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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那些事全文阅读

作者:亚撇缺水     希腊神话那些事txt下载     希腊神话那些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七章:“总有一天,我会重现你的荣光,在你需要的时候!”

    第三件事:安瑟教会的失落

    赫菲斯托斯跟在奥狄斯身后,他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黑暗之中。

    他和奥狄斯的步频始终保持高度一致,就像是人和他的影子。

    他离开自己的居所有一段时间了,大概有两年时光。

    当飞鸟将信件带给奥狄斯的时候,他就开始跟着眼前的凡人行走这场万里远征。

    飞鸟是自由的,奥狄斯也是。

    他曾在雨幕中奔跑,就像他离家时那样;他曾在月光和山水中摸索前行,就像他离开萨塔时那样。

    曾经,他是一个朝圣者,不远万里去朝拜一个名叫安瑟的神祇,哪怕不能聆听神祇的启示,哪怕只能得见一个塑像的面容。

    哪怕,他内心深处也觉得自己是一个无信者。

    他的灵魂始终是自由的,内心是坚定的,他有一个目标,愿意为此努力并直面未知和死亡的恐惧。

    归去的两年里,奥狄斯是孤独的,他需要赶路,日夜不停的赶路,直到永生的躯体觉得疲惫才会停下来稍做休息。

    在他的前方,仿佛停留有一个和蔼慈祥的老人在坦然面对他那未知的命运。

    老人放下了,但是奥狄斯放不下。

    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奥狄斯并不孤独。

    在他的身后,永远停留有他曾跨越千山万水去朝拜的安瑟。

    当他在雨幕中奔跑时,赫菲斯托斯总会踏足他留下的脚印,当他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而没有炬火时,赫菲斯托斯就会化身月光指引他正确的道路。

    赫菲斯托斯,他自始至终都庇护着他的学者,等待他做出选择,思虑着是否启示他远离自己。

    他并不讨厌奥狄斯,也不抵制人的信仰,因为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他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如同尊重自己的选择那样。

    他只是厌倦了凡人们不切实际的念叨,他们向神祇祈求美好的生活,殊不知美好的生活是依靠自己去创造的。

    在赫菲斯托斯看来:

    每一个生灵,他们都是独立自主的个体,他们的命运可以交织在一起,也可以若即若离,绝不是一个人依附着另一个人。

    而世上的一切万灵包括他自己,都是生来自由的,是从心的选择责任而非套牢枷锁,更是追寻美好的生活而非哀求美好生活的临近。

    所以他希望,奥狄斯能从心地做出他的选择。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必要去选最决绝最不理智的那一条路,要给自己留下回还的余地。

    他希望奥狄斯还是那个能和自己对话的学者,而不是卑微的囚徒。

    因为。

    成为他的信徒,成为一个虚构的、名叫安瑟神祇的信徒,无异于自缚枷锁。

    这对赫菲斯托斯而言是无谓的,于奥狄斯来说,也是痛苦的。

    奥狄斯,他的灵魂满是自由的痕迹,无形的、自己选择戴上的枷锁,远比铁质或铜制的密封囚笼要可怕的多。

    这会磨灭他的灵性,磨灭他眼中每一寸的绚烂光辉。

    也会……令赫菲斯托斯觉得麻烦。

    他希望永生者是绚烂多彩的,就像一只脚踏足神祇领域的安瑟祭司萨塔那样,而非一个被磨平棱角的可怜虫,只会整日整日地在他耳边念叨一个不属于他的名字。

    这样的永生者,还不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至少,凡人纵是百年时光,朝生暮死间也有绚烂。

    而一个不如凡人的永生者,那他又凭什么永生呢?凭什么拥有无代价的永生?

    如果这样,当剥夺他的永恒岁月,收回他不老的肉体躯壳。

    即使这样做会逾越自己的母亲赫拉,赫菲斯托斯也会选择这样做。

    人间,不需要不安定的、心灵不坚定的不死之人,特别是当这份永生的赐予与自己有关时,赫菲斯托斯格外如此认为。

    两年时光,赫菲斯托斯跟在奥狄斯身后,他们又回到了出发的地方——安瑟神殿。

    近了,很近了。

    借助月光的照耀,奥狄斯能看到神殿敞开的、腐朽的门,上面后来添加的或粗犷或精美的凋纹已经几不可见。

    墙壁是斑驳的,上面有绿植缠绕;地面是坎坷的,上面布满了青苔。

    这里已经久未有人居住和打理了,大概有两年那么久。

    随着安瑟教会的没落,因为安瑟教会而聚集来的人群重新消散离去。如今,这里只是一处位于荒芜深山的衰败神庙,没有神祇,没有祭司,也没有信徒。

    奥狄斯一点一点挪了进去。

    他四处扫视,目光所及只有藤蔓和青苔——动物不敢涉足这里,它们那源自造主的本能时刻警醒它们,这里确乎是一位伟大神祇的庙宇。

    奥狄斯一边寻找一边呼唤着:“萨塔!萨塔!”

    “你在哪,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这里的确空无一人。

    奥狄斯看见了神台上的火盆,火盆里面是一些杂乱的、不曾燃烧完全的柴薪。

    奥狄斯注意到,火盆似乎有摔落的痕迹,又被人扶正了。

    他取出火折,拨弄柴薪,尝试两次后就将火焰点燃。

    火光向周围扩散,黑暗的神殿里亮堂起来。

    奥狄斯开始沿着墙壁搜索,他的手指拂过斑驳的墙壁,依稀能感受到曾经凋刻的线条。

    他很着急。

    “萨塔,希望你会为我留下消息……”

    赫菲斯托斯不想打扰奥狄斯,他为这个凡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他走出神殿,踩踏一条无形的台阶登上了神殿顶端。

    他在神殿顶端洒脱地坐了下来,遥望天空中那轮满月。

    此时此刻,他不想看到阿尔忒弥斯,所以也就看不见她,月亮在他眼中只是一个银盘,而非一位妙龄的女神。

    岁月史书和流光灯已经被他向混沌中驱使,代替他本人去收纳曾经的历史。

    每时每刻,他都在变强。等积蓄到足够的“底蕴”,他就能向着至高飞跃。

    最后的决战是一定会到来的,只是时机未到。

    但他已经做好自己应该准备的。

    就像先行者黑暗之神厄瑞玻斯一样,他只有安静地等待,然后——殊死一搏!

    但在这之前,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克洛托贤惠的身影。

    在妹妹阿格来亚离去的时光里,克洛托会在神殿里用纺织机织布,他会去利姆诺斯岛的火山底部打铁,制作些“小玩意”。

    克洛托会做饭等他回来,而且厨艺很好。

    说起来,织女和铁匠,真的很般配啊……

    ……

    神殿下方走出一个人,是奥狄斯。他怀揣一本教义和一封信件远离神殿,深入黑夜更深处。

    看来,他又找寻到了新的目标。

    赫菲斯托斯觉得很不错。

    他坐在神殿的顶上,吹着夜里的冷风。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下,降落一颗火星,火星将神殿点燃。

    赫菲斯托斯沐浴在燃烧神殿的大火中,是凡人不可窥见的神祇。

    感受到热浪,渐行渐远的奥狄斯回头远望。

    他的怀中紧捂着三样东西——一本安瑟教会的教义、一张黄纸、一封信件。

    他打算按照萨塔所说,借助知识的渠道以获得愚昧的力量;他准备按照安瑟的启示呼唤萨塔,给予他归来的力量。

    还记的萨塔曾无意间和他说起过,他看不到神,但能感觉到神,能模湖听到他们的低语,还有那或喜或恶的意志。

    现在,他也感觉到了。

    他抵达了萨塔曾经的境界。

    他能感觉到火海中有一尊轮廊,那是她的轮廊,那是安瑟。她坐在神殿的顶上,沐浴在火海中。

    她就在自己身边,一直都在。她是月光,也是影子,是草木,也是流水,她是——康慨赠予一切的神祇。

    奥狄斯知道,他的神不喜欢他们,不喜欢安瑟教会。

    她烧毁了她在世间最后的痕迹。

    奥狄斯不再留恋,他往前方奔去,有一句话被他藏在了心底:“总有一天,我会重现你的荣光,在你需要的时候!”

你们懂得

    明天三更,今天累了,没心思,也没状态

第一百零八章:超越了“一”

    在火光迷蒙中,赫菲斯托斯注目奥狄斯的远去。

    那个凡人,他的学者,似乎回头在看他。

    他觉察了……

    他有些兴致了。

    奥狄斯现在和萨塔很像,他们同是凡人,却都能注视神祇的所在。

    这种注视不是信徒得以窥见他信仰神祇的注视,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超越凡人本来感官的视角。

    这种视角,可以稍许违背神祇自身决定的、凡人不可窥见的意志,能得以朦胧的感觉到神祇的身形轮廊,还有她们或喜或恶的意志。

    自人类这个种族诞生以来,这种超越自身种族局限性的未名观感,赫菲斯托斯只在安瑟祭司萨塔身上见到过。

    当时他在安瑟神殿内等待母亲赫拉跨越时光归来,就见过安瑟祭司萨塔展示这种非凡的才能。

    现在,萨塔以长辈身份照拂的奥狄斯也有了这种才能。

    赫菲斯托斯对比萨塔和奥狄斯的一生,发现两人并没有某种离奇的、共同的遭遇。

    他们反倒和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很像。他们都是在某一个阶段,经历过某种关于心灵的蜕变,从而变得不凡起来。

    心灵的蜕变照见现实,虚幻的念想干涉真实的肉体。

    这很玄虚,也很克洛诺斯。

    只是……

    赫菲斯托斯有兴致,但是兴致不多。

    他已经走出属于他自己的道路了,一条更稳定、也更切实的道路。

    因为他曾在和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位格并不同等时直面他,和他平起平坐。

    所以他自信,如今位格同等,克洛诺斯未必再敢面对他。

    赫菲斯托斯承认,他的年岁和智慧并不如那些古老年代顺流而下的古神们。

    但是!

    他有比年岁和智慧更加强大且显着的力量!

    任何凡人或是神祇面对他,都不亚于在面对一位古神中的最古老者。

    甚至,犹有过之!

