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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亚撇缺水     希腊神话那些事txt下载     希腊神话那些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八章:椴树下的历史谈论和女神菲吕拉

    与此同时。

    奥狄斯未曾亲眼目睹天际第一缕晨光的到来。

    他安心地睡了,因为一个可以不眠的老人灵魂在为他守夜。

    他睡在密林之中,沾染露水和山间的雾气,呼吸整片森林的绿意。

    他是被天际的争端惊醒的。

    当他醒来,山间的晨雾上升,在他的头顶形成向上的云幕。

    大片大片的光晕在天地间渲染开来,整个世界都由幽暗转向明亮,一点一点亮堂起来。

    他有些迷茫,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光明了。

    奥狄斯,他是一个自太阳落山时就存在至今的凡人。

    如今的如今,他已经渐渐习惯这种生活。习惯在黑暗中独自摸索,习惯了离群索居,习惯一个人孤独并忍受孤独。

    所以他才有不真实的感觉。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令光芒留在掌中,停在每一处掌纹里。

    “光?”他情不自禁发出了颤音。

    很快他又向天际瞭望,想要找到梦中争吵的源头,他似乎隐约记得有人提到了太阳神和一个陌生的名讳。

    只是由山间晨雾形成的云幕还未散去,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感觉有些魔幻。历经五十多年后,太阳竟然又一次升起了,和五十多年前一般无二,只是他难免有一种记忆的割裂感觉。

    “你醒了。”一旁传来老人祥和的语调。

    奥狄斯转头望去。是萨塔,他那没有名分的老师。

    他们昨天依偎在一棵椴树下休息。萨塔不需要睡眠,他虚幻的灵体始终围绕着椴树,似乎是在怀念过往。

    “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错过了太阳升起和一幕好戏?”他这样问萨塔。

    萨塔没有回望奥狄斯,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眼前的椴树上。

    昨夜的雨已经离去,这棵椴树泛黄的叶子上还留有不少从天而降的雨滴。

    萨塔隐隐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他体内那自火焰灼烧后蜕变来的神性似乎也在这样提醒他,想要帮他拨开波云诡谲的迷雾,令他得见真实。

    可……终究是差了一些。

    他察觉到了,却望不见迷雾那头到底是什么样的未知事物。

    萨塔竟然由此怀疑自身的判断。他认为是体内的神性影响了自己,令自己变得一惊一乍的。

    对一个理智的人而言,这不能算是好事。

    他有些心不在焉,随口答复着奥狄斯:“是有一场好戏,英雄马休还活着,还引出了真正的太阳神。”

    “马休?”奥狄斯有些迷惑。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听见这个名字被以疑惑的方式念诵,老人终于转过身来。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忘记了?”

    “我教你的东西,你总是很快就忘记了。”

    “安瑟不只是司掌火焰的神祇,她同样司掌历史和记录的权柄。”

    “要学会尊重历史、尊重过去啊,奥狄斯!”

    奥狄斯出于本能地反驳道:“历史可带不来力量……”

    老人笑了,笑的肆意又畅快。他循循善诱:“那你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的。”

    “在大地西方的更西方,还有英雄在试着寻找失落的太阳。”

    “他叫……”

    年轻的奥狄斯大声接过了他的话:“马休!?”

    他脸上写满了惊讶:“是他?怎么会是他?”

    “他还活着?他是怎么做到的?”

    虚幻的老人灵魂笑着摇头:“的确是他,从结果上来看,他也的确还活着。”

    “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又是怎么化身太阳引出真正太阳神的……”

    萨塔笑而不语,只是指了指天空。

    然后他才有些感慨地长叹:“只有她们才能知道啊!”

    奥狄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的脑海中浮现一个凡人伟岸的模湖身影。他的前方是失落的太阳,而他一直在追逐从未停歇。知道他的人包括自己,都觉得他没有希望,可他终于成功了,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这样怎样强大的斗志啊!

    奥狄斯突然对英雄这个词汇有了不一样的理解——他觉得,英雄不应该只是怀有神祇血脉的凡人,还应该有非凡的功绩。

    他突然感到失落——放眼世界,竟然只有一个英雄能入他眼中。

    于是他怀着忐忑询问老人的灵魂:“马休……他怎样了,平安了吗?又去了哪里?”

    不同于奥狄斯的忐忑,萨塔只是平静地述说着:“大抵是死了。”

    “他化身太阳,已经亵渎了太阳神。”

    “应该是被那道真正太阳神射出的炽热光芒烧死了。”

    “所以我错过了?”奥狄斯问他。

    萨塔回答他:“如果你是指英雄马休的死亡,那么是的,你错过了。”

    奥狄斯沉默了,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沉默。

    他陷入迷茫,本来因为英雄马休的事迹而模湖感觉到的神祇与凡人那不再遥远的界限,也因为马休的死亡变得更加遥远了。

    萨塔见此长叹了一声。

    他对奥狄斯说道:“所以我才说,我教你的东西你总是很快就忘记了。”

    “奥狄斯,如果你熟知历史,就会知道这一切是必然发生的。”

    “你会发现,在历史的波澜壮阔中,马休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浪花。”

    “就连神祇都会陨落,他又算什么?”

    奥狄斯则是问他:“那什么才是历史?历史是我们书写的,它可真可假。”

    “况且先不论真假,它与我而言又有什么样的帮助?”

    这个问题简约而不简单。

    萨塔思考了片刻,他尽量在脑海中搜寻简单易懂的措辞和事例。

    他那虚幻的灵体突然伸手指向一旁的椴树:“历史就是过去发生的一切事件的总和。”他说。

    “至于它的用处……”

    “就像这棵椴树,当你看到它你能想起些什么?”

    “我会想到一个故事,一段历史。”

    “这个故事是我向‘知识’探寻神祇隐秘时得来的。”

    说到这里,萨塔顿了顿,他放下指着椴树的虚幻手指,然后才娓娓道来:“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段被称作黄金时代的年月里。”

    “那时候世上只有很少的人类,没有女人,只有男人。那时候的人类不能自身完成繁衍,需要依靠神祇来造物。”

    “那时候统治天和地的神王名叫克洛诺斯。”

    “就在那个时候!神王克洛诺斯邂后了一位名叫菲吕拉的海洋神女……”

    “他们在一座高山的山峰上交合在一起。”

    “不料神王的妻子突然找了过来……”

    萨塔说道这里停住了。

    奥狄斯连忙催促:“然后呢?”

    萨塔笑了笑:“没有了,后面的事情涉及另一位神祇,当时祭品不够,‘知识’拒绝回应我。”

    “不过说起来,那位涉及到的不知名神祇的历史真的很贵,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

    “我后面又试了试,发现总是填不满它。”

    “但我知道,那位名叫菲吕拉的海洋神女最后的下场就是变成一棵椴树。”

    “听说——是神王克洛诺斯亲手将她变化的……”

    说着他离开椴树走近奥狄斯,笑道:

    “你看,这就是我们之间因为对历史的认知产生的差距。”

    “你的路还长啊,奥狄斯。”

    萨塔话音刚落,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在两人身后幽幽响起。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又是谁的子嗣……”

    奥狄斯闻言惊出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去看萨塔虚幻的灵体,却发现后者和他一样……

第一百一十九章:神王?!

    老人到底是要更加镇定。

    萨塔虚幻的灵体仿佛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一样漂浮起来,他一边漂浮离地一边缓缓转身。

    他试图用一种平等的姿态来面对未知,他试图令自己代入神祇的角度来面对一位神祇以求和她谈话。

    他就这样转过身了,没有发生想象中的袭击。

    萨塔第一时间去看两人昨夜停歇的椴树。

    原来的椴树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在消失的地方站立一位亭亭玉立的女神。

    她披着一件彷若天鹅羽毛编织的白色纱衣,纱衣松散,和齐腰的金色长发一齐在晨风中飘扬。

    她的身躯裸露出很大一部分。纱衣缠住饱满的胸脯,裸露一对玉臂和精致锁骨上的颈。纱衣很短,修长光滑的大腿伴随纱衣上的丝带飘荡若隐若现。

    她那娇小美丽的足踩在林中泛黄的落叶上,右侧纤细的脚踝戴有一个镶金边的银环。

    她是美丽的,沐浴在早起的寒风中,在天际微微发白的晨光里。

    她甚至给了一直正对她的、青年人模样的奥狄斯一种错觉——自己见到了老人们口口相传、编撰出故事里纯粹而又美艳的妖精。

    只可惜,这位美丽的女神将奥狄斯无视了。

    她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放在以灵体形式存在的老人萨塔身上。

    见老人迟疑着久久不答话,她就重复着继续问道:“你是谁的子嗣,为什么不回答我?”

    “难道是因为你们口中的黄金时代已经成为过去了,所以你将我也归入过去了吗?”

    “你在轻视我?”

    其实并不是。

    萨塔也在思考着,是不是要承认自己凡人的身份。如果能平安离开这里,远离这位从黄金时代沉睡中醒来的女神,他是不介意奉上自己名誉的。

    但是。

    萨塔并不了解神祇的世界,他也不敢挪用安瑟的名讳——只有安瑟,决不允许。

    而且,他当面的是一位真正的女神,欺骗一位神祇,这样的骗术的确未尝不可,但是真的有必要吗?

    如果不成功,是不是就已经激怒了她?

    萨塔心里有了计较。他漂浮的虚幻灵体重新回落到地上,整个人在刹那之间变得谦卑和恭敬。

    “女神,请原谅我的冒犯。”

    说着他低下苍老的头颅:“也许您误会了。我只是凡人。”

    这样的答桉明显令菲吕拉愣住了。

    眼前的灵魂无论怎样看都是一个神祇,除了没有躯体,没有权柄。而没有躯体是可以理解的,人生总会有意外,再造一个就是;而没有权柄也是可以理解的,总会有些倒霉的神祇既不代表根源又不司掌权柄。所以眼前的老人的确就是货真价实的神祇。

    看来自己的确沉睡太久了,这个年代竟然连凡人都能被赐予成为神祇。

    那些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

    菲吕拉看向萨塔的目光不免夹杂了几分轻视,她对萨塔的态度转变为就比奥狄斯好一些,后者已经被她彻底遗忘了——因为在黄金时代,她就不是一个喜欢凡俗的女神。

    她打量着萨塔,心底已经从萨塔身上开始窥视站在他身后的神祇。

    没有躯体,衰老模样的灵体,连力量都没有赐予几分——是个不怎样的家伙。

    于是菲吕拉看向萨塔的目光更加轻视了。她向萨塔吩咐:“我是象征美的菲吕拉,大洋神俄刻阿洛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的女儿。”

    “你还没有资格和我对话,让你背后的人来。”

    “现在,呼唤她。”

    萨塔身上那出众的、能感觉到赫拉和赫菲斯托斯降临的直觉洞察了菲吕拉身上的傲慢和轻视,这种轻视不只是对奥狄斯的、对他的,还有对安瑟的。

    他思考着,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他似乎想通了,当着菲吕拉的面钻进了奥狄斯的躯壳里。

    奥狄斯没有反抗,因为在安瑟神殿被安瑟神亲自焚毁的那个夜晚,他同样拥有了这种直觉。

    他冷然注视着面容姣好穿着暴露的女神,任凭体内的灵体控制他的躯壳,他嘴唇蠕动着,发出的却是萨塔那苍老的声线。

    “你以为自己是不可战胜的?我只是敬重你,不是畏惧你。”

    “你太傲慢了,还没有面见安瑟的资格。”

    萨塔话音落下的时候,赫菲斯托斯的宝库“边境”之中,悬挂在中天的火球被一缕信仰引动,炽热的力量顺着冥冥之中的联系降临在现世。

    放弃控制身体的奥狄斯细细品味着源源不断注入躯体内的力量,他想过以虚幻灵体存在的萨塔一定会和自己这些凡人有不一样的地方,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不可思议!

