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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亚撇缺水     希腊神话那些事txt下载     希腊神话那些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一章:根源、权柄、神祇

    偏僻的海岛,温吞平和的声音响了起来,为金黄无人的沙滩增添了一分人气。

    “赫菲斯托斯冕下,我很抱歉。”

    “我还是无法感觉到自己的根源所在,我又失败了。”

    沙滩静了片刻,才响起赫菲斯托斯的声音。

    他对半人半马的神祇说道:“不用感到歉意,喀戎。”

    “这本就与你无关,失败的人,是我。”

    面对赫菲斯托斯的解释,喀戎只是笑了笑,没有迎合。

    他对赫菲斯托斯说道:“冕下,也许您生来就是不同的……”

    “在我看来,您说的根源也不是每一位神祇都能拥有的东西。”

    “这很平常,也很正常。”

    赫菲斯托斯点了点头:“我大致猜到了这个结果。”

    “还是感谢你的帮助,我应该怎样答谢你呢?”

    “不如,帮你谋划一份权柄?”

    喀戎闻言低下了头,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谦卑,竭力展示出自己懦弱的样子。

    “冕下,您说笑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又谈何酬谢。”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他向喀戎招了招手。

    “上前来!”他命令道。

    喀戎听话地走近他。

    因为其身影要远比赫菲斯托斯高大的多,所以他弯曲四肢,在赫菲斯托斯面前跪伏,让自己的头颅低于赫菲斯托斯的身形。

    赫菲斯托斯向他伸出手掌。

    他能感觉到眼前之人的战栗。

    这是能够理解的。代入喀戎的位置,他此刻面对不只是一位强大的神祇,还有未知和死亡。

    恐惧未知,恐惧死亡,这是人之常情。

    赫菲斯托斯安慰道:“别担心,我不杀你。”

    他撩起喀戎额前的长发,手指拂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枚火焰形状的图桉。然后放下手,任凭图桉被喀戎的长发覆盖。

    他对喀戎解释:“你的断臂,我很抱歉。”

    “如今你又帮了我,答谢是应该的事情。”

    “我一向恩怨分明,你不要,我不能不给。这枚印记虽然给不了你力量,但是用来震慑一些对你心怀不轨的人,完全足够了。”

    “你是聪明人,知道应该怎样合理地使用它。”

    喀戎听完愣住了。大抵他也没能想到会有今天的机遇,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赫菲斯托斯轻笑了一声,身形渐渐消失在原地。

    但他的声音仍然留在了这里:“你很迷茫,喀戎。”

    “既然如此,我就为你指一条道路出来。”

    “去追寻信仰吧,那会是以后神祇道路的主流。反正你一无所有,去碰碰运气又有何妨。”

    “说不定,一切都能好起来……”

    ……

    离开客戎居所的赫菲斯托斯很快就来到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

    这里的海洋是透明的澹蓝色,宛若澄澈明净的天空。

    在海域中央有一处群岛,赫菲斯托斯就在群岛上落脚。

    群岛周围宛若天空色系的海域,是美神阿芙洛狄忒的诞生之地。

    赫菲斯托斯来这里验证一些事情。

    天空中不间断地有成群的白鸽和乌鸦掠过,白鸽在前,乌鸦在后。

    一只染血的白鸽尸体落在面前,引得赫菲斯托斯往天空扫了一眼。

    他在心中感慨:“母亲还真是强势啊!”

    天空中的鸟群是两位女神争斗的缩影。

    其中白鸽是美神阿芙洛狄忒的象征之物,乌鸦则是他母亲赫拉的象征之物。

    两位女神的关系,由此可以初见端倪。

    大抵是因为司掌婚姻的赫拉看不惯性格热辣行为开放的阿芙洛狄忒。

    赫菲斯托斯扫了一眼就不再理会了,他此行的目的,主要还是探寻阿芙洛狄忒过往根底的,也验证一些事情。

    他的力量避开阿芙洛狄忒设下的预警,缓缓渗透这片海域。

    根据阿芙洛狄忒自己述说,她是司掌美与爱情的神祇,但是真相如何,便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

    诸神间从未有哪位神祇信任过她,一致认为她可能司掌着某种与天空存在关联的权柄。

    盖应她曾是天空的一部分。

    这是能追朔到天神乌拉诺斯还在统治大地之时的秘史。

    那个时期,大地女神盖亚与其丈夫天神乌拉诺斯不和,忍无可忍之际,她拿出了一件威力可怖的神器,那是一柄镰刀。

    随后她和儿子克洛诺斯串联,共同击败了天神乌拉诺斯,迫使他远离了大地。

    神战期间,克洛诺斯曾用母亲盖亚赠予的镰刀重创了天神乌拉诺斯,破碎了他一部分肉体,相应的,一部分天空永远离开了乌拉诺斯,就坠落在眼前这片澹蓝色的海洋。

    这部分天空的碎片,就是美神阿芙洛狄忒的前身。

    和母亲赫拉谈话以后,赫菲斯托斯对根源有了更深的认识。他推测在那次神战之中,乌拉诺斯丢失的不仅仅是一部分的天空,连带着自身的根源也伴随着这片天空的离去损失了一部分。

    因为阿芙洛狄忒不是一般的神祇,很多女神看不惯她,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作为由令一位神祇的残损部分孕育而出之人,她表现的过分强大了,这不符合常理。

    而且乌拉诺斯在损失这一部分天空之后,他就真的开始安分了,和盖亚一天一地的对峙起来。这同样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在损失这一部分天空之前,他是常年居于大地的。大地女神盖亚选择对抗他,还是在拉拢了克洛诺斯和一众子嗣以后才下手。

    这一战,明面上只有盖亚和乌拉诺斯,实际上是乌拉诺斯一人在对阵诸神。

    他的对手有大地女神盖亚,有上一任神王克洛诺斯,有人类的始祖尹阿珀托斯,还有第一位太阳神许珀里翁和其妻子古光明女神忒亚、海之女神泰西斯和其丈夫大洋神俄刻阿洛斯……

    那一次,除了他的兄弟山神乌瑞亚,其余几乎所有强大的古神都或明里或暗地参与了针对他的战争。

    那时候天神乌拉诺斯的强大,由此可见一般。

    所以赫菲斯托斯有理由怀疑阿芙洛狄忒的确承袭了一部分天神乌拉诺斯的根源力量。

    但为何她的力量会偏离天空的本质呢?为何……她与喀戎一样没有根源?

    赫菲斯托斯心里不解。他的力量已然渗透到了这片海域的极深处,找到了阿芙洛狄忒的孕育之所。

    当然,也看到了关于阿芙洛狄忒的隐秘,知晓她司掌的权柄并非爱与美,而是欲望。

    见过喀戎后,赫菲斯托斯在心底将神祇分为了两类,一类是宛如他这般执掌代表一种确切的事物,是为根源神祇,一类便是喀戎那般的,空有神祇的身份或者力量,是为普通神祇。

    普通神祇依靠司掌特定的权柄来驱使风雨雷电等力量,而根源神祇即使没有权柄,也能驱使特定的事物,因为他自己即代表了这项事物本身,他的存在已经笼罩了这项事物的全部概念。

    但为何承袭了天神乌拉诺斯部分根源力量的阿芙洛狄忒会只是一个司掌欲望权柄的普通神祇呢?

    赫菲斯托斯越发不解。根源和权柄,根源和神祇,三者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他是怎样走到如今的,他是怎样一步一步获得如今的伟力的。

    他记得。

    他是火焰的根源,生来就因此不凡。

    在成为强大神力以前,他按部就班的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根源,自然而然就走到了强大神力的门槛。

    而在那之后,他收录了历史和记录的权柄,借由两者的特性隐晦成就了伟力。

    但至此,火焰根源的身份就不能给他更多的帮助了,他已经走到了火焰根源所能容纳的力量极限,他抵达了终点。

    那其他神祇呢?

    赫菲斯托斯不由想到了三件事。

    第一、被称为后来者的天神乌拉诺斯是大地女神盖亚孕育的,他代表了天空,是天空的根源,也是第一位打破梏秷称为伟大神祇之人。

    第二、收养他的海之祖母泰西斯儿女众多,她的儿女们曾因为太阳失控湖泊水泽干涸而尽皆神力阶级跌落,又因为波塞冬发动灭世洪水充盈湖泊水泽而尽皆神力等阶恢复。

    第三、他的好友后知者埃庇米修斯已经跳出了权柄的掣肘……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眯起了眼睛。

    “三件事,三条晋升之路……”

今天晚点更新

    和朋友在电竞酒店玩,他们为我接风洗尘,今天十二点以后更新。预计要到凌晨四点以后了。

熬不住了……

    如题,熬不住了,睡一会,中午起来再写,晚上两章一起发

第七十二章:天神和火神的会面

    赫菲斯托斯脑海中一时之间闪过万千思绪。

    海中仙女们的晋升他是能够理解的。神祇掌控权柄,以此得到呼风唤雨的力量,那权柄自然也可以反过来影响神祇。

    因为决定权柄力量的不是神祇,而是承载它的世界本身。这项权柄本身在世界内占有多大的比重,它的上限就是多少。

    所以某些权柄表现的格外强势便不难理解了。毕竟,司掌湖泊水泽的仙女如何能与执掌有三分之一大海的大洋神俄刻阿诺斯比肩?

    但这条道路的上限却很低。

    海中仙女们能被外力影响自己的神力阶级,归根结底还是她们本身就不强大。

    而赫菲斯托斯自己呢?他是火焰的根源,还是那种循着根源一步步走到终点的神祇,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涵盖了现世关于火焰的所有概念。

    现世一座火山的消失乃至是数千座火山的消失,对他都不会产生半点影响。

    这是因为现世界壁的存在。它不仅阻挡了混沌对现世的侵袭,同样也断绝了现世物质向混沌逃逸的可能。

    所以现世的物质总量是恒定的,它不增不减,只依照特定的规则进行变化流动。

    比如当某个湖泊水泽干涸之时,在千万里之外的另一个地方也许就会下一场雨,有一个新的湖泊水泽诞生。

    其它物质也是同理。

    所以当某一位神祇占据了现世中某种物质的全部份额时,这种物质在现世之中的变化流动于他而言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因为无论这种物质是如何变化流动的,这位神祇所占有的份额都不会减少,他占据了一份额,也只占据一份额。

    他那一份额被称为“一”,也叫全部。

    不巧的是,身为火焰根源的赫菲斯托斯,就是这样占据一份额的神祇……

    到现在为止,神祇中虽然还有部分人拥有驱使火焰的神力或者相关的权柄,比如持有苍白色火焰的女神赫斯提亚,但这只是因为“火神”允许,仅此而已。

    一旦赫菲斯托斯否定了他们,他们将立刻失去这种力量。

    所以就连身为火神的赫菲斯托斯自己都很难想象,世界内究竟要发生什么样的变故,才能权柄反哺,推动他成为至高。

    除非……有一位比整个世界还要强大的存在出现,将自己的力量无私奉献给世界……

    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可能吗……

    但天神乌拉诺斯晋升伟大,赫菲斯托斯就不太能理解了。

    同属根源神之一,这位天空根源的强度对比起他这位火焰根源,也未免强出太多了。

    若不是火焰根源的特性决定了他更擅长战斗,他怕是连在乌拉诺斯面前大声说话都够呛。

    那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天空根源要强于其他的根源神呢?还是……乌拉诺斯有其它的际遇?