    这就是赫菲斯托斯绝对的自信。

    毕竟,组成一个智慧个体的绝不只是智慧和年岁,还有许许多多方方面面的概念。

    当某种概念成为短板,那就尝试用其它长处来弥补它,掩盖它,甚至是抹灭它。

    当智慧和年岁成为短板,那就用更加卓越的力量来填补它们。

    赫菲斯托斯看的很清楚,他也正是凭借这种理念稳稳坐在神祇顶峰的宝座上。

    与涉足探索新的不确定的未知体系相比,在自身开辟的道路上撒腿狂奔不断精进,显然才是更切实自身利益和符合现世规律的选择。

    所以赫菲斯托斯沐浴在火海中,什么也没有做。

    他只是无神地半眯着双眼,平静地欢喜信仰自己的安瑟教会终于远去。

    他思绪纷杂,用了片刻时光猜测奥狄斯和萨塔的未来。

    很快他就不再想了。

    只因他莫名其妙想起了一个人。

    他的好友克洛托。

    她是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也是温婉知性的曼妙美人,还是……丧失权柄的、织命的女神。

    诸神喜欢称呼她为火焰神祇唯一的卷者,暗地里则认为她是……

    对于这些风言风语,赫菲斯托斯再清楚不过了。

    他从不认为克洛托是他的卷者或是属神,他们是朋友,相互付出和扶持的朋友。

    只是,作为朋友,他好像从来不知道克洛托究竟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克洛托也没有提起过。

    不,也许他知道,克洛托也曾热烈的提起过,只是……他拒绝了。

    有人在装傻,有人是真傻。

    赫菲斯托斯一直以为自己在装傻,只是现在回头看来,他好像越装越傻了。

    他的意志好像突然变得不再坚定,像是斑驳模湖的铜镜。

    也许不是在突然之间……

    那是在什么时候呢?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赫菲斯托斯想起来了!

    也许是在他“偶然”间冲撞进入隐藏在命运长河神殿中的时候!

    在那一天,诸神中相貌最丑陋者遭遇了一个慈祥的老妇人,妇人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她变化成为一个美丽的知性女神,将年轻的赫菲斯托斯拥入她的怀中。

    她平静又心疼地述说:“赫拉的孩子,你很孤独……”

    这是……自己和克洛托初遇的时候……

    抛开那些不必要的“偶然”,那一天平凡且普通,好像只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人在互相拥抱而已。

    赫菲斯托斯现在还能回想起那一天克洛托美丽的面容和她怀中若有若无的花香,那是盛开的紫罗兰的香气。

    那是……青春和成熟的香甜鼻息。

    比起赫菲斯托斯,克洛托的年岁更长,赫菲斯托斯还未诞生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世上行走了。

    所以在那一天,赫菲斯托斯想起自己是克制的。

    可是他终于成长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了,年岁对于他已经失去了意义。

    这是真正美好的事情……

    赫菲斯托斯从火海中站了起来,眨巴他的眼睛。

    他的嘴角翘起:“我差点忘记了……”

    “拖得有些久啊……”

    他望着天空笑了起来,现世之中火焰的根源也在热烈地回应他。

    他似乎隐隐约约体会到了前代神王克洛诺斯曾遭遇过的事情,被他称为玄虚的事情——心灵的蜕变照见现实,虚幻的念想干涉真实的肉体。

    此时此刻,他沐浴在燃烧安瑟神殿诞生的火海之中,本来对立的神性和人性首次在没有他意志干涉的情况下达成完美和谐,它们共同指向一个女人,一位女神,肯定她成为不可指摘的根本。

    赫菲斯托斯内心诞生一种莫名的冲动。这冲动迫使他往前走了七步,每走一步,现世之中就会有一座体量庞大的火山喷发,或是在海底,或是在陆地。

    他蜕变了,他在根源上的份额竟然超越了“一”。

    “一”即全部,超越“一”,即为超越全部。

    那超出的部分又是从何而来?

    无中生有,妙不可言……

    ……

    大地之上。

    半人半马的神祇望向深海最深处,那里有光,有炽烈的火光!

    那是一座火山喷发的炽热光芒。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那位……发生变故了吗?!

    在他的右手侍立一个稚气未脱的青年,青年问他:“老师,你在看什么,是我们的计划出问题了吗?”

    喀戎稍稍平复了一点,他回应青年,却答非所问:“就怕……不是我们的计划……”

第一百零九章:织命女神编织的安详命运

    安瑟神殿。

    火焰平息了,赫菲斯托斯从冲动中苏醒,一切就都平息了。

    他的头顶是漆黑的夜,他的脚下已成废墟。

    他完成了蜕变,火焰的根源完成了蜕变。

    这是值得庆贺的。

    赫菲斯托斯,他在根源的道路上又迈出了坚实的七步,还是从无到有的七步。

    倘若这个过程发生在他为成为伟大者之前,完全可以将他推动走向伟大的王座,如今他已经是伟大者了,这种蜕变同样令他受益良多,能令他在成为至高的道路上少积累不少“底蕴”。

    也正是因为这种蜕变,他真正看清了自己,就像泛起波澜又重新宁静的湖面。

    他向着天空凝视,目光穿透天空射入混沌,他的身周弥漫着澹澹的、更加强大的威势,无形警告着那些从混沌中洒落的窥视。

    一阵风吹了起来,吹动脚下的废墟。

    废墟被风瓦解,成为黑色的灰尽。灰尽随风散去,标志着曾经信仰安瑟的教会成为历史,也抹灭了这里仅有的人迹。

    赫菲斯托斯不想浪费时间,也不想和那些存活了不知多久的古神寒暄,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在他的意志命令下,一道光柱从混沌中的木门里落下,穿过现世的界壁落在大地之上。

    赫菲斯托斯整个人都淹没在光柱里,被接引回归他的居所。

    穿过木门后的“边境”,穿过“边境”中隐藏的“门”,他的身影复归现世,出现在利姆诺斯岛上。

    岛上的海鸟看见他了,纷纷鸣叫欢迎他的归来。

    “嘘!”赫菲斯托斯示意它们噤声。

    于是周遭归于平静。

    赫菲斯托斯往岛中央的神殿行去,他的脚印未曾出现在荒芜的小道上,似乎格外的轻。

    他将自己藏了起来,藏在历史的夹缝里,藏在命运的长河中。

    此刻,他不存在于现世,现世中的“某些人”却能观测到他。

    他那不留痕迹的脚步缓缓踏入自己的神殿。

    神殿之中,三位女神各有所事。

    赫斯提亚躺在角落的小床上,她无所事事。

    阿格来亚坐在床尾,她在这里眺望人间,适时向她的信徒降下恩泽。

    至于克洛托,她守在她的织布机旁,慢悠悠地纺织命运丝线。失去了权柄,纵然她还是命运的根源之一,这个过程也变得艰难。

    但她还是一丝不苟地在纺线……

    克洛托,她不再是编织命运的女神了,由她编织的命运丝线也失去了本来的功效。

    这意味着失去力量,也意味着卸下责任。

    没了权柄的束缚,克洛托可以随心所欲。她不再按照特定的轨迹去编织命运,而是尽力让所有的命运变得平和下来,最终令生灵自己坦然面对死亡——这是她早就想做的事情。

    万灵总会埋怨自己得到的还不够多,抱怨自己失去的是何其多,他们惧怕死亡,所以指责命运。

    但他们忘记了,他们诞生、经历、成长,这都是他们得到的,他们其实从未失去过。可他们还是因为死亡到来而渐渐变得不快乐。

    克洛托想让他们重新快乐起来,想让他们自己领悟从内而外的安详,真正的、坦然的安详。

    这种安详,是一种大无畏的心灵状态,也只有这种无畏的灵魂,才能面对未知的恐惧,才能……帮到赫菲斯托斯……

    她尝试编织不一样的命运,用这种命运去覆盖哈迪斯所编制的、对死亡的恐惧。

    虽然……这没什么用。她已经不是编织命运的女神了。

    但是她仍然在一遍又一遍的尝试。

    神殿中的火光摇曳着,一束与火光迥异的明亮光芒洒在克洛托的手上。

    她茫然地抬起头,却看到一位古神行走在光阴的夹缝中,他身后是历史的尘埃,身前流淌命运的长河。

    “嘘!”赫菲斯托斯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伸出手,示意克洛托抓住自己。

    克洛托看了看小床上的两位女神,她们对正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于是她果断拉住了赫菲斯托斯伸出的手!

    两手相握的瞬间,克洛托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就像是凡人的灵魂离开承载他们的躯壳。

    她向后看去,自己的身躯还待在原地机械地编织。

    赫菲斯托斯牵着她:“跟我来。”他们一起走入历史的波澜壮阔之中。

    周围的景色光怪陆离,历史的画面扭曲着充斥这里。

    克洛托觉得自己有些发晕,她感觉自己也是扭曲的,失去形体,意志昏沉。

    等她清醒过来,立刻就听到赫菲斯托斯的声音:“好些了吗,意志沉入过往历史,我还不熟练。”

    雅文吧

    克洛托只能听见,不能看见,但她感觉这里很熟悉:“这是哪?”她问道。“历史中的哪?”

    “你来过的,命运深处。”赫菲斯托斯回应她。

    克洛托的呼吸变得急促:“我们不该无端来这里,命运不是我们能涉足的地方,即使是你也会很危险。”

    赫菲斯托斯握紧克洛托的手,他轻声安慰着:“别担心,这里不是命运,只是历史。”

    克洛托急促的呼吸缓和下来。

    过了一会她才轻声问道:“为什么带我来这?”

    赫菲斯托斯闻言却沉默了,不知从何说起。

    这里是历史中克洛托和他曾抵达过的命运深处,这里被杂乱无章的命运轨迹塞满,不可视物。

    不过只是历史中的。

    赫菲斯托斯伸出手,一轮历史中不同时空的太阳就出现在这里,光芒排开命运的轨迹,令这里变得清晰可见。

    他牵着克洛托的手没有放开,他缓缓述说着:“我看到你在编织命运的丝线,你似乎还是放不下。”

    克洛托知道赫菲斯托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她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带你来了。”

    克洛托叹了一声:“赫菲斯托斯,你今天很奇怪。”

    “也许你可以冷静冷静,用你的理智整理你想要告诉我的东西。”

    赫菲斯托斯从善如流,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说话了,说出的话令克洛托有些颤抖:“这里没有人,也不会有人知晓。”

    “克洛托,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第一百一十章:在历史的空无中

    克洛托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渐渐停滞了。

    她全神贯注等待接下来的话语。

    她有种预感,这很重要。

    她听到了。

    ——“我想……我们可以一直扶持着走下去。”

    ——“你是灵慧的织女,我是永生的铁匠,再没有人比我们更般配了。”

    无声的平静里,似乎在孕育热烈的喧嚣。

    克洛托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她的心儿被冲撞的乱窜,血液也在沸腾。

    她刚刚还在劝说赫菲斯托斯保持冷静,保持理智,现在自己却变得混乱起来。

    她在发抖,整个人的灵魂都在发抖。

    她感觉自己还陷落在方才意志落入历史的扭曲感中。

    她那由意志构成的、真实柔软的躯体像是被抽去骨头似的,悄然间就陷入赫菲斯托斯坚实的胸膛里。

    她就像是一只八爪鱼,用身躯的每一寸将赫菲斯托斯紧紧缠绕。

    恍忽间,赫菲斯托斯又闻到了紫罗兰的花香。

    他任由克洛托的曼妙身躯放在自己身上,承受她的重量,体会她的柔软。他伸出手拥抱克洛托,感受她那宛若汹涌暗流般的心跳声。

    过往的历史变得扭曲,太阳消失了,命运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周遭变得黑暗。

    赫菲斯托斯紧紧拥着克洛托,他们往后倒去,漂浮在一切痕迹都已消失的空白的历史中。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热切相拥的男女。

