半神的局限获得了永恒的生命。

    但是,她终究不是她的父亲埃庇米修斯,能以强大的实力高屋建瓴,吃透这项权柄;也不是她的祖父,人类的始祖尹阿珀托斯,是这项权柄的根源。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如果不是她的父亲埃庇米修斯在一次外出中带回一朵奇异的火焰,她现在或许已经是一捧黄土。

    面对死亡降临的恐惧,她唯一的选择只有逃离。

    慌乱之中,一边在天空飞掠的皮拉一边看向身后的追兵?

    “?”

    他们人呢?为何只剩下厄运神摩罗斯一个人了?

    迷路?

    神祇也会迷路吗?

    皮拉有些茫然。但她觉得这应该是她仅剩的唯一的机会了。

    所以她硬着头皮在一处山峰上停了下来。

    她想拼一把!她想要去创造!

    于是一个个勐兽、魔怪、乃至是神祇的身影在她脑海中闪过。

    但是,不行啊……

    弱小的勐兽她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可什么样的勐兽才能面对一个司掌厄运的神祇?

    至于创造神祇,哪怕是一个临时的、虚假的神祇,也不是自己能做到的。

    皮拉深信,这是连自己的父亲也一定不能做到!

    突然,皮拉的记忆深处浮现一个人。

    那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坐在金王座上神态温和地俯视人间,她是天后赫拉。在她的金王座一旁盘踞着一条大蛇,一条拥有神祇伟力、来自大地女神盖亚的大蛇。

    皮拉在刹那间就被这条大蛇吸引了,因为这条大蛇在她的眼中简直纤毫毕现,没有一丝隐秘可言。

    她想起来了,想起这条大蛇的名字。

    她叫……她叫……皮同!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可以!

    ……

    当皮拉终于在煎熬中忆起大蛇名字的那一刻,这条“虚假”的大蛇动了。

    威武的蛇头从盘踞的身躯中立了起来,她扫了一眼惊喜的皮拉,随即在这个虚幻的记忆世界中游动着。

    渐渐地,在某种力量的默许下,她跳出了虚幻和真实的界限,出现在现世之中。

    她在现世的天空中游动,朝着远方神色凝重的厄运神摩罗斯张开了血盆大口。

    皮拉则在山峰上紧张地关注着大蛇皮同和厄运神摩罗斯的交锋。不过她也许忘记了,天后赫拉大部分时候都是严肃地,极少在外人面前展示她温和地一面……

    ……

    冥界。

    隐秘所在。

    其实,厄运神摩罗斯的诞生并不是很隐秘,从她降生的那一刻起,一位伟大的神祇就已经盯上她了。为此特意从沉睡中清醒。

    摩罗斯,她,越界了!

    众神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冥界的主宰以隐秘道路的方式堂皇掠夺了三分之一的命运,由此和火神赫菲斯托斯交恶。现在,他才是那个编织命运的人。

    也只有他所编织的,才是“命运”。

    他曾……缩短了万灵的寿命,编织了他们的死期。

    现在,他那本就占比不多的命运权柄又被闲杂人掺和进来了,即使这个人的存在对哈迪斯而言是利好的,那也不行。

    在哈迪斯眼中,涉及绝对利益的事,那就只有属于他的,完全可以掌控的,才是好的。

    于是这位主宰下达了他冰冷的判决——厄运神摩罗斯必须陨落,命中注定的死亡亦只能归属于冥界。

    为此,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人间,观察着新神的动静。

    很自然的,他看到了新神和埃庇米修斯一家被刻意维持平衡的拉锯战,也看到了隐藏在暗中的诸神们贪婪分食那些新神的丑陋模样。

    身处隐秘之地的哈迪斯见状冷漠自语:“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摩罗斯还是陨落了好。”

    “不过,黑夜女神那边也要避嫌。”

    于是他高声呼吼着他的从属:“修普诺斯,来面见我。”

    不过片刻,在哈迪斯的允许下,睡神修普诺斯就找到了这里。

    他恭敬地立在虚空中,位于哈迪斯的下首:“冕下,有何吩咐。”

    哈迪斯俯视下方的修普诺斯,冷漠地下达了命令:“去利姆诺斯岛,去找赫菲斯托斯的从属克洛托,将人间埃庇米修斯一家的遭遇告诉她。”

    “记住,克洛托是赫菲斯托斯的卷者,像对待我一样尊敬她。”

    “如果逾越了,你自己了断干净。”

    下方地修普诺斯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体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我明白,冕下。”他说。

    “我会竭力避开火神的愤怒……”

停更一天

    在外面还没回去,刚好这几天写的也不行,休息一天调整状态

第八十五章:不确定的伟力:遥远的呼唤

    “我已经不是编织命运的女神了。”

    利姆诺斯岛,克洛托对神殿外的黑暗如此说道。

    今天的黑暗要比以往更加深沉一些,这是因为夜幕在白日降临的缘故。它遮蔽了太阳和星辰,将大地拖入比深渊更可怕的黑暗之中。

    神殿之外,睡神修普诺斯就隐藏在黑暗之中。

    黑暗就像一副面具,能令他恐惧兼敬畏的内心稍微收敛一些。

    但是。

    仅此而已。

    出于下位者对上位者天然的畏惧,他仍旧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依照礼仪将自己的身躯放在了岛上火神神殿的正门。

    神殿中摇曳的灯火微光穿过门槛,照亮睡神修普诺斯垂下的、不安颤动的指节。

    他瞪大双眼死死盯住殿中婀娜温和的女神,余光却不受控制瞥向眼前的神殿,瞥向神殿内黑暗中隐藏的、看不真切的事物。

    传闻,火神赫菲斯托斯位于利姆诺斯岛的神殿中,没有摆放他的塑像。他将这里当做他的家。

    但睡神修普诺斯仍旧有一种感觉。

    “那位司掌火焰的恐怖神祇就在这里,她的目光从未远离,一直都放在眼前的卷者身上,藏在神殿黑暗不可见的角落里。”

    修普诺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将自己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因为黑暗是他曾经以为的父。

    他很快就止住了这一行为,并强迫自己又往前走了更多一些,将大半个身子曝露在灯火的微光下。

    因为:

    ——死亡并不可怕,永恒的寂静才是可怕的。

    ——他没有以为的父。因为他的母亲死了,所以他也必须失去父亲。从此孤身一人,世间流落。

    所以睡神修普诺斯想要尽快结束这煎熬的一切,好回到那黑暗的冥国,回那温暖的死者国度去,去教导他那数达三千的子嗣。

    但他不敢在一位恐怖神祇的卷者面前表现出他的急切,这是不理智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此进行冷静而不失去礼仪的对话。

    他对神殿中温和注视他的克洛托这样说道:“但……火神冕下和埃庇米修斯冕下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而您的荣光同样更胜往昔……”

    克洛托只是温柔地向他笑了笑,似乎感觉到了眼前之人的悲伤,她说:“修普诺斯,你变了很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的确是赫菲斯托斯眼下唯一的从属。”

    “但是……”

    克洛托迟疑了片刻:“就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我是否就是那个被他所卷顾的人。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他明明拒绝了一切,却又在更早以前,给予我第二次生命。”

    “现在,岁月史书也不在我的手中,我对抗不了那个司掌厄运的新神。”

    修普诺斯以为这就是拒绝。

    出于礼貌,他在临走时劝慰:“您的忧心也许是多余的,赫菲斯托斯冕下一定给您留下了不凡的礼物,只是您还未曾察觉……”

    ……

    睡神修普诺斯走后,克洛托在神殿中叹了一声。

    “多余的吗?”

    她走入神殿内黑暗的角落,在那里,一架纺车安静地躺着。

    纺车上面,命运的丝线垂落在地上。

    自从权柄被哈迪斯以隐秘道路的方式掠夺,自己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啊。

    连这些命运的丝线也快要失去它们的力量了。

    克洛托俯身去收拾它们。

    看着这些失去命运力量垂落到地上的丝线,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也许……也不是真的一无所有。

    她的确还有一件礼物。如果不是睡神修普诺斯提及,她都近乎忘记了。

    那是来自赫菲斯托斯分享的“历史”。

    随即一幅幅代表曾经的“画”出现在神殿中,出现在克洛托的身侧。来自“画”的微光将神殿角落里的黑暗驱散。

    这就是“历史”。

    她不是赫菲斯托斯,也没有他的流光灯,那“历史”终将是历史,而不是“力量”。

    她只是……司掌“历史”神祇的属神。

    她力量的高度,不会超过“主神”的界限,甚至是远远不如。

    感受着深入遥远混沌,那微弱却韧性十足的联系。

    克洛托不禁有些感慨:“我不敢向你奢求更多,可如果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又怎会不愿意呢?”

    说到这里她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立刻闭目感受那冥冥中微弱却坚韧的羁绊和联系。

    “唔……”

    “我的力量就是赫菲斯托斯的力量,我永远不能超过他,因为他就是我力量的源头……”

    “而想要超越我力量的极限,也只有他能办到。”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来呢?”

    “难道是……我对“历史”研究的方向错了?”

    感受周遭显现的、上面记载着曾经的“画”,克洛托古怪的撅起了嘴角。

    她面色有些尴尬:“好像……是搞错了哈,一份被占据唯一份额的权柄天然拒绝外来者,我可以使用,但不能占据。”

    “所以……”

    自被分享权柄以来,克洛托的意志第一次顺着冥冥中的联系朔源往昔,寻找她力量的根源。

    她看到了。

    自己心心念念的古神原是在混沌中行走。她提着放出华光的灯盏,微弱的灯光照亮无穷过往世界,是如此神圣而不可琢磨。

    她想要呼唤她。

    “归来吧!赫菲斯托斯。”

    冥冥中的联系似乎听到了她的诉求。在那位古神的身侧,一本古书凭空显现。

    那是承载“历史”的古书,是她与她二者冥冥联系的根本。

    一道自混沌通往现世的“门”被这“根本”打开了。

    她,踏入了“门”!

    ……

    通过裂隙步入现世,赫菲斯托斯刹那间就已了然现世的变故。

    伴随身后裂隙的关闭,他提着流光灯看向在祷告的克洛托,听到她在呼唤:“归来吧!不倦的火!”

