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配角上位掀桌
贞观十九年的雪比以往来得早了些，也许是法海禅师即将坐化金身的消息，上达天听，得到了天道……佛祖的认可，故而天降瑞雪，迎接转世历劫的菩萨归位……李元婴想到的却是那位水漫金山的白娘子，青城山下的白素贞，还有不谙世事妖娆天成的青蛇。
“阿叔，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板着脸了？”晋阳公主来到李元婴身旁，默默将手放到他手掌中中，很小声地解释道。“我，我只是担心……担心你会因为那个宛娘，一叶障目看不见小阿婶她们。”
当年她是小，但不代表她记性不好，阿娘崩逝之后，陪在阿耶身边最多的是杨淑妃，也就是三兄吴王恪的生母，甚至还有人传言，阿耶原本喜欢的就是杨妃，娶阿娘只是因为婚约。
而长兄去玉米大陆之后，更是传出吴王恪英果类我的传言，阿舅被调到江南道，房相到扬州为滕王傅，实际上都是那些暗涌争斗的结果。她不说，不代表她不懂，更不代表她真的只是傻白甜。她有跟着阿耶听政，其实处理政事，和匠造楼阁的差别不大。
政事堂是大唐这座广厦的丰墙峭址四梁八柱，三省六部是钩心斗角五脊六兽钉头磷磷直栏横槛，五寺九监十六卫是雕栏画栋瓦缝参差廊腰缦回，州府都督府都护府大都护府则是万顷琉璃云窗霞户金铺屈曲玉阶彤庭……也有互转的时候，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晋阳，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李元婴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晋阳公主的头顶，三分无奈七分妥协地说道。“你还是没想明白错在哪里，君子不立危墙，虽然你是女子，但没人规定，女子不能做君子。”
想到某些以迂腐昏庸为己任的君子，又补充说道：“不是让你去做那些故步自封抱残守缺不敢越雷池半步的迂腐君子，可是你也不能去做，明知有白蟒出没还自投罗网的呆头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做得好你就是瓦岗程司马，做得不好你就是被岩蟹夹断手指的柳州刺史侯公。”
想要为大唐种地的侯君集，在楚州、姚州、柳州和檀州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柳州，做螺蛳粉、种砂糖橘还有嗦紫苏田螺。柳州有柳江，柳江是珠江的第二大支流，水量充沛，很适合种植两季稻，只是那里人口数量不多，容易发生洪涝灾害，治理需要下大力气。
程知节看了眼李元婴，他不知道该高兴呢高兴呢还是高兴呢？为了防止晋阳公主再次迷路，他和滕王今日的任务便是陪着她在北塔，远观法海禅师坐化金身。
“阿叔，你说高阳阿姊若是知道此事……”晋阳公主微微鼓着腮，有些担忧地看着李元婴，高阳阿姊在玉米大陆可一直都没消停呢。前几日传来消息，她骑马的时候非要跨越栅栏，摔断了几根肋骨，万幸没有摔断脖子。
李元婴捏了下晋阳公主的手，看向程知节，笑道：“让程司马给你解释下背后的风诡云谲，免得下次再玩迷路的戏码，被人利用而不知，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再宠着也无法阻止她长大，长大之后总要面对外面的世界。不论是他还是李二凤都要慢慢试着放手，让她有足够的能力去抵御外面的风霜。三少工坊的实际操盘人目前还不是她，至多一年，便不会再扶着她走……养闺女的心情，很复杂。
“公主，高阳公主与法海禅师之间的关系，没有传言说的那般不堪，与其说是两情相悦，不如说是有心算无心，只为离间陛下与玄龄，想要他们君臣离心。”程知节的讲述主打平铺直叙，不加任何修饰和隐喻。“领高阳公主去会昌寺的人是万年县丞高昱的夫人的嫂子家的妹子，而高昱是高表仁之子高颎之孙。”
高颎属于典型善于谋国而不善于谋身，显示斩杀陈后主的贵妃张丽华，得罪当时晋王广，再是一句“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得罪文献皇后，自
此情势急转直下，最后被某位炀帝秋后算账，以谤讪朝政的名义，下诏诛之，诸子徙边。
闺女为前朝太子勇的良娣，三子高表仁的元配老婆为太子勇的闺女……太子的亲家不是那么好当滴。
晋阳公主刚想眨下眼睛，想到她阿耶说的风平浪静，目光清澈地看着程知节，轻声问道：“程公，高夫人嫂子的娘家是哪家？”
“荥阳郑家的旁支。”程知节轻咳了一声，略微有些尴尬地说道。那是另一位太子的妻族，有些事情怎么说呢……联姻真的需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晋阳公主眸光微凝，前朝废太子与本朝隐太子的联姻族亲联手，他们想要作甚？再联想到李元婴当年被行刺的事情……高阳阿姊的驸马都尉姓房，阿舅的阿舅也为渤海高氏，而三兄恪的母妃为前朝公主，就算他们想夺嫡，阿舅也不会同意高家的做法。
长长舒了口气，有些茫然地问道：“阿叔，他们是疯魔了吗？”
“不是，他们只是想气你阿耶，若是能将他气得一病不起，或者缠绵病榻，他们就有机会联合山东士族江南世家做很多事情。”李元婴松开晋阳公主的手，拦住她还瘦弱的肩膀，看向不远处肃穆隆重的法事，幽幽说道。
李二凤的个人能力太过彪悍，他用人能力更加彪悍，再加上疆域不断扩张，玄路已经修到下
州州府，那些鼠辈他们害怕了。他们想要效仿先秦旧事，栋梁拆。变革可以继续，可是变革的掌控权不能皇室一家独大，说白了就是，他们要配角上位掀桌，蛋糕必须重新分配。
他们很需要那位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盐商，教他们如何做个人！颇有诗才的人惹不起，不是起草檄文扒的裤衩都没了，就是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要不然就是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最差的那个也最狠，毫不犹豫地天街踏碎公卿骨。
晋阳公主：“……”
……
第575章熬不过……十八年后继续熬