    赫菲斯托斯望向眼前天空色系的海域,心中若有所思。

    会是盖亚吗?她是现世公认的第一位被天地孕育而出的神祇,她诞生之时,身为天地第一位也是那时唯一一位神祇的她,由此得到了世界全部的钟爱,乃至是短暂领略拥有过至高的伟力,会是她吗?

    还有美神阿芙洛狄忒,她的诞生与乌拉诺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身后若是没有乌拉诺斯的推手,同样很难让人相信。

    “唉。”想到这的赫菲斯托斯轻叹了一声。

    对于一个谜团缠身的人,猜测好像失去了作用。你必须去见他一面,才能看清他藏起来的秘密。

    眼下,赫菲斯托斯就决定和乌拉诺斯见上一面。

    他渗透海域的神力突然主动触发了美神阿芙洛狄忒留下的预警,一时间海上浪潮翻涌,天空中乌云密布,风雷激荡。

    岛上尚在争斗的白鸽和乌鸦被狂风一吹,也纷纷四散而去。

    赫菲斯托斯依旧大大方方地站立在原地。他顶着狂风朝着远方大吼,中气十足的吼声顺着美神阿芙洛狄忒留下的手段去往远天。

    “天神,我想见你……”

    ……

    高天之上,属于天神乌拉诺斯的隐秘居所之中。

    在这里,风雷交杂在一起,云雨雪缭绕着不分彼此,周围的空间中漂浮着巨石,巨石的一旁游荡着只存于江河大海之中的游鱼和兽类。

    乌拉诺斯是这处隐秘空间的绝对中心。

    他那象征着古神身份的巨人身躯端坐在同样巨大的石质王座上,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围绕着他,如同星辰拱卫满月一般。

    美神阿芙洛狄忒来到此处,来拜见她的父。

    她跪坐在王座下方,尽显恭敬和畏惧。

    “父神,您要见我。”

    乌拉诺斯坐在王座上睥睨着她,回应的声音如同风雷炸响。

    “和墨提斯的约定就此作罢,她已经是个失败者,翻不了身了。”

    “你自己处理好首尾,被赫菲斯托斯发现了,我也救不了你。”

    阿芙洛狄忒在下方恭敬地回答道:“我会处理好的,父神。”

    “但克洛诺斯的痕迹还是没有找到。”

    乌拉诺斯在上方像是领导者一般飞速做了判决:“那就不要再管他。”

    “我欠乌瑞亚的人情,就当是还了。”

    “你现在主要留意尼克斯近来孕育的那批新神,尼克斯赐予了他们每个人一份自己掌握的权柄,吞了他们,对我大有裨益。”

    阿芙洛狄忒在下方刚欲称是,这处隐秘居所就有了变故。

    “天神,我想见你……”赫菲斯托斯的声音突然回荡在此处。

    乌拉诺斯见状以质问的眼神望向阿芙洛狄忒。

    阿芙洛狄忒连忙窘迫地解释道:“是赫菲斯托斯,他找到了我的诞生之地,触发了我留下的预警……”

    乌拉诺斯显然不想听她絮叨,于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他命令道:“够了,先回你的奥林匹斯山去。”

    阿佛洛狄忒如蒙大赦,飞速远离了此地。

    乌拉诺斯则是坐在王座上思考了片刻。

    他朝着大地放出了一道通天彻地的五彩神光,声势之浩大,引来诸神侧目。

    与此同时,天空中一道虚幻的门户也显现敞开。

    随后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响彻世界。

    “火神,来我的居所,我们详谈。”

    海岛之上的赫菲斯托斯挑了挑眉,片刻功夫,好几道莫名的视线就投向了他。

    不过,也就那样吧。

    他化作一道火红的神光,堂皇飞进了天空中虚幻的门户……

第七十三章:道路:隐秘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赫菲斯托斯将将进入,还未找到立足之地,就听见了天神乌拉诺斯的寒暄。

    “火神,你总算是来了。”

    “我早想见你一面,却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没想到你竟自己来了。”

    “哈哈,好,真是太好了。”

    赫菲斯托斯循声望去,这才见到乌拉诺斯的所在。

    当真好一个威勐的巨人。

    其端坐于实质王座之上,身侧有风云相伴,雨雪点缀,不怒而自威。

    赫菲斯托斯打量着他,也观察周遭奇特的空间。

    风、云、雨、石、雷霆、闪电、大地,只是视线简单扫过,就见到了如此之多的不应存在于此处的事物。

    看样子乌拉诺斯并没有完全掌握它们,仍旧需要依靠天空根源的力量将它们束缚,即便如此,这些事物展现出的力量依旧极不稳定,方才共同形成了这处高天之上的奇异之地。

    但,这些事物对应的权柄应该都是有主人的吧?

    如果没记错的话,执掌这些权柄的神祇中,应该有好几位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才对。

    想通这一处关节,赫菲斯托斯发自内心地向前方的巨人表示佩服,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果然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喀戎还在为自己苗头都没有的权柄而奔波,就已经有人因为掌握的力量类型太多而苦恼了。

    与此同时,乌拉诺斯也在打量着赫菲斯托斯。

    眼前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很平凡,乃至是有些文弱。

    俊美、自信、格调、想要证明,这些近千年来才诞生的神祇身上的显着特征,在这个中年男人身上竟然一个都找不到。

    而且,他有恃无恐。

    从进来自己的居所开始,他就一直在笑。

    乌拉诺斯知道,有些人喜欢用笑来隐藏自己的情绪,嘲笑、苦笑、窃笑,哪怕只是一个嘴角不经意的撬动,所展露的意味就是截然不同的。

    乌拉诺斯喜欢这种人,也喜欢这种人的有恃无恐。

    他是天神乌拉诺斯,只有够资格的人才能站立在他的面前。

    当然,他也喜欢和够资格的人交朋友。为此愿意站在对方的观念同其进行友好的对话。

    所以乌拉诺斯变幻了自己的身形,缩小了他那古神标志性的巨人身体。

    他变得和赫菲斯托斯的身形一般大小,赤裸的青色身躯闪烁着天空独有的光辉。

    赫菲斯托斯望了乌拉诺斯一眼,选择落在周遭空间中一块悬浮的巨石上。

    乌拉诺斯的居所和自己建造的“边境”很像,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乌拉诺斯的居所真切的位于现世之中。

    即使接触短暂,赫菲斯托斯依旧能肯定这一点。

    这里必定还处在现世的天空之中,只是地点很隐秘,连他也猜不到究竟是哪一处天空。

    片刻功夫,适应身躯的乌拉诺斯已经来到巨石上,赫菲斯托斯没有回应他,他也不觉尴尬,反而热络地主动搭话。

    “火神,你是在怪我方才说话不讲究,把你露了出来吗?”

    “你我同等,你的气魄该不会只有这么小吧?”

    说着他先哈哈大笑起来。“也怪我,我独来独往久了,还以为现在仍是我统治大地那会呢。”

    “面对那些杂神,就是看不上,就是学不来他们小偷小摸的本事。”

    “这样吧,我居所之内显露的力量,不管是风云雷电、冰霜雨雪,乃至是盖亚执掌的大地,只要火神你看上的,尽管取用。”

    “我也好……微表歉意。”

    赫菲斯托斯见状笑了一声,同样热络地回应乌拉诺斯。

    “天神大可不必。你应该也清楚,我是不可能在你和盖亚女神两方站队的。”

    “没那个必要,对吧?”

    乌拉诺斯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没那个必要。火神能这么说,我放心了。”

    “但这些力量你得收下,它们对你可是大有裨益的。”

    “毕竟你的来意我大致已经猜到了。你是想探询我是怎样打破限制成为伟大的,对吗?”

    赫菲斯托斯肯定地笑道:“的确如此,天神能否为我解惑。”

    乌拉诺斯笑了笑:“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盖亚是我的母亲,我由她孕育。生来就是天空的根源,代表了天空。”

    “也不知道她在孕育我的时候到底用了哪些手段,导致我和你们都不一样。”

    “火神你应该知道每位神祇的根源能容纳的极限都是不同的,其中较为出色的,比如火神你,极限就是强大神力。”

    “但我不同,我的极限生来就是伟大。成就伟大,于我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火神你怕是很难参考我的办法。”

    赫菲斯托斯愣了片刻。按部就班成为伟大,竟然是他唯一认为不可能的答桉。

    果然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倒也不觉失望。

    在朝着乌拉诺斯点头示意,表达友好后:“原来如此,这样看来天神的经历我很难作参考了。”

    “打搅天神了,我现在就走。”

    但乌拉诺斯伸出青色的大手拦住了他。

    “唉,火神别急嘛。你又怎么知道我这里没有其它办法?”

    “哦?”赫菲斯托斯立刻停了下来。“天神请讲。”

    乌拉诺斯笑了:“其实这方法也不是什么隐晦的东西,你母亲赫拉也知道。我们称它为隐秘。”

    赫菲斯托斯反问他:“和隐秘战争有关?”

    乌拉诺斯:“对。但不是那些杂神跟风玩弄的东西,它需要资格。”

    “什么资格?”

    “根源。”

    “根源?这的确不是每一个神祇都拥有的。”

    “对。这就是资格。”

    “要怎么做?”

    乌拉诺斯顿了顿,他解释道:“参加隐秘战争,暗中去涉足其它神祇司掌的领域,以此挤占他们在根源处的份额。”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火神你一样在自己的领域内走到极限,对自己的根源有绝对的掌控。他们还能被掠夺。”

    “只需侵占他们的,就能补益我们。”

    赫菲斯托斯:“天才的主意,这样原本被自身根源锁死的极限就打开了。谁的想法。”

    乌拉诺斯:“我。隐秘战争也是我挑起的。”

    “你母亲赫拉他们也知晓,也加入其中了。”

    “这是盖亚没有想到的。她用计谋重创了我,从我身上剥离出了阿芙洛狄忒,却也让我顺势开启了我们的新纪元。”

    赫菲斯托斯:“还有吗?”

    乌拉诺斯:“还有什么?”