    随后她的意志渐渐归来。

    赫菲斯托斯向睁开眼睛的她笑了笑:“做的不错,克洛托。”

    随即他提灯跨出神殿,在利姆诺斯岛升上高天。

    无限深沉的夜色因为他的到来而显得颤抖。

    在这样颤抖的夜幕中,一轮光彩夺目的“太阳”陡然出现。

    大地上瞭望天空的凡人先是惊喜,立刻又万分恐惧。

    因为这“太阳”是如此地不同寻常。

    “它”从未如此遥远过,远的万分虚幻。

    望着“它”,彷佛通过“它”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里有一颗接天连地的巨树,还有一座撑起天幕的高山。而在“它”的身躯之中,一只乌鸦上下翻飞,散发无穷的光和热。

    而在赫玛墨涅的子嗣,厄运神摩罗斯眼中。那庞大的、陡然出现的、散发无穷尽光和热的“太阳”,竟被一根线和木棍悬吊,提在一位神祇手中?!

    他愣了片刻,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母神救我!”

    这是他最后的遗言了。

    天空中,“太阳”里,一束炽热的光芒洒下。

    他成了灰尽。

    而他这幅皮囊的精髓,那代表厄运和象征命中注定死亡的无形权柄,则向死者的国度飘飞而去,落在一位君王的手中……

第八十六章:抛弃子嗣的古神

    而在以浩瀚称量的世界之外,在遥远混沌的深处。

    无尽深沉的夜幕与不尽虚幻的浩大世界仍然在缠斗。

    数位有资格的观战者就在一旁。他们汇聚在一起,象征世界组成的浩大身躯逐一堆积,组成天地。

    无人有劝架的打算。

    她们绕有兴致,密切关注着战场中心那不尽虚幻的世界。

    因为埃庇米修斯,她是一位已经在根源道路上坚实行走的神祇,没有权柄,也不补益和掠夺。

    她的一切源于她本身,又不止于她本身,还辐射到她所创造的世界之内去,泽被其创造世界所孕育的万灵。

    她是世界的源头,世界的终点却永远不能企及她的高度。

    所以,她值得被旁观者们如此关注。

    甚至,这些旁观者们还希望她更强大一些,能和眼前无限深沉的夜幕永恒僵持下去。

    这样,她所创造、所行走、所踏足于根源的恢弘道路,就能展现的更多一些……

    但强弱的差距终究是难以逾越的。

    失去了互为犄角的盟友火神,即使她是埃庇米修斯,即使她已经行走在属于自己的、正确的根源道路上,在面对一位古老的伟大者、乃至是一位曾经的至高者时,这样的鸿沟也不能跨越。

    她所做的,只能是苦苦支撑。

    在如磨盘一般无限深沉的夜幕中,竭力缩小、维持自身所造世界的稳定。

    因果命运女神的赫玛墨涅也无愧于她古老的年岁,在这样最顶峰的神战中,权柄和规则已经被她主动摒弃了。

    以大欺小,以强博弱,以生来就更为高邈的根源压迫一位在根源道路上还未甩开步子的后来者,杜绝这位后来者在根源道路上的无尽才情和手段,强迫她进入对自己而言自己更有优势的战斗中。

    这是一种手段和智慧,也是一位历经古老年月至高神祇的必备素养。

    这一幕,被位于世界之内、立在天穹之上的火神赫菲斯托斯看在眼中。

    他回来了,无论结果如何,一切就应该尘埃落定。

    旁观者们看的分明,这并非火神有多么不可强大多么不可抗拒,而是因为,他入局之时,便是大势所趋。

    她,即是平衡。

    世界之内的“太阳”可以驱散深沉的夜幕,也可以选择放手,令世界永恒地陷入黑暗夜幕之中。

    因为,只有火神赫菲斯托斯,她才是唯一有资格的“太阳”。

    而在旁观者们冷眼注视下,提起“太阳”的赫菲斯托斯终于放开了他的手。

    然而太阳并未消逝,或者说,它从未消逝,以后也不会消逝。

    即使持有它的神祇放开了她的手,它仍会悬挂于天空之中。

    它只是一盏灯,一盏提灯。木棍和线悬吊着灯火,笔直的杆和竖直的线,仍然保持着神祇放手时的模样,一切似乎都已被恒定了,唯有普照大地的光芒依旧。

    旁观者们冷眼注视着。

    都在……意料之中。

    两个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家伙。

    而在大地之上。

    普照的阳光对凡人而言是一种恩赐。那是象征新生的力量,是一位古神的许诺,也是现世一切凡俗之物成神的基石,它驱散阴霾和夜的黑暗,带来光明和温暖。

    但对赫玛墨涅孕育的,象征世界暗面的新神们而言,就不是这样了。

    那是最纯粹的毁灭,是燃尽一切的狂怒火焰。

    他们顾不上同眼前手持魔盒的女人继续缠斗了。他们……要死了。

    阳光洒在他们的身躯上,就像是初阳印在积雪上。也许短时间内尚能抗衡,可如果不做些什么,不去到背光的角落里,一定会融化的。

    如冷眼旁观的赫菲斯托斯所想,他们只能向他们力量的源头赫玛墨涅寻求更多。

    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他们都需要更多,来抗衡凌驾于身上的毁灭力量。

    而他们的力量每增长一分,凌驾于身上的毁灭力量就强盛一分,混沌之中,困锁后知者埃庇米修斯的赫玛墨涅力量就会衰弱一分。

    这给予了埃庇米修斯艰难的喘息机会。

    他心头一喜,知道是盟友归来了。

    但很快他又心头一沉:别杀他们,别杀那些新神!赫玛墨涅是故意的!

    他开始疯狂运转自己所创造的、浩大兼不尽虚幻世界中的法理,令它强行扩张、蔓延,想要在眼前深沉残酷如磨盘的夜幕中撑开一道口子。

    但躲藏在深沉夜幕中的女性只是一声轻哼,强势回应他更强的压迫力。

    ……

    现世之中,赫玛墨涅孕育的新神们眼下处境已经很煎熬了,但身上无时无刻不在增强的毁灭力量逼迫他们只能向力量源头索取更多。

    宛若饮鸩止渴。

    立刻死去还是触怒自己的母神以博取一线生机,他们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突然,在越来越紧张的拉扯中,线断了……

    那源源不断从源头流下的力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切发生的都很突然,赫菲斯托斯仓促之间收不住手,不小心压死了一批。

    潘多拉手中被埃庇米修斯改造的木盒自动打开,这些被赫菲斯托斯不小心杀死的新神,他们身上那属于赫玛墨涅赐予的权柄就流入其中。

    余下的新神都是稍微强大一些的蚂蚱,赶忙拖着重伤之躯四下逃窜。

    还有些定力较差的、心智不成熟的留在原地。

    他们无神地反复呢喃着,像是失去魂魄:“母神丢弃了我们……母神丢弃了我们……”

    赫菲斯托斯从天空降下,在埃庇米修斯的妻子,一旁冷静束手的潘多拉手中接过了魔盒。

    他微微眯起的眼眸中闪过危险的寒芒。

    对于失去利用价值的敌人——除恶务尽,斩草除根是他一贯的准则。

    手中的魔盒已经吸收陨落新神们的权柄闭合了。

    但是赫菲斯托斯已经预见到了——他打开魔盒之时,一切都将结束。

    包括遥远混沌中的神战。

    正如“旁观者们”在内心对他忌惮的评价那样——他归来之时,一切就将尘埃落定。

    但出乎赫菲斯托斯意料的是,手中的魔盒自己打开了。

    他看向世界之外的方向,埃庇米修斯浴血归来,折了一只手臂。而被强行打开一道口子的夜幕已经如潮水一般退去。

    埃庇米修斯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应该是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他对赫菲斯托斯说道:“别杀他们,赫玛墨涅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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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扑街日记

    问:我的文写崩了吗?

    答:哦,一直都是崩的,全是bug。

    回:那没事了。

雨大,淋湿,未归,不更

    如题

第八十七章:走不同的方向,流浪

    手中魔盒传来微弱的力,司掌火焰的神祇因此放开了他的手。

    它飞向埃庇米修斯手中。

    埃庇米修斯将其打开,盒中掠夺束缚的权柄力量就逸散出来。

    它们大部分都象征世界和人性暗的一面,以凡人的视角去看,司掌它们的神祇毫无疑问归属于恶神。

    但对包括赫菲斯托斯在内的神祇们来说,力量无有好坏,只分明暗。重要的是朋友和敌人,强弱和立场,而非它们除外的事物。

    以力量本有的明暗属性来分辨盟友和敌人,无疑是天真的,是会被神祇们耻笑的。

    凡人亦是如此。只是有些人,时过境迁,重复说着同样的话,自己也就信了。

    而如今的人间,随着信仰的普及和观望的神祇们纷纷下场,凡人们将神祇划分为两种。

    一种是善神,凡人们主动广泛传扬,信徒众多。一种是恶神,他们纷纷主动抵制,信仰传播举步维艰。

    这就是凡人独特而高明的智慧。

    其实,熙熙攘攘,无非是一个利字。

    利好的、利己的,就去传扬去信仰;利他的乃至不利的,就将它遗落在故纸堆里。

    这是凡人的选择。

    为了防备立于天上的、高于他们的神祇,这成了他们心照不宣不诉诸于口的默契。

    也许大部分人都没有这种清晰的见解和想法,但这是本能做出的选择。

    而求生的本能,向往美好事物的本能,渴望奔向光明未来的本能,就是他们的源头,赫菲斯托斯眼前虚弱的痴愚者埃庇米修斯赋予的。

    此刻,魔盒中被束缚权柄所逸散的力量,这些在凡人眼中被定义为绝对邪恶的力量,尽皆流向这位古老年间就开始活跃的神祇。

    他的状况好了些,身上的血迹不见了。

    然后一个虚幻的微小世界出现在他面前,其内残破不堪。

    在埃庇米修斯的驱使下,邪恶力量又向虚幻微小世界流去,欲要修补。

    可惜,收效甚微。

    赫菲斯托斯还记的这个世界最初的样子。日月星辰,鸟兽鱼虫,人类和神祇……,现世所有的,这个微小世界应有尽有。

    如今,这个微小世界也许就要濒临毁灭了。日月堕坠,星辰隐没,人踪绝迹,神祇亦迎来她们的黄昏。

    倘若不是身为造物主的埃庇米修斯竭力维持,这个微小世界顷刻间就会迎来末日。

    望见这一幕,赫菲斯托斯问他:“你付出这么大代价,就是为了脱离赫玛墨涅的纠缠劝阻我,因为什么?”