身穿缀有七宝锦襕袈裟的法海禅师，头戴五佛宝冠，端坐于莲台之上宝相庄严，双手结说法印，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无波无澜地阐述着涅盘经，“尔时如来为众生故。三昧正受。未答此义。善哉大士。乃能忆念如是本事。谛听谛听。当为汝说。”
……雪再次飘落，从如盐般的雪粒到鹅毛大雪再到天地之间一片苍茫，法海……辩机眼底蔓延出悲伤，而他的眉心渐渐涌现出一缕金色，金色渐渐扩大，变成金点之后渐渐覆盖整张脸，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手印改为禅定印的辩机，已经完成坐化金身的过程……
与此同时，雪散云收露出金灿灿的阳光，金色的莲花座周围围绕着二十八朵雪莲花，辩机的手上更有一朵金色的莲花。
参加坐化金身法事的慧远法师和玄奘法师，身披袈裟双手合十，微微低着头，与其余一百零八位僧众齐声同念：……我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我若向火汤，火汤自枯竭；我若向地狱，地狱自消灭；我若向饿鬼，饿鬼自饱满；我若向修罗，恶心自调伏；我若向畜生，自得大智慧……无犯无福，无晦无明，犹如法界，无有分齐，亦无限数……亦名菩萨摩诃萨行处，非行非不行处，悉入一乘，名非性处。何以故？无念无作故……唵ong阿a若ra巴ba扎zha呐na帝di唵ong阿a若ra巴ba扎zha呐na帝di……
随着唵ong阿a若ra巴ba扎zha呐na帝di的响起，法海禅师手上的金莲花从莲心开始化为金色的微粒，如同阳光下浮动的尘糜，向空中升去，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一百零八息之内，法海禅师以及莲台还有周围的二十八朵雪莲花化成的尘糜，组成飞龙在云的样子，围绕着金山寺游弋三圈之后，在空中形成卷轴，上写佛法南行，普度众生，半盏茶之后复化为龙，转头扎进长江，从此杳然不见……
身着祀四望山川所用毳冕的李世民，戴五旒冕冠，玄衣纁裳……衣绘宗彝、藻、粉米三章纹，裳绣黼、黻二章纹……面色肃穆地听着和尚们继续念经：坐化金身雪莲环绕化龙在天降下法旨投身入海……即使知道背后的真相，却还是会心神恍惚，世间是否真的有仙佛？
“阿叔，你们能不能稍微用一点点心啊！”北塔里的晋阳公主没有任何心神恍惚之感，只因为金沙幻化的方式，在小阿叔开府那日已经上演过，没有新意。
李元婴抬手捏了下晋阳公主的腮，笑道：“晋阳，记住一点，招数不在新奇，有用就行。美人计离间计已经用了几千年，依然屡建奇功，何也？人性而已。”
内心强大到无欲无求的人，鼓盆而歌的庄子算一个，凤歌笑孔丘的楚狂人算是半个，不食周粟采薇而食的伯夷、叔齐算半个，再想，还真的很难从历史长河里扒拉出来。但凡能青史留名的人，哪个不是骨骼清奇之辈？
不要说汪伦的出名纯属意外，那可是妥妥的榜一大哥，还是超级顶流李谪仙的榜一大哥，就李太白那个动不动仰天大笑出门去，且放白鹿青崖间的拽爷，光砸钱可不能让他写诗。
晋阳公主萌萌地转了下大眼睛，巧笑倩兮地说道：“阿叔，我晓得啦，就像程公每次故作看不懂，憨憨地说出你想说的话，与你配合着坑人于无形。”
外面的戏不好看，当然要随手找些乐子，让小阿叔总把他当小孩子哄，哼╭(╯^╰)╮！
程知节抬手揉了揉鼻子，默默挪向角落，远离晋阳公主……他喜欢看戏不假，却丝毫不喜欢被别人当戏看，更不喜欢被人当猴子般戏耍着转着圈看。
李元婴：“……”
……
久经锻炼的曲江池，忙碌中有序，有序中透着繁华，繁华中透着生机盎然，冬雪都无法掩盖住的生机盎然，码头的几名搬运工坐在一起围着火炉，往沸腾的红汤里添加着毛肚黄喉冬笋莲藕土豆块黄豆芽，还有无骨的鸭掌鸡脚鸡翅，汤底的猪大骨屹立不倒。
“再过几日，兴安府的鱼就该运过来了，我们到时也买条来煮鱼头锅。”年纪稍大的那位，盛出半碗汤来喝下，辣的呲着嘴，笑道。“就是上工的时候不许喝酒，总是差着些意思。”
“张三哥，就算你有酒我也不敢碰。”坐在张三郞右手边的人，轻声笑道。“我家阿娘知道，会打断我的腿，我读书不灵光，还好有点傻力气，能通过码头的考核。”
“范四郎不必担心，你家二哥厉害呀！”坐在他对面的人，夹起煮好的毛肚，沾着酸辣的蘸水。“他现在已经是仓部书令史，逐级升转之后，可是有机会成为流内官的，我等好生羡慕。”
吃完毛肚，又捞了一筷子鸡脚，斯哈着笑道：“不过，酒确实不能喝，等下值之后，可以去我家喝，我让我家娘子炖豆腐锅，咱们也学学文人雅士的拥炉看雪，酒后品茶。”
“张三哥，我来给你们添个菜。”芙蓉园里的小管事，拎着个食盒走过，笑道。“前几日的事情真的多谢了，若不是你们帮忙搭把手，我可就有***烦了。”
张三郞站起身来，微微弓着身体接过食盒，小声笑道：“窦管事说谢可就太抬举我们，坐下一起用些热汤吧，看这架势，今日这雪一时半会儿且停不了呢。”
芙蓉园可是滕王的别院，旁边还是大名鼎鼎的云鹤府，如今大唐谁不知道？云鹤府里的人，都是拥有神仙手段的大人物！
若不是那些神仙人物，他们也不会有如此好的活计。如此风雪天气，只能一家人挤在一起硬熬，熬得过活着，熬不过……十八年后继续熬。
“好嘞，说实话，你们做的这红汤特别给劲，我回去自己煮的总是差着些什么。”窦管事毫不见外地坐在旁人帮拿过来的小木板凳上，抽了抽鼻子，自嘲地笑道。
去年，晋阳公主非要成立那个什么锦衣卫，他家阿耶毫不犹豫地将他踢到芙蓉园，还只做了个管理竹林的小管事，还说小人物有大用处。
张三郞：“……”
……
第576章异曲同工的戏码
“锦衣卫？”李元婴木然地眨了下眼睛，又掏了掏耳朵，再次跟李治确认道。“小兕子去年非要成立锦衣卫，还自任指挥使，而你阿耶我那位英明神武的二阿兄，他不但同意了这个异想天开的小小要求，还帮着配置合适好人手，账目更是由内库的银钱来支付？”
先不说锦衣卫所带来的君臣相疑权力失控的弊端，也不说那些指挥使感人肺腑的凄惨结局，单单小兕子瞒着他这一点，就说明，她知道他不会同意不是想着如何说服他，而是想着用业绩来让他无话可说。
既然晋阳手里有锦衣卫，那么关于高阳公主背后的那些左拐右绕七荤八素的算计，她不可能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晋阳已经不再仅仅是依赖父兄解决问题的小包子？