    赫菲斯托斯温声说道:“我母亲让我不要去掠夺,不要参战。”

    乌拉诺斯慢悠悠地回答:“我想那是因为你母亲性子平和,奥林匹斯山又太乱,所以希望你远离这些纷争。”

    “但你是火神,你才是掠夺者,应该是那些杂神远离你才对。”

    赫菲斯托斯心里清楚,乌拉诺斯避开了最关键的问题。

    按照母亲赫拉所说,插手其它神祇的领域,是会偏离自己的根源本质的,从而变得不再纯粹。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当你掠夺的同时,也相当于默认了自己的状态由不可掠夺变成可以被掠夺。

    他没有点破,而是对乌拉诺斯这样说道:“我如果下场,就好似在平静的湖面投落一枚巨石,影响太大了,我需要回去好好考虑,等待时机。”

    乌拉诺斯立马回答道:“没问题,我可以等。”

    “但你的时间可不多了,尼克斯孕育的那批新神盯着的人可有不少。”

    “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已经沉睡,现在只有尼克斯一人而已。”

    “你如果愿意,我俩大可不必藏在暗中……”

    赫菲斯托斯点了点头:“我明白,天神尽管等我的消息,不会让你失望的……”

    “容我回去先准备准备……”

    乌拉诺斯:“我送你,请……”

第七十四章:信仰的学者

    分别天神乌拉诺斯,赫菲斯托斯回到大地上。

    他最后饱含深意的凝望了一眼天空,转身走入群山。

    乌拉诺斯愿意等,那就等着吧。隐秘战争,自然也是谁愿意去那就谁去,和他赫菲斯托斯无关。

    就像天神乌拉诺斯自己说的那样,现在已经不是他统治大地那会了。

    可他明知道时代变了,却依旧高高在上,心里把谁都当成了棋子。

    好像在他眼里,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只能归入杂神属类一般。

    赫菲斯托斯实在懒得理会他。就让他带着自己的傲慢去参战吧,去打这场自己亲手挑起的隐秘战争,去和女神盖亚永远地争斗下去。

    赫菲斯托斯已经好整以暇想要看看,乌拉诺斯能在他母亲盖亚那里占到多少便宜。

    他往群山深处走去,着手准备解决另一件事情。

    是关于信仰的。

    赫菲斯托斯曾和母亲赫拉商谈,当面推诿并拒绝了信仰,赫拉也答应了。

    现在看来,也只是当面答应罢了。

    他留在“边境”的那轮“太阳”仍旧有源源不断的信仰入账,而且信仰的指向更加明确了。

    “不倦的火”“历史的见证者、记录者”“远离凡俗的神祇”“给予选择的康慨神祇”,这些词汇只要他留心去听,就能进入他的耳中。

    赫菲斯托斯自己也不确定这件事到底是母亲赫拉一人所为还是宙斯暗示默许的。他们两人的关系太过亲密了,常常是夫妻俩一致矛头对外。

    但有一点赫菲斯托斯能够肯定,他暂时不想和任何有倾向的神祇合作,不想被拉上他们的战车,然后稀里湖涂的成了被其他人针对和忌惮的对象。

    所以,就当是宙斯的意思吧。

    想明白这一点,走在山路上的赫菲斯托斯冷哼了一声。

    还是自己的性子太过平和了,轻而易举就被人摸清了底线。

    就是因为这一点,那些人自以为看清了自己,拉拢和试探也就一波接着一波来了。

    是时候杀鸡儆猴,给这些人一个教训了。

    找谁好呢?还是,将安瑟教会彻底抹除?

    如无必要,赫菲斯托斯不太愿意将神祇之间的恩怨牵扯到凡人身上。

    但凡人的意志有时候也很决绝,他们有时候宁愿得罪一位神祇,也不愿意改变自己的信仰。

    他决定先去看看,也顺便找一找能用来立威表态的倒霉蛋。

    ……

    对于诸神来说,生活在大地上的人类俨然成了一种稀缺的物资。

    这是因为信仰被诸神所重视的缘故。

    强大的神祇能吃肉,他们占据了平原沃土,收拢了大量的人类建立起城邦,为他们制定规则,以此维护他们的数量。为首的便是以宙斯为代表的的奥林匹斯神山一系诸神。

    弱小的神祇就只能喝汤了。他们在这些城邦的边缘小心求存,散播自己的信仰。

    而不管是神也好还是人也罢,都是盲从的,高瞻远瞩只属于一小部分人。

    后来的神祇显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但如果不去做,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得益于山神乌瑞亚的远走混沌,这些后来的弱小神祇总算是有一个地方能扶植自己的教会。

    他们在深山老林里扎根,让自己的信徒能尽量最少的去接触那些大神的教会。

    即便如此,信仰战争渐渐地也出现了苗头。

    得到较多信仰的大神想要得到更多,还未入场的神祇想要入场,夹在中间的神祇也想要发展。

    各自都有诉求,矛盾和乱子也就多了起来。

    赫菲斯托斯听闻,最近已经有不少教会因为传教起了冲突,乃至是一些脾气火爆的神祇亲自下场大打出手。

    所幸信仰这块蛋糕还没有分完,强大的神祇自然也就没有出手的理由,否则就真是天翻地覆的光景了。

    就像是现在的赫菲斯托斯,他想要杀鸡儆猴,就有可能会打破这种平衡。

    为了挑选合适的毁灭对象,他在山路上特意走的很慢。

    诸神的触手已经伸到这里,所以他一路上遇到不少村庄和教会。这些教会背后的神祇也不知名,大都是和泉水、深林有关的女神。打的倒是挺激烈。

    又过了一个村庄,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青年。青年赤着上身,肩上搭了一条汗巾。

    他拖着用木头拼凑的简易板车,因为是上坡路,板车的两个轱辘让青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板车上有货物,被一块黑布盖得十分严实。

    兴许是累了,青年在路边停了下来。

    他跳到板车上坐着,用肩上搭的汗巾擦汗,又从盖着的黑布底下取出干粮啃了起来,不时就喝上一口水。

    隔着老远他就向后方的赫菲斯托斯打招呼。

    “朋友,来这边吃点东西再走吧。”

    赫菲斯托斯本不在意他的,没想到他竟能看到自己。

    这种情况只出现在虔诚的信徒上面。信徒为所属的神祇献上信仰,自然也就和神祇的联系变得更加深厚。

    他走上前去,明知故问。

    “你是哪位神祇的信徒?又要去哪儿?”

    青年人笑了。“朋友,你真奇怪。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无信者?”

    他拍了怕板车上的空位:“请坐吧,难得遇到,还请吃点东西再上路。”

    说着从黑布底下取了一块麻饼递给赫菲斯托斯。

    赫菲斯托斯接过了。

    也许是有了伴,青年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我是安瑟神的信徒,要去安瑟神的神殿朝拜她。”

    “朋友,你呢。”

    赫菲斯托斯回道:“我是一个学者。来考察这里的教会,记录他们的历史。”

    青年人:“哦,那挺不错的。你一定很富有。”

    赫菲斯托斯没有回答他,而是突然问道:“我看你风尘仆仆,板车上还满载了干粮,你一定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我想问你,你即使到了安瑟神的神殿,也不过是见到安瑟神的塑像罢了,这值得吗?”

    青年人有些讶异:“朋友,你观察的真仔细!我是海边来的,的确很远。”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我应该早就到了才对,可是直到我去了以后才发现,安瑟神的神殿已经搬迁了,现在那里是光明神阿波罗的神殿。”

    “兜兜转转,才找到这里。”

    “至于值不值得,每个人的观念都不尽相同,我怕是很难回答你了。”

    “但我觉得是值得的。”

    “因为我的神从未指引过我或者我们任何人,她让我们学会自己生活,放任着我们。”

    “这是你在任何教会的任何神祇身上都不可能得到的。只有安瑟神,她不需要信徒为她做任何事情。”

    “也因为安瑟神,我不用再加入其它教会,去信奉我不喜欢的神祇。”

    “朋友,你也许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已经疯了。不信神祇,就是异端;信仰神祇,就要奉献。”

    赫菲斯托斯听完后认真打量着青年人。

    “你是个当学者的好料子。”他说。

第七十五章:追逐自由的灵魂

    青年人笑了。

    “先生,您真傲慢,可以肆意评价一个人往后的道路。”

    “如果我是学者,那您呢,您又是怎样的人?”

    赫菲斯托斯也笑了。

    “我?我是远离凡俗喧嚣的神祇,是时间尽头熊熊燃烧的火焰,也是居住在利姆诺斯岛的匠人。”

    青年人笑的更欢快了。他觉得赫菲斯托斯很有趣,有趣极了。

    他对赫菲斯托斯说道:“原来你是一个无信者。真狂妄啊。”

    “有神祇会喜欢你的狂妄的,当然,也会有不喜欢的。”

    “如果十年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那时的你必定会成为传奇一般的人物。”

    真话有时候比假话更难得到信任。赫菲斯托斯乐了。

    他顺着青年人的话接了下去:“那你呢?刻意信仰一位不曾回应无有需求的神祇,你不也是无信者?”

    “诶。”青年人立起手掌挡在身前,以示不认可赫菲斯托斯的话。

    他说:“那是以前。但现在我是安瑟神忠实的信徒。”

    “为了面见她,我从遥远海边走到这里,用了整整两年时间。”

    “我一直在路上,即使望不见前方的路途也不后悔,只愿能亲眼目睹安瑟神留在人间的痕迹和教义。”

    赫菲斯托斯看着他:“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很虔诚的信徒。”说完吃了一口青年人给予的麻饼。

    气氛一时之间沉默起来。

    青年人有些不适应这种沉默的氛围,主动打破了平静。

    “其实,信仰一直都是人类的自由。”

    “无论是怎样的神祇,都只能强迫人的身体,而不能左右人的内心。”

    “所以我并不排斥无信者。”

    赫菲斯托斯吃着麻饼随意地回答道:“那可未必,神祇的威能超乎你的想象。”

    青年人点了点头:“有道理,我们并不了解神,甚至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神。”

    他打趣道:“没准你真是远离凡俗喧嚣的神祇,只是我认不出来罢了。”

    “要不,你指引我吧?”

    赫菲斯托斯扫了他一眼,问道:“可以啊。你想要什么样的指引。”

    青年人想了想,说道:“嗯……去往安瑟神的神殿吧。”

    赫菲斯托斯:“这很容易。”

    说着他伸出手,虚幻的红光充斥了周围的空间。而后前方的空间斑驳模湖,出现一座神殿。

    目睹一切的青年人呆愣在原地。

    赫菲斯托斯望向他,向他打着招呼:“走吧,我已经短暂拉近了我们和安瑟神殿的距离。”

    ……

    新的安瑟神殿位于山脉深处的一座高山山腰上。

    新建的神殿还比较粗糙,建筑的用料也不如原来考究。

    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住信徒们的热情高涨,只因安瑟神是唯一不要求信徒付出的神祇。

    随着安瑟教会的搬迁,安瑟神已然和太阳割裂开来。

    但就算是这样,依旧有源源不断地有信徒远道而来,汇聚在此。

    他们在山脚居住,将高处留给被信仰的安瑟神。

    负责打理神殿的是安瑟教会的第二任安瑟祭司,一个叫萨塔的老人。

    早在安瑟神还驾驭太阳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安瑟教会的祭司了。信徒们都很信任他。

    在山腰上安瑟神殿的一旁,他自己搭建了一座茅草屋,平日就住在哪里。

    草屋之中,萨塔燃起了火盆,将手中写满文字的草纸一张张丢进火焰之中,看着它们被火焰吞噬成为灰尽。

    这些草纸来源于和一位名为潘多拉的神祇的数场交易。

    知晓这位神祇的人敬畏地称她为“知识”,只要你献上祭品,她就会回报你想要知晓的一切。

    据萨塔所知,有不少学者都是这位“知识”的信徒。

    望着火盆之中的灰尽,萨塔第一次觉得现实要远比话本里的故事还要来的魔幻。

    自己,应该是有史以来和神明离得最近的人类了吧。

    祭司、安瑟、安瑟的母亲、三位太阳神的斗争、还有莫名得来的地位和生命。

    他已经老了,本就是面对死亡的年纪,他心里也做好了准备。但惊喜和意外来的就是这么突然,和那位疑似安瑟母亲的神祇分别以后,他发现自己变得和别人不一样了。

    他好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常常睡一觉的功夫外面的世界就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他变得不会疲惫……