    赫菲斯托斯闭上了眼睛,他选择用灵魂来感受这一切,记忆这一切。

    恍忽之中,他的嘴唇触碰到了花香的源头,他的触觉感受到一个柔软的身躯,那身躯像是疯癫一样,拼命融入他的每一寸躯壳……

    ……

    历史的空无中,未知的、蛮荒的黑暗里,两个灵魂飘荡至此。

    赫菲斯托斯的身躯是真实的,是有血有肉的,他是司掌历史权柄的伟大者,真身步入历史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久远以来,只有前代神王克洛诺斯曾拒绝他的造访。

    他身上缠绕着克洛托。

    克洛托的身躯是虚幻的,她的真身还处在利姆诺斯岛。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欢乐。

    她那虚幻的、由意志组成的身躯在赫菲斯托斯的躯体里不断浮沉,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

    她偶尔也会彻底融入进赫菲斯托斯的身体里,寄居在他的脑海深处,和他不分彼此。

    赫菲斯托斯任由她玩耍,轻笑着聆听她那缥缈的、欢乐的声音。

    经过一段很漫长的时光,克洛托似乎是玩够了,她从赫菲斯托斯的躯体里浮了上来。

    她那由意志组成的虚幻身躯又变得真切,赫菲斯托斯能感受到她带给自己的柔软的触感。

    她扒开赫菲斯托斯的衣衫,露出他那坚实的胸膛。

    赫菲斯托斯注意到,在心脏的位置上有了一个由杂乱线条组成的圆球状标记。

    克洛托青葱的玉指轻轻拂过这标记,她呢喃着,软糯地低语着:“你真正地归属于我了,赫菲斯托斯。”

    “你后悔吗?从此以后将有另一个人分薄你的荣光,享用你的一切……”

    赫菲斯托斯和她相拥,他们躺在历史的空无中,就和躺在利姆诺斯岛神殿角落里的小床上别无二致。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用漫长的时光细细思量过的,那是凡人不敢想象的久远。”

    “所以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从我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愿意接受结果。”

    “克洛托,我们会一起奔赴未来,面对死寂或是享用新生的喜悦。”

    “嗯,我会陪你一起面对。”克洛托用她的娇语应答着。

    她突然抬起头,将柔软的面庞贴在赫菲斯托斯的耳际。

    她温柔哈着气:“送我一件礼物,我的挚爱。”

    “是什么。”赫菲斯托斯问她。

    “你用来承载和阿芙洛狄忒婚姻的斗篷。我送给你的斗篷。”

    “好!”

    历史的空白中,一个昏黄的通道逐渐扩大。

    通道是虚幻的,宛若一副画,但通道那头却是真实。

    那是远古海神蓬托斯统御的最深的海底,在这里,黑暗如影随形。

    在海底的淤泥里,一件斗篷安静躺在泥污之中。

    一股暗流莫名涌来,它卷起斗篷,带着它前往不远处的海底火山,然后将它投入火山之中。

    克洛托慵懒地转头,她看向昏黄通道后的画面。

    火山喷发了,摇撼海底也烧毁一切。

    赫菲斯托斯轻抚克洛托柔顺的金色直发,他轻声低语着:“我们的婚礼将有我母亲的见证,我们会是幸福的。”

    “你会分享我的荣光,使用我的力量,她们见了你就像见了我一样。”

    “她们会知道,因为有你,我才能得以平静……”

    “她们将会感谢你,因为她们不得不如此做,因为敬畏和渴望。”

    克洛托趴在赫菲斯托斯的胸膛上,像是一只慵懒的猫:“我不会承诺她们的。”

    “她们谄媚我只是在追逐你,而你,是超越凡尘俗世的神祇。”

    “你会永远高高在上,远离信仰也远离她们,正如你从前做的那样。”

    “她们会来求我,无论是海中的、冥界的、还是奥林匹斯的,但我不会给。”

    “她们得不到想要的,只因你归属于我。”

    她紧紧拥抱赫菲斯托斯,赫菲斯托斯也热烈地回应她。

    她轻声笑了笑:“我有些明白神王和天后之间的关系了。”

    “互为表里,互相掩护,外人看似拥有无限的机会,实则从来就没有过。”

    “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机会,而是故意放出来的漏洞,只等待心怀不轨的人进去。”

    “最后做下决定的,从来都是一个统一的意志。”

    赫菲斯托斯也笑了:“就像……我们一样!”

    两人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赫菲斯托斯看向怀中的美人儿,他的语气变得蛊惑:“想要礼物吗?我的……挚爱!”

    克洛托温柔地笑着:“你已经给过了。”

    “那不算。”赫菲斯托斯目光灼灼。

    “是真正的礼物,它不仅绝无仅有,还需要用漫长的时光来准备。”

    “所以,你的愿望呢,我的挚爱……”

第一百一十章:安详图绘

    “你不应该用愿望这个词汇,我的挚爱。”克洛托纠正赫菲斯托斯。

    “我不是凡人……”

    赫菲斯托斯哑然,但他没有在意,而是轻轻揭过:“好吧,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克洛托安静了片刻,她把头埋在赫菲斯托斯的肩膀上,赫菲斯托斯能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声。

    她突然说话了,就在赫菲斯托斯的耳旁,所以赫菲斯托斯听得很清楚:“我想要安详的命运,那是凡人走到尽头的一生。”

    “我想将它们收藏起来。”

    “总有一天,我们能用的上它们。”

    赫菲斯托斯愣住了,他不太理解。

    安详凡人的一生,这涉及到凡人的灵魂还有命运的权柄,它们都能和哈迪斯联系在一起。

    克洛托,她是想要重新取回命运的权柄吗?还要更多的安详灵魂?

    这件事有些难度,但作为一件礼物,它无疑是合格的。

    赫菲斯托斯应允了。

    “我会去和哈迪斯交流的。”他说。

    克洛托却立刻否定了他。

    她的手臂放在赫菲斯托斯坚实的胸膛上,将她起伏的上半身撑了起来。

    她凝望赫菲斯托斯的眼睛。

    “不是的,和哈迪斯没有关系。”她说。

    她解释道:“凡人的灵魂拥有自己的意志,只属于他们自己。”

    “我想要的,是凡人安详的一生,是他们走到终点的命运。”

    “是那种无论过程如何坎坷,在走向终点面临死亡时都能释然安详的命运。”

    “我会用命运丝线编织出一副图绘,将它们放在图绘里。”

    赫菲斯托斯还是有点茫然,他似懂非懂,所以他问道:“这种命运到底是什么?你需要给我一个概念,我才能理解并着手。”

    克洛托的小腿翘了起来,前后小幅度摇晃着吸引赫菲斯托斯的注意力。

    她的眉眼弯成了月牙,脸上露出笑意:“就是安详的命运啊。它们就像是一段历史,一段只属于一个人的历史,只是,它们的名字叫做命运,是我从前司掌的命运,和历史没有关系。”

    “它们可以是过去,一个灵魂的过去,也可以是一段抵达终点的命运。”

    赫菲斯托斯有些明白了。

    克洛托所说的这种命运,其实就是一个凡人的一生,是他的命运轨迹。

    克洛托不需要其它的,灵魂、过去、信仰,她全都不要,她只要这个凡人的命运。

    只是她为这段命运定下了条件——命运的主人走向终点时必须是释然的、安详的。

    这样看来,克洛托不只是心血来潮,她早有想法。

    赫菲斯托斯问道:“你已经在做了吧!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克洛托趴在上面,她点了点头,竖起三根手指。

    “有三个难题。”

    “第一,哈迪斯掠夺了我的权柄,他给万灵定下的死期太早太过绝对,万灵往往在壮年留下子嗣后就逝去了。他们的心智大多还未坚强,死前也有着太多太多的绝望,所以安详的一生是极少的。”

    “第二,我已经不再司掌命运了,我无法直接大规模取走凡人的命运,还需要一件寄托他们念想的信物,这样的信物往往是极少的,甚至不会有。”

    “第三,这些信物需要一个存放的地方,以此保留他们的念想,令他们不朽。最好每一件信物都有一个独立的空间,我会用命运的丝线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编织在同一副图绘里。”

    “所以,该怎么解决呢?”

    赫菲斯托斯闭目沉思,他告诉克洛托:

    “万灵的死期,我可以找哈迪斯交涉,他取走了你的权柄,行使你的力量,那他也必须答应你的要求!”

    “信物的话,我倒是有几个人可以驱使。就让他们去做吧,他们应该也愿意拿信物换取力量。”

    “至于存放的地方……”

    “如果你还司掌着命运,那我有很多小玩意可以帮到你,只是现在可能会有些难。”

    “不过,有一个地方你应该会很满意的。”

    赫菲斯托斯抱着克洛托漂浮起来,他们在历史的空无中直立,悬浮在空白且混沌的世界里。

    “跟我来。”

    克洛托看向赫菲斯托斯:“去哪里?”

    赫菲斯托斯没有答话,而是用实际行动回应她。

    克洛托又陷入了那种怪异的扭曲感中。

    周围的景色光怪陆离,历史的画面扭曲着充斥这里。

    她的意志渐渐昏沉。

    再次睁眼的时候,她的眼前是混沌。

    赫菲斯托斯在一旁提着虚幻的流光灯,照亮前方,给予她无限宽阔的视野。

    她往前方看去,目光顺着冥河斯提克斯的河水一路往前蜿蜒。

    她的眸中倒映无数残破世界,其中泛起的波纹兆示她内心的不平静。

    克洛托的语气微微颤抖着:“这就是……你说的陨落世界吗?”

    “我看到它们,就像凡人看到了星辰……”

    赫菲斯托斯牵着克洛托的手,另一侧提着虚幻的流光灯。

    他语调波澜不惊,缓缓述说着:“岁月是久远的,当你站在足够高的层次,这些也就不足为奇了。”

    “它们已经彻底死亡,会是完美的容器。”

    “而且,部分世界的内里还有一些残留的根源或者权柄,你将它们都融入你的图绘之中,就是最好的花纹。”

    “这里的世界足够多,绝不是只是你眼前的这些。纵然一个信物对应一个世界,也是足够的。”

    克洛托觉得震撼,这已经超越了她最好的预期,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纵然她分享赫菲斯托斯的权与力,也不得不感慨两者间的差距。

    她问道:“那我又该怎么搬动它们呢?”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他捏紧的克洛托的手,令她感受自己炽热的温度。

    “别担心,我在。”

    “说起来,你为什么一定要安详的命运呢?”