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失落感，原来……竟如此难受。
“阿叔，小兕子只是想给你个惊喜。”李治看着李元婴的脸色变换，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紧张和不安，就……就好像他要随时离开他们一般……低声解释道。“阿叔，你可能忘了，当年你为了让小兕子不再因为思念阿娘而哭泣，不止给她讲了许多神仙的故事，还讲了许多关于锦衣卫的故事，更曾让尚衣局，做过四季飞鱼服给她。”
小阿叔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他很可能早已经忘记了，那些哄小女郎的瑰丽奇幻故事，但那些故事对于当时的他和小兕子来说，却是最好良药。让他们相信，阿娘在另一处默默守护着他们。也让他们知道，除了阿娘还有阿耶和小阿叔爱着他们。
“……”李元婴再次木然地眨了下眼睛，他有讲过锦衣卫吗？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看着李治纯净清澈的眼神……抬头在他额头敲了个爆栗，怒道。“我怎么可能给兕子讲那些暴力血腥的故事？雉奴，你真当我如今不敢揍你了是吧！”
顺手捞起一旁萧十一所用的直尺，当棠梨苑博士的戒尺，朝着李治的大腿就是重重的一下！
“嗷呜！！”李治疼得一蹦三跳，朝远处的公孙白跑去，小兕子不再藏剑楼，他当然要找剑法最好的人来寻求庇护。边跑还边辩白道。“明明是你亲口所说，锦衣卫乃是国之利器，左惩贪官，右诫佞臣，内安百姓，外除国贼！”
“呵呵。”萧十一又拿出一个直尺，继续绘制水坝的概念图，看都没看跑的一瘸一拐的晋王李治。滕王可是能追着他打，打得他除了逃窜别无选择，当然，他也不可能真与滕王执剑相向，但是他逃窜的过程中，被薛的衣衫褴褛，却是没有水分的。
滕王若真想怎么着晋王，他能跑得了才怪。和陛下用荆条揍他，异曲同工的戏码而已。
公孙白抬手捂着一只眼睛，他为什么要回来呢？在苏门岛多香啊！不是看长孙无忌与江王的属官见招拆招，就是看长孙无忌训苏林臣和程处弼，又或者看长孙无忌跟在张果身后当随从，再不济还能看长孙无忌不敢与裴承先对视的豁达模样……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杜澈气定神闲地用刻刀雕着木块，锦衣卫的事情滕王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在等晋王或者晋阳公主告诉他而已。明明和晋王同岁，甚至还小差不多三个月，却总是以老父亲的身份自居，也是没谁了……陛下似乎也总是对滕王以老父亲自居？
家族遗传，就是家族遗传，比他们蜀山剑派放养的习惯，还彪悍的习惯，那就只能是遗传了。毕竟放养只需要啥都不管即可，当老父亲可是要操碎了心。
不过，刚从苏门岛回来的某人，确实有点不大对，不是说外貌或者实力有变化，而是……玄而又玄的一种感觉，今夜记得帮他起一卦，虽然他大多数时间都是个不靠谱的师父，但是，多多少少也教过他们些没有有什么用处的知识。
“编，你接着编！”李元婴挥舞着直尺，十下也只打中一两下，绝对是形式大于内容的花架子。“我自己讲过的故事，我会记不准吗？竖子安敢如此欺我！”
若是说什么公主王子的故事，他有可能记错，锦衣卫三个字怎么可能记错？
“六博争雄好彩来，金盘一掷万人开。丈夫赌命报天子，当斩胡头衣锦回。”李治终于跑到了公孙白身后，露出半个头来，梗着脖子大声说道。“还有文昌宫中赐锦衣，长安陌上退朝归。更有绿柏黄花催夜酒，锦衣罗袂逐春风。”
看到李元婴愣在那里，又补充了句：“晋阳也只是想能有更多人可以饮冰事戎幕，衣锦华水乡。铜官几万人，诤讼清玉堂。”
“……”李元婴无语望苍天，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个锦衣卫啊！！再说，这些他都已经忘却的诗句，和什么所谓的国之利器，左惩贪官，右诫佞臣，内安百姓，外除国贼，有半文钱关系吗？！还有，那个飞鱼服只是为了她爬树方便，和锦衣卫更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呀！
小兕子的阅读理解能力，已经不是什么企业级或者国家级，绝对属于外星球极！
萧若元强忍着画完曲线，将铅笔一丢，直接笑倒在地衣上，小师妹绝对是故意滴，与其说是锦衣卫，不如说是锦衣郎，难怪滕王当时听到名字的时候，差点没被酒水呛晕了。
如今看来，锦衣卫属于不曾讲过的恐怖版本故事。
“王爷不必太过忧虑，小师妹敏慧，不会乱来。”杜澈雕刻完模型，放下刻刀拿起另一块，“咔哒”一声，开启模型的组装过程。
李元婴随手将直尺扔回到萧十一身旁，摆了摆手说道：“我想静静，你们都不要跟着。”
好久没有逛过长安西市……也许他应该试着松松手，不再暗地里扶着小包子和腹黑雉，毕竟那句谶语没有出现，大唐的疆域也已经远远超过了海棠花版的地图。
更重要的一点是，李二凤如今身强体健，没有任何玉山倾倒的征兆。
……
第577章我借来吹吹，却吹起人间烟火
“长安竟然如此繁华热闹！”披着缃色如意云纹小团窠云锦大氅的彭宛娘，亦步亦趋地跟在李元婴身后，只感觉她的眼睛已经完全不够用，哪里都新奇，哪里都好看，哪里都锦绣华彩不似人间。
李元婴回转过身，牵住彭宛娘的手，嘴角微微上扬，温声说道：“我们会待到春暖花开时节，慢慢看，不急。”
原本还担心府里的规矩会让宛娘变得拘谨，不复天真清澈，如今看来是被那些宫斗剧误导了……薛尚宫做事靠谱，回去就给她涨月银。
“真的？！”大大的杏眼里充满了惊喜，彭宛娘欢快地蹦跳了起来，看到有人望过来，忙乖巧地躲到李元婴身后，缩了下脖子，指向不远处有胡姬在跳舞的酒肆，压低声音问道。“二十二郎，我们可以去那里坐坐吗？”
刚到扬州的时候，薛尚宫说滕王喜欢她，并不是因为容貌，她是不服气的。她可是她们那条街最美的小女郎，直到见到王妃和那三位孺人……才终于明白，原来滕王喜欢傻乎乎的小女郎。
李元婴牵着彭宛娘的手直接朝酒肆走去，长安的酒肆更迭换代很快，若是没有几十把刷子，很难开下去。不是必须有背景的那种刷子，背景只能提供开店的可能性，能不能留住客人，保持住每日的日活量才是最重要的。简而言之：尔氵宾整花活。