    埃庇米修斯胸膛鼓动,掀起风暴将魔盒中逸散出的力量吸入腹中。

    他缓了一口气,止住了疼痛和心痛。才对赫菲斯托斯这样说道:“赫玛墨涅的决策是超出常理有问题的。”

    “从她赐予子嗣的众多权柄可以看出,在她曾经的世界,隐秘的道路并不稀奇,她就是这条道路的集大成者。”

    “她愿意将掠夺的权柄交给她孕育而出的子嗣,我可以理解。毕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信仰还要快的填充恢复曾经的力量。”

    “但是,她不惜代价也要与我冲撞,我不能理解。”

    “从她做下决定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她的这些子嗣留不下来。因为你必定归来,也必定能结束这一切。”

    “我不理解,可我知道她是敌人。”

    “她想要做的,即是我要阻止的。”

    赫菲斯托斯挑了挑眉毛:“就因为猜测,因为不确定的后果,就直接选择付出最大的代价?”

    埃庇米修斯面皮抽动,露出一抹苦笑:“万一呢?”

    随即他正色道:“年岁带来的智慧是无可估量的,我相信赫玛墨涅能存活如此之久不是偶然。”

    “我宁愿支付此时能付出的任何代价,也不愿意给她机会,令我在将来承受难以言喻的痛楚。”

    赫菲斯托斯表示理解:“我明白。”

    但他很快又说道:“不过你还是鲁莽了。一定还有更出色的解法。”

    埃庇米修斯点头应和:“肯定有的。不过事急从权,代价也是我能承受的,很不错了。”

    不远处的天空,埃庇米修斯的女儿皮拉飞掠回到此处。

    两人停下交谈,向她望去。

    她的母亲潘多拉静立在一旁,安静等待两位被尊称为冕下的神祇结束谈话。

    皮拉注意到赫菲斯托斯和父亲都望向自己,一瞬间她就有了压力。

    她刻意停在母亲潘多拉身后,硬起头皮向赫菲斯托斯打招呼:“冕下……”

    两位“冕下”对视了一眼。

    埃庇米修斯随即扭头对皮拉训斥道:“叫叔叔……”

    ……

    混沌之中。

    仿佛在流淌的无垠深沉夜幕的最深处。

    赫玛墨涅矗立在增添残破的神殿中望向不远处的现世。

    她目光落下的所在就是火神和后知者会面的所在。那里被两位古老神祇联手封锁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其中,埃庇米修斯预谋已久的爆发,令她原本奢华内敛的神殿只剩下残垣断壁。

    但是,她本人并没有受伤。而且恰恰相反,她此刻的气息前所未有的“纯粹”。

    那些古老年间通过隐秘道路涉足掠夺而来的些许根源连同权柄,都被她以不违和的方式剔除出去了。

    为此,她将从自己根源分离出来的厄运和命中注定的死亡连同摩罗斯一齐搭了进去。

    只可惜,那个现世公认愚昧的人在最后关头反应过来了,他也的确足够果断……

    赫玛墨涅知道,她被留下了有可能的弱点,和子嗣间冥冥的联系,终有一日会被利用。

    但是。

    无伤大雅。

    她是存活了无数年月,见证无数世界开辟又终结的因果命运女神。甚至亲手送走了许多世界。

    她曾在根源道路上行走,又抛弃根源捍卫隐秘,她也流浪过,被信仰过。

    在某一条道路上失落,于她而言只是丢失一个选择罢了。

    自从见识“丈夫”厄瑞玻斯的至高伟力,她的危机感就迫切地令她想要重回至高。

    短时间内,很难。

    却不是没有可能……

    赫玛墨涅在神殿中轻轻摇头,随即放空了思绪。

    她两手摊开、指尖轻合,一朵血色花朵的虚影被她托在两掌之中。

    这是她长生长存的秘密,也是迷雾永生花最后力量的虚影。

    迷雾永生花,其依托的形体已经被“丈夫”厄瑞玻斯亲手毁灭了,从此世上再也没有能长生长存、横渡世界躲逃终结的神祇。

    赫玛墨涅,她就是这力量最后的见证者和使用者。

    迷雾永生花虚影被她凝聚的瞬间,她那属于因果命运女神的力量就和含纳神殿的黑夜力量交融在一起。

    放弃隐秘掠夺的权柄后,因果命运和黑夜,这两种同属于“尼克斯”这个名字,它们同出一源的力量就再也不分彼此。

    夜幕涌入神殿,将赫玛墨涅包裹其中。

    她将要蜕变!以流浪的方式!

    这就是无尽年岁带来的智慧。流浪并非一往无前,只有拾荒曾经的自己一条路可走,后世的来人,也拥有这个名字不是吗?

    即使……在现世中陨落的神祇从未真正死去,她们仍有归来的可能。

    即使……黑夜女神尼克斯从未真正死去,她仍期盼着归来。

    即使……“丈夫”黑暗之神厄瑞玻斯终有一天能看破眼前的尘埃知晓真相。

    可到那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黑夜的根源将和因果命运的根源融合到一起,成为一种新的根源,再不分彼此。驾驭这种根源的也只能有一个意志,另一个将成为历史。

    前提是,需要暂时瞒过“丈夫”的视线,需要冒一点点风险。

    夜幕的包裹下,赫玛墨涅微微翘起嘴角。

    一切顺利……

道别,今日无更

    此刻百感交集。

    明天又要出发了,去一些地方。

    更新会在野外,会很长一段时间在野外。

    这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长途骑行。

    在野外更新,我还没有试过,一定是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第八十八章:太阳的野望和火神的尝试

    极致的火焰映射极致的光芒,极致的光芒遮掩现世真正的太阳。

    当白日显现的夜幕如潮水般退去,司掌火焰的神祇亦随之收回了她的威能。

    如此,现世真正的太阳才得以被凡人瞧见。阿波罗,这位宙斯之子,如今的太阳神,才能施行他普照大地的职责。

    此刻,他终于从天空归来了。他的妹妹,如今的月神阿尔忒弥斯和他接洽,驾着新月从奥林匹斯山冉冉升起。

    回到属于原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太阳神殿内,阿波罗透过尚未关闭的神殿大门远望天空。他的目光落在中天之处。

    那里,是太阳一日中能到达的最高点。可即使是太阳,亦不能永远停留在那里。

    神殿中的阿波罗抿了抿嘴唇。也许,并不是“太阳”不能永远停留在那里,而是他,司掌太阳的阿波罗不能永远停留在那里。

    只因,他曾亲眼见到过那样雄伟的“太阳”,“它”长久地停留那里,肆意散发着无穷的光和无尽的热。

    是什么时候呢?

    阿波罗感觉自己的意志不太清醒——他不太愿意回想起那个人,那一幕。

    也许在昨日,也许——就在今天。

    神殿的大门在缓缓关闭,两个宙斯派来的、却没有资格被阿波罗记住名字的小神忠实履行着他们的职责。

    他们奉神王的命令,照顾太阳神阿波罗的一切起居和工作。

    关闭神殿大门,他们是不需要征求阿波罗意见的。

    阿波罗,他毕竟只是一个拥有太阳权柄的宙斯之子,如果不是父辈的福泽,太阳的权柄很难说会奔向哪位大神的怀抱。

    而且,在司职太阳这一方面,目前的阿波罗也是比不上前太阳神赫利俄斯的。

    所以,“一切照旧。”

    这是奥林匹斯神系至高无上的神王宙斯亲口下达的命令。

    目前,太阳神殿的运行,太阳的运行,都和赫利俄斯在位时别无二致。

    神殿内的大门缓缓关闭,其余留的缝隙越来越少,阿波罗却始终不曾收回他那落于中天处的目光。

    直至最后一丝缝隙也消失不见,他才低眉垂目,将目光落在别处。

    他往神殿的窗台走去。

    一处住所既然换了主人,自然应该带来一些新的东西。这扇窗台就是。

    应太阳神阿波罗的要求,宙斯亲自下达命令为他对太阳神殿进行了装表,令这间位于山腰的神殿少了一些前太阳神赫利俄斯的痕迹,多了一些现太阳神阿波罗独有的文艺气息。

    透过窗台可以看到,在太阳神殿不远处,三座新修的神殿熠熠生辉。

    它们归属于三位司掌四季的女神,分别是春之女神塔罗、夏之女神卡尔波、秋之女神奥克索。

    但在从前,这些女神都归属于一个神殿,那就是太阳神殿。

    阿波罗没有理会这些,而是看向了窗台边上,那里有一把琴,一把竖琴。

    手指在琴弦上拂过,一种和音乐相关的权柄就浮现出来。

    他望向中天,口中喃喃自语:“总有一天,我也会立于天上。”

    “我会接纳信仰变得更强,变得像你那么强。”

    “不,是比你还要强!”

    ……

    即使是从古老年间开始算起,信仰也称不上一种新东西。

    它早已崭露过头角。

    可无论是何种时候,信仰在诸神心中都从未如此被重视过,甚至是被倚靠为自身的晋升阶石,甚至是要神祇亲自下场,给予凡人好处。

    这是因为想要得到信仰的神祇多了,人类的数量也就不够分了。

    凡人因此有了更多的选择。

    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任何时代了,单纯的威严和恐吓得不到凡人的真心。只有足够的恩惠带来的满足感,才能支撑一位神祇从另一位神祇手中抢来信徒,才能支撑一位神祇在信仰的道路走的更远。

    湛蓝的大海边,金黄的沙滩上,美神阿芙洛狄忒以此对光辉女神阿格来亚发出了邀请。

    “你考虑好了吗?阿格来亚。”

    “与我一同去人间传教,去接纳信仰变得更强。”

    “你愿意吗?”