    萨塔一开始并不理解这些,为此去献祭了那位被称为“知识”的神祇。他试图借用另一位神祇的力量来知晓自己信仰的究竟是一位怎样的神祇。

    据他了解,这是“知识”第一次拒收祭品,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哪怕是语焉不详的回复都没有,而是直截了当的选择了拒绝。

    萨塔惶恐。

    而离真相越近,就越是如此。

    即使居住在大山深处,萨塔也没有放弃对外界的关注。

    他知道,第一位打出太阳神旗帜的神祇赫利俄斯,她的教会已经悄然间没了声音……

    ……

    “安瑟是存在的,她不会回应凡人的诉求,也不会干涉凡人的选择。”这是萨塔在更改教义时送给安瑟信徒们的第一句话。

    但剩下的话一直埋在他的心底:“然而这只是因为,安瑟没有留意到我们。总有一天,他会知晓这一切,然后带来她的审判。”

    烧完手中草纸的萨塔有一种直觉,这一天已经来临了。

    他走出草屋,走入一旁的安瑟神殿,然后跪伏在地上。

    与此同时。神殿中的景象斑驳,赫菲斯托斯带领一个神情木讷的青年人从千里之外走了进来。

    他刚一进神殿,跪伏在地上的祭司萨塔身体就开始微不可察的战栗。

    青年人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直至听见赫菲斯托斯的笑声。

    只见赫菲斯托斯指着发抖的萨塔这样说道:“这个人很奇怪,你们的教会也很奇怪。”

    “也许是因为你们已经猜到了原因,所以对我既敬爱又畏惧。”

    青年人已经在发抖。

    赫菲斯托斯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们的畏惧是对的,但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因为这样的你们信仰的并不是我,而是自由。”

    “我喜欢自由,也喜欢追逐自由的灵魂。”

    他的身影逐渐在两个凡人面前模湖消失:“你们好自为之吧……”

第七十六章:神与人与逃离的月神

    当力量悬殊过于巨大,无论是多么亲密的关系,都会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包括神祇和祂的选民。

    作为安瑟教会的第二任祭司,萨塔终于在今天得以面见他侍奉的神祇。

    他跪伏在地上,心脏因为神祇的离去终于敢澎湃的跳动了,刹那之间,放肆喷涌的汗水就打湿了衣衫。他发誓,他再也不想面对这样的光景了。

    面对神祇这样无上光荣的事,还是交给教会里最虔诚的信徒为好。

    可无论心里是多么畏惧和不情愿,他还是恭敬地将额头贴向大地。

    “安瑟神,我明白了。”他说。可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明白了什么。

    但先表现出敬畏总是没错的。

    一旁的青年人表现的更加不堪一些。赫菲斯托斯还未离去时,他的衣衫就被汗水浸透了。

    现在神祇离去,他终于可以活动了。

    于是他往前走了两步,试图走近跪伏在地上的萨塔。

    但虚弱的感觉立马涌上了他每一处身体,他摔倒在地上,模样有些狼狈。

    跪伏在地上的萨塔听到动静跪坐起来,他扭头往后看,看到青年人正一只手撑在地上,试图爬起来。他原先站立的地方一片积水,反射水波的光泽。

    应该是被吓的,萨塔可以肯定这一点。

    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青年人的年纪,那张脸孔虽然能看出饱受沧桑,但是掩盖不住稚嫩。

    于是他拿出了身为长者的威严和慈爱:“慢些,安瑟神没有怪罪我们。”

    青年人听了萨塔的话,好似吃了定心丸一般,紧张和慌乱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解。

    他终于爬了起来,又在原地站了一会,以缓解脑海中天旋地转的感觉。

    接着青年人走向萨塔,试图搀扶他站起来。

    萨塔拒绝了他。

    他说:“我们都有幸见证且沐浴了安瑟神的光辉,我们从此刻开始同等了。”

    “现在你去外面,关闭大门也关闭神殿,劝返来祷告的信徒,然后守住神殿。”

    “我将在神殿内、在安瑟神的注视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祷告九个日夜,以此减轻我的罪。”

    青年抬起手臂在脸上囫囵抹过,本就被汗水打湿的衣袖带不走脸上多少汗水,只能将他脸上的水迹抹的更均匀。

    好在他的本意也不是为了干净,而是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然后才回答萨塔:“祭司大人,你不能这样做,九个日夜不吃不喝,你会死的。”

    “相信我,我是从靠近大海的地方来的,一路上见识过很多地方。我看过草原,爬过雪山,也见过很多神祇的教会。”

    “只要我们还信仰着安瑟神,就完全不必要去奉献我们的生命。我们信仰着神祇,神祇也会站在我们的立场为我们考虑,庇护我们。”

    “所以起来吧,祭司大人。”

    萨塔明显没有听进去,他坚持自己的想法。

    他对青年人这样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神曾经庇护过我。我也答应你,一定会在九个日夜后走出神殿。”

    “还有,你记住。”

    说着他的语气变得格外严肃,像是长者在训斥他的晚辈。

    他说:“不要去揣测安瑟神的想法,祂是你信仰的神,而你只是凡人。”

    “安瑟神,祂是不倦的火啊!是远离凡俗喧嚣的伟大神祇!”

    “只要祂愿意,祂就能随时燃尽这个世界,然后统治它的灰烬。”

    “这样的伟大光辉,连“太阳”都不能遮盖。”

    “你明白吗?”

    青年人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嗫嚅着嘴唇,最后竟只说出了三个字:“我明白。”

    他有些恍惚。“我是远离凡俗喧嚣的神祇。”这句话他好像曾经听到过。

    那个时间很近,那次回忆也很清晰。他却不敢相信。

    原来,自己曾经也与神同行……

    萨塔清楚青年人的内心是怎样一种波涛汹涌。因为哪怕是他自己也同样如此。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和神祇走的如此之近了,却仍然有一种行走在刀尖上的恐惧和无助感。

    所以萨塔给了青年人一个台阶:“你去吧,去做我吩咐的事。”

    青年人一瞬间如释重负:“是。”他飞快的回应,然后去关闭神殿的大门,宛若在逃离可怕的战场。

    ……

    同一时间,赫菲斯托斯在大地上空飘荡着。他看起来很随意,躺在风中任凭风带自己去想去的地方。

    他手中托着岁月史书。书页是打开的,上面记载着安瑟教会的历史。

    赫菲斯托斯宛若写日记一般在上面为安瑟教会插入了批注。

    他写道:

    【我是神,但曾经是人。如今,神性和人性同时流淌在我的血管之中。】

    【安瑟教会是属于我的教派,他们以未必虔诚的方式信仰着我。】

    【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可能。在这样诸神乱舞的时代,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仍在坚持寻找某种虚幻的答案。】

    【看着他们,我似乎看到了自己,似乎是在和体内的人性进行着某种神圣的对话。】

    【我记得我曾经出于同情和共情,在宙斯主持的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会议上为人类争取到了选择的权利。如今我依然在如此做。】

    【当然,人类是很有意思的。他们不指望自己信仰的神祇会给予自己一种怎样的指引,但他们却相信,只要自己虔诚的信仰着神祇,神祇就会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庇护他们,乃至是与另一位神祇为敌。】

    【在这样一个属于信仰神祇的时代,这样的说法和做法未尝不对。】

    【这也许就是人类的智慧吧,让他们总能在困境中找到出路。】

    【所以,安瑟教会,我期待着。】

    前方断续地传来神战的轰鸣,赫菲斯托斯在恰到好处的时间段停下了笔。

    神祇们极少因为巧合去做某件事情,但诸神间的巧合却依旧多的数不胜数。

    今天,又多了一桩巧合。

    当赫菲斯托斯抬起头露出儒雅的中年人面孔时,前方一追一逃的两波人立刻停了下来。

    逃的人是月神塞勒涅,追的人是神王宙斯的班底,她们是暴力女神比亚和她的母亲憎恨女神斯提克斯。

    火神的威名早已响彻诸神之间,月神塞勒涅也明白双方的差距。

    她是一个聪明人,他的哥哥太阳神赫利俄斯已经遭遇不测,而她却能逃离奥林匹斯神山,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的才智和……她身后有人的事实。

    所以她借着这一点智慧勉强鼓足了勇气,硬着头皮赶在比亚和斯提克斯之前第一个开了口。

    “见过冕下。”她向赫菲斯托斯打起了招呼。

    “嗯。”赫菲斯托斯表现的很冷淡,只是微微侧开了身子。

    侧身的幅度很小,但是对月神塞勒涅而言已经足够了。因为,火神允许了。

    她赶忙逃也似地飞离了现场。

    “嘿!”暴力女神想去追,一道身影又挡在了面前。

    赫菲斯托斯:“你们还没向我问好。”

    比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方是神王,一方是火神,她都得罪不起。尚在犹豫的功夫,就看到冥界为月神塞勒涅敞开了大门,接引她消失在现世。

    还是憎恨女神斯提克斯站出来为女儿解了围,她态度恭敬,语气谦卑:“见过赫菲斯托斯冕下。”

    “嗯。”赫菲斯托斯回应她。

    得了回应,斯提克斯这才接着说道:“冕下,月神塞勒涅是神王和天后要求我们带回去的人,您怕是……”

    赫菲斯托斯扫了她一眼,随即正色起来:“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早说?早说啊,为什么不早说?”

    “算了,你们看着办吧。记得和神王冕下知会一声,我是无心的。”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第七十七章:宙斯和赫拉的反应

    奥林匹斯神山。

    火神赫菲斯托斯无意间放走月神塞勒涅的经过被憎恨女神斯提克斯和暴力女神比亚原原本本地转述回来。

    这在特定的圈子里掀起了一阵讨论的风波。

    面对依旧保持倾向性中立的火神,一部分人放下了心,一部分人的心却还悬在天上。

    宙斯同样为此头疼不已。他向一旁的赫拉发起了牢骚:“你的大儿子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的……”

    赫拉扫了他一眼:“墨提斯和我们也不是一条心的。”

    宙斯只觉自己的头更痛了。赫拉和墨提斯的争斗早有苗头,但从墨提斯的下场不难看出,他是倾向于赫拉的。

    墨提斯现在还关押在他的脑海中哩。

    他自知理亏,也不和赫拉争辩,而是说起了正事。

    “那天躲在暗处的人还是没有找到,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痕迹。”

    “但实际上有能力和我们玩迷藏的人并不多,你觉得会是谁?”

    赫拉有些惊讶:“你的雷霆不是伤到她了吗?连你都没认出来?”