走进酒肆之前，看向彭宛娘略带紧张和忐忑的脸，轻声笑道：“以后想做什么可以直接说，不用如此小心翼翼，我没有那么多规矩。若是我手头有事情在做顾不周全，你可以和薛尚宫或者崔兴宗他们说，他们若是做不了主会请示夫人，必不会委屈了你。”
虽然决定放手不再暗中扶持，但那也只是让他们自己去小马过河。真有什么突发状况，他铁定还是会出手，忙碌起来忽略身边的人，在所难免。就算是后世那些长袖善舞的海王们，也无法保证对每一条鱼都面面俱到，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简单粗暴：砸钱。
苏二娘她们对彭宛娘的出现，就算再怎么好奇，也不会问他为何当街强抢民女，更不会追问为何选择的不是倾国倾城的花魁。原因很简单，她们不认为彭三娘会威胁到她们的名分和地位。
爱情方面，男人确实比女人更现实，但女人现实起来，也就没有男人什么事了。此时特别适合套用苏明成的至理名言：不图你钱不图你房子，难道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
“我晓得了。”彭宛娘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早知道当时她就不背陌上桑了，她家阿耶可是发话了，人是她自己招惹的，她必须安抚好，不能连累家族。虽然家族里里外外不过几十口人，与那些大族豪族根本没法比，虽然滕王看起来不是残暴冷酷之人，反而还很好说话，但是，她不敢赌。
选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李元婴将食单推到彭宛娘勉强，温声道：“你来选，我不挑食也没有什么需要忌口的东西。”
自从来到大唐，算计筹谋的事情太多，就算在玉米大陆，也是想着哪里有金子哪里适合开荒，哪里能找到玉米、土豆、红薯、菠萝和橡胶树，哪里又适合种香蕉……和彭宛娘在一起，至少目前还不用担心她的家族会生事或者捣乱，也不用担心她会恃宠而骄母凭子贵，可以放松心神，享受下谈恋爱的美好。
突然之间，理解了杜牧和柳永，赢得青楼薄幸名才是最简单的快乐。
“嗯嗯，”彭宛娘手指飞快地点着食单上的菜名，声音清脆中带着几丝娇憨，轻声笑道：“乳酿鱼、葱醋鸡、升平炙、八仙盘、光明虾炙、缠花云梦肉、暖寒花酿驴蒸……嗯，再要一道蕃体间缕宝相肝。”
长安的菜名取的真别致，很多从名字压根看不出食材来，好想都品尝一番。
“喏。”过卖挡头运笔如飞，记录下彭宛娘的菜单，轻声应道。“郎君和小娘子稍等，菜品即刻便得。”
过卖挡头刚刚转身离开，茶水博士提着茶壶过来，将茶单放到彭宛娘面前，笑呵呵地轻声问道：“小娘子想用哪种茶品或者果子饮？”
彭宛娘低头看了眼茶单，惊诧地看向李元婴，难以置信地问道：“长安竟有如此多的茶品？”
“京师乃大唐首善之地，各方荟萃之下，当然比扬州热闹。”李元婴眼底闪过一抹宠溺，温声笑道。当年若是没有只顾着学习，错过了校园恋爱的最佳时间，也不会被各路催婚大军逼迫加入相亲的队伍，更不至于被相亲对象伤的体无完肤，愤然转投拥有各色海鲜的温暖港湾，在挂满白霜的林间小路徘徊流连。有生之年的狭路相逢，谁都终不能幸免，手心纠缠的曲线是不可能长出来滴，只因为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三餐四季共黄昏，注定与他无缘……风属于天的，我借来吹吹，却吹起人间烟火。
“那我点碧潭飘雪，名字好有仙气～”彭宛娘粲然一笑，略带娇憨地说道。
“小娘子稍等，碧潭飘雪随后奉上。”茶水博士从茶壶里倒出两碗乌梅果子饮，收起茶单，转身离开。
彭宛娘双手捧起来瓷碗，喝了一口乌梅果子饮之后，眼神里的雀跃掩藏不住地小声问道：“二十二郎，我……我可以在你忙的时候，自己出来逛街吗？”
“可。”李元婴也端起碗来和乌梅果子饮，“但是不许独自上街，要带着随从，我可不想被通知，要去民安署领人。”
长安的治安没问题，不担心安全问题，只是担心她会迷路。如今的长安想要偷鸡摸狗的市井泼皮，还不如去给酒肆食店当跑腿闲汉呢。一天的工钱并不少，若是勤快些，用个三五年时间，在城郭附近买个一进的小院子，还是莫得问题滴。
总比因为几文钱被民安署送去劳动改造的好，长安的外城修建工程从未停止过，也许十年之后，那个一进的小院子，就可以换个稍微远点的二进宅子。
彭宛娘：“……”
……
第578章那只会成为祸害
“阿叔，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娇憨软萌又带着几分懊恼的声音传来，彭宛娘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晋阳公主将大氅交给身后的侍女，淡青配松绿的窄袖袄裙，如同挺拔的小松树，还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
彭宛娘低下头专心享受美食，晋阳公主对她总有种似有若无的敌意，她惹不起只能尽量躲避，否则真的闹起来，滕王只会向着晋阳公主。若是被滕王送回家，就算不迁怒家里，她也只能孤独一生，没人敢娶她。
“暖寒花酿驴蒸不错，尝尝。”李元婴没有看向晋阳公主，用公筷夹起一块驴肉，放到彭宛娘面前的小盘子里，“店家很讲究，用的是越州运来的黄酒。”
“……”彭宛娘有些紧张地抬头看向李元婴，看到他温和的笑脸，嘴角跟着上扬起来，眼底的紧张瞬间退去，她此时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滕王是真的喜欢她！
“我们一会去西市转转，听说那些波斯贾运来了不少特别的宝石。”李元婴伸手拍了拍彭宛娘的头顶，忍着笑说道。“挑选些你喜欢的让少府做成步摇发钗，上元日赏灯的时候戴。”
晋阳公主白了李元婴一眼，嘟着嘴坐到彭宛娘旁边的座位上：阿叔就是偏心，他从未如此陪伴过小阿婶她们，牡丹跟在他身边，更多的时候是侍女的身份。彭宛娘虽然也是随身大侍女，但是，就是不一样！
“想吃什么自己点，多用餐少说话。”李元婴看了眼还算乖巧的晋阳公主，轻声说道。“记住一点，解释相当于掩饰，掩饰说明心虚。心虚的话，做事的章法就会变乱，变乱就会予人以可乘之机。”
想要参与政事，帮李二凤或者腹黑雉分担压力，想法不错，但是想法不错不代表能力足够。能力不够非要掺和，那只会成为祸害。