    金色的沙子上,两位只着片缕的女神是如此引人注目,那穷尽美妙的羊脂白玉般的躯体,仿佛汇聚了人世间一切的美好。

    她们沿着海岸线慢悠悠地散着步,晒着太阳。

    美神阿芙洛狄忒走在左边,光辉女神阿格来亚走在右手。

    海浪一波接一波涌来又褪去,拍打她们洁白的脚丫。

    收到一位力量远胜自己的神祇邀请,光辉女神阿格来亚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停了下来,连带着美神阿芙洛狄忒陪着她一齐停了下来。

    她们一同眺望着大海,一齐看向利姆诺斯岛的方向。

    但只有阿格来亚自己知道,她暂时还不想回去。

    在利姆诺斯岛,伟大的火神已经指定了他的卷者。那个人,不是她。

    但,本应该是她的……

    如果……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就好了……

    她看向美神阿芙洛狄忒,对这位诸神间最美者轻启朱唇。

    “我愿意。”

    ……

    而在利姆诺斯岛,达成共识的火神和痴愚者在岛上神殿中会面。

    “我不知道。”痴愚者埃庇米修斯如是说。

    “根源的道路根本无迹可寻,每个人所留下的脚印都是不一样的。”

    “从来就没有过确切的方法,能令人一定可以在根源道路上行走。”

    “你想效彷我开辟世界,只怕是很难了。”

    赫菲斯托斯点头应和:“我知道。”

    旋即他补充道:“其实并不是效彷,我见过克洛诺斯,虽然不太懂他那套玄虚的说辞,但对于在根源道路上行走,也有了一些自己的见解。”

    “无外呼反哺和纯粹。如果说从前是我的根源在引领我行走,那如今,就到了我回报它、发扬它的时候了。”

    “现在,我已经抵达了根源赋予我的极限,是时候进行尝试了。”

    “如果不成功,我就会引导多余的力量强行开辟一个真实的世界。”

    “我会争取活下来的,希望能有所收获。”

    “这段时间,现世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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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在帐篷里写的,天黑才找到营地,不过还行,这个营地我愿称它为最强三星级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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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黑暗之神的家庭会议

    提起流光灯,开出一条通往混沌深处的裂隙。

    赫菲斯托斯情不自禁回望了一眼现世,将现世的山川草木、大江大河收入眼底。

    他心有戚戚。

    给予凡人选择的神祇却要被迫作出自己的选择,何其可笑。

    可如果不是没有选择,谁又愿意去冒险呢?谁又愿意在根源的道路上死磕?

    是啊,根源的道路最神秘、最强大。

    可正是因为它是如此神秘和强大,所以才愈发难以前行。

    目前已知的三位在根源道路上进步的神祇,他们都是如此地与众不同,没有道理和规律可循。

    天神乌拉诺斯的底蕴,前代神王克洛诺斯的玄虚,痴愚者埃庇米修斯的创世,三个人,三种不同的答桉。

    而他们的答桉,都只适用于他们自己。

    赫菲斯托斯想要继续在根源道路上前行,仍然要去开辟第四条未知的道路,给出属于自己的独特答桉。

    也许信仰、隐秘、流浪,它们都是很不错的前进道路。但当终焉来临之刻,它们也只是不够资格应战的虚幻梦境罢了。

    只有根源,才有资格、才有能力、才有可能直面终焉,乃至是战胜终焉。

    而赫菲斯托斯知晓,这一战,避无可避,他早已下定决心,做出了选择。

    他忍不住叹了一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离去就成了一个信号。只要他一走,各种牛鬼蛇神就都跳出来了。

    可他又不得不离去,去混沌寻找更多的可能。

    这因为信仰和外来者而暗流涌动的现世,仿佛成了一个无解的死结,要将他牢牢绑缚在这里。

    赫菲斯托斯心底冷哼,眼中有无情的寒芒:“不可能一直如此的……”

    他提起流光灯,缓缓步入混沌。

    ……

    正如赫菲斯托斯所料,他的离去成了一个信号。

    从他气息消失的那一刻起,本来平衡的权与力突然多出了一大段空白。诸神们游动着、涌动着,都希望能在这个特殊时期,在新的隐性的平衡中将自己的位置往上挪一点。

    凡间行走的诸神对信仰的争抢突然激烈起来,大胆起来。

    为了信仰,他们威逼利诱,强迫、胁迫、勒令,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一位司掌火焰的古神曾将选择的权力送给了凡人。

    但是,他现在不在,不是吗?

    也许待他归来,一种半新半旧的、克制的光景会自然呈现出来的,但现在,是饕鬄时刻。

    而在冥界,摆渡的神祇卡戎第一次背离了他的职责。

    他逆流而上,在冥界主宰哈迪斯的默许下来到冥界一处未知所在,见到了这位死国的君主。

    哈迪斯问他:“有什么事吗?卡戎。”

    卡戎语气如同以前一样恭敬,腰板却意外地挺的很直:“冕下,我要离开冥界了。我的父神在呼唤我,要我回归他的怀抱。”

    “这些年在冥界得到的灵魂,我愿意如数奉还,再加上我凝练的怨河一起,以答谢冕下的恩情。”

    未知所在的绝对中心,哈迪斯一改闲适的模样。他的身躯在一瞬间紧绷有了威势,那被漫漫死气覆盖遮掩的模湖面孔上,两点星光在刹那间升起又熄灭。

    他语气温和,不像是在对待归属于冥界的从属:“哦,是厄瑞玻斯冕下啊。”

    “那你是应该回去,他应该有重要的事情吩咐你。”

    他沉默片刻,很快又说道:“我们之间,谈不上谢与不谢,你得到的,就是你的。”

    “你记得,冥界永远有你的位置,你随时可以再回来。”

    卡戎行了一礼,从容作答:“卡戎谢过主宰恩赐。”

    “如果主宰允许,我想把怨河继续留在冥界。”

    “这样一来,主宰也能方便安排新的艄公,不至于因为我一个人就乱了冥界的秩序。”

    哈迪斯的语气更加温和了,少见的掺杂了几许真心和情义。

    他点了点头,以示对卡戎的肯定:“你去吧,厄瑞玻斯冕下的召唤要紧。”

    “你的要求,我准许了……”

    ……

    离开冥界的卡戎顺着冥冥间的指引,稀里湖涂走入混沌,撞进一片浩瀚无垠的黑暗之中。

    回到这里,他就像回到家一样自然。

    灵动的身形宛若游鱼,在黑暗里上下浮动片刻,就走入一处古朴的神殿。

    神殿里没有光,只有绝对深邃且静谧的暗。

    但卡戎能看见。他就是出自于这里的。

    在神殿两侧,他的哥哥太空之神埃忒尔和姐姐白昼女神赫墨拉已经等候多时了。

    而他的父亲,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则背对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一眼,卡戎就已了然,甚至是有些窃喜。

    他的兄弟姐妹并不算少,这些年,他的母亲夜之女神尼克斯时不时就会自己孕育一些出来。就是那些新神。

    但只有眼前的两人,才是和他同出一源同为一脉的“亲人”。

    他们都是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和夜之女神尼克斯共同孕育的子嗣,也是黑暗之神厄瑞玻斯仅有的孩子。

    其中,自己是三个人里最不成器的。而两位哥哥姐姐都是立于神祇巅峰的强大神祇。

    他的哥哥,太空之神埃忒尔,他代表神祇世界与凡俗世界的界限。据父亲黑暗之神厄瑞玻斯所言,那是一种隐晦的、旁人难以找寻的“物质”,一种“元素”,它填充每一处无人的空间,没有形体又的确存在。

    所以埃忒尔生来不凡。

    至于姐姐白昼女神赫墨拉,她象征白昼,是黑夜的对立面。就像大地女神盖亚孕育她的对立面天神乌拉诺斯那样,父亲和母亲孕育姐姐,似乎也有所求。

    只是盖亚女神失去了对乌拉诺斯的掌控,而自己的母亲,好像……放弃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家庭会议。一场排除了那些没有父亲神祇的家庭会议。

    这样的会议,真不错。

    自认为看清形势,卡戎识趣地走到哥哥埃忒尔身边站好,等待父亲厄瑞玻斯的吩咐。

    他的对面,姐姐赫墨拉抬眼扫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神殿内很静。无人寒暄,预想中主持会议的人也没有发言。

    卡戎勐然醒悟——还有人?是谁?

第九十章:真正离去的火焰

    卡戎猜对了。

    的确还有人。

    却又不完全对。

    因为不只有一个人。

    命运三女神从来一体,哪怕是作为命运编织者的克洛托失去了掌控命运的力量,也不例外。

    她们同为原始五神之一夜之女神尼克斯独自孕育的子嗣,代表女神对自身未来可能的一种探索。

    所以她们即是不同的个体,又是一个同一的整体。

    求助一人,即是求助全部。这是诸神不触及于口的规律之一。

    某种意义上,这就相当于是一种藏在暗处的规则了。

    两位妹妹已经在命运神殿多次传来集合的号令,作为长姐的克洛托却没有理会。

    她在天空飞掠,穿行于辽阔大海的上空。

    在这离别前夕,她还要去见一个人,完成一个人的嘱咐。

    而那人也已知晓她的到来。指引克洛托去往一处隐秘布置的山洞。

    眼下的现世,因为司掌山脉的古神乌瑞亚离去,大山深处,是最为安全、可以确定没有耳目的地方。

    克洛托到时,痴愚者埃庇米修斯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找我。”他说。

    作为威名显赫火神的唯一卷者,克洛托浅行了一礼,整个人显得落落大方。

    “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冕下传唤我,她是我母神的丈夫,我必须应召前去。”

    “而我一旦离开现世,赫菲斯托斯,他就失去了耳目。”

    “我需要你的帮助,冕下。”

    埃庇米修斯:“要我做什么?”