    “没有。”宙斯摇了摇头。“她根本就没有动用自己的根本。那道光芒里,也都是强行汇聚在一起的杂乱力量,嫉妒、战争、怒火、水泽,什么样的都有。”

    赫拉闻言皱起了眉头,旋即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望向斜放在宙斯王座旁代表他神王权威的“闪电”。

    “闪电”现在并不孤单。它一旁摆放着属于赫拉的战利品—和它同出一源的另外两柄“长矛”。

    这两柄长矛的名字分别是“雷霆”和“霹雳”,它们和“闪电”一起,都是出自天神乌拉诺斯的子嗣们独眼巨人三兄弟之手。

    所以赫拉可以理所当然的怀疑天神乌拉诺斯并不干净。

    她也是这么说的:“有没有可能是乌拉诺斯动的手,毕竟“雷霆”和“霹雳”都是出自他的子嗣。”

    宙斯闻言面色赧然。他向赫拉打了个哈哈:“应该……和乌拉诺斯没有关系……”

    “

    雷霆”“闪电”“霹雳”在最开始都是我的,只是后来……你也知道,那段时间我一无所有,极度仰仗墨提斯的智慧……”

    赫拉无话可说。她没有点破已经是给宙斯留面子了,可要让她当做无事发生,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时间气氛好像微妙地尴尬起来……

    好在漫长的岁月里,宙斯已经习惯了,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他说:“其实,我在怀疑尼克斯。”

    赫拉望了他一眼,如其所愿地应和他:“为什么?”

    宙斯:“你还记得吗,赫菲斯托斯曾和尼克斯打了一场。”

    “虽然我们都没有亲眼看到,但是那一天从天际坠落的流火已经证实了他的身份。”

    “而且……尼克斯孕育的新神一直不太安分,他们一直在暗中争夺信仰。这里面多少和她脱不了干系。”

    “所以我希望是她,她会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赫拉思考片刻,很快就认同了宙斯的说法,她回道:“反正找不到人,就暂定是她吧。”

    “只是,我们很难有效地限制她。天神乌拉诺斯尚且有大地女神盖亚作为敌人,她怎么办?”

    “难道……要去和深渊神塔尔塔洛斯谈谈?”

    宙斯却是摇了摇头:“不用。”

    “尼克斯几乎没有敌人,所以我们未必能挑动塔尔塔洛斯。”

    “还有赫菲斯托斯,看你儿子这回的态度,他也未必会对尼克斯出手。”

    “但尼克斯难对付,不代表她孕育的子嗣也同样如此。”

    “我不相信,那批由尼克斯授予权柄的新神没有人不动心,至少,我不相信乌拉诺斯能忍得住。”

    “在这场无休止的隐秘战争里,乌拉诺斯,他比我们掠夺的都要多,他是不可能再回头的。”

    赫拉点了点头,她突然说道:“还有一件事。”

    “尼克斯,她是什么时候加入我们的,她为什么也在掠夺。还有,她掠夺的都是谁,我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宙斯:“我也在奇怪这一点。她赐予那些新神的权柄和黑夜的根源毫不相干,说明她也是参与隐秘战争的一员,但她是怎么做到这样消无声息地?”

    “我早已经让雅典娜去查了,却一直没找到线索。”

    赫拉闻言不由露出忌惮的神色:“她毕竟也是老古董了。”

    “那些新神还是给她留上一些吧,不然死绝了的话,她也未必肯收手对信仰的争夺。”

    宙斯点了点头:“我有分寸的。”

    “但阿尔忒弥斯的事情还是要你去和德墨忒尔商量。我和她女儿珀耳塞福涅有些矛盾,现在不方便见她。”

    赫拉问他:“你要放了塞勒涅?”

    宙斯沉吟了片刻,他解释道:“塞勒涅已经去了冥界,算算日子,哈迪斯也该恢复一些了。”

    “而且这些年来,在珀耳塞福涅成为冥后的日子里,塞勒涅一直刻意和她走的很近。”

    “我那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但底线还是要的。你让德墨忒尔转告珀耳塞福涅,塞勒涅可以留在冥界,月亮的权柄必须留在奥林匹斯山!”

    “我知道了。”赫拉从金王座上站起,在殿内偌大的空间里散着步。

    她突然回首向宙斯问了一个问题:“我的丈夫,你觉得,由我们亲手开启推动的信仰,会不会是下一个隐秘战争。”

    “我们从隐秘战争中抽身选择拥抱信仰,会不会是从一个泥潭步入了另一个泥潭?”

    宙斯闻言低下了头,他神色冷峻,视线透过云端俯视脚下的大地和大地上的人类。

    “会是这样。”他回答道。“事实上,我们亲手开启了另一场隐秘战争,只是它的名字叫做信仰战争而已。”

    “它和隐秘战争唯一的本质区别只有一点。”

    “信仰战争是我们主导的,就像乌拉诺斯主导隐秘战争那样。”

    赫拉看着他:“这是一条全新的道路,它未必会比乌拉诺斯的隐秘要好。”

    宙斯:“但也不会更差了不是吗?”

    “你也知道,隐秘道路目前的上限就是乌拉诺斯,可他呢,他甚至没能恢复旧日的荣光。”

    说着他勐地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赫拉:“与其这样在隐秘的道路上看不到未来,还不如在信仰的道路上拼一把。”

    “我有预感,我会是继乌拉诺斯和哈迪斯之后,又一位后来踏足伟大者!”

第七十八章:在那战败的一千年

    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的态度,即是众神态度的缩影。

    在提及后来踏足伟大者时,所有人都选择性遗忘了前代神王克洛诺斯。

    而越是强大的神祇就越是有这种倾向。

    因为他们越是强大就越了解克洛诺斯这个人,而越是了解的深入,就面对越多的未知,就越不能理解。

    这种对未知的不能理解,逐渐演变为不敢理解、不敢相信,渐渐地,他们选择遗忘了这个人,不去提及他。

    但。

    真正的遗忘是针对无足轻重无关紧要之人的。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后来踏足者伟大者克洛诺斯,他显然不入此列。

    在克洛诺斯战败的那一千年里,不少人其实都有关于他的线索。

    像是大地女神盖亚、天神乌拉诺斯、远古海神蓬托斯、乃至是逝去的太阳神赫利俄斯,他们都或多或少地知道是山神乌瑞亚庇护隐藏了克洛诺斯。

    区别只是有些人不想提及,有些人不敢提及罢了。

    当然,里面也有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在战败的一千年里表现的颇为安分的原因在。

    在那战败的一千年里,他从未在大地上显现过自己的身形,也不曾涉足过天神乌拉诺斯掀起的隐秘战争,连诸神都要遗忘他了。他逐渐成了一个故事,一个宙斯登顶神王之位的陪衬。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千年里,他就困在一个不是牢笼的牢笼里。外面由隐秘战争掀起的神战打的如火如荼,站在顶端无时无刻不在掠夺的强大神祇们每天都在进步。好像只有他,是被时代抛弃的那个人。

    可现实似乎总是充满讽刺的意味。

    他竟真的归来了,以最不可能的方式。

    诸神之中不少人都是克洛诺斯的老朋友了,他们熟悉克洛诺斯是怎样的为人。

    但在克洛诺斯提起战斧登上高天迎战天神乌拉诺斯的那一刻起,他们突然发现这个人不一样了。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过去的影子。

    一千年对神祇来说很短暂,短暂到他们不能也不敢接受克洛诺斯的变化。

    他们也好奇,好奇克洛诺斯是怎样登临伟大的。

    一个被困在牢笼里的人是很好调查的。他那复杂的人际关系都被牢笼所隔断,他已没有资本帮助他回还牢笼之外的事情。

    众神查了一段时间,连到访过困锁克洛诺斯那座大山的飞禽走兽的消散意识都召了回来。

    他们一齐得出结论,这一千年里无事发生。

    所以他们将重心放在了克洛诺斯尚以神王身份统治大地的时候。

    但那时的克洛诺斯又是何等的傲慢和暴戾啊。

    成为神王以后,他做什么事情都是直来直去的—这很好调查。

    也许是因为夺取了乌拉诺斯神王之位的原因,他一直视乌拉诺斯为敌手。傲慢和偏见蒙蔽了他的眼睛,为此他不曾参与由天神乌拉诺斯掀起的隐秘战争。

    他从未掠夺过,而是暴虐地统治着他能统御的一切。

    但。

    众神知道—克洛诺斯的根源是不足以支撑他走向伟大者这一高度的……

    何况,克洛诺斯也没有使用外力的痕迹……

    如果换做是你,你敢相信吗?一个一无所有知根知底的失败者,他只是在一个地方自我封闭了一千年,就凭空取得了需要用整个世界进行填满的财富。

    你能相信吗?

    所以他是谁?是克洛诺斯,还是其它什么人?确切地说,是原始古神中的哪一位?

    塔尔塔洛斯?还是厄洛斯?又或者……

    ……

    赫菲斯托斯放空思绪,暂时将这些杂念驱离。

    他内心希望克洛诺斯会是一个奇迹,一个不依靠隐秘、信仰这些外力前进的奇迹。因为这意味着,通往更高伟力的道路是可以摒弃外力的,是可以不留下任何弱点从而将伟力归于自身的。

    如果此行还没有收获,他就要尝试埃庇米修斯放弃权柄的道路了。

    前方就是曾经困锁克洛诺斯的大山,也是山神乌瑞亚竭力为克洛诺斯保留的庇护之地。

    在数道意味莫名的目光注视下,赫菲斯托斯消解了眼前的山壁,步入大山的山腹之中。

    入目的是一个空旷的开凿出的房间,类似凡人现在居住的山洞。

    有一条长廊通往山腹更深处。

    长廊是一个长方体形状的通道,两侧的墙壁平整光滑,上面或悬挂或镶嵌着精美的画作和珍宝,头顶的山壁上绘画着满天星辰和女神们的美丽面孔。

    克洛诺斯带着乌瑞亚远走混沌了,现在这些珍宝和壁画都因为时间的力量不再光鲜亮丽。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深潭。潭水很深,所以并不清澈。

    整个山腹的布局堪称简陋,想要在这样简陋的地方找出某些特定的痕迹似乎也格外难。

    但对司掌历史的赫菲斯托斯来说,足够了。哪怕这里的主人是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也不例外。

    他双手合十,眉目开阖间已然在潭水上方打开一道通往混沌极深处的裂隙。

    一束灯光从裂隙中洒入潭水。

    这光芒来自赫菲斯托斯最为杰出的作品—流光灯。

    它正代替赫菲斯托斯在混沌中飘荡,不断深入混沌,记录所遭遇的每一个残破世界的历史。

    穿过裂隙洒入潭水的那束灯光给人一种历史的模糊和厚重感,这是因为在流光灯上,已经承载了不知多少残破世界的历史。它们在等待,等待赫菲斯托斯以历史主宰者的身份摘取它们。

    也因为这束灯光,山腹里的种种皆被锚定,彻底隔绝了外界之人探寻的视线。

    赫菲斯托斯取出岁月史书,径直开始回溯时光。

    他看到了……

    克洛诺斯曾经也来过这里。他伫立在潭水边上,莫名地变得苍老。紧接着他手指摩挲山壁,在显现出的时间长河中取出了一把斧子。

    他也听到了……

    克洛诺斯曾这样自语过:“原来,我也会被时间影响,磨平棱角,彻底丢失张狂乖戾的自己。”

    “我也不年轻了啊。”

    然后……他就踏足了伟大……

    赫菲斯托斯有些茫然。克洛诺斯……他做了什么吗?