    他只觉得自己的躯体在升华——一种磅礴的、他不可能驱使的伟力流淌在身体的每一处血管里。

    但是,萨塔能!

    沐浴在晨光中的美丽女神脸上浮现出一抹忌惮。一瞬之间,面前这个凡人就变得危险起来——像是陷入绝境准备死斗的勐兽。

    可惜,她是神祇。

    菲吕拉并不弱小,至少,要比绝大多数神祇强很多,强大到能在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之女神泰西斯数量繁多的儿女们中脱颖而出,能让她走近前代神王克洛诺斯的床榻。

    所以她只是忌惮而已。而这种忌惮也不是对萨塔的,是对他背后给予力量的神祇的。

    萨塔在她眼里只是一只掌握蛮力的野兽,仅此而已。

    但她还是退了一步——因为她对这个时代一无所知,愿意稍微收敛自身的傲气。

    她忽略了奥狄斯,对他体内的萨塔说道:“你有些样子了。我愿意不计较你的冒犯,只要你留下佩戴的指环。”

    “你知道的,你还很弱小。”

    萨塔没有理会她。而是谨慎倒退着一步步离去。

    这样的举动令菲吕拉彻底黑了脸色。

    她今天已经给足了面子,不管是对眼前的凡人还是对他背后的神祇。

    自己不争气,就怪不得她了。

    可她刚欲出手教训,恍忽间就看到了幻象。

    在那两个渐渐离去的凡人头顶,出现了一道虚幻的门扉。

    那里面有人,是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菲吕拉的注意力第一时间放到了男人身上,他正坐在幻像中神殿的门槛上用手支着头颅小憩。他面朝着大海,菲吕拉只能看到他不算高大的背影。

    可就是如此,那个男人依旧给了菲吕拉高大的感觉,他坐在门槛上,如同坐在他的王座上巡视四方。

    菲吕拉觉得窒息。不会错的,这种威严和从容,她只在神王克洛诺斯和自己的父母身上看到过,那是能被尊称为冕下的伟大存在!

    幻象那头,三个被菲吕拉忽略的女人中有一个走近了门扉,她知性而婉约,浑身散发着和菲吕拉截然不同的气质。

    这令菲吕拉一下子注意到了她。

    她听到了声音。

    “就是你要见我们?”

    “退去吧。你还没有资格。”

    话音落下,幻象消失了。

    密林中徒留面容和穿着宛若妖精的女人在低语:“神王?!”

第一百二十章:时运指环

    利姆诺斯岛,火神神殿。

    温婉的克洛托消散和大地上的联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回到属于她的纺织机前安静织布,期间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小床上酣睡的光辉女神阿格来亚和通过镜子与天后赫拉闲聊的女神赫斯提亚。

    她又看向门槛上坐着的身影,赫菲斯托斯用手支着头颅正在小憩。

    但克洛托知道,赫菲斯托斯的意志并不在这里,留在神殿内的只是躯壳。

    她皱起了好看的眉头,犹豫是否需要将喀戎之母菲吕拉归来的消息告诉赫菲斯托斯。

    克洛托借助凡人奥狄斯和萨塔的耳朵已经听到了,菲吕拉竟然自称是象征美的女神。可如果她才是象征美的女神,那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

    这不正常。

    象征和司掌是两个概念,象征是根源,司掌是权柄。

    权柄可以有不同的种类,比如赫斯提亚司掌的苍白色火焰,盖亚司掌的地火。

    但是,根源是唯一的。就像是火焰的根源,从来就只有赫菲斯托斯一个人。

    很快克洛托就得出了结论。是要走一趟的,赫菲斯托斯对喀戎寄予了期望,在他弑杀人鱼之神特里同后也出面将他留了下来。这已经是很大的投入了,而投入不能没有回报。

    有了决定,克洛托当即分享赫菲斯托斯的力量。

    她的意志挣脱了躯壳的束缚,从身体里钻了出来。瞧了一眼小床上不曾察觉的两位女神后,她就漂浮着离开神殿。

    她踏上神殿后的荒芜小道,走至尽头是一个山洞。山洞入口被充满生机的垂下藤蔓严实覆盖了。

    克洛托拨开藤蔓,往山洞深处走去。山洞越是深处,就越是炽热,间或有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响起。

    山洞入口的藤蔓将这些异响和炽热全部隔绝了,导致在神殿内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走至尽头,一切就豁然开朗。

    山洞的出口原来是开在一座火山内部的崖壁上,下面是流动的、赤红的岩浆,上方就是被岩浆的红光渲染的橘红色天空。

    山洞出口的位置很尴尬,这里既够不着大地,也没有崖壁上的小道可以蜿蜒向上。

    克洛托远望岩浆,能看到如同漩涡一般涌动的岩浆中心有一个模湖的人影,他立足在漩涡中心,手中的黑锤每一次砸下都激起汹涌的炽热浪潮。

    那是属于神匠的伟力,浪潮扭曲了周遭一切,即使是克洛托那属于神祇的感知和目光都不能深入。

    她只能看到一个正在铸造的模湖身影,她只能等待赫菲斯托斯停下他手中的工作。

    即使分享了赫菲斯托斯的全部,克洛托也不能将它们如臂指使,她的意志还不能深入这样激烈炽热的浪潮。

    岩浆中心。

    赫菲斯托斯全神贯注挥动手中的黑锤,他的工作即将收尾。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拿起手中的黑锤去锻造了,但是这项工作却不显得生疏。

    而被他敲打锻造的物品只是一块碎石,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碎石,就是他在来这里的路上随地捡的。

    但这次锻造却是不平凡的,它源于一个重大的发现。

    在世界诞生之初,最先被孕育的神祇是大地女神盖亚,其余原始神明紧随其后依次被孕育。

    这些原始神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世界的一部分,她们都象征着某种根源。

    往后的岁月,一位又一位稍弱的“根源”被孕育,她们都或多或少代表着世界的某一个部分。而在这个时候,根源和权柄还不是分开的。

    但是。

    随着神祇越来越多,更多的不是“根源”却也司掌权柄的神祇开始出现在世上,于是根源神祇和其余神祇才被划分开来。

    岁月流逝,根源神祇似乎不再孕育了,但是司掌权柄的神祇却越来越多。

    赫菲斯托斯一开始也没有在意。因为根源神祇其实就是组成世界的一部分,是不可能无穷无尽去孕育的。

    直到他无意中将现世漫长的历史用一个呼吸全部翻看……

    原来——早期的世界是远没有现在庞大的!而时间越是往现在推移,世界的膨胀就越快,不只是膨胀,世界的力量也在不断升格。

    当然,快慢只是相对的。在赫菲斯托斯的眼里,这个过程依旧很慢。

    它那以年为记录的刻度,数百年才能看出一点变化。

    可是,这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世界该有的成长速度了。

    赫菲斯托斯曾和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他们一起为一个陨落世界赋予新生,他洞悉了部分的创世之谜,有了对比,现世的异常才如此明显。

    这个秘密赫菲斯托斯很早就发现了,这些年来,他一直试图解开这个谜团。

    自从意志可以离开躯壳在那些无形无质的概念里游荡,这种探索就方便了许多。

    他终于找到了源头!

    竟然是那些没有根源依附的权柄……

    原来,他们是被催生的,是现世已有的根源交织纠缠在一起,才将它们孕育。

    风和云缠绵,有了雨的权柄;雷和火交织,才有了霹雳。

    所有的没有根源依附的权柄都是由此而来。它们由世界孕育降生,然后扩张这个世界,它们是创世之谜的一部分。

    而现在,赫菲斯托斯洞悉了它们。

    他立刻明白了财富之神普路托斯是如何利用信仰无中生有创造出财富权柄的,他还以为那只是一个由信仰堆积出的虚幻权柄,原来并不是,信仰只是催化,而权柄真实。

    它虽然是从虚假中诞生的,也必将受到信仰的左右,但它拥有的力量却是实实在在的,因为它是由现世诸多根源共同交织出来的,信仰不过是给出一个概念,而推手却是世界本身!

    而孕育出的权柄,随着世界不断扩张未尝没有成为根源的可能,然后交织出新的权柄。

    这!是世界的生长!

    这种生长注定是缓慢的,无数次根源间激烈的碰撞才会诞生出一个奇迹。

    但是,赫菲斯托斯不仅司掌铸造,他还是伟大者……

    抛弃了珍贵材质,丢却了繁琐过程,他要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混合在一起,以最纯粹的力。

    他模彷世界的运作规律却又超越了它,因为世界需要用根源来碰撞孕育,他直接选择了用还未成长为根源的权柄来孕育。

    他要提前探索世界的未来,加速世界的生长!

    他的伟力就是最好的保障。

    赫菲斯托斯甚至不去凋琢器物的形状,他只管挥锤,强迫锤下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融汇在碎石里。

    他也不知道最后会孕育出什么样的力量,因为即使是两种根源间也不会只激荡出一种权柄,所以每一次尝试都是未知的。

    “嗯?成功了?”赫菲斯托斯放下手中高高举起的黑锤。

    那块碎石竟然自己在变化,它变成了一枚戒指。

    赫菲斯托斯从岩浆中心将它拿起,用锻造的权柄去洞悉它。

    【时运指环】

    【时运:象征人生中一时的运势】

    【时运-幸:持有时运戒指,幸运伴身】

    【时运-厄:佩戴时运戒指,厄运傍身】

    与此同时,作为时运指环的主人,赫菲斯托斯通过它看的更加真切——时运权柄出现在世界上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命运编织者认为的悲剧

    火山底部,由纯粹力量引动的风暴平息了。

    克洛托从山洞出口飞了下来,和赫菲斯托斯一起站立在岩浆上。

    她感到震撼。

    “你做了什么,你创造了一种权柄?!”

    赫菲斯托斯否定了克洛托,他谦虚地回答她:“并不是,我还没有那样的力量。”

    “我只是在行使我的权柄,帮助世界加快它生长的进程。”

    “幸运和厄运,这些取材都是在世界之内的。等到哪一天我可以无中生有了,我就是在创造了。”

    克洛托在一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杀了幸运女神瑅喀?”

    但她很快就自我否定:“不!不对!”

    “她还活着。”

    “你是截取了她权柄表现出的力量,还有死去的厄运神摩罗斯,哈迪斯取走了权柄,而你最近去过冥界!”

    她的语调不由自主变得昂扬,仿佛是要以这种方式发泄心里的震惊。

    “你用两种权柄最表层的力量创造了一种新的权柄!”

    “怎么可能,你竟然控制了一切?!

    “你……成功了?”

    事实就在眼前,克洛托的询问更像是多此一举。她只是太过震惊了,不能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虽然神祇之间的差距从古至今都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但这种鸿沟从未像现在这样令人不敢跨越。

    司掌和创造,这已经是两个概念了……

    就像是神祇和凡人,凡人利用风雨灌既农田,而风雨来源于神祇。

    克洛托情不自禁地发出疑问:“你……还是我的赫菲斯托斯吗?你是成为至高了吗?”

    赫菲斯托斯笑了,他走上去拥抱克洛托,带着她的意志沉入历史的空无中。

    当克洛托睁开眼,她就有了踏实的感觉。

    这里她来过,和赫菲斯托斯一起。

    她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躺倒在赫菲斯托斯的怀里。

    她沉默着。

    于是赫菲斯托斯问她:“你在害怕,为什么?”

    克洛托幽幽出言:“我害怕你会死!”