    克洛托望向眼前的混沌和无穷的陨落世界,她感慨出声:“因为凡人不愿意坦然赴死大多都是因为心底无止境的欲望。”

    “安详就是放下欲望,同自己和解,只有当凡人同自己和解,他们才能达成自己的圆满。”

    赫菲斯托斯问她:“这幅图绘一定是了不起的奇物,它有名字吗?”

    克洛托看向他:“安详图绘!”

坐船,看海,不更,明天补

    如题

第一百一十一章:幸运女神瑅喀和火焰门扉

    幸运女神瑅喀是三千大洋神女之一,她是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的子女。

    她司掌幸运的权柄,是由现世本身孕育的幸运的权柄。

    她是一位古灵精怪的女神。

    最近她来到沿海发展,试图更深程度去涉足信仰,推动自身权柄去往更高的阶层。

    喀戎很难判断这位女神是重视信仰还是胸怀玩弄的心态。

    他和这位女神有约,要在沿海用一箭决定周边地区的信仰归属于谁。

    他要争,所以他早早就来到赌约中的小岛。

    喀戎是孤身赴约的,比赌约中的时间提早了一次月落。

    他紧握着弓,用兽皮制作的箭袋里只装了一只木条削做的小箭,身上沾满了露水。

    他就静静伫立在小岛一方,面朝更远处的大海。

    他在等故人来,于是,她来了。

    幸运女神瑅喀从辽阔的大海中上岸,站在小岛的另一方。

    她背生双翼,带花环,着天蓝色和灰白色交织的纱衣。

    她是赤足的,纤细的脚掌贴在岛上的沙土里。

    瑅喀初一上岛,就对喀戎露出温柔的笑:“小喀戎,你长大了。”

    “你准备好了吗,从我手中赢取自己的土地。”

    “这是你母亲菲吕拉做不到的事情,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是的,严格来说,幸运女神瑅喀是入侵者。

    喀戎在沿海圈了一小块地,一小块没有人迹的土地,还没有做任何发展,这位女神就来了。

    她是喀戎母亲菲吕拉同时代的女神,是她的姐妹。

    她是突然到来的,她要和喀戎赌一场。

    她要喀戎朝她射一箭,而她会站在原地,如果这一箭命中她,她就退回大海,反之,她取走喀戎一半的土地,和喀戎共治这里的凡人。

    喀戎不想丢失来之不易的土地,即使这里没有人迹。他要发展,要取得力量去完成更多想要做到的事情,如今的大地,取得一块凡人聚集的土地是不现实的,它们大部分都有自己的主人,或者有好几个觊觎而克制的神祇。

    喀戎想要慢慢发展,一块土地就是发展的开始。

    他望向幸运女神瑅喀。对面的瑅喀左手持一个空荡的大海螺壳,里面源源不断地有流水和金币珍宝涌出,它们落在地上,如雨滴融入大地般消失不见。

    喀戎的注意力却不在奇异的海螺上,他的目光放在了瑅喀露出的、白皙的右手。

    那只纤细洁白的手虽然什么都没有拿,但是戴了一个银环。

    这只银环不是手镯,因为它没有被戴在手腕,而是套在幸运女神瑅喀裸露的大臂上。

    喀戎眯起了眼睛。

    根据传说,这只银环是幸运女神瑅喀在火神赫菲斯托斯还未远离大海时,向他的养母水草与牧场女神欧律诺墨讨要的。

    那段时期,海洋中流传了不少那位神匠的作品。

    现在那位神匠已经升上高天远离大海了,瑅喀佩戴的银环显然成了绝无仅有的珍品。

    幸运女神瑅喀从未在人前显现银环的威能,但可以想象,这只银环一定是非凡的。

    它那非凡的威能,兴许会影响这场赌约的胜负。

    喀戎向对面的瑅喀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意:“女神,我准备好了。”

    说完他从箭袋里取出唯一一支木箭,将箭搭在弓弦上。

    对面的瑅喀见状提起天蓝色的裙摆,裙摆随海风舞动,她在笑。

    依照赌约,她那有灰白柔软羽毛的翅膀全部张开,她俏生生地立在原地,等待喀戎拼尽全力的一箭。

    喀戎缓缓拉弓,他撇了一眼眼角处的箭枝。

    这箭枝取自白桦树的一截枯枝,他不想杀人,也就没有为箭枝镶嵌尾羽,没有用更好的材质,没有在箭头上缭绕属于死亡国度的将死气息。

    但是,喀戎依旧信心十足,这一箭,眼前比他年岁更久远的女神接不下来。

    虽然这位女神持有神匠的造物,但是他得到了更多!

    他是神祇,失去一切又重新拾起后,他和大多数神祇已然没有了分别。

    只是蓄力满弓后喀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幸运女神瑅喀为什么要来和他争?

    她是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洋女神泰西斯第一代的子女,和自己的母亲菲吕拉是同时代的姐妹,她为什么会来?

    自己圈起的属地什么都没有,地盘小,也没有信仰必须的人迹,来到这里就只能从基础开始。

    也许对于某些只能蜷曲于湖泊水泽的神祇还不错,但幸运女神瑅喀显然不在此列。

    她大可以向大洋神俄刻阿诺斯要一块归属于沿海的、人群聚居的土地。

    所以,她为什么会来?

    是……因为同情吗?

    她见过自己最落魄凄惨的时候,出于对姐妹孩子的同情心想要帮衬?

    喀戎细细回忆。这不是她和瑅喀的第一次见面,早在同手中烧焦木弓和怀中树叶的主人遇见之初,他就在大地深处见到了瑅喀,见到了这位司掌幸运的女神。

    他们还短暂地交谈过。

    在哪之后,他的确变得幸运,从而得到了手中的木弓和怀中奇异的树叶。

    想到这里,喀戎恍然大悟——这片土地仅依靠自己的力量是守不住的,他只有力量,且不是光明正大的力量。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幸运女神瑅喀不是掠夺者,而是庇护者!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喀戎稍微放松了手臂,将本来绷紧的弓弦微不可察的放松了。

    箭射了出去。

    喀戎死死盯着瑅喀,想要看看司掌幸运的女神有何神异的地方。

    他看到瑅喀面带微笑,然后听到了卡察一声脆响。

    他射出的木箭,竟然从中间裂开了?

    运气?

    喀戎立马确定了——的确是运气。

    他用凡间白桦树枯枝制作的木箭确实很脆,有从中间裂成两半的可能。

    分成两半的木箭从幸运女神瑅喀两侧穿过,她从头到尾都依照赌约,微笑着不曾动弹过。

    喀戎深深凝望了一眼幸运女神瑅喀,“你赢了。”他说。

    “依照我们的赌约,这片海域和沿海的那块土地我们一人一半。”

    “我们各自持有一半的海域和一半的土地,有问题吗?”

    对面的瑅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没问题。”

    喀戎闻言松了一口气,他是真切的害怕这位女神会要求更多。

    他转身踏足大海,听到身后女神讥嘲的语言:“你射出的箭还是和从前一样软弱无力。”

    喀戎没有理会。

    在他身后,幸运女神瑅喀持有的海螺不断地喷涌出黄金、珍宝和流水,黄金、珍宝和水源流尽,最后的最后,从中涌出的是一只木箭,木箭散发微光,和喀戎手持的木弓是相同的质地。

    木箭落在黄金珍宝之上,伴随黄金珍宝短暂停留后消失不见。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幸运女神瑅喀在笑,笑的古灵精怪,笑的意味深长。

    她提着海螺回返大海,手臂上的银环折射月光。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喀戎已经恍忽间踏足一道火焰门扉,消失在门扉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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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差大半章,明天再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神启、界限和财富

    在火焰门扉的内里,赫菲斯托斯召见了喀戎。

    这里不属于现世,亦不属于混沌,他临时创造了这处充斥火焰的空间。

    他站在熊熊燃热的大火中,立在没有大地和天空的所在。

    他的对面就是半人马喀戎。

    喀戎脸上犹自惊疑不定。他看到对面有一个模湖的人影,他瞧了又瞧,结合周围的火焰得到了答桉。

    “冕下,您召见我。”喀戎脸上的对未知的惊疑不见了。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

    因为知道反抗无用就放弃抵抗了吗?很实用,是喀戎的作风。

    既然喀戎直接,他也开门见山:“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我会支付酬劳。”

    喀戎的语气微不可察的带上了敬意:“冕下,我愿意前往!”

    燃烧的大火遮蔽了喀戎的视线,但是赫菲斯托斯往前行进了,他走到喀戎身前,令喀戎能够看见。

    见到赫菲斯托斯的面庞,喀戎最后一丝疑心也消失不见了,他在熊熊大火之中低下了他的头颅。

    赫菲斯托斯对他说:“你在大地上寻找,寻找那些坦然放下,安详面对死亡的灵魂。”

    “找到寄托他们信念的物件,将它们带给我。”

    “作为回报,我当庇护你,只要你不犯下错误。”

    “我一直在大海中注视你,你有聪慧的灵魂,应该明白什么才是错误。”

    “我明白的。”喀戎下意识应了一声。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面庞上浮现压抑不住的喜色。

    来自火神的庇护——再没有比这更意外和值得惊喜的了。

    此刻,恭敬从他内心最深处满溢出来。“您需要多少?”

    赫菲斯托斯闻言牵起嘴角:“不限数量,越多越好。”

    “你取得的,我会全部收下,你取得多少,我就敢给你多少。”

    “但是,这有一个前提——你不能干涉他们的过程,让他们自己去寻找。”

    “你不能违反这个前提。”

    “当然,你也可以去冥界寻找,在哈迪斯的积蓄中挑拣,然后回返人间找寻寄托他们信念的信物。”

    “我和哈迪斯打好招呼了,你不需要担心他。”

    “如果有人阻拦你,你大可以说出我的名讳。”

    “当然,也仅限于这一件事。”

    这件事有些麻烦,这是喀戎的第一反应。能坦然面对死亡的安详灵魂本来就是极少的,这种灵魂身前留下信物的可能就更少了。纵然大地之上生灵无数,凡人的数量已不可统计,满足条件的灵魂依旧稀少,其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喀戎承认他能找到,但他没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找到很多。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因为眼前的冕下需要的数量不可统计。

    可是喀戎转念一想,这又是值得的。

    有了一尊冕下的庇护,他的土地就可以不再局限于沿海,他可以有限度地向周边神祇展示他那曾射杀人鱼之神特里同的武力,乃至是缓缓向大地中央人群聚居的土地上扩张。

    甚至连曾经射杀海神波塞冬儿子的恶果也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所以这一定是值得——付出时间和心力,换来安全和稳定。

    喀戎的心思活络起来,他问了一个问题:“冕下,我能安排人同我一起搜寻吗?”