    克洛托再次行了一礼,表达感激。埃庇米修斯是赫菲斯托斯的盟友,也是朋友,她不想留下恶感。

    然后她才对埃庇米修斯说道:“是赫菲斯托斯的嘱咐。”

    “三位美惠女神中,他将象征人生壮丽的光辉女神阿格来亚视为家人。曾用我的名义为阿格来亚作了预言。”

    “他预言:将有一位男性神祇成为她的主神。”

    “只是,阿格来亚似乎不太喜欢。这些岁月,她一直在外界行走,甚少回到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他已经决定更改这一预言了。”

    “可如今我将要离开现世,万一……”

    埃庇米修斯打断了她,他承诺道:“既然是赫菲斯托斯的意愿,那你去吧,我会负责照看的。”

    克洛托闻言再次行了一礼:“谢过冕下,她们在催了,我不便久留……”

    埃庇米修斯摆了摆手。

    克洛托见状急匆匆飞向天空。她没有说谎,那边真的在催了。

    如果是两个妹妹的催促,她倒不怕,就怕是……

    埃庇米修斯望着她的背影长叹了一声:“这下赫菲斯托斯是真的不在现世了。”

    “不是好的信号啊。”

    随即他望向天空中行走的太阳:“真乱,胆子真大。”

    ……

    天空之中,被埃庇米修斯感叹的人正是新任太阳神阿波罗。

    现在,驾驶太阳神车普照大地,成了他的职责。

    作为交换,他得到了太阳神的权与力。

    可惜,纵然他有太阳的权柄,作为太阳根源力量不可分割部分的四匹焰马也不认可他。

    它们不安嘶鸣着、躁动着。

    只因太阳的力量从未如此弱小过。

    这不是真正太阳该有的模样!

    所幸,借助新得的权柄和神器太阳神车的伟力,阿波罗竭尽全力,也能控制它们,不至于重演古老时期的灾祸。

    这种控制的过程是艰难的。阿波罗必须让太阳行走在正确的轨道上。

    而他是新的太阳神,但上位的过程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光彩。

    他不能犯错,也不敢犯错。

    如果犯错了,那些时刻觊觎他尊位的人就会发力,指责他能力的短板,然后,取而代之。

    这种觊觎的人并不会少。奥林匹斯山,多的是有能力又没有合适位置的神祇。他们精心编织了一张网,上达奥林匹斯山峰顶,下可通往死者的国度冥界,而他们自己则居于其中,联系上下,将这张网整合为一体。

    而他的父亲宙斯,虽然是神王,却不是一个可以一言断定乾坤的神王。他不是唯一站在奥林匹斯神山峰顶的人……

    至于自己能力的短板,这是一种事实,他无可辩驳。

    紧握手中的缰绳,阿波罗用力拉扯,然后被拽回去,他又继续拉扯。接掌太阳的每一天,他都处在这种拉拉扯扯的循环里不能自拔。

    突然,他福至心灵看向上方的天空。

    他看到了——作为火神赫菲斯托斯卷者的克洛托神色匆匆离开了现世。

    诸神都知道,克洛托是司掌火焰神祇的唯一卷者,也是他的耳目。只要克洛托还在现世,就代表那位神祇随时可以归来。

    而如今,那位走了,他的卷者也走了……

    欲望的种子瞬间发芽。一个阿波罗早有想法却从不敢真正实施的计划涌向他的心头,然后,紧紧握住!

    他咽了咽口水:“你不要信仰,我要。”

    “只是拼接你的事迹,借用你的名字,你……应该不会介意。”

    ……

    大地之上。

    在作为凡俗世界主体的凡人们看来,今天又是很平常的一天。

    除了今天的太阳停在天空久了些,和太阳神阿波罗的教会降下神谕,隐晦解释自己就是昨日驱散夜幕的“太阳”,这一天都挺平常的,和以往没什么分别。

    大家还是该打猎打猎,该耕田耕田。

    如果非要他们再说出一件,他们也只能说出:我身边太阳神阿波罗的信徒变多了。

    而在神祇们看来,今天可不是平常的一天。那位不涉足信仰的火神再度离去,太阳神阿波罗因为渎职而受到宙斯责骂。

    两件事,两个令人兴奋的信号。

    真不错。

    如果,能借此机会把自己的位置往上再挪一挪,那就更好了。

    至于克洛托,她的离去只有小部分站在顶峰的神祇才看的真切。

    如今,她已和妹妹命运分配者拉克西丝、命运剪短者阿特洛波斯一齐,站在了黑暗根源厄瑞玻斯的神殿里。

    看到她们的第一眼,卡戎就心有所悟:“和母亲有关吗?所以需要召来她最心爱的三个女儿?”

    人齐了,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却依旧背对着众人。

    他幽幽出言,仅用一句话就掀起波澜:“你们的母亲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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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明天赶进度,预计要骑两百公里左右,不更新

第九十一章:混沌中的太阳

    赫菲斯托斯在混沌中行走。

    他的行迹隐秘而高效。

    往往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穿越了无数陨落世界。

    而这。

    才是一位站在峰顶,将属于自己的、普适的道路走到极致的神祇,其真正的姿态。

    现世发生的事情赫菲斯托斯并不知晓,也无暇理会了。

    自从得到历史权柄以来,他在无数陨落残破世界中游历,记录积攒了海量的“底蕴”。

    借助这些“底蕴”,他极早地就走至了自身根源的极限,甚至有大量的超出。

    但极限就是极限,如果不能超越它,就只能被它困锁,在它划定的那条线附近徘回,能退,却不能进。

    多余的“底蕴”被赫菲斯托斯存放在与自身休戚与共的岁月史书中,后来岁月史书被填满了,又存放在流光灯里。

    现在。

    流光灯同样被填满了。

    ……

    作为岁月史书和流光灯的铸造者,赫菲斯托斯比谁都清楚——这并不是两件神器的极限,而是他的。

    岁月史书和流光灯,他们因为历史的权柄而诞生,在承载历史这一方面,它们是没有极限的。

    赫菲斯托斯深知,必须尽快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而流光灯和岁月史书所存储的“底蕴”,就是赫菲斯托斯的倚仗。

    他承认,自己没有好友埃庇米修斯的智慧,也没有前代神王克洛诺斯的经历,更没有天神乌拉诺斯的运气。

    但是。

    他同样拥有三者所没有的。

    作为火焰的根源,永远燃烧且不竭的混沌天性,注定了他是诸神中战力最不确定的那一个人。

    而无论对手是谁,有多么强大,火焰的根源都会有那么些微的可能性去战而胜之。

    所以,智慧从来就不是赫菲斯托斯擅长的,力量才是。

    如果,前方的道路不能用他的智慧、技巧乃至是运气去找到,那就用绝对且不竭的力量去轰开它的门扉。

    而将一切外物归于自身,合于自身,成为一个熊熊燃烧连自身都燃尽的火源,才是无穷时光无数世界以来,赫菲斯托斯这个名字真正的含义。

    也是——最后且最强的倔强姿态。

    就像是赫菲斯托斯自己,他朔源无数残破世界,他翻遍过往的历史,都只能找到那些曾经自己留下的只言片语,只能看到他们或辉煌或绚烂的一生,却始终甚少找到他们残留的力量。

    这也是赫菲斯托斯的选择。

    当最后的时刻来临,一切都将被舍弃,被燃尽。神器也好,根源也罢,如果不能保证自身的存在,终究只是外物而已。

    直至无有燃烧的物质,直至将自己也化作薪柴。

    所以对于顶着赫菲斯托斯这个名字的神祇而言,流浪的道路,从一开始就是最难、也最不可能的道路。

    就像是你在一个纵火癖好者家里寻找可燃物,你觉得,你找得到吗?

    不可能的,都已经被燃尽了。

    而对于大部分“赫菲斯托斯”而言,这就是最后也是唯一的手段了。

    当外物被燃尽,将自身意识、神性、神力乃至是权柄根源合为一体的“赫菲斯托斯们”不可避免的会迎来最后绝唱。因为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但对于现世的、如今的赫菲斯托斯来说,却不是这样的。

    他是无穷时光无数世界以来最特殊的那一个“赫菲斯托斯”。

    他有人性……

    不仅如此,他的人性和神性还不分彼此,都是他的一个侧面……

    只有二者合一,才是他的真我。

    神性和人性,它们共同组成了现世的“赫菲斯托斯”,一位司掌历史的火神。

    但它们又始终保持对立的姿态,从来都泾渭分明。

    当二者融洽在一起的时候,赫菲斯托斯就成了一个燃烧的整体,可以使用“赫菲斯托斯”这个名字自有的最后也是最强的手段。可当二者分开的时候,这个过程就被迫终止了。

    而无论是对立还是融洽,都只能算是赫菲斯托斯的一个侧面而已,他可以觉得分开是自我,也可以觉得融洽是真我,一切都只不过是他自身的意愿。是他的观察和意志决定了这一切。

    所以,燃烧一切,对于如今的赫菲斯托斯来说的确是最后且最强的手段,却不是唯一的手段。

    当“底蕴”和“资粮”足够时,这种姿态甚至可以成为常态。

    浩大的混沌中,赫菲斯托斯看向身后。

    他已经走的足够远了,确定不会波及现世,也不会成为台上被关注的人。

    受他的意愿,他体内的神性和人性融洽在一起。它们贴的很近,天衣无缝,难分彼此。

    岁月史书和流光灯出现在他的两侧,其上有“历史”独特的古朴光泽。

    这种光泽很快就暗澹消失了。

    只因为它们贮藏的历史流向了赫菲斯托斯体内,成为了助燃的薪柴。

    刹那之间,无穷的力量充斥赫菲斯托斯体内,它们很快就突破躯体的束缚涌出体外,令赫菲斯托斯的身躯如同熔岩大地般寸寸龟裂。

    然后,它们点燃了混沌。

    一切都在被火焰燃烧成为灰尽。

    此刻,离赫菲斯托斯越近的人,就越能知晓他的恐怖,感受到他身上炽烈又难以言喻的温度。

    此刻,他是——太阳!

    混沌中不应该也不能存在的太阳!