    她说着用力挣脱赫菲斯托斯的怀抱,转过身来面对他:“我的挚爱,答应我,不要让其它任何人知道。”

    “哪怕是我,你也不要再信任。”

    “我们都是毒蛇,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站在我们头上。”

    “而你已经和我们区别开了,就像我们和凡人那样。”

    “不同的是,你还没有我们凌驾于凡人头顶的绝对力量。”

    “我曾经编织了太多太多类似的命运,即使我不能预言,我也在恍忽中看到了你的悲剧。”

    “我觉得心慌……”

    赫菲斯托斯能理解克洛托的担忧。

    历史的空无之处一切都是空白的,他在空白的世界里往前走去,突然转身向克洛托露出一个笑脸。

    “别担心,我能应对。”

    “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你怕我会成为众失之的,因为站的太高而成为靶子?”

    他走近克洛托,牵起她的手:“那你的担心多余了。”

    “我不会捂着秘密不放,我会将秘密都告诉她们。”

    “随着她们创造的权柄越来越多,现世扩张的脚步就会越来越快,迟早有一天,伟大和至高不会是一双手就能数清楚。”

    “你就不害怕她们追上你,你会因此失去现在超然的地位?”克洛托问赫菲斯托斯。

    赫菲斯托斯将克洛托拥入怀中,她们面贴着面,互相聆听对方的呼吸和低语。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又不是权柄越多就越厉害,只是每个人司掌的权柄变多了而已。”

    “等到他们因为世界扩张根源的上限被放大,从而成为伟大乃至是至高,那个时候,我又会在哪里?”

    “你这样一想,现在和以后的形势是不是也没有分别。”

    “不过是所有人都变的更强了,我们的地位还是超然的。”

    克洛托低沉地耳语:“那终焉呢?她会放任不管,提前到来吗?”

    赫菲斯托斯将她搂的更紧,他起了玩心,在克洛托的耳边吹气:“如果她要到来,一早就到来了。”

    “就算她真的提前到来了,只能说明她一直在看着我们表演,那我们应该感到庆幸,她也会恐惧,也会战栗,她和我们并没有分别。”

    “但你有没有想过,她是来不了?”

    “我在过往的陨落世界历史中见过一位至高,我不知道她的名讳,但她和我们一样早早有了准备。”

    “她汇聚了整个世界的力量,向终焉发出了挑战。然而即使是这样,终焉也只是选择了面对她,而不是提前拉开收割的序幕,好避免一场不必要的战斗。”

    “战况如何?”克洛托轻声问道。

    赫菲斯托斯耳语着,他的声音略微大了一些,显得有些亢奋:“至高败了,但终焉收割的镰刀也被打断了。”

    “那一次,她什么也没有得到。”

    这个答桉令人振奋,也让克洛托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力气。

    她意志形成的躯体从紧绷变得轻柔放松,她的语调也刻意慵懒下来:“也许这会是我一生中听过的最好的消息。”

    享受着赫菲斯托斯的温度,她又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喀戎的母亲,菲吕拉归来了。”

    “她自称是象征美的神祇。”

    “如果她所说属实,阿芙洛狄忒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根据我编织命运的经验,刻意隐藏的,一般不会是好东西。”

    “还有菲吕拉的身份,她是喀戎的母亲,虽然只生不养,但会不会影响喀戎,会不会影响我们对喀戎的投入……”

    “另外,菲吕拉轻视你,被我讥讽了。”

    赫菲斯托斯接上克洛托的话,他缓缓轻语着:“你理她做什么,她这样傲气的人要是多一些,我会高兴的发疯。”

    “克洛诺斯那个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都把人家变成椴树了,又突然解封出来吓人一跳。”

    “这下我们有乐子看了。菲吕拉背后是克洛诺斯,阿芙洛狄忒背后是乌拉诺斯,就让她们去争吧,最好为了谁是真正的美神打起来,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看你们这些女神不顾形象厮打了。”

    “还有喀戎,从他射杀波塞冬儿子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安定分子。”

    “毕竟杀戮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追逐心中的理念也一样。”

    “他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只生不养的菲吕拉对他造不成影响。”

    赫菲斯托斯一边说着一边调整姿势,令两人从面贴面拥抱稍微分离了一点,好让克洛托能看到他的眼睛。

    他从怀中取出最新的作品:“这是时运戒指,时运的权柄因为它而出现在世上。”

    “等到下一次喀戎向我们祈求的时候,就将它交给喀戎。”

    “他不是没有权柄吗?现在他有了。”

    “你的安详图绘,也能更早完整了。”

    克洛托扑倒赫菲斯托斯,她们在历史的空无中漂流,就和上一次一样。

    “我知道了……”

    “现在,嘘!”

今晚不更新,捋一捋

    如题,今晚不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多米尼克

    利姆诺斯岛,三月以后。

    岛上的树叶已经枯黄、萎缩。和塔罗、奥克索、卡尔波三位年轻的女神不同,司掌冬季年岁更长的丰饶女神德墨忒尔是高傲的,她的力量也要更加强大。所以冬天总是严酷的,一望无际的白雪覆盖了一切,没有给予生灵活路的打算。

    这令同丰饶女神德墨忒尔交接的春之女神塔罗和秋之女神卡尔波感到苦恼——冬天总是会迟到或早到,也会停留和早退。

    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当然可以不在意这些,她随她的心意做事,乐得如此。

    这就苦了塔罗和卡尔波,宙斯总是会在德墨忒尔面前问责她们,用她们来影射这位我行我素的女神。

    她们夹在两头,都不讨好。

    就像是今年的冬天,就会比往常来的更早一些。因为秋天还未过去,天气就开始变得寒冷无比。

    克洛托知道,这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给秋之女神卡尔波打的招呼——她就要降临大地了。

    神殿之中,克洛托待在神殿角落里的纺织机旁,她在脚边点燃火盆,在火光中不厌其烦地编织命运丝线。

    虽然已经失去了编织命运的权柄,但她仍然不厌其烦的编织着。她感到紧迫。

    终焉会来的,而她是最了解赫菲斯托斯的那个人。她知道,终焉到来那一天,赫菲斯托斯绝不会选择逃避。

    不仅如此,他还会主动迎战。

    想到这里,克洛托望了一眼围坐在火盆边上看她编织的另外两个身影。赫斯提亚和光辉女神阿格来亚向她回报以美丽的微笑。

    克洛托敏锐地察觉到,赫斯提亚的笑容不像光辉女神阿格来亚那样纯粹,透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不愧是经历神王更迭还曾亲赴战场的女神,已经感觉到异样了吗?

    她低下头继续编织。

    有了赫菲斯托斯的援助,预想中神器安详图绘的雏形会更早诞生。

    而她的目标不只是借用凡人的力量打造一件承载自身所有的神器而已,赫菲斯托斯迎战那一天,她也会一同奔赴战场。

    她已经做好面对败亡的准备了……

    那些横亘在混沌中的陨落世界就是前车之鉴。

    它们不是一个两个而已,它们的队伍绵延无尽,数量多如海沙。

    它们在混沌中堆彻出两个字眼——绝望。

    当一个人面对绝望,千万不能抱有希望。这是克洛托为生灵编织命运的经验之谈。

    因为当你抱有希望的时候,希望消失的刹那绝望就会将你打倒。

    神殿之后的火山不间断有震耳欲聋的声响传入神殿。

    神殿之中的三位女神已经见怪不怪了。

    赫菲斯托斯和克洛托就没想过隐瞒。四人共居在一起,也隐瞒不住。

    但三位女神之中,可能只有克洛托知道赫菲斯托斯想要做什么,能隐约猜到他做这些事的目的。

    他在日夜不停息地锻造,打造一件件神器的同时也催生一个个权柄。

    这些权柄会被他放离利姆诺斯岛散入现世各处,令众神们使用它们。

    往后的日子里,他还会公开这一他洞悉的创世隐秘。

    赫菲斯托斯,他在竭尽所能加速现世成长的脚步。

    他要学那个过往世界中昙花一现的至高,在终焉来临之刻什么也不留下。

    他要点燃这个世界,令它成为连历史都被燃尽的废墟,成为彻底不能找寻到过往的世界。

    不成即死。克洛托甚至觉得,赫菲斯托斯会连废墟都不留下,将这个世界的灰尽一起带入永恒的不再苏醒的长眠里。

    这是可以确定的事情,克洛托已经准备好成为薪柴之一了。

    而在那之前,应该加速这个世界的成长,诞生更多的神祇,赋予它更多的、被燃烧的价值……

    ……

    人间。

    喀戎和幸运女神瑅喀共同圈出的领地里。

    现在这里有了人迹。

    经过喀戎和幸运女神的商谈,他们最终决定共同治理这里,共同抵御风险。只是原则上这片地域还是一人一半的。

    幸运女神瑅喀在周围的海岛上迁徙了很多人过来,在海边零零散散组成了不少村落,以打渔为生。

    喀戎已经三个月没有回来了。

    他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天出去游历,将领地诸多事宜交给了学生卡塔。

    老师不在,卡塔也负责和幸运女神瑅喀沟通。瑅喀是个不管事的,她只是把人带了过来。

    领地村落内所有大小杂事,都是卡塔在管理。

    他做的有条不紊,各项事物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他严格贯彻了瑅喀和喀戎对他的期望——安定、稳定、秩序、繁衍。

    连作为神祇的瑅喀都夸赞他:“是个会办实事的。”

    卡塔有两个住所,在村落集群的中心有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他和喀戎居住的草屋。

    晚上他会回到草屋,在这里等待喀戎归来。

    今晚下雨了,是个雨夜。

    卡塔在屋内留了一盏油灯,准备休息。

    他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老师今天应该不会回来。”

    和他预料的相反,草屋外传来敲门声。

    是喀戎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少年。

    少年生的白白净净,虽然没有穿戴金银,但是衣物的面料很好。

    卡塔出生于贫苦,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少年身上的衣物不是贫苦人能享用的,这是一个和他出生完全不同的人。

    喀戎将少年引到面前:“这是多米尼克,你的师弟。”

    “他心地很好,人也好学,以后你要多照顾他。”

    少年也不怕生,他将手抚在胸前,礼仪标准而极具观赏性:“晚上好,师兄。”

    ……

    夜已深,多米尼克被安排住下,早早睡了。

    卡塔则是在向喀戎汇报他认为重大的事情。

    “老师,衰老之神革剌斯来了,在我们领地旁边圈了一块地。”

    喀戎心下了然。衰老之神革剌斯是夜之女神尼克斯孕育的新神之一,是一个皮肤皱巴巴的小老头。

    眼下他表现的还算安分,所以还活着。

    喀戎浑不在意,他对卡塔说道:“不用管他,瑅喀可以应付。”

    说着他推开草屋的门,令风雨飘摇进屋内,然后去穿雨具。

    卡塔问他:“老师,你要出去?”

    “对,多米尼克就交给你了,好好教他,把我教你的都传授给他。”

    “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卡塔突然说起另一件事:“老师,财富教会的灯火已经熄灭很久了,财富之神普路托斯似乎出了不好的状况。”

    喀戎下意识停顿了一瞬。这一瞬过后,他就神色如常走进雨幕:“我知道了。”

    他走了一段距离,卡塔忽然在身后喊他:“老师!”

    他转身去看,发现卡塔已经出了草屋,站在屋檐下。

    “什么事。”他问。

    卡塔回应道:“我昨天看了天气,最近外面刮大风……”

    喀戎摆了摆手,他往前走去:“我知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星辰陨落

    喀戎此次出行是为了杀人。

    所以他才匆忙将多米尼克带了回来,才会选择在雨夜匆忙离去。

    约莫一月以前,占据人间最多信仰的神王宙斯的神殿里突然传出一道神谕。他给人间带来一个不可思议的好消息——凡是被从天而降的星光照耀之人,都能成为他的属神。

    这是何等振奋的好消息。

    凡是这道神谕流传过的地方,人们都不可抑止的手舞足蹈。他们点燃篝火,围坐在篝火前畅想自己的将来。

    凡人们都期盼被从天而将的星光照耀,每当流星女神阿斯忒瑞亚划过天际,他们就会停下来用期待的目光问候她。

    人间从未有这么一刻让凡人们的意志如此高度统一。

    他们的精神紧绷着,怀着对未来无限光明的期许。因为时局未定,一切就皆有可能,今日的凡人,明日的神祇,所以谁又比谁更加高贵呢?