“哦~”晋阳公主只点了一份巨胜奴，乖巧地捧着茶碗喝乌梅果子饮。看来小阿叔真的生气了，都怪阿兄，就不能等她自己说出锦衣卫？原来只是想着来长安贸易的胡贾越来越多，涌入长安的外族人也越来越多，需要对他们进行适当的监控，以免他们做不出不利于长安的事情。事实证明，锦衣卫真的很有用……她只是想给阿叔个惊喜而已。
楼下跳舞的胡姬已经换人，不再跳柘枝舞，束髻戴冠，颈饰项圈，戴臂钏手镯，披巾带，上裹束胸下着长裙，露出白嫩的玉足，脚腕带着足铃，与手中的铃鼓相映成趣。
“长安风流～”彭宛娘呆呆地咬着筷子，看着胡姬在那舞姿妖娆的旋转跳跃……长安美人如此多娇，府里的美人也各有风情，滕王到底为甚会喜欢她呢？真的只是因为她傻乎乎的不大聪明……
……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
“有些民族的人，骨子里就刻着能歌善舞的天赋技能，不必太过惊讶更没必要感到不可思议。”李元婴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和别人的天赋技能较劲，除了受伤收不到任何别的正反馈。安西大都护府的人天生是跳舞的好苗子，随便找个小女郎出来跳两下，舞姿就不逊色于教坊里刻苦训练的舞伎；安原大都护府的人天生是高音王者，他们不用被一休哒，高音便不逊色于厨师狼那些精心挑选培育的乐伶。
彭宛娘：“……”
此时的滕王，有一点点迷人的危险。
“阿叔，你的意思是说，西昌城的女郎天生就是绝佳舞伎？”晋阳公主微微皱着眉头，有些困惑的问道。曲三娘和曲五娘的舞姿她都见过，还见过不止一次，比起下面的舞伎毫不逊色不说，因为容貌身材更加完美，真的给人恍如仙人之感。
教坊的舞伎，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曲三娘她们不止有天赋，还有常乐公主的精心指导。”李元婴用公筷夹了几道菜，放到晋阳公主面前的小盘里，“有天赋又肯努力的人，通常不会久居人下。”
伤仲永的情况不能说没有，只能说真的不会很多。古代的宗族礼法制度不是摆设，若真的有仲永那种神童，说实话，他父母的意见仅供参考。家族其他人，尤其是那些族老们，会在祠堂召集全村的人开会，举全族之力来供其读书，哪怕是只能当流外官，对家族的影响也不会是区区几两银子所能比拟的。
晋阳公主：“……”
曲五娘莫非还敢肖想皇后之位？！
“格局大些。”李元婴轻拍了下晋阳公主的额头，轻声提醒道。后宫的纷争，与她这位公主没什么关系，别说李二凤还没想立后，就算想立也不会影响到腹黑雉和小兕子的地位。该着急的杨淑妃都还没着急出手呢，哪里轮到公主来操心？
“有能力的人不代表人品也没问题，同理，人品出众的人不代表能力同样出众。身为上位者不能只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还要知道什么人适合做什么事情，让他们各安其位，各行其是，为实现你的目标而努力。”
盛了一碗汤放到彭宛娘面前，话却还是对着晋阳公主说，“若是觉得有些吃力，多问问你阿兄，或者请教虞傅和茂约公他们。”
瓦岗上的落拓道士徐茂公和魏徵，归顺大唐之后，前者成为东征西讨开疆拓土，如今已是安东大都护府的大都护英国公食邑三千户并赐国姓；后者行尚书右仆射郑国公食邑千二百户，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千古第一诤臣，赢得生前身后名。
以目前的发展趋势来看，前者的不肖子孙应该没什么机会造反，后者大概率也不会再傻了吧唧地提供奏表让褚遂良那个瓜货记录在案，被推到墓碑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呃呃呃，褚小鸟身为为云鹤府少监，已经脱离了瓜货的行列。起居郎是上官仪那个更憨的瓜货，魏徵应该看不上他那浮夸婉媚的文风。
至于李林甫秦桧李鸿章那些人，换个人也不见得会比他们做的好，主公不给力，徒叹奈何。
“喏。”晋阳公主拿起面前的空汤碗递给李元婴，委屈巴巴地说道。
彭宛娘：“……”
……
第579章脖子莫非是钢铸的？
西市的区域划分更加规范化，波斯邸也不再集中在一处，珠宝香料、器用物件、布匹地衣、坚果种子等等货品，与大唐本土以及其余外邦或者大陆的货品，按照新的区域规划陈列。
彭宛娘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却又担心跟在一旁的晋阳公主笑话她没见过世面，忍着四处张望的冲动，只看眼前的珠宝行。宣州不是没有波斯贾运来的首饰，只是非常少且价格高的离谱……长安的首饰会相对便宜些吗？
“我们进去看看。”在彭宛娘的目光第二次掠过某家珠宝店时，李元婴直接领人进店，大食人的首饰风格主打奢华繁复，绿松石或者红宝石镶嵌的发钗、步摇、金冠、臂钏，还有脚链，同样，这些首饰也有赤金和鎏金款。有些店铺也会卖些没有镶嵌的宝石，价格高中低都有，如何选择，视钱包里的唐钞数量和金额而定。
玉米大陆运回的几船金银，让商家更加认可唐钞的信用，在大唐本土范围的交易，已经转变为唐钞支付为主，铜钱次之，金饼只用于竞买高价值物品的场合。当然，外邦商贾需要真金白银地到民部兑换唐钞。
“金刚石的品质很不错。”李元婴走向吸引彭宛娘目光的项链，让店里的胡姬……看不出是大食人还是波斯人，反正挺白的……统称胡姬，取项链过来观看。
大食那里此时好像还没有钻石矿，他们虽然时常讨袭的拨拔力国，可是拨拔力国唯有象牙及阿末香，略卖妇人不能算在特产范围内，总而言之，他们莫得钻石。
“郎君，这款项饰的金刚石来自大唐的极北之地，品相比狮子国的金刚石好，颗粒也更大。”胡姬说着一口流利的大唐官话，发音比货真价实的唐人彭宛娘还标准。“阳光或者灯光下，璀璨夺目惑人心神，会让小娘子的姿容至少美上三分。”
彭宛娘默默伸手拽了下李元婴的袖子，比狮子国的品相还好，价格一定很吓人，她不喜欢。别说她还只是随身侍女，就算成为姬妾，也没有资格戴如此华丽的项饰。
“取出你们的镇店之宝来看看。”晋阳公主看到彭宛娘的小动作，微皱了下眉头，旋即想到她的家世，松开眉头，十分豪横地说道。“这个先帮我们包起来。”
阿叔莫非就是喜欢傻乎乎没心机的小女郎？呃呃呃，好像是的，那些媵妾中最受宠的卢九娘憨憨地不争不抢，除了研究美食还是研究美食，阿叔与她在一起的时间最多……既然不是她耍心机故意招惹小阿叔，那她自然也不会再针对她。苏二娘是王妃，小阿叔再宠着这个宛娘，也不会越过她这个王妃的位次。