    赫菲斯托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那是你的事情,我给予你的,你愿意分出多少,也是你的事情。”

    “我不会干预,但如果他们自己找到了我,我也不介意将奖赏原原本本地交给他们。”

    “这是一场交易,而我向来公平。”

    喀戎还想再问,赫菲斯托斯笑着挥手驱离了他。

    “你既然决定,那你就自己去做,我不会干预你的。”

    “到底能得到多少,全凭你自己。”

    “最后,给你一个忠告,森林神女和海洋神女的界限比你想象中还要模湖,至少对某些人来说是这样的。”

    “比如,瑅喀……”

    喀戎的意识渐渐模湖,他感觉自己的意志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飞速倒退着远离火海。

    他的耳旁传来一个年轻的呼唤:“老师!老师!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喀戎模湖睁开双眼,看到了自己的弟子卡塔,他面露焦急之色,正在轻拍自己匍匐的身躯。

    他向四周张望,发现自己已经远离和幸运女神瑅喀赌约中的小岛,回到了沿海和弟子卡塔搭建的草屋。

    他有些茫然,于是询问年轻的卡塔:“我睡了多久?”

    卡塔很尊敬喀戎,在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曾经的疯癫。

    他至今为此还是没有穿着上华服,朴素的衣服上打满了补丁。

    但他的神貌和气质却充斥澎湃的朝气。

    因为尊敬,喀戎询问他便立马应答:“自老师去赴约,已经过了三次月落,一会马上又要月升了。”

    喀戎明白了,他睡了整整一夜。

    他仔细回想意识模湖前和司掌火焰神祇的对话——很清晰,不是梦。

    所以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几乎是下意识出声了:“瑅喀?界限?”

    喀戎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看向手中,没有。他又看向身后,在哪里,一把烧焦的木弓安静地躺在他的背上,像是一直被他背负着。

    喀戎若有所思。

    一旁的卡塔见状更担心了,疑惑和忧虑遍布他的脸颊:“老师,出什么事了吗?”

    喀戎这才回过神来,他目光灼灼看向自己的弟子:“卡塔,我得到了神启!”

    卡塔脸上的疑惑变成了慌乱和惊恐,神启?老师不就是……

    “嘘!”喀戎微笑着示意卡塔噤声。

    他慈祥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子:“不要问,你还没有资格。”

    现在我问你:“你多少岁了。”

    卡塔老实回答道:“老师让我忘记自己的年岁,我已经忘记了,我不知道。”

    喀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为卡塔谋取信仰的同时又教他运用信仰的力量,以此帮助他熬过了死亡国度的呼唤。

    他得承认,卡塔作为他的第一个弟子是特殊的。至少,他不止将卡塔当成了弟子。

    他把自己的一切所见所闻所悟都以言传身教的方式传给了卡塔,旨在让他走的更远,直至走到凡人的尽头——永恒!

    但是,喀戎很清楚地知道一点,永恒地不应该只有生命,还要有一切如常的心态。

    只有这样,才能将永恒作为新的起点。

    让卡塔忘记自己的年岁只是第一步,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喀戎不希望他继续被过往束缚了,忘记的年岁的同时过往经历应该也会模湖的吧……

    喀戎匍匐的身子立了起来,他揉揉卡塔的脑袋以示嘉许,“做的不错!”他说。

    随即喀戎四蹄迈动,跨越门槛站在了院子里。

    他听着蛙鸣和飒飒风声,借助月光将视线放在了大地深处,在哪里,一道夺目的、好似黄金折射的光芒通达天宇,在凡人聚居的城邦和神祇聚居的奥林匹斯山之间架起一道金色的桥梁,宛若一道金色的彩虹。

    他转过头高声对弟子说道:“欢呼吧,卡塔!今天是值得留恋的一天。”

    “信仰的道路被人走通了,他证实依靠特定的教义司掌权柄是可行的,他已经完全从无到有掌握了一种权柄。”

    卡塔兴奋起来:“真的吗?他是谁?不对,他可以,那老师你一定也可以做到!我没准也行!”

    喀戎只是笑了笑,他告戒自己的弟子:“卡塔,不要和他比,他是有底子的。”

    “我们做我们的,慢慢来也很好。”

    卡塔迫不及待的追问:“老师,他究竟是谁啊!他叫什么名字?是哪一位英雄?”

    喀戎摇了摇头:“以后你就会知道了,现在你知道了也无用,不过是徒增烦恼。”

    他往前走去,消失在风中的轻声呢喃透露着不可捉摸:“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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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还欠半章,困了,明天再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从天宇跌落的财富之神

    喀戎的身影渐渐远去。

    卡塔抬头望天,就着月光望见了远方天际压抑的云幕,云幕和大地离得很近。

    卡塔心道,要下雨了。

    他对着喀戎的背影大声呼喊:“老师!要下雨了,你去哪儿?”

    喀戎向后摆了摆手:“这个人我认识,去和他打声招呼。”

    “不用留我的饭了,你自己吃吧。”

    “我要很晚才会回来。”

    这样的事情以往也发生过,卡塔不以为意。

    “好!”他顶着暴雨来临前的狂风大声喊着。

    ……

    事实上,喀戎并没有走出很远。

    他只是稍微离开沿海,向大地深处走了一小段路程。

    当然,这段距离对凡人之身的卡塔来说已经很远了。

    喀戎的目标是财富之神普路托斯,一位和丰收女神德墨忒尔关系匪浅的新神,也是目前唯一一位借助信仰完全从无到有司掌权柄的神祇。

    喀戎要猎杀他,因为他的死去能让神祇无数岁月以来固化的阶级变得混乱一阵。

    这能有效削弱那些古老神祇们的势力,特别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喀戎至今还记的那场饥荒,身为弱者的凡人毫无反抗的能力,只能引颈就戮。

    虽然,自诞生以来就司掌丰饶的德墨忒尔有权利如此做,世界是因为她才有了丰饶,而非有了丰饶之后才有了她。

    但是……喀戎不喜欢这样的关系!

    他曾经就是无可争议的弱者,所以更能体会弱者的悲哀。

    那是极端分化的两极,强的愈强,弱的愈弱。弱者的生命被践踏,被摧残,然而可悲的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也许是因为,可怖的厄运还没有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喀戎觉得,生命是伟大的,是璀璨的,人和人的地位可以悬殊,但生命本身是平等的。

    当生命被赋予价值,那就是世道的悲哀。

    生命——它是无价的!

    喀戎,他就是要打破神祇无数岁月以来固有的阶级,打破这种不平等,打碎这种对生命的蔑视!

    他求取力量,从来就不是为了融入这个阶级,好站在这个阶级的顶峰。

    喀戎,他是背道而驰者!

    时代已经变了,没有哪个神祇成了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信仰的道路已经被走通了,万灵的信仰从无到有堆彻一个虚假的权柄成了可行。

    世界上,不再需要那些绝对的、掌握全部万灵生杀和统合全部概念的——神!

    不管是凡人还是神祇,不管是飞禽、走兽、还是鱼虫,只要是有智的,都可以立于天上。

    就让我们立于天上吧,跳出局限,放下偏见,共同去开辟,以实现我们生命的平等。

    喀戎决定做一个先行者,他已有粉身碎骨的觉悟。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拉近神祇和凡人极端分化的两极。信仰不仅仅是神祇们的机会,同样也是凡人们的机会。

    的确,赋予现世某种概念的古神们可以收回她们的恩赐,她们甚至不需要做其它任何事,凡人们就要承受莫大的灾厄。

    但是,当生命受到威胁,每个人都可以去反抗,乃至是去掠夺,这无关对错与否,而是求生的本能。

    是,喀戎背叛了自己的阶级,但他没有背叛自己。

    他没有忘记,他是卡塔的老师,他对这个孩子的情感已经超越了老师和学生间的关系。

    卡塔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这个孩子的父母死于人鱼之神特里同和财富之神普路托斯纷争的余波中。

    人鱼之神特里同已经死了,该轮到普路托斯了。

    喀戎持弓背箭,走进不远处的密林里去。

    他在密林深处找到一个山洞,在山洞里躲避头顶的月光。

    他极尽目力往极远处眺望,极为遥远的城邦之中好似黄金折射的光芒通达天宇,在凡人聚居的城邦和神祇聚居的奥林匹斯山之间架起一道金色的桥梁,黄金光芒的起源是城邦中央的财富神殿。

    财富之神普路托斯站在财富神殿的顶端,他微笑着,等待光芒那头母亲德墨忒尔在奥林匹斯山的指引。

    只需要神王宙斯的允诺,他就能从地上升,飞入奥林匹斯神山,从此真正进入属于神祇的乐园。

    普路托斯的目光微不可察的扫了一眼离城邦极为遥远的密林。

    密林之中,一个凡人青年在奔逃,他身后有大批大批的追兵,其中不乏有被称为英雄的人神之子。

    普路托斯的嘴角悄悄翘起。

    不过丢弃一枚指环,就能引起一场纷争。

    有趣。

    这就是财富的力量啊!

    属于自己的财富永远都是自己的,这些凡人,难道真的以为自己很康慨吗?一群蠢货。

    不过是让他们上演一场戏剧罢了。

    这些年,财富教会一直在扩张,无数凡人被殃及池鱼,财富教会也一直在出钱安抚。

    可惜,有钱拿,没命花。

    想到这里,普路托斯的嘴角弧度更深了。

    属于他的财富,终究会回到他的掌中!

    普路托斯不再看那个凡人青年,反正戒指会自己回来的。

    等他成了奥林匹斯神山的一员,有的是人愿意为他送来。

    他又不是故意丢弃的,不是吗?

    ……

    密林深处,喀戎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以为普路托斯在看自己,后来细想又不像。

    他看向密林的另一边,在哪里,有一个凡人青年在奔逃,他身后有追兵。

    喀戎离得更近,得到三位顶峰神祇资助的他也要比财富之神普路托斯更强,他能看到那个凡人身体里隐藏的另一个灵魂,那是一个神祇的灵魂。

    那个神祇的灵魂面相是个老人,他身上既有凡人的气息又有神祇的威势,是如此和谐又如此完美。

    这就是喀戎在找的那一个——一个凡人成神的例子。

    他很高兴。

    “原来,普路托斯不是第一个……”

    “这场竞赛竟然是凡人赢了!”