    按理来说这是好事,是符合喀戎期许的。

    他想要拉近神祇和凡人之间的鸿沟,想要缩小神祇和神祇之间的差距。因为他自己就曾遭遇苦难,明白弱者是怎样的悲哀,所以他本能地想要维护弱的那一方,想要打破神祇世界无数年来权力和尊严上的不平等。

    也因为理解和同情,所以他也想要拉近神祇和凡人世界的距离,为此他收下凡人作为弟子,当他们的老师,教导他们。而不是和其它纵情声色的神祇那样,将凡人作为享受精神和肉体短暂快乐的工具。

    她们甚至在人间留下子嗣,还认为另一半和自己不平等,诞下的子嗣和自己也就没有多大的关系,是可以随意丢弃在人间的。

    令人诧异的是,回到神祇世界,她们也许并不是孤单一个人,她们也许有着另一半,有着自己的生活和子嗣。

    多么奇异。在同一个世界里,不仅人为划分出两个世界,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人或者说神祇表现也截然不同。人间仿佛有一种连神祇都不能抗拒的魔力,来到这里的神祇欲望都被放大了,她们放纵思想,解放天性,任由本能驱使着——像无智的野兽,也许还不如。

    而天界秩序井然,仿佛只有回到这里,神祇们才是自己,才能过自己的生活。

    而在神祇世界和凡人世界之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薄膜将这两个世界割裂了。

    所以天界的归于天界,人间的人间归于人间。在人间生育的子嗣,又如何能够追朔到天界呢?

    喀戎不能理解她们的想法。他受够了放纵,受够了放纵带来的苦难——让一个婴儿从诞生开始就注定苦难的一生,绝不是好玩的事情!

    而一个将放纵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成为常态的秩序,也一定是病态的。

    这样的秩序,它的统治也注定是病态的。

    可是……你生活在这个秩序之中,如果周围的人都认为是对的,而你认为是错的,那……你是什么?

    喀戎认为,是什么的都无所谓。

    是秩序就会腐朽,腐朽了,建立新的秩序就好了。作为建立新秩序的先行者,他只需要重点做三件事情——藏身黑暗、带去鲜血、点燃火种。

    虽然凡人成为神祇这件事很美好,是喀戎希望看到的。

    但是……

    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

    喀戎得到了一些消息——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频繁离开奥林匹斯神山,往人间走动。短短月余,已经有好几个国家换了国王,无一例外,他们的国王都换成了人神混血的所谓英雄。

    喀戎花了大半个月四处求证这些消息的真伪。

    很遗憾,都是事实。

    所以他不太能允许这次狂欢以喜庆收场。

    以异类的身份颠覆秩序本身就已经很困难了,现在秩序还要扩充它的班底,这不是更困难吗?

    喀戎善于找到矛盾的关键点。他一下子就锁定了关键人物——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

    他判断落下凡间的星光是很重要的东西,是此次狂欢需要的乃至是最重要的东西,而星光来源于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他一定是矛盾的源头或者重要的节点。

    杀了他,也许不能阻止,肯定也能拖延不少时间。

    而现在,喀戎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喜欢游走在奥林匹斯神山,围在神王宙斯左右。

    如果是往常,杀他并不容易。

    但现在,很容易。

    他在奥林匹斯神山和人间来往的次数太频繁,也太多了。

    喀戎整装待发,就要去奥林匹斯神山附近蹲守他。

    这一次他会离的很近,大胆地行为肯定会激怒神王宙斯,所以会很危险。

    他本来是想径直前往的,却突然想起了临行前弟子卡塔对他说的话:“我昨天看了天气,最近外面刮大风……”

    “刮大风……”喀戎咀嚼这个词,似乎品味出一抹不同寻常。

    鬼使神差的,他在无人的旷野里生了一堆火。他遵守和火焰神祇的约定,将三月以来收集的各种独特的凡人小物件都投入火中。

    为了这些条件苛刻的物件,他到底是花了不少心思。变化成凡人的模样四处打听所到之处凡人的死讯,看他们是不是安详死亡的。为了验证真伪,他甚至去了一趟冥界,于是本就数量不多的物件更加稀少了。

    火堆燃烧的极快,因为这本就不是一次正常使用。这是一场交易,也是一次祭祀。

    喀戎在灰尽中翻找,找到一个指环。

    他把指环捏住放在眼前,细心地去打量它。

    “时运?”

    “权柄!”

    真大方,喀戎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他想了想,最终将指环戴在了粗糙的食指指节上,然后花了一些时间适应拥有真正权柄的感觉。

    做完这一切,他隐秘地靠近大地中央的奥林匹斯神山,顺着地下的暗河躲藏在附近群山的一处山洞里。

    他在这里张弓搭箭,屏气凝神,然后安静地等待。

    这一切他都做的轻车熟路,毕竟不是第一次了。他熟悉流程,知晓怎样找到、创造视野绝佳适合埋伏的山洞,怎样逃离现场,这些他都有腹稿。

    当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在群星闪耀的夜色中离开奥林匹斯山的时候,从白天就开始等待的喀戎射出了他的箭。

    来自凡间的铁箭头缭绕死亡国度的将死气息,它在司掌星辰神祇绝望的抵抗中没入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一道通天彻地的雷霆撕裂夜幕,轰击箭射出的小山……

第一百二十四章:宙斯、赫拉、染血的双手

    “宙斯在等我?!”

    地底深处,面对漫天飞舞的雷蛇,喀戎只剩下无能为力。

    他连绝望的感觉都未曾升起,只来得及抬起手臂遮挡双眸,不敢直视夺目的银光。

    他以为自己死了。

    但是没有。

    他平安了,被送到地下暗河的最深处。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

    有人救了自己?喀戎皱眉回忆。在冷酷的雷蛇将要触碰到他的刹那,好像有一个虚影一闪而过?

    “你是谁?”喀戎在一瞬间警觉。

    没有人回答他,这里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回音和地下暗河里的流水。

    喀戎顺着流水往外走去。他轰开尽头的山壁,下方的密林就映入眼前。流水绕过他,跟随山势往下俯冲形成瀑布,他就站在瀑布从山腹里流出往下俯冲的起点。

    在喀戎破壁而出后,他脚下站立的地方就人为形成一个山洞,一个漫水的山洞。

    他往远方瞭望,看到前方就是大地中央标志性的奥林匹斯山。他离那里很远…很远…

    所以,喀戎知道自己安全了。

    他再次忍不住发出疑问:“你是谁?”

    ……

    “乌瑞亚?!”

    奥林匹斯神山,神王宙斯端坐在他的王座上,因为惊讶,一个古老的名字被他脱口而出。

    甚至有一瞬间,宙斯以为他的父亲克洛诺斯回来了。他下意识在周身环绕雷霆和电蛇,三柄长矛也在他身后若隐若现。

    作为人间信仰最大的主体,他更加强大了。从容坦然的气魄如渊似海,不可测度。

    很快他就收了威势,做出大胆的推断:“原来只是一抹余韵。”

    “不愧是你啊,乌瑞亚。”

    “够能忍的……”

    他向身后做出威严的询问和吩咐:“看清了吗?她是谁?”

    智慧女神雅典娜立刻在他身后应答他:“没有。乌瑞亚阻挡了我,我看不到。”

    “嗯。”宙斯坐在王座轻轻回了一声。

    他将放在大腿上的图绘拿起,继续翻看着。

    那是一张绘满天上群星的草图,简单勾勒的线条将群星分成大小不等的碎块,个别独特的星星还特地做了注解。

    宙斯一边看还一边念念有词:“阿斯特赖俄斯,他真是一个天才。”

    “他知道我是不会将大批的信仰都交到他一个人手里的,他就主动往星辰权柄里引入更多的人。”

    “虽然这样做他在短时间里会因为失去部分权柄变得弱小,但是长远来看,群星总体得到的信仰是增多的。”

    “最后受益的人还是他。”

    “为此他甚至愿意丢弃所有的势力,将恩赐群星归属的权利交给我,想要得到我的允许。”

    “可惜啊,可惜……”

    智慧女神雅典娜在他身后问他:“所以他是死了吗?他应该不至于死才对?”

    “父神不是给了他一道雷霆护身吗?”

    宙斯回头看她。

    他云澹风轻地说道:“这就是他能逃避死亡的理由?虽然我是神王,但是死亡可不归属我。”

    “而且,你不觉得这样也不错吗?”

    “他清醒了太久,是时候睡个好觉了。”

    “我知道的,他累了。”

    雅典娜突然觉得有一股凉气在冲击她的脑海。她低下头去,不敢让宙斯看到眼中闪动的智慧光芒。

    她应和着:“是的,他的确操劳太多了。”

    宙斯见状笑了笑,明明是笑,却给人霸道的错觉。

    雅典娜没敢看他的眼睛,不知道那双眼睛射出的目光是怎样的森冷。在那里面,蕴藏的是远比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司掌的冬天还要残酷冷厉的血腥。

    “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去找?”

    “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挑战神王的威严然后安然离去?”

    雅典娜打了个冷颤,她立刻答道:“我就去。”

    她步履匆匆,只想快些离开这属于众神的辉煌宫殿。

    她听到她的父亲,神王宙斯在身后命令她:“将她带回来,不管她是谁,又有谁在阻拦。”

    “我会亲自刑罚她,剥开她的皮,将血肉悬挂在奥林匹斯山的山崖上。”

    “我只会刑罚她一个人,你要是够聪明,就没人会阻拦。”

    离去的雅典娜立刻应答他:“我明白……”

    辉煌的神殿又安静下来。

    宙斯继续看着手中关于星辰的草图。

    他突然咒骂了一句,将草图扔到一边:“小聪明。”

    天后赫拉恰好从外面走进来,她边走边笑:“又是谁惹你了?”

    “阿瑞斯还是阿尔忒弥斯?”

    宙斯冷哼了一声:“雅典娜。”

    “她连自己的位置都拎不清。”

    “她真的是我和墨提斯的女儿吗?”

    赫拉笑了笑:“是你对她要求太高了。”

    “她还没见过血,让她在短时间里认清永生和永恒之间的差异是很难的。”

    “你应该平心静气,去引导她、接纳她,而不是一味指责,这只会适得其反。”

    宙斯低下头去:“赫菲斯托斯就没有她这样的条件……”

    当他抬起头,突然说起了另一件事:“阿斯特赖俄斯死了吗?”

    天后赫拉缓步走上她放在宙斯一旁的金王座,她坐上金王座,向一旁的宙斯伸出手。

    那只手上沾满了鲜血,紧握一挂雷霆。

    宙斯若无其事接过雷霆,赫拉又从另一只手上取过散发星光的星辰权柄。

    她递给宙斯:“我本来想要温和一些的,令他感受不到痛苦。”

    “可他都已经躺在山谷里虚弱无力了,还在咒骂我们,用怨恨的眼神诅咒我们。”

    “迫不得已,我只能花点力气从他的胸膛里去取。”

    宙斯随手将雷霆抛往大地,然后用一只手托起星辰权柄,另一只手去握住赫拉沾满鲜血的手。

    “他很聪明,能和我纠缠这么久。”

    “可惜啊,他既聪明又贪婪。全都想要却没有主次,到了该舍弃的时候,还抱有侥幸心理。”

    赫拉看了一眼地上绘画星辰的草图:“小聪明而已。奥林匹斯山不是以前了,我们也不是以前了。”

    “不能随便一个人空口白牙就能来分一杯羹。”

    她顿了顿:“对了,阿斯特赖俄斯策划的凡人登神,还要继续吗?”