“喏~”肤白貌美的胡姬笑意盈盈的应道。“小娘子这边请，镇店之宝需要上二楼观赏。”
“不得胡闹。”李元婴伸手挡住晋阳公主，语气里带有三分无奈，“今日我与宛娘闲逛，你若想要镇店之宝，什么时候买不得？”
所谓的大食贾的镇店之宝，买回去也只能放在那里招灰，不可能戴在身上出席晚宴或者逛街，除非想当行走的圣诞树，惹人围观。就算不介意被围观，脖子也受不了，小小年纪若是得上颈椎病，那可不是随便能闹着玩的。
“阿叔，你在扬州久了不晓得，如今我们参加游宴或者夜宴，讲究的就是看谁的发冠为大食贾或者波斯贾的镇店之宝，明日再来的话，大概率会已经被人买走！”晋阳公主非常热心地帮李元婴补充长安最新流行风尚，“宛娘看中的这款项饰，之所以被摆在靠窗的位置，不是因为它的价值不高，而是为了告诉逛街的有钱贵女，店里有好货。”
贵女和贵女也是有很大区别滴，公主、郡主有食邑，若是再受宠些，购买力很彪悍。再就是那些各方豪族之家的贵女，为了能尽快地融入长安贵女圈，家里咬牙跺脚也会帮着置办两三套很有门面的首饰，最好还是能混着搭配的那种，让两三套能戴出五六套的感觉。再再然后就是巨商富贾家的嫡长女们，她们的目的与豪族贵女截然不同。她们是为了告诉那些清贵之家的夫人们，肤白貌美不矫情嫁妆极其丰厚，受宠的嫡幼子可以联姻哦～
“宛娘，我们也去看看。”李元婴明白了晋阳公主的潜台词，难怪最近一年多，金楼出的新款总是卖的最快不说，还是分量越重的卖的越快。奢华靡丽不能一刀斩地就说不好，但觉不能不受节制地攀比下去，攀比成风的结果就是卷，等手里的钱不足用卷不动的时候，就会有人想捞偏门。
手里有钱的人不会安分守己地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巨商富贾的偶像大多是那位奇货可居的吕不韦，比如被朱重八和谐连连消的沈万三，比如被李鸿章坑的只剩十万两的红顶商人胡雪岩……种花家不允许财阀出现，大唐同样不允许。
彭宛娘呆呆地点了下头，默默吐槽道：长安贵女的脖子莫非是钢铸的？还有，那个项饰她并没有看中，只是好奇多看了一眼而已，要怎么和滕王说呢？
“二十二郎，我……我并不是因为喜欢……”
“那就放在首饰盒或者珠宝箱里，闲着无聊的时候把玩一番。”李元婴轻轻捏了下彭宛娘的手，温声笑道。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事情，也许过几年又喜欢这种繁复的款式。后世有些女人，买包都要每种颜色来一个，说什么包治百病。
几万甚至几十万，买点金条放着不香吗？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得起正品，卖菜阿婆有时候也会用驴牌，撞包率非常高。
彭宛娘：“……”
呃呃呃，她忘了二十二郞是亲王，食邑万户的亲王不差钱……可她还是会紧张，哪怕知道滕王喜欢她，她还是会害怕，首饰和去酒肆用餐不同，花费的金额，今夜注定又又又又又……无眠。
“宛娘？”晋阳公主喊了两声也没得到回应，再次加大音量。
彭宛娘有些茫然地看向晋阳公主……
……
第580章须罗王转世
镇店之宝不应该只有一套吗……彭宛娘任由李元婴牵着手逛了一个又一个珠宝店，脑子里反复回想着同一个问题，还是说镇店之宝只是哄抬价格的噱头？
“累了？”李元婴牵着彭宛娘的手，走入最近的食店，先让上了热两杯奶茶和四盘茶点。冷鲜运输和高温杀菌技术是好东西，鲜牛奶不再是世家大族、巨商富贾和游牧族群独享的饮品。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已经成为长安洛阳和扬州的风尚新潮头。
彭宛娘的脸色有些发白，喝了一大口奶茶之后才舒了口气，低声说道：“花那么多钱买只戴一两回，甚至有可能根本不会戴首饰，你不心疼吗？”
“不喜欢戴就留着赏人或者送人。”李元婴白了一眼忍笑忍得肩膀抖动的晋阳公主，温声细语地解释道。“至于花费了多少钱，不用你来担心或者操心，府里内库的银钱还算充足，不会短了你们的花销。”
后世不少富商富二代富三代喜欢招惹灰姑娘，尤其喜欢招惹高冷范的灰姑娘。当然，他们很少会考虑结婚，只是喜欢看到那些自持美貌或者学识的灰姑娘，被金钱堆砌出来的“浪漫”砸断傲骨。古时候的文人更喜欢馆阁女子，他们砸断傲骨的方式也更优雅些，用或瑰丽或清雅的诗词会佳人。
奉旨填词柳三变，床下君子周邦彦，纵然十年生死两茫茫，不妨碍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苏东坡，从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到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秦少游……思维发散的有点远，但是他不会用钱或者诗词砸断美人腰。
府里那位原倭国公主如今仍在捧着胸口装柔弱不能自理，真的很想问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是东施效颦？搞得好像他有多么急色，整日只想着圈圈叉叉似的！府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位媵妾，更关键的点在于，就算她愿意他也不愿意！对脚盆鸡人的防范措施，多么谨慎都不为过。
“感觉他们就是在变着法子骗人，哪有那么多的镇店之宝？”彭宛娘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哈哈哈……”晋阳公主实在忍不住了，靠在椅背上，抱着肚子大笑起来，就算他们变着法子骗人，那也是跟着阿叔学的套路。秋冬新款，春夏新款，高定款，私定乱，限量款以及纪念款……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阿叔做不到的款名。关陇世家山东士族以及江南士族，对此深有感触，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更确切地说法应该是：痛苦地拿出金饼获得某种华而不实的独一份快乐。