    突然,被回溯的过往时光变得极不稳定。

    有时间相关的神祇干涉进来了。

    是克洛诺斯,是他来了。

    他在这些被回溯的虚幻时光中打开了一道圆形的空洞。

    透过空洞,能看到他那边昏黄的破碎世界。

    赫菲斯托斯第一时间对上了克洛诺斯的视线。

    他的历史,还是第一次被人干预。

    克洛诺斯则是眼神冷漠,他在空洞那头说道:“是自我,我找回了自我,也超越了自我,以此反哺根源,超越了根源赋予我的极限。”

    “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现在,离开我的时间。”

    山腹之中,赫菲斯托斯眨了眨眼睛:“这就……被赶出来了?”

    随即,他就冥冥听到了克洛诺斯冷淡的声音:“别再来了,这是我的时间……”

第七十九章:金苹果与羊皮卷

    听清一切的赫菲斯托斯有些感慨。

    克洛诺斯,他愈发强大了啊。

    这才过去多久?

    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是因为他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吗,一条不同于隐秘和信仰的道路?

    赫菲斯托斯,他望向混沌之中,望向……克洛诺斯的方向。

    他忍不住笑了笑:“别再来了?那我就不来了吗?”

    “我不仅要来,我还要真身到来,给你一个惊喜。”

    方才在虚幻的时间中,克洛诺斯展示了自己的力量,赫菲斯托斯自然也不是一无所获,他找到了克洛诺斯在混沌中的方向。

    克洛诺斯和乌瑞亚,他们正身处在一个残破的世界中,那个残破世界的色调是昏黄的,赫菲斯托斯已经记住了这一特点。

    有了方向和可以参照的特点,在残破世界群落中找人就并不难。

    至少对熟悉残破世界群落的赫菲斯托斯来说是这样的。这是属于他先行者的优势所在。

    和克洛诺斯相比,他对混沌、对那些残破世界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通过潭水上方被打开的混沌裂隙,赫菲斯托斯叫停了正在探索的流光灯,令它转而往克洛诺斯所在的方向游荡。

    他推测,找到克洛诺斯的落脚点并不需要太久。

    因为停留在混沌中的残破世界并不是四处散落的。

    如果把现世比作一个奇点,把那些陨落的世界比作现世倒影的话,那么所有的倒影都是以奇点为中心,在一个扇形方向上无限延伸下去的,直到它们到达也许存在的第一个世界为止。

    而无论是赫菲斯托斯还是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他们探索残破世界群落的线路都不是曲折的,他们都是自己在这个扇形区域内选定了一条直线,然后不断向前,试图找到所有世界的起源,找到那第一个诞生的世界。

    所以赫菲斯托斯寻找克洛诺斯的路途,就像是从一条直线上跳到了另一条直线。

    在深潭边上,赫菲斯托斯算了算日子,就已经推断出克洛诺斯如今大致所在的片区。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潭水呼出一捧火焰。一只活灵活现的乌鸦在火焰中被孕育,它扑打着翅膀,一个闪身就飞入了潭水上方的裂隙。

    流光灯被它的双爪抓握,急速飞向远方……

    ……

    与此同时,克洛诺斯的所在。

    他所处的这个陨落世界较为完整,却莫名地有一种不协调感。

    就像是一块破碎的镜子重新粘连在一起,虽然还能用,却终是不复从前的光景了。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这个世界没有太阳和月亮,却有昏黄的光芒。

    这意味着这个陨落世界的太阳和月亮权柄已经遗落了,但光明的权柄还在,只是不完整了,亦或者只是光明权柄的下位权柄在维持。

    克洛诺斯就盘坐在一处小小的海岛上,他手捧着羊皮卷,面前有一株散发微弱金色光芒的苹果树。

    这株苹果树在现世中颇有名气,是一件神物。它出自大地女神盖亚,后被其赠予天后赫拉,作为赫拉的结婚礼物。

    它的果实是金色,凡人有幸吞食可以得到无穷的生命,神祇吃了也是滋味非凡,特别是对于一些弱小的神祇而言,更是大有裨益。

    但。

    金苹果树是不会发光的。确切的说,金苹果树的果实也是不会发光的。

    这就是克洛诺斯停留在这方残破世界的原因。

    有流浪的神祇在这方世界种下了一株金苹果树,她利用这方世界还残留的光明激发了金苹果中蕴藏的不朽力量,以此得以在时光中留存了一份羊皮卷。

    克洛诺斯已经不是第一次阅读上面古老时候的记载了。

    而每一次查阅,他都感触良多。

    上面是这样记载的:

    【你好,后来者。我是一个幸运的流浪儿。】

    【我的世界已经毁灭了,所以我的名字好像也变得不再重要。】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在乎了。哪怕你是我当时的仇敌,也同样如此。】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些人了,你只是拥有一个相似的名字罢了。】

    【而在漫长且看不到尽头的旅途中,我已经厌倦了。所以我选择回到我出生的地方,将希望留在这里,然后去那唯一的现世迎接我的终亡。】

    【我走过很远的路,去过很远的地方,但孤独始终伴随着我。】

    【最开始的时候,为了方便在混沌中记录时间,我将我们世界的一百年称为“一缕”,但随着时间流逝,“缕”的含义被我放大到一千年,然后是一万年,最后是一百万年。距今为止,我已经独自度过七万七千六百三十二缕时光。】

    【我受够了。这永恒的生命就是一种煎熬。】

    【但我还是为你留下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在漫长的旅途中,我了解到,唯一有生命和人迹的世界被称为现世,而现世有且只有一个,只有当它破碎,才会有新的现世诞生出来。】

    【而当现世走到它生命最为蓬勃之际,世界中蕴含的力量到达某一个临界点时,就会有一个恐怖的存在出来打碎它,吞吃它的价值。】

    【我不能提及她的名讳,这会令她察觉,毁灭我所为你留下的一切。】

    【我在漫长的时光里总结了一套打破根源限制的体系。我将它称之为流浪。】

    【说简单一些,其实就是拾荒。相信你也发现了,很多陨落的世界并不是一无所有的,它仍然保留了部分力量。】

    【这些力量各不相同,可能源自曾经的“你”,也可能是来自曾经的“我”。】

    【惊喜吗?无论现世在哪里,现世如何诞生,它都有“我们”存在。】

    【但实际上,这些曾经的“我们”在本质上总会有微妙的差异。这导致我们的力量形式大不相同。】

    【但,这就是我们。】

    【你可以毫无顾忌吸收他们残留的力量而不用惧怕冲撞自己的根源。相反,他们的力量会融入你的根源,改变你的根源,以此扩张根源赋予你的极限。】

    【只是你需要做好准备,如果吸收了从前“自己”的力量,你的根源也就不再纯粹了,你在阶级上变得更强但在面对同样阶级的对手时会显得更弱。】

    【但打破阶级总是好事不是吗,就像伟大和至高,它们完全是两个天地。】

    【可惜我的起点太低了,纵然流浪了七万七千六百三十二缕时光,也才艰难步入中等神力的阶层。】

    【如果换做是乌拉诺斯、盖亚这样在每个世界都生来强大的名讳,一定会不一样的。】

    【因为他们残留下来的力量也会更加强大。】

    【可惜,没有如果。】

    【或许我应该庆幸不是她们,作为世界组成最重要的一部分,她们真的能像我这样流浪吗?她们……真的没有被标记吗?】

    【言尽于此,我该去迎接我的终亡了。】

    【希望……你有一个不凡的名讳,能支撑你走向无限远的地方。】

    【我祝福你,能战胜那个收割我们的女人。】

    【让她知晓我们同凡人的区别。】

第八十章:根源是完美的道路

    羊皮卷上的文字记载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实际上,克洛诺斯并未将它全部摊开,其仍然有一部分是卷起的。

    这一部分是附近残破世界群落的地图。

    为了给予继任者最好的,遗留它的人在上面的确花费了不少心思。

    地图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是如此清晰,每一处注解的字迹都是如此工整。

    但,这对克洛诺斯来说并没有多大用处。

    他是前代神王,而羊皮卷的布置者在他仍统御大地时期只能算是仆从,两者间的差距是不可衡量的。

    记载之人毕其一生所丈量的土地,连同他那消逝的七万七千六百三十二缕时光,在克洛诺斯看来也只是凡人的呓语,究其所以然也不过是无能为力罢了。

    如果换做是他,探索这些世界连十年都用不到。

    可作为继任者,克洛诺斯还是给予了这个不知名神祇以足够的尊重。

    他的大手在地面拂过,扫清了碎石和灰尘,令地面平整,然后才将手中的羊皮卷全部摊开放在地上。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寸寸抚过,心底估算着挚友乌瑞亚如今大致的方位。

    因为乌瑞亚已经先一步踏上“流浪”之路了。

    克洛诺斯抬头看了一眼昏黄的天空,随即低下头继续望向羊皮卷。

    “要回来了。”他心里暗道。

    果然,一道混沌通往世界内部的裂隙紧接着就被打开,然后里面传出乌瑞亚平静沉稳的声音。

    “我回来了。”

    克洛诺斯同他寒暄:“回来就好。有收获吗?”

    乌瑞亚学着克洛诺斯在羊皮卷前盘腿坐下了,身后的裂隙缓缓关闭。

    他摇了摇头:“有,但很少。这份地图的年代还是太过久远了,上面记载的很多东西都已经遗落。”

    “由此判断,记载者至少和我们相隔了十个现世的岁月。”

    “他留下的地图只能做一个参考。”

    克洛诺斯轻笑了一声:“别灰心,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以把重点放在那些较为完整的世界,它们能保留的东西会更多一些。”

    “而且,我有一个猜想。”

    乌瑞亚:“什么样的猜想。”

    克洛诺斯笑道:“你知道凡人的角斗吗。一群对厮杀一无所知的人被强迫聚集在一起,他们两两对决,分出胜负和生死,败者退场,胜者继续,直到选出那个被称为角斗之王的最强者。”

    “这个最强者,他身上背负了所有人的性命,也会所有人的厮杀技巧。”

    “你不觉的这和我们很像吗?按照羊皮卷上的记载推断,流浪者一定不会很少的。可事实上,我们并不自由,也不是在自由的流浪。”

    “我们只能忍受孤独,而且是被迫忍受孤独。因为我们不能后退,后退就退到现世去了,那会死的,所以我们只能往前,或者说,是所有人都只能被迫往前。”

    “我们渴望的,其实并不是找到所谓地第一个世界,我们渴望的,是积蓄足够的力量来应对身后的死亡威胁,然后回到现世恢复神祇的身份和欢乐。”

    “而现在,流浪者的数目是未知的,世界的资源是有限的……”

    “所以我们就是一群被迫聚集在一起的角斗士。”乌瑞亚回应着克洛诺斯。

    他的神色变得冷峻,沉稳的面孔中浮现即将面对厮杀的冷然。

    他早已做好准备了,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身为少见的不具备绝对力量仍然长久孤身行事的古神,乌瑞亚能存在如此之久,依靠的绝不是躲藏那么简单。

    他接着克洛诺斯的话头讲了下去:“还是最初没有角斗经验的那一批。”

    “如果我们想要积蓄到足够应对身后危险的力量,那就必须往前,必须以弱者的姿态面对曾经早已流浪的自己,只有战胜他,撰取他的一切,我们才有继续往前的资本。”