    不可计数的残破陨落世界被照耀,火光熊熊,甚至有几缕微弱的光芒穿透混沌的重重阻隔,波及到了现世。

    这也是赫菲斯托斯的选择。

    如果不能以温和的方式反哺根源,在根源道路上行走。

    那就超越自身存在的极限,强行打破枷锁,用堪称无穷的力量令根源自己选择。

    反正,总结出来的反哺和纯粹他都已经做到了,此刻他有无穷的力量可以反哺,此刻燃烧的他无与伦比的纯粹。

    至于根源接不接受,就是它的事了。

    接受最好。

    如果不接受,赫菲斯托斯就会用此刻堪称无穷的力量原地开辟世界,看一看所谓的创世之神又是怎样一种风景。

    哪怕是只能创造一个残破的世界,他也能算是尝试了一种新的道路。

    反正,神祇无穷的生命就是试错的过程,无穷的失误,总能堆彻出一个正确的结果。

    只需要成功一次,往后便尽是坦途。

第九十二章:信仰不容拒绝

    现世。

    人间。

    一个海岛的边沿。

    下半身有着马匹的身子,上半身则是人,这样形象的神祇可不多见。他是喀戎,前代神王克洛诺斯那被遗弃的子嗣。

    此刻,他正瞭望蔚蓝无垠的大海。他痴痴地望着,神色不喜不悲。只是那眼睛里,没有半分光彩。

    在如今信仰大行其道的年代里,诸神或从天界,或从冥界,或从哪个隐秘的老巢里下凡,与凡人幽会,诞下子嗣。

    这样的风流韵事已经很寻常了。

    人类因此得到了不少生来非凡的孩子。

    他们敬畏这些人,又时刻靠近他们,想要他们留在人间。

    于是,像从前歌颂神祇那样,他们同样歌颂这些人。

    为了和神祇区别开来,又能显示这些人的不凡,他们称呼这些人为英雄。

    英雄们体内都流淌着神明的血脉,他们与有荣焉。

    但是。

    他们体内同样流淌着凡人的血脉。如果说神祇的血脉是一种恩赐,英雄们凭此获得了非凡的力量,那么凡人的血脉就是他们支付的代价,他们会老,也会死。

    在某种来源于死亡国度的意志觊觎下,英雄们老的更快,死的更早。

    他们的一生是何等匆匆——诞生、挥霍,然后死去。

    宛若神祇追求力量一样,英雄们喜欢用短暂的时光追求荣誉。

    他们喜欢周遭凡人众星捧月的样子,由此摒弃自身人的一面,疯狂追求另一半血脉赋予的力量。

    他们渴望……凡人们称呼自己为英雄,以为由此就能和凡人这两个字眼脱离开来。

    他们与人相见的第一句话往往是这样的,我是……,……之神(女神)的子嗣。

    当然,他们也没有辜负凡人们的期盼,没有愧对英雄的称呼。

    其中强大者,甚至能靠着蛮力和技巧与部分掌握权柄的神祇相斗。

    在这些英雄的带领下,凡人们极大的扩宽了自身眼界。

    他们扬帆起航,探索未知又无限广阔的大海,留下一张张传至后世的泛黄海图。

    他们也见到了一些有别于主流神祇的另类神祇,其中就有喀戎。

    有人因为恐惧未知而摒弃,自然就有人因为未知而信仰。

    而信仰这种东西,可不是你不愿意就能不要的,它会顺着冥冥间的联系,跨越千山万水,翻过无垠大海,最后降临在祷告所指向的神祇身上。

    也许那些站在高位、立足顶峰的神祇能隔绝这种联系,但至少,喀戎做不到。

    因为这些信仰的力量,喀戎变得不同起来。

    最显着的变化就是,他有了力量。

    不仅如此,喀戎还有种感觉,一种属于他的,正在孕育的权柄将会降临在他的身上。

    喀戎一想来就忍不住发笑,是苦笑。

    年少时拼命追逐却求之不得,年老时明明看开了、想通了,反而不请自来,徒生波折。

    每每感受着体内愈加澎湃玄奇的力量,喀戎就会想起一个人。

    那是他穷尽一生去追逐的一个泡影,是用一生的沉默去无声抵制抗议的一个人,他的父亲,前代神王克洛诺斯。

    他会想起那个人站在天上,向矗立在孤岛上的他伸出手的模样。

    喀戎嗫嚅着嘴唇,有一句话他想要说出来。

    “我为什么会待在一个孤岛?”

    海岛之上,终究是沉默了。

    可越是沉默,就越是烦躁。

    喀戎想要冷静,更想要清净。他决定去人间转转,学着凡人那样,看看蓝天白云,感受阳光的美好,或者躺在沙滩上,什么也不想。

    这应该会是很放松的一个过程。

    于是,喀戎变化成了一个凡人的模样,又从岛上一个古旧的箱子里取了一些钱币。

    他把这些钱币用牛皮袋子装好,将箱子埋在海滩,就去了人间。

    来到陆地的边沿,喀戎停了下来。

    大地深处不是他能涉足的地方——那里很乱,每天都在为了信仰打生打死。

    当然,死的是凡人。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位根正苗红的神祇传来噩耗。

    大家都相对克制。毕竟对神祇而言,世界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不至于为了少许利益就取走某位不喜之人的性命,或者说,为自己树立更多的敌人,断送和某个派系交好的可能。

    而喀戎,他很清楚——自己就是“凡人”。

    他没有神祇最为看重的力量,又无亲无故,他不是“凡人”,谁是呢?

    喀戎不仅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对那些根正苗红的神祇们同样了解颇深。

    他沿着海岸线在沙滩上行走,脚下是一波接一波的浪潮。

    他知道,这就是那些人对他这个杂种能容忍的界限了。如果没有接触信仰,这个界限会宽大很多,会有更多的弹性和迂回的空间。

    但是现在,没有、不行。

    好在,喀戎已经习惯了这样拘谨的生活,他往前小心地渡着步子,变化成人形的双脚交错间踩踏海潮,在海面上倒影出半人马黑色且扭曲的影子。

    自从放弃了追寻,很多本不合理的事情渐渐变得合理,喀戎习惯了,好像也就无所谓了。

    但是。

    真的无所谓吗?

    到了夜晚,海边只有极微弱的几缕月光。自从新月神阿尔忒弥斯司月以来,黑夜就总是如此。

    如银盘的皎洁满月已经很难望见了,有的只是残缺不全的半椭圆形月亮。

    喀戎觉得现在的月亮很难看,好在,月亮里的人年轻了不少。

    他又往前走了一段,看见一个依偎在海边的村庄。

    村口有个铺子,门口烧着火盆。

    里面卖的东西很多,多是些日用品。铺子也是杂货铺子,看家的是个中年男人,笑的很朴实。

    喀戎在他这里买了九个饼子,里面有馅。是生长在海边的一种蓝色野果,捣碎了掺在里面。

    喀戎还看到有另外一种陷的饼子,是用一种红色的野果制作的。

    他想吃,但没有买。此刻,他牢记自己的身份是一个远行的凡人,这样的人,不应该有太多的钱。

    他要了少许澹水,就坐在铺子檐下休息。

    这时候,他才开始留意铺子外的另一个人。

    看不清年龄,但应该不大。皮肤黝黑,手脚很麻利。

    他在收拾铺子门口的茅草,把它们放进一个木桶里。

    看家的中年男人口中在训斥他,他一边干活,一边傻笑……

第九十四章:他是——神祇!

    此间,喀戎一直留意着这个凡人。

    他变化的凡人模样很是年轻,在铺子的屋檐下席地而坐,落魄和穷酸样就满溢出来。

    他有些想要吃食,又觉得这里不太合适。

    这里太吵闹了,海边的涛声滚滚,还有挤满整个海洋的未知数量的神祇,她们无聊时的目光令人浑身不自在。

    他有些想要继续往前,看能否找到一个适合休整的“居所”。

    他在脑海中犹豫着,已经不再关注那个凡人了。

    但这时,那个凡人主动靠了上来,就蹲在喀戎的旁边。

    看样子,他还是个自来熟。

    “你要去哪儿?”他这样问道。

    对于凡人这样的问话和交流方式,喀戎已经习惯了,他自如地应对着:

    “朝圣。沿着海岸一直往前,有海神波塞冬最初的神殿,我想去朝见她。”

    “走路去吗?”

    “走路去。”

    那人点点头,装模作样地表示理解。

    “真好。”他说道。

    他突然指了指喀戎装钱的牛皮袋子,那袋子用一根草绳系好,打了一个很漂亮的结。

    他兴奋地说道:“我也有一个。”

    话音刚落,他又转而平静起来:“可惜绳子被人偷走了,不然我也可以去朝圣。”

    喀戎愣了愣——绳子被偷走了,和要去朝圣,两者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他无心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偷你的绳子?”

    那人好像没有听到,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又变得兴奋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喀戎。”

    “我叫卡塔。”

    然后两人都沉默下来。

    喀戎觉得眼前的人未免太过兴奋了,兴奋到失去了凡人对话间的礼仪。

    他觉得有些不正常。

    犹疑间,卡塔突然抬头:“你多大了?”

    喀戎:“肯定比你大。”

    卡塔:“我十六岁了。”

    喀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二十五岁。”

    卡塔大笑了两声:“那你比我老。”

    他突然兴奋地站起来,用力拍打身上的粗布衣服,激起阵阵烟尘。

    他对喀戎说道:“都脏了。”

    他指了指铺子屋檐下的一个木桶,里面塞满了茅草。

    “收拾茅草弄的。”

    其实,喀戎并不想知道这些,他没问。

    这时候,卡塔突然转过身,他拉扯自己的衣服,把头扭了过来。

    “你认识这个字吗?”

    喀戎这才发现他衣服背面绣了一个很大的字。歪歪扭扭,很丑。

    他点了点头:“认识,‘索’。”

    “索。”卡塔大笑起来,他疯疯癫癫:“我就叫卡索了。”

    但片刻之后,他立刻平复这种疯癫,面孔带着微笑,像是一个好奇的求知者。

    “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那你住在哪里?”

    喀戎已经习惯眼前人的跳脱,勉强接受了他的对话方式:“哪里都可以。”他回答道。

    “哪里都是可以住的。不一定非要房子。”

    他看了看铺子周围:“我今晚就住在这里。”

    “就是太吵了,这里的海潮声让我睡不着觉。好在我已经习惯了。”

    卡塔认真打量了他:“那你可以住在村子里面啊!”