可以不买？呵呵，弘农杨氏买了，清河崔氏能不买吗？清河崔氏买了，范阳卢氏能不买吗？范阳卢氏买了，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好意思落后于人吗？士族领袖买了，他们的那些小弟岂能不见贤思齐闻鸡起舞？关陇世家同样的道理，谁有比谁差着那点金饼，不蒸馒头争口气，必须买买买，坚决不能让那些只会摇头晃脑掉书袋的货色小瞧了！
阿耶说人性固然经不得考验，但是若因势利导自然会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地让所有难题迎刃而解一通百通一顺百顺，共建美好的繁荣的强盛的河蟹欢腾的大唐。
“小师妹，什么事情如此好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哟～”萧若元特别低调地摇着把折扇，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来，笑容十分嘚瑟。坐到李元婴身边，低声说道。“据碎叶城和西昌城传回来得到的消息，有人已经于月前潜入长安，想要对你老人家下黑手。”
“老人家？”李元婴眉毛微挑，提壶倒了杯茶给萧若元，哑然失笑道。“西域诸国诸部把我传成了什么样子？”
萧十一的性格除了自恋些外，没什么别的大的毛病，就算看戏，也不是谁的戏都能让他感兴趣。能让他抢了叶法善的差使跑来传信，可见传言传的有多不止离谱还添加了许多玄幻说法。
“还好还好，最玄乎的也就十几个版本，离谱的
能稍微多些，七八十个而已。”萧若元合拢折扇转了个花手，云淡风轻地笑道。“天竺那里说你是须罗王转世，其形有九头，每头有千眼，九百九十手，八足，口中吐火且以得道高僧充饥，转世到大唐皇室，为的就是残害佛门众贤，阻断佛法东传。”
喝了口茶水，又吃了块透花糍，意味深长的笑道：“更有传言，西去取经的大唐第一高僧玄奘法师，已被你食了心肝点了长明灯，待长明灯灭，你就会归位须罗王，吞噬天竺所有的僧众。”
“他们怎能如此污蔑滕……二十二郞？！”彭宛娘放下手里的茶盏，脸色涨得通红，气呼呼地说道。
食人心脏，就是山里的野人都不会去做的事情，滕王又怎么可能去做？再说此时又不是十室九空千里无人烟的乱世，宣州最偏远的村子，如今也是衣食无忧，里正带领稚童背诵棠梨声律，满七岁便能入乡学，四年之后通过考核入县学。
棠梨声律，由虞大学士和欧阳大学士带领滕王府棠梨苑的学士们编写出来的，薛尚宫更是说过，最早的版本乃是滕王所写。
“宛娘莫急。”李元婴忙伸手安抚美人，低声笑道。“那些留言更只是在外邦流传，越是如此越说明他们怕了我们大唐的铁骑，只能耍些嘴皮子工夫。”
转头看向萧若元，笃定地说道：“公孙先生笑翻了吧，帮我和他说声，心情愉悦有益身心，大喜过望则易伤身，且喜且珍惜。”
晋阳公主将食单递给萧若元，乖巧软萌地笑道：“十一师兄，民以食为天，逛了半日我们已是闲饥难忍腹若雷鸣，先祭好五脏庙再说其他。”
民安署对外来人口的掌控力度，不比边关差，再配合着锦衣卫的刺探工夫，若是还有人能跑到小阿叔身边龇牙咧嘴，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而那件事是绝不可能发生滴！
萧若元：“……”
……
第581章到时候腾出手来处理了
“怎么又多出来个须罗王转世？”李世民看着笑得乐不可支，已经有些抽搐状态的公孙白，转头看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状态的杜澈，困惑地问道。“滕王此时身在何处？”
接到消息他就带着人赶来滕王府，结果公孙白像吃丹药吃多了，笑得根本停不下来，杜四郞又和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气定神闲地组装着水坝的模型，节奏是真滴半点都没乱。更让他无语望天的情况是，那个前世今生被传出十几个版本，扑朔迷离到连他这个阿兄有些怀疑人生的竖子，竟然还不在府里。
“陛下无须担心，十一已经去滕王身边，除了宛娘不能自保外，别人都不会有什么危险。”杜澈又装好一块模型，才开口说道。“就算真遇到潜入的间客，叶法善也会护着她，不会让她拖滕王的后腿。”
明里暗里的那些护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更不要说还有各处街道的民安署，万年长安两县的快手捕役，更有金吾卫等巡街的侍卫。滕王若是在长安都能遇危险，袁天罡也不用坐镇什么观星楼了，去山里修行几十年之后，再出来混吃骗喝吧。
“陛下，我们可以派人出使天竺，让他们的王室给个说法。”唐俭想到大明寺玄奘法师翻译的那些经文……佛门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们对提高识字率，还是有些正向引导的作用滴。
安原大都护府那头已经基本稳定，教化工作更是卓有成效，好邻居尼婆罗也乖顺如兔，安西大都护府更是一片河蟹欢腾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至于安东大都护府，天竺那头就是乱成一锅粥，也影响不到那里……留王大都护府的银子，到了解送长安的时候，需要防备被他们搅局，落入水里再去打捞就不合算咯。
“那就让礼部侍郎王玄策为正使，带人出使天竺。”李世民想到那个被竖子从犄角旮旯里找到的人，曾于三年前以副使的身份，跟随卫尉寺丞兼上护军李义表护送婆罗门国使节回国，他们顺路还去了摩伽陀国，并登耆阇崛山，立碑为记。此番出使问责，以礼部侍郎的身份为正使，没有什么不合适之处。
“陛下，最好能让苏定方那头陈兵边界，以备不时之需。”李靖接过侍女手里的茶壶，给李世民倒了杯茶水，忍着笑说道。“以滕王那个脾气，极有可能会想办法激化矛盾，顺势将天竺收入我们大唐的舆图。就算不收入舆图，至少也会凿穿几个来回，让他们乱上至少五十年。”
唯恐天下不乱，才是滕王的性格底色，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先帝和陛下的底色。不然陛下也不会同意滕王的意见，将那些淘汰下来的制式兵器，悄默无声地卖到波斯大食等国，某些不安分势力手里。