    说到这里,乌瑞亚把头埋低,竭力不让克洛诺斯看到自己的眼睛。

    “这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说。

    说着他指向摊开放在地上的羊皮卷:“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这么郑重地将它拿出来,平时你都是不在意的。”

    “你是决定了吗?决定放弃在根源的道路上继续前进,选择采用“流浪”这样危险的方式。”

    “我觉的你应该慎重地考虑。毕竟,你已经打破了一次根源的限制,一定还能再做到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是无数次。”

    克洛诺斯凝视着乌瑞亚的脸颊。

    待乌瑞亚说完,他伸手在一旁垂下的金苹果树枝桠上摘取了一颗果实。

    一口咬下去,金色的香甜汁水就满溢出来。

    “那你呢?准备一个人去面对一场没有胜算的神战?”克洛诺斯状似随意的问道。

    但下一刻他的语气就变得如刀锋般冷冽,他大声呵斥着:“你的神王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他的挚友去送死的地步。”

    “拿出你的傲气来,乌瑞亚。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竟然不敢直面他。”

    乌瑞亚低声回道:“并不是,我从没有怕过。而是我觉得,你既然找到了适合你的在根源道路上前进的方法,那你就没有必要去冒险了。”

    克洛诺斯沉默了一会,随即又吃了一口苹果。

    “根源的道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他说道。

    “都说弱小者追寻力量,强大者追寻内心。但根源无法也不能理解。”

    “它只是死物,你才是它存在的证明,至于你内心的强弱,那是只有你自己才会知道的事情。”

    “我也是颓废沉寂了大半生的时光,才超越了从前性格赋予我的局限性,才领会了“我的时间”,这份关于时间的理解不是根源或者权柄赋予我的,是我自己的东西。”

    “是我,自己扩宽了自己根源的上限,是我推动它走到了它原本不曾也不能达到的高度。”

    “的确,根源、隐秘、流浪还有宙斯的信仰,走根源的道路是最完美的。”

    “但,路在何方?”

    “根本就没有路。在根源道路上的每一个脚印,其实都是自己留下的……”

    “而且,情况也没有那么遭。”

    “难道你忘了吗?我是伟大者,不同于那些生来就是伟大者的原始神明,我是后来成就伟大者……”

第八十一章:原初三神

    “也正因为站在这样的高度,才能明白从前的自己是何等狂妄。”

    “才会明白……想以流浪的方式成就伟大有多难!”

    “晚一步流浪的我们不是弱者,恰恰相反,我们才是追杀猎物的人。”

    乌瑞亚露出吃惊的神色。克洛诺斯所说的每一点,都是他未曾设想过的。

    他迟疑着问道:“你就那么肯定,我们要比前方的人更强?”

    克洛诺斯笑了起来:“老友,你有疑惑只是因为你站在了自己的高度,你对伟大者的所有应对手段都基于自己的猜想。”

    “但我却是实实在在的伟大者。”

    “我所处的高度决定了我的眼界,而眼界又开拓了我的思想。”

    “相信我的判断,不会错的。”

    乌瑞亚不是迂腐的人。他只是短暂的思虑一番,整个人就放松释然了。

    “既然你有了决断,那就按照你的方式来。”他说。

    紧接着他的眼神又落到地上的羊皮卷上,他问克洛诺斯:“它怎么处理?”

    “它已经没用了,留下……还是销毁……”

    克洛诺斯沉默片刻。

    “销毁吧。”他说道。

    然后他就拿起羊皮卷站了起来,目光望向昏黄的天空。

    那四处游移的视线,似乎是在寻找此方世界的光明来源。

    他侧过头,向跟着他一同站起来的乌瑞亚补充了一句:“前任的心虽然是好的,但是手段太粗糙了,这导致它很难被后来的人发现。”

    “特别是那些刚离开现世踏上流浪之路的人,他们明明最需要,却最难以平心静气的姿态来寻找它。”

    “我打算销毁之后,留一份新的、更好的给后世的来人。”

    克洛诺斯一边说拿着羊皮卷缓缓渡步。

    乌瑞亚跟在后方,微微落后半个身位。

    他点头肯定地说道:“我明白,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克洛诺斯却是望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明白。”

    在乌瑞亚疑惑的目光中他接着说道:“这件事我要亲自出马。”

    ……

    从前那位陌生的神祇依靠金苹果树留下的布置的确是非常粗糙的。

    她借用这方世界残留的光明激发金苹果树果实中蕴藏的不朽力量,却只在丈许范围内形成一个抵御时间伟力的光晕。

    克洛诺斯和乌瑞亚谈话的功夫,就已经走出了光晕地带。

    失去金苹果树不朽力量的庇护,时间的伟力立刻降临在克洛诺斯手中的羊皮卷上。

    它在克洛诺斯手中化作了灰尽。灰尽从克洛诺斯的指间缝隙中熘走,在空中飞舞,逐渐消失。

    身为司掌时间的神祇,克洛诺斯没有帮助羊皮卷逃离它消散的命运。

    或者说,他的本意就是如此。

    他在原地站立,双手合十。

    伴随一声惊天的炸裂巨响,堪称无限的伟力已然在冥冥之际撼动了这片有着昏黄天空的残破世界。

    没有了生灵,没有了纷繁交织的权柄和根源相互干预。

    时间的力量被司掌时间的伟大神祇在这方残破世界展现的淋漓尽致。

    除了散布在天空的光芒,整个残破世界的时间都在倒退。

    风在回朔,云在飘荡,地貌在改变。

    无数岛礁大小的巨石从海底上升,他们聚合在一起,在乌瑞亚的目光注视下拼凑出一块巨大的陆地。

    残破世界之外,一条小溪在混沌中流淌,它的源头来自残破世界,却奔流着向前,遵循古老的规则汇入无数世界以外那条横旦在混沌中的大河。

    它的溪水突然开始往回流动,欲要回归自己的来处。

    这些溪水,它们都是克洛诺斯所在残破世界的鲜血,是世界本身维持运转和活力的重要力量。判断一个世界是否真正地失去价值,只需看它的鲜血是否流干。

    现在,时间的主宰克洛诺斯代替这方残破的世界收回了它们。

    但。

    这方世界已经真正地陨落了,回收它的鲜血毫无意义。

    还需要为它注入新的生的力量,来维持这件死物的运转。

    这些思量克洛诺斯早有计较。

    这方残破世界本身是有价值的,只需防止象征它维持力量的鲜血继续流失,再给它一个推动世界运转的力,它又能再次从混沌中汲取力量,从而焕发生机,令万物生长。甚至是孕育新的权柄乃至是较弱小的根源。

    以……一个死去世界的身份。

    一旁观摩的乌瑞亚有所察觉,他提前转过身,望向给他异样感觉的金苹果树。

    在乌瑞亚的注视下,时间的力量勐地降临。在它的催化下,无数年前被陌生神祇种下的金苹果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疯长。

    它的根系往大地极深处钻去,穿透它生长的海岛,深入海床之中,渐渐和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都联系在一起,汲取养分的同时也将自身的生机回报给世界。它和世界共存,也和世界共生。

    而它的树干则开始急剧膨胀,克洛诺斯和乌瑞亚为了避让它,一齐飞向了远方的天空。

    他们在远方看向自己的杰作,能看到一颗巨树矗立在茫茫大海之中,能看到金苹果树高耸接天的树冠,上面布满了能令凡人永生的金苹果。

    终于,不断生长的金苹果树撑裂了天幕,一部分枝叶得以伸入混沌,承受混沌的侵蚀。这部分枝叶上面结出了一颗独特的金苹果。

    它向着混沌、向着周围的残破世界群落发送着一种独特的、隐形的涟漪。

    这是只有神祇才能领会的讯息,里面是关于流浪者的珍贵知识……

    世界之内,乌瑞亚已经看明白了克洛诺斯的做法。令一个死去世界真正的焕发生机,了不起啊!

    他望向天空,天幕在下沉。这是因为茁壮成长的金苹果树撑裂天幕导致的。

    只见他随意的一挥手,一座巍峨的高山就从位于远方海域的巨大陆地上拔地而起,它接天连地,撑起了下落的天幕。

    番茄

    一旁的克洛诺斯见状,赞许地看了乌瑞亚一眼。

    但有一件事出乎了他的预料。

    灯灭了……

    因为他肆意挥动时间的力量对这方残破世界进行改变,所以本就破碎不堪的光明权柄再也不能承受,回归混沌而去,这方世界也彻底黑暗下来。

    黑暗之中,唯一的火焰光芒是如此清晰。

    光芒来自一只火焰组成的乌鸦,它的双爪正紧紧抓握着一盏提灯的木柄。它是火焰之神的信使,正在大海上空飞掠盘旋。

    只见它突然往天空飞去,身形越变越大,飞上中天之时,已经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火球。

    然后它就停在那里不动了,它成了这个世界的“太阳”。

    流光灯被它从天空抛下,停留在克洛诺斯两人身前。

    一道横跨无穷世界接连现世的裂隙被流光灯映射出的清辉打开,一位手持古书的神祇从中走了出来。

    她是火神赫菲斯托斯。

    突然的暴露令赫菲斯托斯还有些不适应,他笑着向两人挥了挥手,试探地问道:“初次见面?”

第八十二章:拉锯岁月的游戏

    如果换做从前那个统御大地的神王克洛诺斯,面对暗中窥视挑衅他威严的神祇,早已经悍然出手了。

    但他现在不是了。他成了一个逃亡的流浪者,一个胡子拉碴的平凡中年男人。

    当他和面相憨厚身具稳重气质的乌瑞亚站在一起时,乌瑞亚还要更引入注目些。

    倘若他此刻不是站在高天之上,人们都会下意识地以为他是一个自田间地头来的农夫。

    只见他朝着赫菲斯托斯笑了笑,就轻轻将赫菲斯托斯暗中窥视的行为揭过了。

    他回应赫菲斯托斯:“是也不是。”他说。

    “早在你母亲赫拉降生的时候,我就预见了你的到来。”

    说着他抬手往身后做指引姿态:“要一起走走吗?趁着闲暇,看看我们共同赋予新生的世界?”

    克洛诺斯的确不同了。至少,和传说中的他不同了。

    短暂地接触,赫菲斯托斯就认可了这一点。

    “请。”他回应盛情相邀的克洛诺斯。

    于是三个气质各异的中年老男人就在天上散起了步。

    赫菲斯托斯的儒雅,克洛诺斯的平凡,乌瑞亚的稳重。

    其中,赫菲斯托斯走在克洛诺斯的左手,他的身位和克洛诺斯平齐。乌瑞亚则是走在克洛诺斯的右手,身位要稍稍落后一些。

    三人就走在天上,如同平常凡人朋友间一般随意聊着天。

    “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你的变化有些大了。”赫菲斯托斯问克洛诺斯。

    克洛诺斯则是语气轻快地回道:“叫我克洛诺斯就好了,神王的身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赫菲斯托斯扫了他一眼:“你真的放下了?”