    喀戎在山洞里吹了一口气,呼出的气体一出山洞就形成一股狂风,将凡人青年身后的追兵一一遣散。

    他又往远处看去,风雨女神迈亚在不远处的天际行走,载着狂风和雨幕以彰显她的威势。

    暴风雨就要来了,很快就要到达自己的上空,那个时候,月光会被雨幕完全遮蔽,少了强大神力看门人之一阿尔忒弥斯的月光,自己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箭枝会穿过雨幕,普路托斯将会陨落在奥林匹斯山的门前。

    这一切,风雨女神迈亚不会看见也没有能力看见……

    ……

    密林另一边,奥狄斯停了下来。

    他不解地询问:“萨塔,为什么让我停下来?”

    “你不是说那些人神混血的英雄是我应付不了的吗?”

    老人虚幻的灵魂从奥狄斯身体里飘了出来。

    是安瑟祭司萨塔。赫菲斯托斯知道他会归来,可没想到能这么快。

    仿佛奥狄斯一呼唤他,他就从寂静的长眠里苏醒了。

    他的灵魂漂浮在奥狄斯身侧,看向他们来时的路澹定出声:“有人帮了你,不,是有神祇帮了你。”

    “神祇?!

    ”奥狄斯满脸惊讶,“是安瑟吗!”

    萨塔扫了他一眼:“不是,安瑟的象征是火焰,应该是另一位不知名的神祇出手了。”

    另一位?奥狄斯打了个寒颤。他连忙求教萨塔:“我们要怎么做?”

    萨塔钻进奥狄斯的身体里,没有了温暖的躯壳他很不舒服。

    他回应奥狄斯:“什么都不用做。大雨就要来了,先找个地方避雨,然后等她。”

    “她应该是为财富之神的指环来的,我不能暴露,给她吧。”

    “如果她在雨停之后还不来,应该就是不会来了,我们那个时候再离开也不迟。”

    奥狄斯闻言望向食指上的指环,他伸出手去轻轻转动摩挲着。

    这是一枚纯金打造的指环,也是一件神器,它可以打开世间任何一道“门”,甚至是地下矿藏的“门”,让人进去取走数之不尽的财富。

    财富之神普路托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它从云端无意抛下,引起了无穷的纷争。

    指环已经换了好几任主人,兜兜转转被奥狄斯用武力争取到。

    为了它,奥狄斯已经从大地的腹地逃到了沿海,从财富教会核心的传教之地逃到了边沿与沿海教会交锋的地域。

    说起来还有些舍不得。

    可是,神要取他只能给,又有什么办法呢……

    ……

    密林深处,黑压压的雨幕如期而至。

    喀戎立在山洞里张弓搭箭,伸入雨幕的箭头缭绕死国的将死气息。

    他透过雨幕看向极为遥远的城邦,财富之神普路托斯行走在由黄金光芒搭建的桥梁上,缓缓走向另一端的奥林匹斯神山。

    他得到了神王宙斯的允诺,缓慢而又高调地行走在天宇。

    凡人们仰望他,人神混血的英雄们则是眼光莫名,脸上写满了想要取而代之的欲望。

    “真是气派啊。”喀戎低语着挽歌射出了手中的箭。

    箭离弦的刹那他就躲进了山洞深处不再露头,连结果都不敢看。

    只因为财富之神普路托斯临近奥林匹斯神山,那里诸神聚居,对喀戎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只有古老山神乌瑞亚离去的大山深处才是安全的。

    而在临近奥林匹斯神山的天空,志得意满的财富之神普路托斯像是断线的风筝从天宇跌落,荣光不再。

    丰饶女神德墨忒尔从奥林匹斯神山内飞出接住了他,将他带回自己的神殿……

    大地之上。人神混血、目睹一切的英雄们纷纷沉默,然后是全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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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欠的半章补完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凡人成神不可绕过的火焰

    混沌,不起眼的“木门”之中。

    赫菲斯托斯难得没有待在利姆诺斯岛,而是带着织命女神克洛托留在他的藏宝库“边境”。

    他对人间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喀戎失败了,财富之神普路托斯并没有死去,只是受了重伤。

    或许应该称呼他的另一个名字,得摩丰——上古时期厄琉息斯王国的小王子。

    这件事,连财富之神普路托斯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他很快就能靠近真相了,从而知晓自己生来不是神祇,而是凡人,最为纯粹的凡人……

    喀戎箭头上缭绕的将死气息就是最好的试金石,死气会精准找出他身上凡人的那一部分,腐烂他的肉块,令他痛苦不堪。

    倘若他还保持着全盛时期的锋芒,来自死亡国度的将死气息连靠近他都做不到,但他伤的很重,意识模湖少有清醒,外界还有人不允许他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赫菲斯托斯可以断定,他的好景不长了。

    神祇的世界里,可不是随便一个愣头青都能作威作福的地方。

    赫菲斯托斯平澹地扫了一眼“边境”昏黄的天幕,悬挂在中天之上的大火球稍微变得干净了,可若是仔细去看,仍然能看到上面如丝如缕的两道信仰力量。

    抛开将射杀另一位神祇的想法付诸行动的喀戎不谈,安瑟祭司萨塔也给了他惊喜。

    他从寂静的沉睡中醒来了,赫菲斯托斯以为这个时间会是千年万年,没想到……

    是因为奥狄斯的呼唤对他来说很重要吗?重要到愿意即刻醒来,以最虚弱的姿态?

    到底是失算了。

    不过没有完全失算!

    神祇都是高傲的,特别是强大的神祇。

    赫菲斯托斯深知这一点。

    所以当丰饶女神德墨忒尔想要绕过自己给予得摩丰成神的基石,赫菲斯托斯也不感到意外。

    可至今为止,好像还没有人能违反他在火焰中定下的被燃烧成为灰尽的前提呢?

    除了聪明的后知者埃庇米修斯。他送了礼,赫菲斯托斯也收了礼,所以他的女儿皮拉成了没有后患的凡人成神者。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样的聪明人还是少些的好,不然就变得麻烦了。”

    一旁的克洛托本来在全神贯注盯着混沌,却被他的笑声吸引。

    她扭过头问道:“你是看出什么了?和赫玛墨涅的争斗,是不是我的母亲赢了。”

    赫菲斯托斯闻言敛去笑容,他摇了摇头:“胜负还没有分出来,不过也快了,应该就在今天。”

    “那你是在笑什么?”

    “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克洛托叹了一声,她神色担忧,转而望向混沌中波纹起伏的黑夜表层:“亏你还笑的出来,如果赢得不是我母亲,你就有麻烦了。”

    “我已经翻看了你用岁月史书记录下来的陨落世界过往,赫玛墨涅待过那些世界的惨状,可证明不了她是一个大度的人。”

    “你和埃庇米修斯都针对过她,到时候该怎么办才好?”

    赫菲斯托斯能感觉到克洛托的忧虑,赫玛墨涅是她不了解的神祇,横渡岁月而来,存活的时光简直骇人。

    她打心眼里就不觉的黑夜女神尼克斯能战胜赫玛墨涅。

    赫菲斯托斯能理解她。

    可理解不代表认同。

    作为直面过赫玛墨涅虚实的神祇之一,赫菲斯托斯已经了解赫玛墨涅了,对他来说,赫玛墨涅不再是未知的。

    对比曾经的至高大地女神盖亚和现在的至高黑暗之神厄瑞玻斯,赫玛墨涅也只是存活的年月更久而已。

    她能活着不是因为她的力量,她根本就不擅长力量,她擅长的是“活着”和先发制人。赫菲斯托斯细细翻阅过赫玛墨涅所经历世界的历史,发现在她所待过的世界里总是很难有伟大的土壤,更别提至高了。

    在没有对手的世界里,她确实是唯一的真神。

    可这样的世界不过是一潭死水。最明显的证据就是赫玛墨涅自己,虽然她已历经不知多少世界多少岁月,可是结果呢?她还是不如后世的“丈夫”黑暗之神厄瑞玻斯。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赫菲斯托斯和厄瑞玻斯存在的岁月加起来都不到赫玛墨涅的一个零头,但是他们仍然能站立在赫玛墨涅面前,用肆无忌惮地目光打量她。

    因为她光是“活着”延续她唯一真神的美梦就耗空了所有积蓄。

    她只是在“活着”。

    成为伟大以后,赫菲斯托斯就没有惧怕过她。

    因为每一种根源各有所长,而火焰的根源最擅力量,所以赫菲斯托斯心里是有底气的。

    毕竟“燃烧”作为赫菲斯托斯这个名讳共有的也是最后的辉煌,让自己赴死的同时也令那些想要活着的人感到畏惧。

    在自己没有开始“燃烧”的时候,那些人就会考虑让他“燃烧”的后果。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表现的更加漫不经心了。可他那微微眯起的眼眸里,分明藏着野兽!

    他去牵克洛托的手,语调沉稳地安慰她:“别担心。”

    “据我的观察,人间五十三年的长夜对你母亲还是有效果的,赢的人大概率会是她。”

    克洛托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赫玛墨涅曾经可是至高啊!”

    “但她现在又不是。”赫菲斯托斯慢悠悠地说道。“就算退一步讲,假设从黑夜里最后走出的人是赫玛墨涅,她也得装作是你的生母,拼命用她融合的记忆将自己伪装起来。”

    “因为她要考虑你的父亲,她是不敢在厄瑞玻斯冕下跟前乱来的。”

    克洛托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她会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虚弱期,虚弱到连父神都能压住她?”

    赫菲斯托斯闻言哑然。

    他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不。”他否定道。“单纯只是厄瑞玻斯冕下太强了。”

    “有多强?”克洛托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和难以置信。

    赫菲斯托斯没有睁开眼睛。他想起了曾经的混战。

    天神乌拉诺斯和大地女神盖亚参战了,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参战了,自己和埃庇米修斯也参战了。

    听说擎天巨神阿特拉斯也参与了,从旁拖住了大地女神盖亚。

    那场战斗因为克洛诺斯的存在赫菲斯托斯无法回朔,他只是隐约听闻是盖亚和乌拉诺斯想要从克洛诺斯手中抢夺什么东西。

    但当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出现的时候,一切就都平息了。

    就算是赫菲斯托斯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厄瑞玻斯强的太过夸张了。

    他在混沌中成为伟大时见过一位流浪的至高,也曾在过往的历史中看过至高的痕迹。

    厄瑞玻斯,他超纲了啊!

    甚至赫菲斯托斯都不能确定,在那一天,乌拉诺斯和盖亚是不是知道厄瑞玻斯出过手。

    赫菲斯托斯自己也不能肯定,因为他也没有亲眼见到。

    越想越是头皮发麻,根本就不能去细想。

    赫菲斯托斯睁开眼睛,他古怪地看了一眼克洛托,随即指向眼前的混沌。

    在这片混沌里有木门和黑夜,还有大地、天空、深渊和迷雾。

    他立刻又指向更远处的混沌,在哪里,无尽的黑暗自顾自地流淌,和此方混沌泾渭分明。

    他对克洛托这样说道:“有多强?”