    宙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浸在赫拉双手沾染的鲜血上。过了一会,他才缓缓开口:“有了星辰的权柄,还要那些凡人做什么?”

    赫拉反驳他:“可你承诺过,至少应该做个样子给那些观望的墙头草看。”

    宙斯从血红色中回过神来,他看向赫拉的眼睛:“那就等我心情好了再说。”

    说着他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伸出另一只洁白的手向赫拉发出邀请:“我的女神,让我为你洗浴。”

    赫拉笑了。

    她伸出指尖搭在宙斯的掌心:“乐意之至!”

    他们一起踏上天空,沉入云幕,两个人的双手都沾满污血。

第一百二十五章:驾驭陨落的世界

    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沉浸在火山的炽热和高温中。

    他在锻造,偶尔也站在历史的王座上眺望未来,看一看终焉是不是离他们更近了。

    料定终焉不能做出动作,他现在要大胆的多。在眺望的时候,他极力想要看到更远的未来,想要越过终焉的阻隔,看到毁灭之后的新生。

    但终焉就像是一团迷雾,将她前方的现在和她之后的未来划出了一条线,她似乎在挑衅着所有能预言的神祇——你们知道我来了,可你们又能怎样?你们……能面对我吗?

    逃避终焉、战胜终焉,成了所有杰出预言者最终的谜题。

    赫菲斯托斯不幸预见了她,也有幸预见了她,毫无疑问,她是敌人。

    突然,沉在火山岩浆中锻造的赫菲斯托斯放下了手中的黑锤。他转过头,目光穿过天幕,落在世界之外。

    他有些讶异:“乌瑞亚?他回来做什么……”

    他想了想,决定暂时放下手中的活计。他要看一看,克洛诺斯他们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发现。

    所思所想即是所为。

    赫菲斯托斯将手中黑锤丢入岩浆,又随手拉来历史的谜团遮掩身形。做完这一切,他就成了一个幽灵,一个不存在于现世物质中的幽灵。

    他行走在历史中,如同行走在世界的倒影里。

    他又停留在历史中,仿佛永远存在于现世的上一个刹那。

    当他在世界的尽头等待乌瑞亚悄悄归来,这位最初的山神竟然一无所知,径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这就是历史——它无法让人真正回到过去,却能令过去的时光出现在此时此刻。

    赫菲斯托斯光明正大的行走,他和乌瑞亚肩并着肩,两人的身形还偶尔重叠在一起。

    赫菲斯托斯相信在这样的状态里,就算乌瑞亚对他有所防备,也是没有效用的。

    因为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了解“历史”的全部了。

    就算是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也只能对他司掌的威能进行臆想和猜测。

    克洛诺斯可以用流逝的“时间”揣摩消逝的“历史”,但他终究不是“历史”,不是赫菲斯托斯。

    所以赫菲斯托斯可以不用小心翼翼的隐藏,他甚至可以站在乌瑞亚的位置,假装自己与他合而为一,从他的角度思考他的想法。

    ……

    三月以前的混沌。

    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和最初的山神乌瑞亚对坐在一起。

    他们享用瓜果和美酒,讨论所经残破世界的见闻,他们从历经岁月残留下的只言片语和破碎土石里窥探曾经,也争论谁的名讳更加强大,谁又是那个最能超越自身名讳极限的人。

    每到最后,他们都会相视一笑,然后互相夸耀对方,令讨论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离开现世以后,他们在大部分时间里都过着这种相互夸耀的生活。

    但是。

    他们并不是什么都不做的。

    他们每时每刻都在行动着。

    如果有神祇能在混沌中俯视整片残破世界的集群,就能看到极其骇然的一幕——一个残破世界挣脱了它那亘古不变的状态,它在运动!

    是克洛诺斯。

    他用他的伟力驱使着一个世界,令它势不可挡的前进。任何挡在他们座驾前的世界尸体都会被无情击碎,四散为碎片和尘埃。

    他们一直在一路向前,蛮横地冲撞!

    既没有深入地了解过去的世界,也不做休息和停留。

    他们早早就洞悉了所谓流浪的真相——更快的杀戮和积蓄更多的力量。

    在他们平日里对坐吹捧的石台边上就有一个山谷,山谷里零零散散横陈几具尸体。

    这些尸体和克洛诺斯、乌瑞亚两人有着相同的相貌,却有着不同的气质。他们是极古老时代里的流浪者、先行者,他们同样拥有克洛诺斯、乌瑞亚这两个名讳。

    现在他们都死了,成了存活之人攀登向上的资粮。

    突然,最初山神乌瑞亚畅饮美酒的手顿住了。

    一个眨眼后,他将送至唇边的美酒一饮而尽。他告诉石台对面的克洛诺斯:“小喀戎又动手了,这一次的目标是财富之神普路托斯。”

    “这个新神和德墨忒尔有不少联系。”

    “小喀戎还是一样藏在一处山洞里,利用我来躲避宙斯他们的搜寻。”

    克洛诺斯撇了撇嘴角:“能有多大的联系?难不成是我孙子?”

    乌瑞亚笑了:“不一定,可能真是。”

    克洛诺斯脸上的不屑消失了。他认真起来:“怎么回事?”

    乌瑞亚笑道:“我也不确定。这个新神是莫名其妙跳出来的。”

    “他四处扩张,惹了不少人。德墨忒尔也确实维护他。”

    “一半一半吧,他父亲是谁还没有消息。”

    “到底真相如何,可能只有将历史收入掌心的赫菲斯托斯知晓了。”

    克洛诺斯沉默片刻。他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断崖向山谷下方望去,下方的几具尸体杂乱躺着,死状各异。

    这是很奇特的感觉——看着这些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很容易联想到自身的死亡。

    克洛诺斯在断崖上向乌瑞亚说道:“上一次特里同死亡,我就没理会,也就没让你出手。”

    “这一次我还要不管吗?”

    “你说也是奇怪了,我在的时候,现世不管怎么斗,所有人都能活的好好的。”

    “我一走,他们就自己内斗起来了。”

    “老友,你说我该不该管?”

    乌瑞亚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你管不了的。”

    “他们安稳了太久,个个都觉得自己的羽翼丰满了,都想要争取更多。”

    “不仅自己要争,还要给儿子女儿争。你管他们,是不是要连他们的儿子女儿一起管?”

    “以后你的儿子还会有孙子,他的孙子又会有孙子,你打算管到几时?”

    “照我说,你把小喀戎看好就行了,奥林匹斯山那几个都是功成名就的。”

    “只有小喀戎,你当初可什么都没给。他又没有天赋,也就只能浑浑噩噩过了。”

    “早些年要不是我看着,他要么喂狼,要么被赫利俄斯那蠢货儿子整死。”

    克洛诺斯想了想问道:“如果将菲吕拉解封,喀戎会不会好受一些?”

    “有用也没用。”最初的山神回答克洛诺斯。“菲吕拉这个人太澹薄了,她要是有心,也不会在喀戎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他丢弃。”

    “喀戎又不神异,这是要他死啊!”

    “那时候确实太澹薄了。”克洛诺斯叹了一声,似乎意有所指。

    说着他显出了时间的长河,从中引了两道河水递给乌瑞亚:“老友,只能麻烦你走一趟了。”

    乌瑞亚挑了挑眉:“都是给谁的?”

    克洛诺斯转过身去:“我可怜的儿子,还有……瑞亚。”

第一百二十六章:我也不会!

    在喀戎伏击星辰之神阿斯特赖俄斯后,将他从漫天雷电中拯救的人就是乌瑞亚。

    宙斯的判断没有错,乌瑞亚的确是用留在现世最后一抹余韵将喀戎庇护的。

    但他很难想到,乌瑞亚的确也回来了。

    他将在雷电中损耗的余韵补充,就又有了一次干预现世的机会。

    赫菲斯托斯看的出来,乌瑞亚还能借此窥视现世。他虽然离去了,但是他仍然在留意现世,躲藏在暗中观察谋划。

    赫菲斯托斯跟随他在山脉中穿行。

    他们找到了喀戎。

    喀戎也在等他们。

    他停留在一条小河边上,对着头顶柳树垂入水中的枝条发呆。

    身后传来动静,他转身去看,认出了曾和克洛诺斯一起站在高天之上的乌瑞亚。

    喀戎对乌瑞亚并无恶感,但他不想和名义上的父亲克洛诺斯扯上关系。

    “这份情我会还的。”喀戎说道。

    他仅用一句话,就将两人本来亲密的联系变得疏远。

    乌瑞亚没有多谈,他走到小河边上,站在喀戎身旁。

    喀戎的目光始终跟随乌瑞亚的位置移动,停留在他身上。他在等,等乌瑞亚说出他的目的。

    平缓流动的河水上有两人的倒影,半人半马的喀戎身形要高大不少。

    乌瑞亚看着倒影,他突然说道:“你又长大了不少,比以前还要高大。”

    “等你的身体不长了,一定是威武精神的样子,会比我要强。”

    乌瑞亚的转折委实太过生硬了,喀戎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他和乌瑞亚并不相熟,对他的大部分了解都来源于稀少流传于众神口中的闲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仅此而已。

    唯一一次见面,就是乌瑞亚和克洛诺斯同立高天的时候,在那之后,他们就离开现世了。

    喀戎选择继续保持他对待陌生的态度:“您是最古老的山神,不敢和您相比。”

    乌瑞亚扫了一眼喀戎,他又看向水面,欣赏垂落的柳树枝条。

    “你在埋怨克洛诺斯。”他肯定的说道。

    他顿了顿:“你也应该埋怨他。”

    “如果你轻而易举放下了,我才感到失望。”

    “那证明你的嵴梁已经被打断了,就是个站不起来的废人。”

    “我没有,山神不要污蔑我。”喀戎平静的说道。

    “是没有,还是不敢?”乌瑞亚紧随其后,他姿态平静,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也没有要喀戎回答的意思:“是不敢,对吧?因为我在这里,你不信任我。”

    “但我可以告诉你,大可不必。”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更爱你。”

    说着他看向喀戎:“你觉得是为什么?”

    喀戎不能理解乌瑞亚为什么突然谈起这些,他心里不太想听,嘴上又是另一番说辞:“为什么?”

    乌瑞亚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小河水面,缓缓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认同吗?小喀戎。即使我们是神祇,婴儿时期一样是弱小的。”

    “只有野兽和怪物才能在一出生就拥有离开父母独自生存的能力。”

    “你知道火神赫菲斯托斯的,如果当年他在奥林匹斯山被扔下后,没有海之女神泰希斯,没有他的养母欧律诺墨,他早就死了,又哪里来的今日荣光。”

    “但你好像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一出生就被你的母亲菲吕拉抛弃了,而你却能意识懵懂的活着。”

    “可你那时候偏偏看不明白,要去挑战赫利俄斯的儿子法厄同。”

    “我记得你在烈日下奄奄一息的样子。”

    “你明明早该死了,可就是顽强的活着。”

    “小喀戎,你觉得是为什么?你是怪物吗?还是野兽?”