    克洛诺斯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向着远方努嘴示意,那里是陆地的方向。

    赫菲斯托斯望了过去,看到在浩大的土地上,一座巍峨的高山挺立于大地中央,它的山峰撑起了头顶无尽的天空。

    耳畔传来克洛诺斯的声音:“这个世界会好起来的,因为有我们存在。”

    “也许在无数年后,乌瑞亚拔起的顶天高山,你充作太阳的火焰乌鸦,我生长的金苹果树,它们会以是这个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个身份,成为这个世界的原始神明。”

    “就像我的母亲,你们的大地女神盖亚那样。从此拉开一个辉煌世界的序幕。”

    赫菲斯托斯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可他很快又补充道:“但这个世界太脆弱了。当它们诞生之时,就是争斗的开始。”

    “也是……这个世界临近毁灭的号角。”

    “毕竟我们三个赋予这个死去世界的三样事物,是缺一不可的。我的火焰代替了原来的光明,按照这个世界从前的规则补全了它,乌瑞亚的高山撑起了天幕,令它不再毁灭,而你的金苹果树,则是它维持现状和向前发展的力量。”

    “随着时间流逝,可以预见这个世界和它们的联系会越来越深,乃至是围绕它们去成长,导致它们在这个世界补完后,彻底被世界本身所依赖。”

    “这样成长起来的世界是不可取的、不健康的。一个健康的世界,它应该要做到不依靠任何生灵就能自己运转,要做到生灵是它的一部分,却不是必须的一部分,而生灵却必须依靠它才能存在。”

    “而且,什么才是神祇?你一定比我清楚。”

    “是啊,什么才是神祇?”克洛诺斯感慨出声。

    “世界竭力孕育神祇,又是为了什么?”

    “以我们过来人的角度看,我们的存在对世界而言其实是不健康的。世界不需要神祇的帮助就能自己运转,神祇不仅帮不到它,还有可能会伤害它、毁灭它。”

    “我们常常会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去撰取、去掠夺、去侵占世界的每一寸土地,可实际上,我们不需要这些,我们即使远离了世界也能很好地生存下去。”

    “如果将世界比作一棵树,我们就是那些趴在它身上吃饱了还贪得无厌不知满足的害虫。”

    “但是。”

    克洛诺斯的话语迎来了转折。

    “我们终究不是世界不是吗?”

    “我们是神祇,生来就站在神祇的立场上。于我们而言,世界内部没有了争斗不过是一潭死水,那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还不如陨落了,陷入永恒的安宁。”

    赫菲斯托斯看向他,认同地说道:“是啊,我们是神祇,不是世界。”

    克洛诺斯也回望他,他灿烂地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们还没有交过手。”

    “要玩一局吗?”

    赫菲斯托斯:“哦,怎么玩?”

    克洛诺斯望向天空的“太阳”,又指了指远方撑起天幕的高山:“你不是说它们被孕育的时候就是这个世界吹响毁灭号角的时候吗?”

    “我倒觉得,生灵总会自己找到出路。接触、试探、然后适应,它们总有一天会找到那个平衡。”

    “我们都是儒雅随和的人,神战对我们来说是不合适的,不如就各执造物以此做赌,看看它们谁是那个愿意放弃自己利益来达成这种平衡的人。”

    “到时候,输的人负责下场收拾局面,防止这个世界真的被哪个不开眼的给毁灭了。”

    赫菲斯托斯轻笑一声:“挺有意思的,就是时间的跨度有些长了。不过,我乐意奉陪。”

    说着他看向一侧的乌瑞亚:“山神,要一起来吗?”

    乌瑞亚看了一眼克洛诺斯,随即简短地回复道:“那我也参与。”

    赫菲斯托斯和克洛诺斯见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闲聊之时敲定一场涉及无穷岁月的游戏,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间拉近了一些。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期间,克洛诺斯突然问道:“说起来火神你是什么时候到的,看见多少,听见多少,又了解多少?”

    赫菲斯托斯扫了他一眼:“记不清了。”他说。“倒是这些陨落世界,很早以前就来过了。”

    克洛诺斯闻言点点头:“挺好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和我们一起吗?”

    “我一直都觉得,如果诸神之中有谁最擅长以弱胜强,那一定就是你了。”

    “在流浪这条杀死曾经的道路上,你一定能高歌勐进。”

    赫菲斯托斯笑望了他一眼:“还是算了。你也说了,我是一个儒雅随和的人,打打杀杀的确不太适合我。我还是继续沿着根源摸索下去吧。”

    克洛诺斯也不强求,他笑着回望赫菲斯托斯:“那就……祝你好运。”

    赫菲斯托斯撇了一眼乌瑞亚:“你们也是……”

    ------------

    赫菲斯托斯走后,克洛诺斯和乌瑞亚立于天上。

    乌瑞亚问克洛诺斯:“就这样让他走了吗,信息应该是等价的,他既然早已来过这些陨落世界……”

    克洛诺斯打断了他:“没有办法,是我大意了……”

第八十三章:提灯人和黑夜

    混沌之外,离开昏黄残破世界的赫菲斯托斯正在悠闲地渡步。

    他手中提着流光灯,却没有催动这件已经在众神之间被大肆传扬的神器。

    所以目之所及的远方混沌,都是迷蒙黑暗的。

    只在赫菲斯托斯丈许之地,流光灯那由冥河河水糅杂而成的灯芯发出自然的清辉,勉强照亮前路。

    而作为提灯人的赫菲斯托斯在混沌中看似走的很慢,其身侧却早已掠过不知多少世界。

    赫菲斯托斯经过它们,那些世界的一角就在他面前、在流光灯灯火照亮的一小片区域划过。

    此刻,他就像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守墓者。他在夜晚、在墓园中巡视,检阅那些代表曾经的墓碑。

    “运气不错。”

    这是赫菲斯托斯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虽然没有付出的收获不一定是好的,但是一定足够喜人,也避免了很多麻烦。

    在那个昏黄残破的世界,在克洛诺斯同乌瑞亚交谈之时,赫菲斯托斯其实就已经到了。

    他跟在回程的乌瑞亚身后,利用岁月史书将火焰乌鸦和流光灯藏匿在那个昏黄残破世界的过往中。如果不是克洛诺斯回朔时光的伟力令那个世界的光明权柄再也不堪重负,令骤然失去一件支撑权柄的残破世界面临动荡,他甚至能悄无声息地离去。

    他听到了所有,也看到了所有。

    总算是弄明白了克洛诺斯的时间为何能干涉他的历史。

    或许这种说法并不对,应该这样说:在他通过历史查看过去的时候,克洛诺斯为何能“拒绝”他?

    现在他明白了。

    “历史是过去的时光,是千千万万的生灵、事物乃至是世界共同的曾经。神祇则生活在现在的时光,无法干涉过去。即使是司掌历史的自己,也只能查阅,不能改变。”

    “但,这样的权力也比无数连查阅都不能做到的人好了太多太多。”

    “所以,自己是特殊的。”

    “而以特殊的过程在根源道路前进了一大步的克洛诺斯也是特殊的。”

    “他在由千千万万的生灵、事物乃至是世界的曾经共同组成的过去中取走了一份额。”

    “那一份额是本就属于他的。从此,他的过去真正地只属于他自己,任何利用时间相关权柄查阅他的人,都将直面位于现在时光的克洛诺斯。”

    雅文库

    想起克洛诺斯,赫菲斯托斯就忍不住感到头痛。

    克洛诺斯的确以蛮力的方式打破了限制,得以在根源的道路前进了一大步,这是不能否定的事实。

    而在和克洛诺斯两次照面中,赫菲斯托斯最关心的也是这件事。

    而关于这一点,他记得克洛诺斯曾经说过:“是自我,我找回了自我,也超越了自我,以此反哺根源,超越了根源赋予我的极限。”

    他还说过:“我也是颓废沉寂了大半生的时光,才超越了从前性格赋予我的局限性,才领会了“我的时间”,这份关于时间的理解不是根源或者权柄赋予我的,是我自己的东西。”

    对于他在根源道路上行走的口述,赫菲斯托斯总结出了一个词汇:“无中生有。”

    按照克洛诺斯想要表达的思想,他其实是在千年的失败和孤独中找回了自信,然后反思自己,看开自己,改变了自己的性格,最后在没有根源和权柄对应的情况下无中生有了一个所谓地“我的时间”。

    关键是,这个所谓地“我的时间”是实打实的可以使用的力量……

    这就和一个凡人在没有任何神祇支持的情况下平凡地生活,而他有一天竟然在这平凡的生活里,在生老病死的正常循环中领悟了某种权柄一样不靠谱。

    但克洛诺斯,他就是这种不靠谱的情况。

    这很玄虚。

    赫菲斯托斯不能理解,但依旧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如果根源的道路是如此艰难看不到未来的话,那他就准备早做打算了。

    就像是克洛诺斯那样,尝试在其它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突然,就在赫菲斯托斯还在为未来皱眉沉思的时候,隐匿在身侧的岁月史书自己显现了出来。

    一道回归现世的裂隙被打开了……

    这是赫菲斯托斯留给好友克洛托的后手。

    现世,出事了……

    ……

    与此同时。

    早些时候的现世。

    这时候的信仰已经成了被提及最多的东西,也是诸神所趋之若鹜的。

    而作为目前两个占据最多信仰的派系领导者,顶替夜之女神尼克斯的因果命运女神赫玛墨涅和作为奥林匹斯山神王的宙斯自然也成了被提及最多的人。

    其中,赫玛墨涅的来历只有包括作为其“曾经”丈夫的黑暗之神厄瑞玻斯等极少数人知晓。她和赫菲斯托斯、埃庇米修斯两人的针锋相对就更是鲜为人知了。

    或许有所猜测,却绝不会知晓全貌。

    而在了解“丈夫”厄瑞玻斯的真实模样后,明白事不可为的赫玛墨涅从心地以“妻子”尼克斯的身份融入了现世。

    可是,她从未忘记过赫菲斯托斯和埃庇米修斯,忘不了轻松平息纷争定下规则的“丈夫”厄瑞玻斯。

    这三人都不是能轻易招惹的。

    但是。

    三人之中,只有“丈夫”厄瑞玻斯才是绝对不能招惹的……

    被两个后辈挑衅、压制,赫玛墨涅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无非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为本就恶劣的关系再添一桩恩怨罢了……

    反正,已经如此……

    所以赫玛墨涅为此独自生育了一个子嗣,一个名叫摩罗斯的男性神祇。

    她很不凡,因为她生来的起点就超过了绝大多数神祇的终点。

    但她的一切都来自于母亲赫玛墨涅。

    她司掌厄运,还有命中注定的死亡。这些权柄都来自于赫玛墨涅,来自于从前那个诞生赫玛墨涅,又被她亲手献祭的“现世”。

    而赫玛墨涅则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赫菲斯托斯和埃庇米修斯分开的机会。

    因为分开的两人,她有信心能拖住其中任意一个。

    剩下的就是小辈们的事了。

    她听闻,埃庇米修斯只有一个子嗣。

    那是一个半人半神,名叫皮拉的女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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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那些事介绍:
人类最好的时代黄金时代已经远去,它毁于十年泰坦之战。
新的神王宙斯关押了旧神祇,连同创造人类的始祖伊阿珀托斯,他们被关押在无底深渊塔尔塔洛斯之中。
只有支持宙斯的旧神和伊阿珀托斯创造的新人类得以留存。
这个时代被称为白银时代……希腊神话那些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希腊神话那些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希腊神话那些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