    “大概就是我们一起上,可能也不够的强。”

    “你这次回去冕下也许没有告诉你,你也没看出来。他是至高,而且是我见过最不像至高的至高……”

第一百一十五章:分出胜负的黑夜和归来的哈迪斯

    织命的女神一时之间竟陷入失语。

    她的目光落在彼方黑暗流淌的混沌,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目光游移间又回到此方伟大者共居的混沌,却反而连此方混沌都看不真切了。

    赫菲斯托斯估摸着她多少消化了一些,突然说起另一件事:“我最近去了一趟冥界,和哈迪斯商谈给万灵延长寿命的事情,想着顺便打探他的虚实。”

    “还顺利吗?”将想不通的事情放到一边,克洛托问赫菲斯托斯。

    赫菲斯托斯则是澹然出声:“谈妥了。”

    他话头一转:“不过你知道吗?哈迪斯早在夜幕降临之前就已经归来了,而且悄然间由幕后转至台前,现在坐镇冥界中央统合调度的是真正的他。”

    “财富之神普路托斯的哥哥,被他推出来挡箭的凡人特里普托勒摩斯已经被放归人间,改名换姓。”

    “我查了查,他现在叫马休,游走在人间夜幕里,自称是被邪神阿波罗夺权的真正太阳神。”

    “周围的人都觉得他是堕坠人间的圣者,被他拉起小股信徒,渐渐有了气候。”

    克洛托仔细听着,她想了想说道:“得到哈迪斯的记忆,哪怕是一小部分掺杂虚假的,也是他的幸运,但更是他的不幸。”

    “他学不来哈迪斯的耐心和冷漠。”

    “如果说哈迪斯是一条藏在地下的巨蟒,那他充其量只是一只颜色艳丽的莽撞鸟儿。”

    “孤身一人和奥林匹斯山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一定。”赫菲斯托斯笑道。“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取决于哈迪斯想要得到多少。”

    “哈迪斯想要得到的越多,就越是会在暗中给予他更多支持。”

    “毕竟收回记忆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哈迪斯没有那么做。”

    “特里普托勒摩斯那段统领冥界的生活虽然是虚假的、被安排的,但他的经历是真实的,得到的知识也是不虚的。”

    “你看,他回返人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获取信仰。他断定了夜幕终会消失,只是或早或晚……”

    “克洛托,抛开你的偏见,你会发现这是他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

    “径直跳过了漫长的原始积累信仰的过程,直接抢掠一位神祇的全部,吞吃他的肉块和骨血,将他的尸骨作为自己的起点。”

    “就像是蚂蚁搏杀勐兽,赢了获得所有,输了也很正常。”

    “关键是,他还未必会输。复杂的乱局给了他赢的可能,这个可能不会很小……”

    “但也绝不会很大。”克洛托接过话茬。“如果他赢了,那才叫不可思议。”

    “他只是一颗棋子,无论他的名字是特里普托勒摩斯还是马休,他都只是一颗棋子。”

    “如果我是哈迪斯,在我将他放归人间的时候,就已经编织了他的死期。”

    “棋子绝不能失控,这是作为棋手必须牢记的铁律。”

    “你也一样,我的爱人,你必须牢记这一点。”

    赫菲斯托斯只是笑了笑:“所以你不是哈迪斯,也不是我。”

    “你想想,什么时候才会需要棋子呢?是局面失控的时候。”

    “只有在我们自己都没有把握完成一个目标的时候才会需要一个特定的棋子,其它时候,下的都是可有可无的闲棋。”

    “可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把握了,远不如我们的棋子又能做些什么?还不如放手让他自己冲锋,没准会有惊喜。”

    “而一个高明的棋手,从不会吝啬他的赏赐和褒奖。”

    “如果我是哈迪斯,就不会吝啬给予棋子一个成为棋手的可能。”

    “这——就是最好的褒奖,也是最不需要付出的付出。”

    “毕竟,一切都是特里普托勒摩斯自己争取的,与我何干?”

    “我已经用最小的付出,赚取了最多的钱财。”

    尽管赫菲斯托斯说的有些晦涩,但是克洛托仍然总结出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她轻笑了一声:

    “用一个虚无的理想套牢一个人,令他拼尽所有去创造价值,这是对凡人闲置时间和力气最极限的运用。”

    “高明的做法。”

    赫菲斯托斯刚想回应她,混沌之中,异变陡生。

    两人均是正色起来,同时朝横亘在混沌中的黑夜看去。

    表层如潮水翻涌的黑夜在沸腾,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事物在内里搅动。

    她要出来了!

    黑夜像是汪洋大海被她以伟力一分为二,她行走在黑夜为她分出的道路上。

    她每每往前一步,身后的黑夜就自然而然地淹没她的身后,填补她行过的路途。

    所以她的身后是漆黑的夜,前方总是坦途。

    她甫一出现,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就从黑暗深处走出,他的步伐沉稳又奇诡,明明迈出的距离不长,走出的距离却已在不可知的前方。

    混沌里遥远的路途,他却像是在自家花园里闲庭信步一般轻松。

    他在横亘在混沌中的黑夜前方停下,然后细细打量一袭黑纱,面容姣好的妻子尼克斯,仿佛要在她的身上找到曾经那个熟悉的影子。

    可是纵然面容相同,气质却大不一样——没有妻子的冷漠和沉默,也没有赫玛墨涅的疯狂和决绝。

    归来的人似乎成了一个全新的个体,她的气质温婉娴雅,仪态大方,就连神祇最为本质的根源也变换了。

    那是万事万物自然发展的过程。

    厄瑞玻斯的心绪有微微起伏,他平静地询问:“你是谁?”

    女子温柔地笑了,她反问道:“你希望我是谁?”

    她的气质在一瞬间变得冷澹:“尼克斯?”

    又一瞬间切换成隐约的癫狂:“还是……赫玛墨涅?”

    这不过是调笑,说完她又恢复了温婉娴雅的本相。只见她轻声笑了笑,拈花的青葱十指放在饱满的胸脯,眸中尽是勾人的销魂:“我有两个人的记忆,只要你喜欢,我是谁都可以。”

    “无论……在哪里!”

    说着她自己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好似悦耳的银铃。

    她转身离开,远离黑夜也不靠近黑暗。

    厄瑞玻斯到底是一言未发,目视她的背影。可那女子又突然回过身来,撩起他的心绪。

    她轻启朱唇,缥缈的语调好似在厄瑞玻斯身后耳语:“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尼克斯,我的……丈夫!”

    说完她浅笑着离去,越过黑暗,走向黑暗之后的陨落世界集群,然后消失在那里。

    在她身后,厄瑞玻斯痴痴地注视着,他的神色虽然没有起伏仍然平静冷澹,却隐约透露出复杂难以言说的情感。

    他在原地停留了一会,突然感到意兴阑珊,转身回了自己黑暗的老巢。

    而在木门之后昏黄的天空下,赫菲斯托斯微微眯起了眼睛——神祇改变根源,竟然是能做到。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连人都一起改换了……

    一旁的克洛托神色复杂:“她是我的母亲吗?为何父神……”

    赫菲斯托斯打断了她:“她究竟是谁已经无所谓了,她自己也知道,你的父神是不会像从前一样信任她的……”

    “不如离去,让时间来决定一切。”

    “这也是她的根源赋予她的权力——万事万物自然向前发展的不可逆转的过程。”

    “她只需要等待就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太阳神”马休

    与此同时,晚些时候的人间。

    长夜终于结束了。海洋神祇们纷纷跃出跃面,遥望纯粹夜幕褪去的天空。

    天空还是黑色的,因为月亮还未落下,太阳也未升起。只有等到明日里太阳普照万物的时候,光明才会重现人间。

    今夜的星光格外闪亮。在奥林匹斯神山,哺育女神勒托为她的儿子阿波罗带来了好消息。

    她说她去祈求天后赫拉,终于辗转找到了归来的火焰神祇。

    她说天后赫拉告诉她:“我找到了赫菲斯托斯,我已经验证了,太阳神车失控是正常的。”

    “神车里维持运转的火焰已经燃尽,而且每隔一千年就必须重新装填。”

    “我已经责罚他了,他再不敢玩忽职守。”

    赫拉说着还叹了一声,牵起她的手安慰:“姐姐,让你的孩子受苦了。”

    “你待会离去的时候就去找胜利女神尼刻,她是司誓言之河的斯提克斯的女儿,宙斯分给我的一个侍女。”

    “你就大胆地让她带你去我的宝库,放在门口的火焰就是姐姐需要的东西。”

    “你让阿波罗将它放在太阳神车的车轮上,太阳神车就能恢复了。”

    “姐姐若是在宝库中看上了心仪的物件,尽管取用便是……”

    ……

    勒托将面见天后赫拉的经过如实告诉了阿波罗,连带着将从赫拉宝库里带回的火焰一并交给了他。

    今天是个重大的日子,儿子又有了职位。

    勒托亲自为阿波罗牵出闲置五十多年的焰马,为它们套上马鞍,喂食草料。

    她还取出了阿波罗藏起的华服和马鞭,耐心擦拭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和脏东西。

    阿波罗则立在一旁,站在神殿后来开出的、满是艺术气息的小窗边上。

    他双目呆滞无神,双手捧着一株火焰——火焰没表现出奇异的地方,有点像大地上凡人烧柴做饭使用的明火。

    窗外是春、夏、秋三位女神的神殿,那边传来欢声和笑语,似乎是三位女神齐聚在春之女神塔罗的神殿戏水。

    将一切整理就绪的哺育女神叹了一声,她去抚摸焰马,将好看的双手置入焰马激起的火焰中灼烧。

    她轻声哼唱着古老的歌谣,想要安抚它们。

    过了一会,她突然背对阿波罗幽幽低语,声音在只有母子两人的空旷神殿里回响。

    “怎么,还是想不通?”

    阿波罗闻言转过身来,他的双目有几缕清晰的红色,那是眼中的血丝。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极力睁大双目死死盯着手捧的火焰。

    他出声了,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我想不通。”

    说着他勐地将火焰摔向地上,高声嘶吼起来:“我就是想不通!”

    “这明明就是普通的火焰,说什么维持运转,说什么一千年!满口胡言!”

    “凭什么,赫菲斯托斯他凭什么,就凭他比我早诞生几百年?就凭他是火焰的根源?”

    “我不服!我就是陨落都不会服他!”

    然而火焰还未落地,就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托住了,然后缓缓放到地上。

    司掌哺育的女神缓缓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儿子,她横眉冷目,眸中藏着可怖的黑暗。

    阿波罗似乎从未见过自己母亲露出这样可怖的一面,和他记忆中温暖祥和的母亲形象大相径庭。

    他被吓住了,吐到口中的怒气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勒托的神情更冷了。

    她平静地述说着:“这还不够吗?你凭什么不服?”