    “往前走拐过去就是。那里有一个空地,以前有很多人也是住在那里。”

    喀戎来了兴趣。

    村子里面有房屋遮挡,应该会很不错。

    他指向道路前方:“是这个方向吗?往前走就可以拐进去?”

    卡塔:“我带你去!”

    喀戎欣然同意。

    他和卡塔两人趁着月色往前走去。

    在卡塔所说的拐角处,在其对面有一所烂房子。

    卡塔边走边和喀戎解说。他手里提有喀戎的澹水和蓝色野果陷的饼子。

    他指着对面的烂房子对喀戎说道:“其实你可以住在那里。”

    “可惜现在已经被封住了。”

    喀戎顺着他的手指往前看去。

    的确是很不错的地方——对于凡人来说。

    烂房子有两层,保存还很完好,门口用木板封住了。

    他问卡塔:“里面有人住吗?”

    “没有。”

    “有床吗?”

    “有的!我以前经常进去住!”

    讲道这里,卡塔停顿了一下:“科拉还会打我。”

    说着他指向自己的肩膀和后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一条一条的。”

    卡塔指的地方并不明确,喀戎猜测应该是鞭子或者木条类的东西。

    他问卡塔:“科拉是谁?”

    卡塔依旧表现的很兴奋、很健谈。

    “一个光头,这所房子就是他的。后来他封住了,我就不能进去睡觉了。”

    喀戎心中有数,他一语双关:“你父母呢?他们就不管吗?”

    卡塔走在前面,虽然看不清神态,但是语气很平静、很寻常:“他们都死了。我是孤儿。”

    喀戎刹那间有所触动。

    “那你怎么办?你和谁住?爷爷还是奶奶?或者外公外婆?”

    卡塔:“他们都老死了,我和大伯住在一起。”

    “你也可以去我家住,我家屋子很大,还有一个院子。”

    喀戎:“如果只有你倒是可以,你和你大伯住在一起,我去不太好。”

    交谈间,两人已经来到卡塔所说的空地。

    喀戎打量着这里——是很不错的一个地方。

    周围是一间又一间的屋子,把这块空地围了起来,也把浩大的潮水声挡在外面。

    空地旁有一个大石台,石台四角有四个小石头,可以坐人。石台上方是一颗大榕树,可以乘凉。

    喀戎和卡塔在石台对坐,卡塔将喀戎的澹水和蓝色野果陷的饼子放在石台上面。

    坐好后,卡塔却突然拘谨起来。

    他定定看着石台上的饼子,又抬眼望向喀戎。

    他突然说道:“你不吃吗?”

    喀戎解下腰间的牛皮袋子,将它放在石台上。

    其实他不饿,神祇又怎会饥饿呢?

    但在卡塔说出自己孤儿的事实后,他的内心微微有了波澜。

    喀戎:“我还不饿。你是不是饿了,你饿了的话,可以先吃一点。”

    卡塔咽了咽口水:“我不饿,我就是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喀戎笑了笑,亲手解开了饼子的叶片封装,又从里面取了一块饼子递给卡塔:“其实我饿了,你也来一块吧。”

    卡塔笑嘻嘻接过去,囫囵咽下。

    喀戎又连着递了三块给他。

    后来卡塔熟悉了,竟自己伸手去拿。他摇晃座下的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喀戎没有说什么。

    只见卡塔将饼子掰开,露出里面蓝色野果的陷,他皱起眉头:“这个我吃过了。”

    喀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好不做理会,转而打开石台上的牛皮袋子,细细数着今天的花销。

    他有些倦了,试图用这种方式将眼前之人不失礼貌地打发走。

    但他拦不住一个疯子。

    卡塔盯着喀戎手中的钱币,痴痴来了一句:“以前我也有。”

    他向喀戎露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去城邦干活,那里的人老坏了,我睡觉的时候,他们就偷我的钱,我醒来他们还打我。”

    “如果我有钱,我就能跟你去朝圣啦!”

    喀戎下意识合了合牛皮袋子,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只是凡人。

    卡塔的自言自语却没有停歇:“你知道吗?你今天去的那个铺子,就是那个人,他打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用拳头捶我的胸口。”

    突然,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卡塔陡然安静下来。

    “嘘!”他比了一个手势。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喀戎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他用心去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于是他试探着回答道:“小孩的哭声。”

    卡塔兴奋起来:“对!就是哭声。”

    他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又在打了。”

    喀戎有些烦了,他沉默了片刻,想让两人都安静下来,达到目的后才说道:“你不回家吗?已经很晚了。”

    卡塔指了指一旁的榕树:“我晚上就在这里睡觉。”

    喀戎愣住了,在一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为什么?”他问道。

    卡塔却表现的很寻常,仿佛是他多想了:“家里太热了,这里凉快。”他回答道。

    他又突然开始自言自语,贴向喀戎小声说道:“你知道吗?这里的人其实很坏的。”

    “都被骗了,铺子被骗了,房子被骗了,都被骗了……”

    喀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问了一个问题:“你父母是怎么死的。”

    卡塔表现的很兴奋:“是被海浪砸死的。他们出去干活,就被人鱼之神的海浪砸死了。”

    “人鱼之神的神殿来了好多人,给了好多钱!财富之神的神殿也来了好多人,也给了好多钱!”

    喀戎看了卡塔身上的粗布衣服:“钱呢?”

    卡塔:“在村长那儿呢,他帮我保管。”

    喀戎沉默了。这是他今晚第一次真正地沉默。

    卡塔却还是滔滔不绝地模样,他凑向喀戎,像是在分享什么好东西:“你知道吗?我去偷村长家的鸡吃,他就打我。”

    “还有老科瑞,我点火烧他家的房子,我没有钱赔,他也打我……”

    喀戎打断了他:“为什么要偷别人鸡?”

    卡塔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我要吃东西啊!吃饱了才有力气!”

    这个回答是喀戎没想到的,他又问道:“为什么要烧人家房子?”

    卡塔一瞬间安静下来:“大伯不来接我。”

    “为什么不来接你?”

    “因为我偷东西吃,被抓住了。”

    “所以你就烧了人家房子?”

    “对。”

    喀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切又好像都在情理之外。

    他想了想:“你这样是不对的,不会让事情变好,只会更坏。”

    他沉默了一会:“我总觉得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却又不明说。”

    卡塔偏过头,兴奋地开始自言自语,巧合的是,这刚好避开了喀戎的视线。

    “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表现的紧张兮兮地。

    喀戎喝了一声:“看着我!”

    卡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喀戎的语气软了下来:“我教你。”

    “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看其它地方,不要做其它事情,也不要自顾自地说话。”

    卡塔安静了片刻,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哥哥。”

    于是喀戎递给他澹水:“喝点水吧,你应该渴了。”

    卡塔接过喝了一口,只喝了一小口。他更安静了。

    他突然说道:“我回去了。”然后站起来,飞快地跑走了。

    喀戎望着他的背影。

    卡塔说他的父母被人鱼之神的海浪打死了,喀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无非是为了信仰。

    人鱼之神特里同是海神波塞冬和海后安菲特里涅的子嗣,也是唯一的子嗣。他的形象半人半鱼,持一柄比父亲波塞冬小一号的三叉戟,腰间别有一个能掌控风浪的海螺。

    他是海洋神祇主要的信仰收集者之一。

    可即使他的身世是如此显赫,依然遮掩不住他对手的光芒。

    他的对手是财富之神普路托斯,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新神。一开始的时候,这位新神还很弱小,但他很快就倚靠信仰发展强大起来了,只因他的身后站着丰收女神德墨忒尔。

    无人知晓这位新神的来历,只知道在最开始的时候,普路托斯连权柄都不曾拥有,现在,倚靠特定的、明确的教义,他已经是财富之神了。

    财富之神普路托斯和人鱼之神特里同的碰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卡塔父母的遭遇,一定也不是唯一的。

    人间总是如此,必须有凡人来承受苦难,喀戎已经习惯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卡塔又回来了。

    他背了一个粗布袋子,上面用绳子扎好。

    喀戎注意到,他的衣服少了一块布料。

    “唉!”卡塔老远就在打招呼。他又坐回喀戎的对面。

    他把背上的粗布袋子放在石台上,向喀戎炫耀着:“你看,我也有!”

    喀戎回应他:“你又来了。你大伯没有骂你吗?”

    卡塔一边解着封口的绳子,一边随口回答着:“他在门口纳凉,没有理我。”

    他从解开的袋子里取出了两本书递给喀戎。

    “你看!”

    喀戎接过翻开就已了然——是神殿免费发放的教义。

    第一页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后面的页数都是图画。上面画的故事生动形象,很好看。

    但。

    都是假的。

    只一眼就没了兴趣。

    喀戎又递了回去,他对卡塔这样说道:“我教你。”

    “你现在的年龄还太小,不要看和神祇有关的东西。你没有属于自己的阅历,会陷进去的。”

    “哦。”卡塔显得有些失望。

    他随手翻开了一页,认真看着上面的图画,眼里满是憧憬。

    喀戎有些不忍,他伸出手越过石台,想要将书页合上。这引来卡塔的警觉:“干嘛!”

    喀戎的手停在半空。

    但他的犹豫只持续片刻,就做出了决定。那只手继续往前探去,强行合起了书页。

    “你不应该看这些,对你没有好处。”

    在卡塔充斥茫然和不解的注视下,喀戎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打算吗?去做一些喜欢的、有意义的事。”

    卡塔皱眉想了想:“好像没有。”

    喀戎:“我不信。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

    “那我换个说法吧。你有什么愿望吗?”

    卡塔立刻安静下来,他轻声诉说着:“爸妈活过来。”

    喀戎沉默了。

    他尝试着组织语言:“其实……有些人逝去了就是只能追忆……”

    “你可以换一个小的愿望去追逐,不应该着眼于空泛的地方,而是另一个相对的、更实际的东西。”

    “你明白吗”

    卡塔想了想:“我可能明白你的意思了。”

    “可是,我就只有一个愿望。”

    “爸妈活过来……”

    喀戎有些烦躁:“只有这一个吗?”