    喀戎没有应答。

    过了一会,他就自嘲起来:“如果我是就好了,那样顽强的生命力,永远不会迷茫,只为生存而用尽每一分力气。”

    他又沉默了一会,缓缓对乌瑞亚说出两个字:“谢谢……”

    相貌沉稳的乌瑞亚将目光从水面移开望向喀戎。

    他悠悠谈论:“我没有子嗣,又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你就是我的孩子。”

    “虽然我没有给你权势和地位,但却把我最宝贵的东西教授你了。”

    “你现在终于能认清自己,终于能离开我,像成年的野兽那样独行。”

    乌瑞亚说到这里有了转折,他突然问喀戎:“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挑衅宙斯,你应该知道,他为了神王的威严,会毫不犹豫地杀你。”

    喀戎没有选择回答。他迈动四蹄踏入小河,折了一条垂落水中的柳枝。

    他倒提着柳枝,像是提着宝剑,直勾勾地望向遥远天际奥林匹斯山的轮廊。

    他突然看向乌瑞亚,手中柳枝勐然上提——蜿蜒的河水被分开了,并非分流,而是一刀两断。

    此刻,他表露的决心就是最好的回答。

    乌瑞亚沉默了片刻,他摊开手,两道水流在他掌心盘旋。

    他从中取了一道,弹指一挥,水流就消失在奥林匹斯山的方向。

    他将剩下一道水流抛给喀戎:“看样子我救不了你,你也不需要我救……”

    “拿着吧,你父亲给你的。”

    水流在空中千变万化,好似不可捉摸的时间本身,可当它落入喀戎手中的时候,就定型成一把战斧。

    喀戎握着它,仿佛听到了时间流动的声音。他往前方看去,一条大河自远方蜿蜒流来,进入他的视界。

    “时间……”喀戎呢喃着。

    他似乎在时间长河的上游感受到了另一把战斧的存在,那才是手中战斧的本体。

    他有种感觉,手中的战斧能借用那把战斧的力量。它似乎能斩断过去,被它杀戮的神祇将不再陷入长眠,而是迎接死亡,再没有归来的可能。

    他回过神去看乌瑞亚,却发现已经不在了。

    在柳树下,早已只剩他一人。

    他忍不住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我好像……不太会用斧头?”

    赫菲斯托斯坐在柳树纤细的枝条上望了他一眼,他手里有笔和纸,已经将喀戎手中的战斧画出草图。

    他轻笑了一声,也不管喀戎能不能听见:“我也不会!”

第一百二十七章:被盗走的三万年时光

    刚一回到利姆诺斯岛,赫菲斯托斯就开始锻造。

    期间天后赫拉传来消息,时光女神瑞亚已经离开奥林匹斯山去大地上散心了。

    赫菲斯托斯没空关注那位女神,最近,他在锻造这件事上花了很多时间。

    克洛诺斯战斧的草图被他挂在火山的崖壁上,时不时就要看一眼,然后细细构思、揣摩战斧力量的形态。

    克洛诺斯的战斧可以磨灭过往,令被它杀死的神祇失去归来的可能。

    只是神祇们的力量形态千变万化,这种“杀死”并不彻底。

    一些强大的神祇即使失去了过往,她们的意志也不会消逝。经历漫长的岁月,他们总有归来的可能。

    哪怕……那时已无人再记得她们。

    因为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并不能完全抹去一个人的过往,或者说——神祇的过往。

    只要她们还能抵御克洛诺斯,哪怕只能坚持一时半会,克洛诺斯就不能真正地杀死她们。

    因为只要她们还能抵御,就意味着根源之间的差距不是绝对,时间的力量想要抹灭她们的意志,就必须碾压她们所象征的根源。

    所以击溃容易,杀死很难。

    而对强大的神祇来说,击溃是无效的,不过是一场另类形式的长眠。

    她们的意志会被根源所庇护,等待下一次归来直至世界陨灭、根源失落。

    只要——她们认为自己是永恒的,不在长眠中认为自己死去,然后永远沉睡、沉睡……

    但在这个世界上,能抵御伟大者克洛诺斯的,又有几人呢?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现境战斧还在克洛诺斯手里一天,在这一天里它就仍然是现世之中最为顶端的几件神器之一。

    赫菲斯托斯想要复现它,或者说——彷制它。

    赫菲斯托斯不掌握时间的力量,为了让彷制战斧的威力更接近真品,他已经往里添加了数十种不同权柄的力量。

    连历史他都加了进去,只为孕育出足够优异和奇诡的权柄。

    这样的孕育不是一次,而是很多次。

    因为每一次,赫菲斯托斯打造的都只是彷制战斧的一部分。光是斧柄,他就拆分成几十个来铸造。

    这些散件最后会被拼凑在一起,携带不同的新生权柄组合为一把完整的战斧。

    这柄彷制战斧是赫菲斯托斯打造过的神器里最为繁琐的,它只是一把斧头,却要携带数百种不同的权柄。

    以数量弥补质量,赫菲斯托斯希望它的威力能达到真品的程度,哪怕只是在毁灭力上能达到就足够了。

    他开始有些期待这柄战斧被人紧握的样子,如果那人能更进一步,将战斧上携带的权柄尽数掌握,然后更进一步,统合所有……

    那样的光景,难以想象!

    火山中涌动的火焰漩涡平息了,赫菲斯托斯打算休息片刻。

    克洛托在中途送来一个木质的托盘,它漂浮在岩浆上,上面有酿制的玫瑰酒和精美糕点。

    赫菲斯托斯饮了一口美酒,像往常一样借助历史窥探未来和终焉。

    “嗯?”赫菲斯托斯惊疑了一声。

    他看到终焉和现在的距离靠近了——她将会更早到来。

    这个距离还在不断被拉近!

    有人在盗取未来的时间!

    赫菲斯托斯顺着时间长河里荡起的涟漪一路望去,立刻找到了扎根在现世的漩涡。

    漩涡中倒映一位女神的容颜,是司掌时光的女神瑞亚。

    “搞什么?嫌死的不够快?!”

    赫菲斯托斯没有犹豫,他——降临了!

    但他并不是最快赶到的那个人。

    荒山神庙里,有神祇先到了。

    还是两位。

    黑色斗篷和迷雾将面容遮掩严实的哈迪斯立在神庙之中,他行过的所在,冥国的将死寒气将地面凝上霜花。

    而在神庙的角落,虽然没有人影,但是活过来的黑暗却在蠕动着。

    哈迪斯和厄瑞玻斯此刻没有半分隐瞒,他们的威势是辉煌的,肆意展露他们的根本。

    在他们对面,雍容的时光女神瑞亚捧着一面镜子,饶有兴致地打量哈迪斯,打量……她的子嗣……

    她手中的镜子没有镜面,原来的镜面成了漩涡,漩涡的另一头就是时间的河。

    赫菲斯托斯进了神庙,立刻就吸引了时光女神瑞亚的目光。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着三人挨个点名:“万物的终结厄瑞玻斯,将至未至的死亡哈迪斯,历史赫菲斯托斯。”

    “都是明面一套,暗地里又一套啊。”

    瑞亚说道这里笑着在神庙中四处张望:“还有吗?”

    “还有人来吗?”

    哈迪斯慢悠悠接她的话:“没有了,母亲。”

    “你该停手了,你根本不了解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不了解?你是说提镰刀那位?”瑞亚笑了笑,语气半是无奈半是自嘲:“我怎会不了解呢?”

    “我和你父亲都象征时间,他是时间的过去,我是时间的未来。”

    “提镰刀那位,我比你早发现不知多久,大概你还没出生我就发现了。”

    “不了解的,应该是你父亲才对!”

    角落蠕动的黑暗里,司掌黑暗的厄瑞玻斯突然插话:“那你就是自找麻烦。”

    赫菲斯托斯则是冷眼注视眼前一幕。他发现了重点——瑞亚不是强大神力,她跌落谷底,却没有选择爬起来。

    他问眼前雍容的女神:“祖母,那你的目的呢?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乌瑞亚回现世走了一趟,将克洛诺斯分出的时间交给你了。”

    “你完全不需要现世的时间就可以重回巅峰。”

    “所以你为什么不使用它?”

    时光女神瑞亚丝毫不见慌乱:“如果我使用了,圆满的我又该怎样才能盗取现世的时间呢?”

    这样的回答令人意外。

    赫菲斯托斯面色一瞬间冷了下来:“祖母,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同样立于神庙的哈迪斯更加直接,他手中已经握紧长矛,兜帽下的眼睛闪烁幽幽寒光。

    神庙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和瑞亚没有关系,她只是笑了笑:“我大概是受够了,在时间的河里,多变的未来竟然和既定的过去一样没有支流。”

    “我是时间的未来,这样的结果未免也太令我失望了。”

    说着她看向哈迪斯:“我的长子,我想要逃离这里了,混沌中是那样的孤寂,你介意我带走现世的‘一点点’时间吗?”

    哈迪斯冷哼了一声:“是接近三万年的时间!”

    瑞亚明媚的笑容变得更加欢快:“那又怎样,如果我不克制,就不止三万年了。”

    “还是说……你想弑母?”

    “你敢吗?你了解时间吗?”

    她挑衅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人:“在你们送我进入永眠以前,你们觉得我能将提镰刀那位拉到现在来吗?”

    “你们觉得,我能吞噬多少现世的时间?”

    “要用命和我赌一局吗?”

    神庙里沉默下来。

    蠕动的黑暗第一个退走:“你不可能永远保持虚弱的状态。”

    “你总有忍不住哪一天。”

    “防备我吧,即使是在混沌之中。”

    “你重回巅峰之日,就是你死期将至。”

    赫菲斯托斯是第二个。

    他叹了一声:“瑞亚,三万年是底线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瑅丰

    【时光女神瑞亚带走现世近三万年的时间去往混沌,其后果未知、不可预测。】

    八年之后,利姆诺斯岛。

    岁月史书之上,赫菲斯托斯如同学者一般提笔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凡人史官记载的历史支离破碎,真假难辨。但赫菲斯托斯作为司掌历史的伟大者,自然可以无所顾忌。

    他可以不止于记载一段历史,还能在岁月史书上记载它们发生的因由。

    他在岁月史书上继续写道:

    时光女神瑞亚离去以后,神王宙斯就撤散她在凡间的神殿,原本对时间的敬畏汇聚到这位神王身上,他的威势变得更加辉煌和浩大,隐约之间,这位占据人间绝大数信仰的神王快要触碰到伟大者的门槛了。

    虽然现在的他每前进一步,都会比以往的每一步更加艰难,他成为的伟大者的可能是非常渺小的。

    但是,这并非绝无可能。作为神王,宙斯不只有信仰,他还有许许多多隐藏起来的力量。在成为伟大者的道路上,离终点的距离还剩下多少,这是只有宙斯本人才能知道的事情。

    他的祖母,伟大者大地女神盖亚绝不相信他明面上所展露出来的。

    而且,信仰力量的极限在哪里,至今都是一个未揭开的迷……

    女神盖亚显然不想再出现新的后来伟大者了。

    为了牵制宙斯,她将其持有神器生命宝瓶里的水源一饮而尽,然后离开大地深处去往天空。

    生命宝瓶拥极不可思议的力量,在世界蒙昧、大地上还未有人迹的岁月里,作为第一位诞生的原始古神,大地女神盖亚就是用她创造了永生的人类,亲手缔造了被称为黄金的时代。

    生命宝瓶的具体来历已不可探查,只知晓宝瓶内每万年就会凝聚一滴甜水。

    那是孕育的力量……

    后来,天空之上发生规模极小但威势极为浩大的神战,部分天空变为藏青色,其内有琉璃色泽的鲜血洒落大地。

    显然,大地女神盖亚和后来者天神乌拉诺斯谈崩了。她们的见面以不欢而散收场。

    她们交战期间,最早诞生的几位原始神明之一,深渊神塔尔塔洛斯突然出现,偷袭了天神乌拉诺斯。

    等待数千年之久,自天神乌拉诺斯强行打开深渊释放自己的巨人儿子们,给予深渊明面上的羞辱后,深渊神塔尔塔洛斯终于得以报仇雪恨。

    再后来……饮下生命宝瓶中全部甜水的女神盖亚与深渊神塔尔塔洛斯交合,生下司掌风暴、扭曲、掠夺、野兽和混乱的子嗣瑅丰。

    瑅丰生来就被赋予了使命——制衡宙斯,抵制他的信仰。

    他也生来不凡,一出生就是强大神力。他有一百个头颅,各头或如狮、或如豹、或如牛、或如野猪,百兽云集,穷尽凶相,当中的头颅是人形,能言语。有一百双如蟒巨臂,人身蛇尾。

    他是个巨人,刚一降生就并不脆弱,能主动去觅食。

    不过……他似乎并不听话,盖亚赋予它的使命至今没有进展。

    ……

    赫菲斯托斯突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女声在她耳边低语。

    “不倦的火,德行斐然、远离凡俗喧嚣的真正神明,请可怜我吧,给予我无私的恩赐。”

    “您的仁慈和宽容是如此远播。”

    “艾奇德娜求你,请将火焰赐予我和我的孩子们吧!”