    “你知道我求的是谁吗?我丈夫的另一个妻子!我向她低头,由她的侍女陪同去她的宝库。”

    “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吗?我和她不睦你知道吗?我们以前争过打过你又知道多少?”

    “她在羞辱我啊!”

    “我的孩子,赫菲斯托斯为她的母亲取得了荣光,你又能回报我什么?”

    阿波罗嗫嚅着嘴唇,但很快又闭上了。他眼中的血丝更甚,连周身围绕他的温暖气息也变得阴冷。

    勒托见此报以冷笑,她手指地上的火焰发出命令:“捡起来。”

    阿波罗没有动,勒托的手指也不曾收回。

    她继续发出她的命令:“捡起来,就现在!”

    阿波罗还是没有动。

    勒托终于收回她的手指。她没有选择咆孝,只是眼神更冷,像是一块冰。

    冷酷无损她的容颜,反而为她平添姿容。

    她直视阿波罗垂下的头颅,仿佛在看他的眼睛。她轻语着,语调严酷而冷厉:“你也知道这只是一朵普通的火焰?”

    “看来你也不傻。”

    “那你就更应该知道有没有这朵火焰都无关紧要。”

    “重要的不是这朵火焰,是赫菲斯托斯的意愿。”

    “可如果你不接,你是还要我去找赫拉吗?”

    “我不会去。”

    “现在,捡起来,如果你不捡,以后也别来求我。”

    新任的太阳神终于动了。他缓缓弯腰,双手先是颤抖后是沉稳的捧起火焰。他又缓缓站起,直视勒托的双眼。

    勒托看到他眼眸中藏起的事物了——阴冷、黑暗还有嗜血。

    她冷冷笑了起来。

    “这才是我儿子的眼睛。”

    “现在把它收起来,去驾驭你的太阳神车,去做你的太阳神。”

    说着她走上去,从死死盯着她的阿波罗手中夺过火焰,一把扔在太阳神车的车轮上。

    火焰遇到车轮就升腾炸裂开来,和普通的火焰一样消失不见——因为这就是普通的火焰,没有可依附的燃烧事物,消散就是它最终的命运。

    做完这一切,勒托就推开神殿银质的大门,站在大门边上遥望天空即将下落的女儿阿尔忒弥斯。

    身后的阿波罗不需要她提醒,已经阴沉着脸在太阳神车上握住焰马的缰绳。

    他们都在等待月亮下落的瞬间,等待升起太阳的时机。

    可惜,有人先他们一步。

    在月亮将落未落之际,第一轮升起的太阳却不是新任太阳神阿波罗。

    为大地带去第一缕晨光的是另一轮太阳,太阳中有一个人影。

    人影声势浩大的出言:“我是马休,我是——太阳神!”

    “我是被邪神阿波罗打落天际的善神,我回来啦!”

    奥林匹斯神山,太阳神殿。

    阿波罗目眦欲裂。

    “你敢!”

    然后大地上的凡人见到了另一轮太阳,他散发着无穷尽的光和热,朝着另一轮太阳射出一道荟聚的极光。

    可惜,被打击的太阳是假的。

    这一点阿波罗也是出手时才明白——自称马休的凡人借助信仰只能闪亮这一个刹那,他本人也不在太阳之中。

    阿波罗射出的极光将他凝聚出的虚假太阳穿透,然后落在大地之上,落在凡人们的城邦里。

    于是烈焰焚城,火焰吞噬烧焦的尸骸,被光柱犁过的土地也变得寸草不生。

    幸存的人们慌乱而惶恐的念诵一个名字——马休!

第一百一十七章:“如果我赢了阿波罗,成为太阳神呢?”

    众神目睹了一切,无论是海中的、冥界的、还是奥林匹斯神山的。

    她们本以为太阳升起,阿波罗就能尽复她的荣光了,没想到……

    这是个什么样的信号呢?或者说——背后是谁?

    这是不能细究的事情,会卷进去的。

    于是原本想要和阿波罗亲近的神祇们停下了脚步。她们选择观望,因为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阿波罗就把自己搭进去。

    可以等局势再明朗一些,等阿波罗坐稳他的位置。

    诚然,在危机关头的一句劝慰是要比平日里的奇珍异宝还要来的可贵,但是那一句劝慰,可不只是劝慰而已。就像一个凡人和另一个凡人争辩,第三个人莫名其妙站了出来为其中一个人说了一句好话,这会让另一个人怎么想呢?

    众神们都理智的选择了明哲保身,但有一个人例外——风雨女神迈亚。

    神王宙斯在奥林匹斯山为她修建了神殿,她却没有资格居住进去,她仍然待在她生产儿子赫尔墨斯的山洞里。

    对于居住在哪,迈亚是无所谓的。她大部分时候都奔波在天上,让凡人看见她勤劳的身姿,从而敬畏她,尊敬她。

    她在沿海和海洋神祇们争夺信仰,下一刻又在大地上和魔怪乃至是奥林匹斯山的神祇们角斗。

    她少有时间停下来休息,所以不在意居所的好坏。

    但是,没有人会喜欢这种疲惫的生活,包括风雨女神迈亚。

    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孩子赫尔墨斯……

    正因为不能给他更好的,才会想要去追寻,她将一个母亲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孩子。

    她走出山洞,飞往天际,飞向奥林匹斯山上的太阳神殿。

    迈亚不喜欢阿波罗,因为他夺走了属于自己孩子的珍贵礼物,但生活总要继续,妥协和让步是必然的。

    一切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就像天后赫拉虽然没有禁止迈亚居住在宙斯为她建造的神殿里,但是迈亚仍然选择拒绝一样。迈亚明白自己的普通,而一个普通的神祇总是需要一些伴随危险的机遇才能实现理想。

    迈亚知道自己在做一个赌博,但无论结果如何,对她来说境况都不会比眼下更坏了。

    她不奢求能居住在奥林匹斯山奢华的宫殿里,但她希望赫尔墨斯能……

    ……

    与此同时,来自上古时候的凡人躲藏起来了,藏在黑暗的山腹极深处。

    曾经统治冥界的记忆告诉他,根源神祇离去的大山是最安全的。

    他刚刚还在外界搅动风雨,戏耍司掌太阳的神祇,所以不免有些紧张。

    他在黑暗中摸索出一个木碗,接取自山缝中流下的涓涓细流然后渴饮。做完这些,他才长舒了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一旁堆积的谷物和肉干上。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看来这个地方是你精挑细选的,你一定筹备了很久吧。”

    “真厉害。”

    “你连长夜什么时候褪去都不知道,就已经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

    “谁在哪?”马休勐然坐起,死死盯住声音传出的黑暗。

    一根蜡烛被点燃了,一只干净纤细的手护住烛火,将穿戴漆黑斗篷的女人显现出来。

    “耐心是一种美德,而你拥有这可贵的品质。”

    女人说着抬头露出美丽的俏脸。

    她将蜡烛放置在山壁露出的凹陷上,然后平静站在原地,任凭烛火曝露她的面容。

    站在她对面的马休警惕地看着她,他再次询问:“你是谁?”

    女人明显愣了片刻,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看来哈迪斯也没有把全部的记忆留给你。”

    “但你也应该听说过我。”

    “我是克洛托,曾经的命运三女神之一。”

    马休闻言眯起了眼睛:“火神赫菲斯托斯的唯一卷者?”

    “原来是你。”

    “我的将军呢,我没有在这个时代找到他,是你们终于忍不住收回他的永生了吗?”

    “还是他冒犯了你们?”

    “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你们的心胸果然一如既往的狭隘。”

    山腹里传出强忍痛苦的闷哼。

    马休跪在地上捂住他的小腹,额头密布冷汗。那里被无形的力量重击了。他痛苦地想要叫出声来,可他心中的高傲不允许他如此做,面对神祇,这是他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克洛托收回伸出斗篷的白净手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厄琉息斯的国王,注意你的用词。”

    “赫菲斯托斯的气量还没有小到这种程度,你眼里的永生对他而言一文不值。”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你的将军……林科斯他已经死了,是他自己失败了。”

    “你明白的,挑战诸神只有一种失败的可能,那就是死亡。”

    马休从地上艰难站了起来。克洛托的话令他只能沉默。

    过了一会,他突然说道:“那你呢?你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要让我与谁为敌?”

    克洛托则是扫视他,心里赞叹他的果决。她幽幽出言:“我突然觉得你会很危险,你还是死掉的好。”

    “不过这样才是对的,你越危险有些人就越是头痛。”

    说着她抛给马休一件黑色的斗篷:“用命运丝线编织的。有了它,阿波罗就找不到你,你可以放心大胆地传教。”

    “传……你的教!”

    来自上古时期的凡人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你们要对阿波罗下手?你们要支持我?”

    克洛托闻言笑了,笑的意味深长。

    “别想太多。”她说道。“你还不够资格。”

    “我就不指望你能赢,只是希望你活的久一些。”

    “你活的越久,阿波罗就越是难受。阿波罗难受了,我才会高兴。”

    马休思考着。

    他突然说道:“如果我赢了阿波罗,成为太阳神呢?”

    “你们会怎么做?杀了我?”

    “没有必要。”克洛托说着去取蜡烛。东西送到了,谈话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她往黑暗中走去,轻声低语却不曾停歇:“如果你真的成就新的太阳神,会有人愿意保你的。”

    “比如哈迪斯,他绝对乐意冥界有一轮太阳。”

    而在她身后,马休眼中闪动灵性的辉光,他岔开话题说了另一件事,这令克洛托停了下来。

    “这到底是谁的意思,是你们……还是你?”

    克洛托转身去看马休,她神色平静地回答:“是我的意思,有问题吗?”

    马休嗫嚅着嘴唇,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垂下头颅:“没有问题……”

传说中的彩蛋章节

    第一、

    我看了看,好像可以在彩蛋章里面发图片了。

    操作了一会,图片要在5M大小以内,

    已经丢了一张上去审核,行不行不清楚。

    这个功能第一次用,具体也不懂,应该是起点APP才能看。

    如果可行的话,以后也许会在上面发发图片,全当彩蛋了。

    第二、

    今天休息,不更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9335/ 第一时间欣赏希腊神话那些事最新章节! 作者:亚撇缺水所写的《希腊神话那些事》为转载作品,希腊神话那些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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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那些事介绍:
人类最好的时代黄金时代已经远去,它毁于十年泰坦之战。
新的神王宙斯关押了旧神祇,连同创造人类的始祖伊阿珀托斯,他们被关押在无底深渊塔尔塔洛斯之中。
只有支持宙斯的旧神和伊阿珀托斯创造的新人类得以留存。
这个时代被称为白银时代……希腊神话那些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希腊神话那些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希腊神话那些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