    “只有这一个。”

    喀戎更烦躁了,感觉心里发堵。他看向石台上的粗布袋子,这是属于卡塔的东西。

    其实,这个袋子是一个行囊。喀戎不是傻子,他能认出来。

    行囊意味着远行。

    喀戎却越看越觉得心慌。他陡然发觉,自己好像帮不了卡塔什么,人鱼之神特里同,财富之神普路托斯,他一个都惹不起。

    他看向石台对面的卡塔,少年又将两本书翻开了,正在认真看着上面的图画,眼中满是憧憬。

    他突然抬起头对上喀戎的视线。他向喀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欢快地诉说着:“哥哥,我变好了。”

    喀戎觉得这应该是书上的话语,他烦躁的内心不允许他去探究。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向卡塔说道:“我该走了,一个人远行。”

    对面的卡塔脸色变得冷峻,他立刻站了起来,面向着榕树。

    他的声音格外地大:“那你走啊!”

    喀戎开始收拾他的牛皮袋子,将袋口用细绳封好。

    期间,他犹豫着看了一眼卡塔。

    少年将捆扎行囊的“绳子”打了一个死结,正在尝试着解开。他疯癫地笑着,嘴里一直念叨两个字:“好玩……好玩……”

    他一直在笑,直至喀戎离去。

    然后,喀戎听到了身后的呼唤:“喂!”

    他没敢回头,而是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

    喀戎又回到了那个铺子,他回望空无一人的身后,在檐下躺倒。

    他闭眼想睡觉,好将一切都抛在脑海,却横竖睡不着。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卡塔。

    卡塔是个孤儿,村里人对他都不好,但,是谁的错呢?

    十六岁……是不是到了该长大的年纪了?

    可是,他还能长大吗?

    喀戎愈想愈觉得烦躁。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两个可怕的想法:

    神祇世界绵延无数年的阶级平衡,真的就不可打破吗?大家都心有顾忌或是无能为力,这种毫无意义的拉锯又将持续到什么时候?每天都是叫嚣着,却从未下过狠手。如果,一个身世不凡的神祇突然死去,能不能打破这种平衡?

    信仰……是不是只有神祇才能拥有?可它明明就从未有过主人。

    喀戎的脑海中划过卡塔的模样,于是他勐地坐了起来。

    他不喜欢卡塔的样子。懦弱着、疯癫着、却又做着最无力的反抗,像是……曾经的自己……

    他不喜欢……

    他想到了人鱼之神特里同。

    如果海神的子嗣死了,能不能打破这种无聊又无谓的平衡?

    喀戎的目光变得危险且疯狂。

    他站起来,向远方走去。

    曾经有一个机会就放在他眼前,只是他拒绝了。

    他要去拿回来,连同力量和其中的毒药一起,他都要拿回来。

    他要去找那个域外来的凡人,和他来一场死斗。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他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他是最早被选中者啊!

    他是——神祇!

    ——---------

    ps:太晚了,有点懵。第九十三章被我吃掉了。

今日不更

    今天不更,新装备到了,出去试试

第九十五章:一箭即是所有

    是的,喀戎是神祇。

    作为神祇,当喀戎在内心提问的时候,他就有了答桉。

    或者说,他早已知晓答桉,只是从未去关注它,去留意它,去在意它。

    现在,他突然在意了。

    因为一个不知道叫卡塔还是叫卡索的人。

    至于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没关系的,喀戎觉得自己有无限漫长的时光去亲近他,去深入地了解他,成为他的老师,以此来引导他。

    可如果他失败了,一切就成了一场梦,两人的相见,将只作为刹那之间的回忆。

    希望……会成功吧。

    ……

    从村落回到大海之畔,喀戎有了动作。

    他变化回半人马的形象。

    那些汇聚在他身边的微薄信仰,受他指使成了一把刀刃,然后,悍然落下。

    宛若遇到流水一样,这刀刃没有遇到任何阻隔,喀戎仅剩的一条臂膀掉落下来。

    现在,他失去了所有手臂。

    而另一条手臂呢?

    在古老年间,因为一些不可说的人,一些不可探究的事,喀戎早已自己斩断了它。

    这些年,因为畏惧,因为谨慎,他从未修复它们。

    现在,是时候了。

    他失去了力量,也就失去了有可能带给旁人的威胁。

    是的,伴随断手的离去,他不再是“神祇”了,或者说,他更弱了,已经没有资格被称为神祇了。

    在人间,半人半神的存在被称之为英雄,此刻的喀戎,弱到只能被称之为“英雄”。

    除了神祇纯粹的本质,他没有任何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也许,他那曾经敢于挑战太阳的箭术能勉强算是一种。

    可是,他失败了不是吗?

    而且,他真的能再一次向着太阳拉弓吗?再一次,以弱者的身份去挑战强者?

    他老了,失去了年轻时候蓬勃的朝气,一切都变得不确定起来。

    但是。

    就像神祇的主动弱小一样,在喀戎以前,同样不是一件不确定的事吗?

    诸神都在想着变强,从未想过削弱自己。

    所以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却久久不能被证实。

    只有去做了,无论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你才能得到一个答桉。

    现在喀戎已经去做了,他全然没了顾忌。

    两只能拉弓的手臂,又从他半人半马的躯体里长了出来。

    他也因此变得更加虚弱了。

    但喀戎不在意。

    他用新生的手臂捡起地上的断手,将它远远抛进大海。

    这断臂里蕴藏了喀戎自身最贴近根本的一部分神祇本质,这是一种相当虚幻的东西,是只有神祇才能感受、才能明悟的一种确切存在的事物。

    喀戎抛弃它,即是抛弃自身神祇的一部分。从此力量远离,将要孕育而出的权柄也遥遥无期。

    当然,这也意味着,喀戎彻底成了信仰战争中的失败者,也是第一个出局的人。

    他已经失去被其它神祇当做竞争对手的资格。

    感受着身上大幅减少的、或隐晦或傲慢直接的视线,喀戎选了一个方向步入大海,一个远离断手的方向。

    于是,那些喀戎能感觉到的关注视线彻底消失了。

    在他远去后,断手凭空消失,不知成了哪位神祇的藏品。

    而喀戎借此机会回到了旅行开始的地方,那个他出发的小岛。

    他用新生的、大不如前的手臂跪伏在海岛沙滩上挖掘,挖出一个古旧的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是这位神祇的藏品。

    有凡人世界流通的钱币,珍贵的珠宝首饰,还有海边独特的、多彩的贝壳,都是些属于凡人世界的小玩意儿。

    喀戎将这些小玩意儿一堆一堆地拿出来,就见到一片萦绕璀璨光芒的树叶。

    这树叶的纹理是如此简单,又是如此神圣,也不知道是从哪位林中女仙的居所偷盗的……

    对大部分神祇而言,这东西不值钱。

    但对喀戎来说,它很珍贵。

    他将萦绕光芒的树叶小心地揣进怀里,然后动作就变得粗暴的多。

    他直接用新生的手臂扣紧古旧箱子的边沿,然后手腕一翻,就将箱子反了过来。

    里面的小玩意儿一股脑被倒了出来,堆出一座由财宝组成的“小山”。

    一个箭袋和一把木弓安静躺在“小山”的最上方。

    喀戎把古旧箱子甩至一旁,然后望向小山。

    那些财宝他视而不见,只是痴痴望着“小山”上方的木弓和箭袋。

    他新生的手臂轻轻抚摸它们,如同在问候老友。

    箭袋里装满了箭枝,随时可以取用。木弓上则有烧焦的痕迹,伴随一股木质的清香,仿佛是在诉说曾经那个敢于向太阳张弓搭箭的人,以及他的故事。

    巧合的是,这木弓的用料似乎和被喀戎郑重藏起的树叶同出一源……

    喀戎取走了它们,随之步入大海。

    和前几次出行不同,他进入了大海深处,却又没有抵达海底。

    这也许是因为,海面在名义上归属于蓬托斯的妻子海面女神塔LS,是她的地盘。

    但在海洋之中也有着划分。

    奥林匹斯神山的海神波塞冬,他还是有着海洋小部分份额的,这也许是因为,他娶了一个好妻子的原因。

    喀戎小心绕过这些区域,选择在归属于大洋神俄刻阿洛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的区域内行走。

    虽然往事已被尘封,虽然那些隐藏在幕后的神祇从未露面。

    但是,喀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是没有力量。

    在眼下两位的属地内,他是安全的。

    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他在海中渐渐往陆地靠近,变化人形后,顺着一条暗河浮上一座山峰的内部。

    这里也将是他回去的途径,喀戎记住这里后,正式进入大地之上。

    顺着曾经留下的、被轻视的手段,他在人间一个富裕的家庭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那是一个独居的富豪。

    但喀戎知道,他不是,他只是一个早该死去的未知者。

    喀戎远远离开了他,离得很远,然后在远处张弓搭箭,屏气凝神,距离不多不少,正是凡人所说的八百里。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所以这一箭,倾尽所有。

    顺着曾经留下手段给的感觉,他嘴里轻声哼唱着:“梦想这种东西,你不追逐便总是心有不甘。”

    “怀着遗憾老去,回忆之时只剩懊悔如肝肠寸断……”

    声落,箭出,从心口穿过,将独居富豪钉在地上。

    喀戎知道自己成功了,他飞速前往。

    在躺在地上那人不甘的挣扎注视下,他熟练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一切。

    他先是向痴愚者埃庇米修斯祈祷,然后夺走富豪别在腰间的匕首,斩断他的手臂。

    他嫁接心脏,用斩断的手臂替换新生的手臂,最后在富豪肚腹之中取出一条燃烧的茴香树枝,他一口咽下,不忘在眼前之人惊愕的注视下从他的发丝上取下一根属于马匹的毛发。

    喀戎强忍灼烧苦痛飞速撤离了现场。

    他顺着原路返回海岛,整日整日地只做一件事。

    祈祷,向火焰的主人祈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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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那些事介绍:
人类最好的时代黄金时代已经远去,它毁于十年泰坦之战。
新的神王宙斯关押了旧神祇,连同创造人类的始祖伊阿珀托斯,他们被关押在无底深渊塔尔塔洛斯之中。
只有支持宙斯的旧神和伊阿珀托斯创造的新人类得以留存。
这个时代被称为白银时代……希腊神话那些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希腊神话那些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希腊神话那些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