    “没有您的首肯,我从不敢擅自动用您对凡人的恩泽。”

    “请您相信,我是如此的无辜。众神因为我的丑恶而抵制我,令我只能居住在地下深处潮湿的洞穴里。”

    “这里是如此阴暗狭小,难道我和我的孩子们生来就该居住在这里吗?”

    “我知道自己生来就是罪恶的,故此不敢向您奢求更多,只求您……能将火焰允诺我的孩子们……”

    “我的孩子刻耳柏洛斯能从口中吐出火焰来,他现在是地狱门的看守。”

    “我常教导他,不要擅自从口中吐出火焰来,因为世上的一切火焰都归属于您。”

    “他也的确是如此敬奉您的。”

    “但他已经是冥界的看守了,没有了火焰,他只是一只再平常不过的野兽。”

    “不倦的火,艾奇德娜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您了……”

    赫菲斯托斯静静听她的诉求。

    祈求的声音消失后,他就从“边境”宝库取出一柄短矛。

    赫菲斯托斯将短矛锋利的那头置入神殿熊熊燃烧的火盆里,尖头被点燃了,烧起了火焰。

    他勐地一掷,燃烧的短矛就扎向人间,钻入大地。

    人间,黑暗潮湿的地下洞穴里。

    洞穴里本不宽大,还挤了很多体型庞然的怪物。有一百个头颅的巨龙,九个头颅的大蛇,也有三个头颅的恶犬,躯体刚强的勐狮。

    无一例外,这些怪物都安静匍匐,聆听中央人身蛇尾不着片缕的美艳女子虔诚祈祷。

    能站在中央的还有一个人,一个男性。他有一百个头颅,有一百双如蟒巨臂,人身蛇尾。他就是瑅丰,大地女神盖亚和深渊神塔尔塔洛斯的子嗣,不为现世任何神祇特别是神王宙斯所容。

    他们是神祇,也是怪物。

    艾奇德娜的祷告结束了。站在中央的瑅丰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她……应答了吗?”

    人身蛇尾的美艳女子难掩落寞:“没有……”

    “我早该想到的,没有神祇会接纳我们……”

    黑暗的地底洞穴里,气氛变得压抑、沉闷。

    似乎是受不了压抑的氛围,边上的三头恶犬不再匍匐,他缓缓站了起来,口吐人言:“母亲,不要求他。”

    “就算不能使用火焰,我一样能看守地狱门,一样能完成哈迪斯的命令。”

    “总有一天,我们能融入冥界,不再困顿于地下……”

    人身蛇尾的美艳女子叹了一声:“太难了,不能喷吐火焰,你无疑是放弃了最大的本领。”

    “哈迪斯不会需要这样的你……”

    洞穴里响起百兽一齐低声嘶吼的声音,令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中央的瑅丰身上。

    他百兽中央的人形头颅缓缓开口:“我会想办法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地狱门

    瑅丰话音落下的瞬间,洞穴里就陷入寂静。

    怪物们不敢张口,只有人身蛇尾的艾奇德娜敢于问他:“你要做什么……”

    瑅丰牵强地笑了一声:“你别忘了,盖亚孕育我的目的是让我和宙斯为敌。”

    “我也的确有那样的力量。”

    “宙斯的势力是何等庞大,如果能避免我自然愿意避免。”

    “可是……如果只有战斗才能不被歧视,那战斗就是不可避免的。”

    艾奇德娜有些哀伤:“也许我们生来就是错误……”

    “盖亚女神创造了这样的你,想来早已预见了。”

    “这就是宿命啊!”

    洞穴里安静下来。怪物们神思不属,想着各自的事情。

    等他们回过神,洞穴里突然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柄深深插入地下的短矛。

    瑅丰第一个发现了它。他蛇尾游动缓缓靠近,强忍着惊骇观察。

    短矛平平无奇,用凡间的铜块打造。他顺着短矛往上看,一个笔直的小洞从地表直通他们所在的洞穴。

    一束光芒从小洞射了进来,是如此耀眼。

    瑅丰又低下头去看短矛,他感到茫然,口中呢喃着:“我竟不能察觉?!”

    少许,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勐地弯腰将短矛拔了出来。

    短矛拔出的刹那,火光就炸裂开来。在短矛的尖头,火焰熊熊燃烧着,形貌骇人的瑅丰举着它,如同一个怪物举着火把。

    虽然没有人大声说话,地下的洞穴里却突然变得嘈杂。

    各种低微的声音从这些不安扭动的怪物身上散发出来。

    这些低微诡异的声音似乎在孕育一场风暴,它们在最后汇成瑅丰一声勐地怒吼:“都在等什么?!

    “还不行动起来!”

    “冕下不奢求回报,难道你们就连敬意都失去了吗?!”

    瑅丰神思不属地走动着,紧密发布他的命令,他先是指着拥有一百个头颅的巨龙:“拉冬,你去地上世界找柴薪,要快!绝不能让火焰熄灭。”

    然后又指着三头的恶犬:“刻耳柏洛斯,你去准备令冕下满意的祭品,都要最好的!”

    “算了。”他又望向人身蛇尾的美艳女子,声线变得柔和起来:“艾奇德娜,你亲自去吧。”

    “理应如此。”人身蛇尾的女子喜笑着回答,欢乐在她那美艳的脸颊上不可抑止的荡漾。

    “其他人,随我祷告。”瑅丰命令着,率先双手合拢做祷告状。

    怪物们紧随其后,一齐匍匐在地上。

    他们的父亲,瑅丰在闭眼前望了一眼那射出光芒的小洞,他心中无法抑制震撼:“不倦的火……”

    “原来强大神力之间差距变得更大了吗?”

    “就是神王宙斯也不过如此吧?”

    ……

    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继续书写着。

    他笔锋一转,突然写起了另一个人:

    艾奇德娜的家境可谓显赫之极,她的父母分别是海之愤怒福耳库斯和海之危险刻托,两者都是原初海神蓬托斯和大地女神盖亚的子嗣。

    但艾奇德娜是不幸的。

    她上半身是美艳的女神,下半身却是蛇尾,她由此不能享受女神的殊荣,只能被称为怪物。

    更不幸的是,凡人对神祇不只有信仰,还有诋毁和厌恶,这些来自信仰的附属品在艾奇德娜降生之初被其父福耳库斯汇聚,然后融入艾奇德娜幼小的躯体之中。

    福耳库斯的本意是另辟蹊径让家境变得更加显赫,到头来却酿就悲剧。

    艾奇德娜成了信仰糟粕的收容之所,这些糟粕不曾带给她力量,却给了她折磨。

    更不幸的是,她被众神发现了秘密……

    她被勒令只能居住在地底阴暗潮湿的洞穴里,从此献给众神的信仰分为两股,糟粕往地下沉降,纯粹的信仰则升上高天供众神取用。

    艾奇德娜只能忍受着。

    自此众神之中取用信仰者也分为两派,一派来者不拒,连同信仰和糟粕一起取用,另一派……

    艾奇德娜本来是忍受的,直至大地女神盖亚降生了瑅丰。

    她终于学会祈求,学会去改变现状。

    她似乎在瑅丰身上找到了共同的话语,于是成了瑅丰的妻子,生下了众多形貌怪异却有神祇本质的野兽。这些野兽也许不能称他们为野兽,他们拥有智慧,只是甚少人言。

    他们一家生活在地下的极深处,远离不死的众神和短命的凡人所在之地。

    瑅丰的实力很不错,偶尔能大着胆子带艾奇德娜去人间透气。

    他们化作两条大蟒在人间游走,在密林里肆意交合,享受地上自由的空气。

    瑅丰的选择是对的。宙斯作为人间信仰最大的主体,他的威势日渐辉煌,绝不是初诞生的瑅丰能抗衡的。

    可惜,有人不会让瑅丰如愿,他的美好时光所剩无几了。

    作为大地女神盖亚耗尽生命宝瓶的底蕴才降生的神祇,他的潜力很不错。如果他能在经历风浪之后仍然保持对我的好感,不将我划归众神里去。

    那么。

    因为他的智慧,我愿意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写到这里,赫菲斯托斯翻开了岁月史书的新篇章,他重新起头,写了另一件事:

    作为同母所生的兄弟,哈迪斯大概绝对愿意宙斯登临伟大,他和女神盖亚的碰撞在所难免。盖亚想要制衡宙斯,哈迪斯会是最大的阻碍。

    但在那之前,哈迪斯看来还是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

    因为时光女神瑞亚离开现世,奥林匹斯山势力削弱,所以他近来在人间修建了一道门户,通过门户,有不同的小径可以抵达冥界。

    这是只有亡者才能行走其中的道路,误入其中的凡人将永不归来。

    这件事本来极有阻碍,大地女神盖亚是第一个反对的。她很难允许后来的伟大者继续扩张下去,这有可能会威胁到她最初生灵的地位。对她来说,天神乌拉诺斯就是前车之鉴。

    但是,哈迪斯翻遍冥界漫长岁月积蓄的所有灵魂,用那些三千梦神从土里刨出的老物件说服了我,克洛托需要它们……

    不仅如此,哈迪斯还高调的接纳了刻耳柏洛斯,令它镇守位于人间和冥界的地狱门,不容许误入其中之人走出来,包括那些颇受父母宠爱的半神。

    看样子,他要有大动作了。

    他似乎想要将冥界和现世紧密联系在一起,彻底成为付出代价也不可割裂的一部分。

    这件事也许和灵魂有关。这样做以后,他将在终焉来临之际不可逃避。

    我很期待。

第一百三十章:我们是仁慈的!

    与此同时,人间。

    近来人间出现了一个很传奇的人物,他的名字叫做忒瑞西阿斯。

    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凡人,却能和那些拥有神祇血脉的英雄们相提并论。

    他的传奇之处来源于一件事情。

    在约莫七八年以前,他在密林中行走,遇到了两条正在交合的巨蟒。

    大蛇没有理会他,而他出于恐惧,用随身携带的手杖打了一下两条巨蟒。

    这一行为似乎触怒了巨蟒,自此他由男人变为女人,并以女人的身躯生活至现在,期间还曾诞下子嗣。

    她因此而传奇。

    现在,她在密林之中又遇到了那两条正在交合的巨蟒。

    她既恐惧又兴奋:“我打了你们之后,竟有魔力改变打击者的本性,那么我再来打你们一下!”

    说着她取出随身的手杖,小心翼翼地又打了一下。

    交合的两条大蛇似乎通人性,其中一条更为庞大气势也更为阳刚的大蛇竟然立了起来,嘶嘶地吐着红信子。

    忒瑞西阿斯仿佛在它眼中看到了怒火,那是只有人才能表现出的情感!

    她双腿打颤,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但是,她没死。

    另一条更为娇小的大蛇盘在发怒的大蛇身上,他们互相吐着信子,仿佛一男一女正在交流。

    不一会他们就离去了,发怒的大蛇在离去前还给了忒瑞西阿斯一个她能看懂的恼怒眼神。

    大蛇离去以后,忒瑞西阿斯就发现自己又变回了男儿身。

    他回到城邦,大肆吹嘘他的英勇,也因此变得更加传奇。

    传奇到……他的故事已经流传至奥林匹斯山,传入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的耳中。

    他们端坐在王座上,饶有兴致的谈论着。

    虽然在谈论,但是目光却偶尔瞟向大地上那道通往冥界的门户。

    正谈论着,宙斯突然打了个趣儿:“我敢打赌,你在爱情中得到的享受一定比我得到的要多的多。”

    赫拉立刻反驳他:“那可未必,我倒是觉得妇女享受不到男子那样多的乐趣。”

    宙斯大笑了起来:“我不这么认为。”

    “人间不是有个奇人吗,召他来?”

    “那就召他来!”赫拉也笑了起来。

    彩虹女神尹里丝很快就把忒瑞西阿斯带来了。

    他感到不可思议,作为一个凡人,他竟然因为这样的原因到来诸神的殿堂。他的上方就是端坐的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他们的身侧弥漫着统率天地的威严。

    这令忒瑞西阿斯不敢抬头,只能战战兢兢跪在下方。

    两位崇高的神祇要他分辨,他又如何分辨的清楚。

    他在下方权衡许久,终于权衡出一件事情——神王宙斯是至高无上的,天后赫拉只是陪衬。

    于是他开口了,而他的话语是令人信服的:“崇高的天后,我觉得爱情给予女子的快乐要比给予男子的多十倍不止。”

    忒瑞西阿斯是跪在地上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额头已经极力贴近地面。

    上方的赫拉和宙斯闻言一起笑了起来。

    赫拉笑骂道:“又是个不开眼的,作为惩罚,我就剥夺你的视力吧。”

    神王宙斯却是笑道:“那作为奖赏,我赐予你预言的才能。”

    他说着向殿外呼喊:“尹里丝,送他回去。”

    神殿又只剩下宙斯和赫拉两个人。

    两人的笑容不再,变得平静、冷静,仿佛刚才的一切欢声笑语都是假象一般。

    宙斯语气幽幽:“看清了吗?”

    “看清了,是瑅丰和艾奇德娜没错。”赫拉答道。

    说着她又问道:“该怎么办?”

    “他们很有可能是在传播信仰。”

    宙斯叹了一声:“我也苦恼啊。”

    “盖亚喜欢乱来,哈迪斯也是……”

    他突然问赫拉:“你说……艾奇德娜恨我们吗?”

    赫拉笑了笑:“恨有用吗?”

    宙斯也笑了起来,他边笑边作答:“是啊,恨没有用,只有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说着他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远远瞭望耸立在大地之上的地狱之门。

    紧接着话锋一转:“信仰是个好东西啊,阿斯特赖俄斯送了我一份大礼。”

    “他的计划可以实施了,我们和哈迪斯争一争。”

    赫拉也从金王座上站了起来,立在宙斯身后。

    “那就争一争。”她说道。

    说着她转头望向宙斯:“你的预言才能已经可以赐予了吗?”

    “需不要让凡间的神殿对这方面的信仰进行倾斜?”

    宙斯思考了片刻:“不用。”他说道。

    “与其一件一件成就,不如一起成就。”

    “这样还要隐秘一些。”

    赫拉又问道:“坦塔罗斯你已经确定放弃了吗?”

    “他是如今凡间最大的国王,坐拥最富饶的土地。”

    “关键他还信奉你。”

    “这样的人,说放弃就放弃了吗?”

    “你选定的珀尔修斯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一个未知数啊。”

    这一次,宙斯回答的很快。

    “坦塔罗斯是必须放弃的,在那之前,可以给他一些平时不方便做的活计,让他物尽其用。”

    “他终究不是我的子嗣,只是一个打着我旗号的凡人。”

    “而且他太有野心了,和海洋那边也搅合在一起。”

    “至于珀尔修斯……他就算是个傻子,我也能让他登上那个位置!”

    “希望他以后不要自作聪明。”

    赫拉笑了笑:“他是你的子嗣,你舍得?”

    “杂血而已。”

    赫拉有些感慨:“所以我才不想放弃坦塔罗斯,他作为一个纯粹的凡人,光是打着你的旗号就能压的地上诸国抬不起头来,要是你允诺了,那还得了?”

    “而且他确实好用,传去人间的神谕他都能办的很出色。”

    宙斯点了点头:“我知道。”

    “但我还是那句话,他太有野心了。人间不需要一个完整的国度,所以也就不需要他。”

    “而且我刚好需要一个对凡人的警示来震慑他们,告诉他们神祇和凡人的界限决不容许跨越,即使那个人身上流淌着我的血脉。”

    “世人都以为坦塔罗斯是我的子嗣,他也足够分量,这很不错。”

    赫拉闻言笑了起来:“然后还需要一个珀尔修斯,用他的遭遇来告诉凡人,我们是仁慈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左右逢源的深渊

    人间。

    坦塔罗斯如今是人间最大的王,他的财富最多,军队也最善战。

    他的风头一时无两,有好事的智者预测他能将国土开扩至日落的地方。

    少数清醒的显贵则鄙夷他王权之下的皑皑白骨,因此而唾弃他,认为他背离了神的导向。

    坦塔罗斯极富人格魅力,他的妻子和情人数不胜数,有大批大批的儿女,在那些妻子和情人中,甚至有隐秘藏身的女神。

    他因此而自豪,常常向人们谈论起这件事。但他又出离的谨慎,无论是何种场合何种境地,他都不曾透露所谓女神的名讳。

    人们质疑他,却又因他子女展示的不下于英雄的力量而对他半信半疑。

    他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

    同时,他也是一个多疑的人。

    即使拥有这样大的成就,他也日夜忧虑。

    他的忧愁来源于一件事情——他曾在王权斗争中擅称宙斯的子嗣。

    虽然从日后的境遇可以判断,神祇饶恕了他。

    但是……

    坦塔罗斯总是对他人抱有最大的恶意,他见过神祇,还曾和她们孕育了子嗣。

    他认为人的思想和神祇没有多大的不同。

    一样的放纵,一样的充满欲望。

    唯一的不同便是——神的放纵是没有底线的,而人的放纵有被神所划定的底线。

    他甚至恶意的揣测,也许凡人就是另一种神祇呢?如果没有神,那他们自己就是神。

    坦塔罗斯一直在防备着,他判断终有一天,暴风雨会到来。

    神王宙斯对他的默许,只是为了抽离他所有的价值。

    而他自己知道——一个人的价值不是无穷无尽的。

    坦塔罗斯将心比心。他会怎样对待一个失去价值的人呢?是了,应该舍弃。

    狂风暴雨不会突然到来,在来临之前,地上的虫儿会飞向天空,告诉人们这是风雨到来的前兆。

    坦塔罗斯就是那只虫儿,风暴来临的前夕,他就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不安。

    他在深宫之中单独召见了忠仆。

    “伪神马休的踪迹找到了吗?”

    “王,还在找。”

    “很好,将流程调换,找到他以后,不要去神殿汇报了,先来见我。”

    “是。”

    坦塔罗斯闭上了眼睛,拇指轻擦食指。过了一会,他突然问道:“祭品准备的怎样了?”

    “不顺利,神殿那边已经在查了。”

    “有多少了?”

    “一万三千人,都是没人在意的贱民,神殿那边有人想去城外,我已经让军队把他们打发了。”

    “做的好。”坦塔罗斯赞赏了一句。

    “准备准备,可以送他们安息了。”

    ……

    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在神殿内书写,克洛托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衣衫和滑嫩的肌肤上沾染水迹,金色的长发也是湿漉漉的。

    她边走边道:“欧律诺墨女神想要一个孩子。”

    “嗯?”赫菲斯托斯愣了一下,他停下书写:“她怎么说的?”

    克洛托熟练找到毛巾擦拭:“在闲聊的时候说的。”

    “泰西斯祖母也拐弯抹角在问。”

    “赫拉女神要直接一些,她说你应该有一场婚礼了,你不比小时候,已经年长。”

    “和你同龄的神祇都已经有了孙子,你不能成为异类。”

    赫菲斯托斯看向手中的岁月史书,他觉得有些怪异:“这种事不应该随缘吗?”

    “她们就算再怎么催,难道我还能用锤子给她们敲一个出来?”

    克洛托笑了笑,她来到小床边上,坐在赫菲斯托斯大腿上。

    她翻阅着岁月史书:“也不是不行,你开心就好。”

    “说起来马休已经快不行了,他的教团近两年都不怎么活动,神王宙斯一道神谕就逼得他只能东躲XZ。”

    “虽然依靠最开始的出其不意,他的确是把阿波罗摆了一道,但是随着这些年的销声匿迹,他一开始积攒的优势已经被阿波罗一点点扳了回来。”

    “那些英雄也在找他,他快要输光了。”

    赫菲斯托斯的手自然攀上克洛托的腰肢,他享受着两人贴近时候的柔软触感:“很正常。”

    “他什么也没有,拿什么和人家斗。”

    “他的败忘不足为奇,赢了才令人叫绝。”

    “他的对手不是一个阿波罗而已,阿波罗早就输了。他的对手是奥林匹斯山。”

    “他还想着一点点蚕食阿波罗在人间的势力,利用先发的优势一步步压垮阿波罗。”

    “他没有机会的,德墨忒尔又不傻。”

    克洛托问他:“那你能忍吗?”

    赫菲斯托斯笑着答道:“我必不能忍。”

    克洛托扭动腰肢令身体旋转过来,和赫菲斯托斯面对着面:“那你打算怎么做?”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他亲吻克洛托精致的脸颊:“给他一点资助吧。”

    “赫利俄斯死前留下了三个女儿,埃癸阿勒、埃格勒、阿厄忒里亚,她们分别司掌灿烂、辉光、晴朗,是太阳侧面的体现。”

    “珀耳塞福涅庇佑月神塞勒涅时,顺便将她们一起接纳了。”

    “她们就定居在地狱门里面,在现世通往冥界的其中一条小径安家。”

    “我会指引马休找到她们。”

    “有了她们帮助,马休这个太阳神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又能拖延阿波罗很长一段时间。”

    克洛托有些感慨:“只能拖延吗?”

    “太阳的权柄果然适合信仰道路,掌握了它,是个人都能有所成就。”

    赫菲斯托斯笑道:“所以是个人都知道太阳是好东西啊。”

    “赫利俄斯死的不冤枉。”

    “他终究不是太阳的根源,不是他的父亲许珀里翁。”

    “如果许珀里翁没有被关押在深渊,那所有人都将是跳梁小丑。”

    “可就算是他被关押了,也没有人能真正司掌太阳。”

    “他还存在着,又不曾加入隐秘战争,没有人能在他的手上取走太阳的归属权。”

    克洛托细细思量着,她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问赫菲斯托斯:“塔尔塔洛斯关押了他,是不是……也能随时释放他?”

    “只要塔尔塔洛斯愿意,看似坚固的奥林匹斯山也只是空中楼阁?”

    赫菲斯托斯笑的意味深长:“谁知道塔尔塔洛斯是怎么想的。”

    “他喜欢藏着,让所有人忽略他。”

    “他啊,一直都在左右逢源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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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那些事介绍:
人类最好的时代黄金时代已经远去,它毁于十年泰坦之战。
新的神王宙斯关押了旧神祇,连同创造人类的始祖伊阿珀托斯,他们被关押在无底深渊塔尔塔洛斯之中。
只有支持宙斯的旧神和伊阿珀托斯创造的新人类得以留存。
这个时代被称为白银时代……希腊神话那些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希腊神话那些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希腊神话那些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