陛下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滕王府，固然有担心滕王会有危险的情分，但也不能否认，他想和滕王商议如何借势搞事情，只因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乱上几年可以，收入舆图就算了，贪多嚼不烂，人口数量不足用的现状，短时间之内还无法解决。”李世民倚靠在软枕上，有些疲惫地说道。这几年发展的太快，有些事情被裹挟着往前冲，更有些事情又被下意识地忽略掉，如今也到时候腾出手来处理了。
竖子倒是能压住那些牛鬼蛇神，可他太懒了，不烦到他眼门前，他压根不搭理。那些人也学的精乖，想做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都绕着他走，不光绕着他走，还绕着和他能扯上关系的人走。疆域太大修路架桥的工程又太多，他们随便在哪处薅几手羊毛，就比原来吃到的全部利益还多。
雉奴，手腕心计耐性都还不错，只是一直养在身边，有些太过隐晦的手段，他没有接触过，自然也就看不出来。长孙无忌去了扶风岛，房玄龄在扬州修身养性，魏徵唐俭又跟在竖子身边，不仅学会了那套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儿以及推倒油瓶不扶的全
挂子武艺，还活学活用到更上层楼，那群大贤们半点好处也没沾到。雉奴只要能学到那些手段的三五分火候，他就不会有任何顾虑和担忧了。
“俘虏的数量足够多的话，怎么说也能稍微缓解一二。”李靖又给唐俭公孙白他们各倒了一杯茶水，温声笑道。“安南都护府和天南大都护府的修路架桥问题，应该能解决三分一。”
天竺那里的气候，据说也是炎热多雨，不用担心他们不适应安南与天南的气候条件，怎么也比安西大都护府的人适应得要好。安西的人可以安排去留王和安东两处，玉米大陆不行，一是太过遥远，二是幅员辽阔，他们若是存心躲起来，太耽误事。
那些暗中捣鬼谋算着挖大唐墙角的家族，倒是可以流放到玉米大陆。他们的本事也就那几招窝里斗，真去了人生地不熟的荒凉之地，半步都不敢乱跑，他们不是一般的惜命。
“那就让薛仁贵和骆宾王为使团典军，各带千人随行其后，天竺若是拒绝处置造谣之人，则兴兵罚罪以问之。”李世民手指绕着茶盏口转了三圈，轻声说道。“再让裴行俭领兵五千，待命于边关，以作策应。”
不能让苏定方领兵策应，一是安原大都护府的日常事务离不开他，二是……天竺可以乱，却不能真的收回来，不然那些淘汰下来的制式兵器卖给谁？
他们乱起来，才能左卖卖右卖卖，卖出的兵器换回金银奴隶和矿产，顺势也能买些肥沃的土地，种水稻和麦谷，供应安原和安西两处大都护府。
“陛下，那些天竺的秃马户也不能浪费了，全都送到天南那里种地，那些年纪大的就算了，年轻的可都是难得的劳动力。”公孙白的嘴角还有些抽搐，抱着腹部勉强坐起来，有些急切地建言道。
李世民：“……”
李靖唐俭和魏徵：“……”
杜澈摇了摇头，继续搭建水坝模型……
……
第582章何乐而不为的美事
直到钟声敲了十下之后，李元婴才带着彭宛娘和晋阳公主坐车回滕王府，下车就遇到如同热锅上蚂蚁的颜勤礼，哑然失笑道：“颜公，我家阿兄来了没有八百回也有一千回了，你怎么还如此不淡定呢？”
“王爷，陛下天没黑就来了，你再看看现在的时间。”颜勤礼抹了把额头的汗，压着声音说道。“陛下还在藏剑苑等着你呢。”
整个大唐，也就滕王敢让陛下等他，别说其余的亲王郡王，哪怕是政事堂里的诸公，或者最受宠的晋阳公主，又或者是宗室所存不多的长者宗正卿李神符，他们都不可能让陛下等如此久的时间。
“宛娘，你先回去歇息，不用等我，还不知道要闹到几点呢。”李元婴没想到李二凤如此执着，那些传言，但凡有半个小脑的人，都不可能会相信，更不要说那些间人，他们是否真的进了长安城都还是未知数，哪里至于如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晋阳公主举起自己的右手，很小声说道：“阿叔，我和宛娘一起去歇息。”
阿耶和阿叔他们议事，与和政事堂诸公议事不同，他们倒不会叽叽歪歪地掉书袋，但是他们跳跃的跨度太大，稍微走下神就跟不上节奏，心累脑袋疼。
“想得美。”李元婴直接薅着晋阳公主的后领，朝藏剑苑走去，“有胆子弄个锦衣卫，就要有能力能管理好手下人，你以为只凭着公主的身份，就能让他们永远忠诚与你吗？幼稚。”
又回头看了眼彭宛娘，吩咐道：“那些首饰都是你的，这丫头买的那些，算是送给你的见面礼，不用向她道谢。”
“阿叔，我自己走，你不用拽着！”晋阳公主努力自救中，奈何个子矮抱着李元婴的胳膊使不上劲。
李元婴用另一只手敲了下晋阳公主的头顶，忍着笑说道：“丫头，再教你个乖，哪怕你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也没办法薅着自己头发，把他自己薅起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可是你不能就这样将我提到藏剑苑！”晋阳公主的声音带着哭腔，十分委屈地说道。“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虽然没人敢当面笑话她，可是被如此拎着，她以后哪里好意思再来滕王府呢？
“原来你也知道要留点面子哒！”李元婴看到了藏剑苑的苑门，才松开手并随手拍了下晋阳公主的后脑勺。“宛娘不是苏二娘她们那些从小就锦衣玉食的名门贵女，也没有像牡丹那般，从小就在亲王府讨生活，见惯了各种夜宴游宴，她只是普通商户之家的小女郎，禁不起你来吓唬她。”
娇憨的卢九娘出身范阳卢氏，家里知道她不善于谋算人心，便将她养成人间富贵花，目的就是送入亲王府或者郡王府为孺人或者媵妾，有范阳卢氏的金字招牌撑腰，不论谁当王妃，都不会吃饱了撑的去为难她。
徐昭容的妹子与卢九娘不同，徐家人送她入宫的目的，目的是想姐妹共事一夫，徐昭容聪慧有宠却伤了身体注定无子，她妹妹貌美好生养又缺心眼地盲目崇拜她，互为援引宠冠六宫也不是不可能。没想到李二凤对笨蛋美人不感兴趣，聪慧的徐昭容便果断转移方向，送妹子进滕王府，以另一种方式互为援引。
唉，那个徐妍是真的缺心眼，若不是苏二娘暗中护着她，早就被坑的休弃出府，送还本家。
“阿叔，我真的知道错了。”晋阳公主拽着李元婴的袖子，小声说道。“我以后不会再插手你后院的事情，我相信二娘能够管好那些莺莺燕燕燕燕莺莺！”
阿兄劝过她，只是她关心则乱，如今被阿叔嫌弃多管闲事，她自然偃旗息鼓鸣金收兵。阿耶后宫那些事她从来不掺和，各位阿叔阿兄的王妃，她也就是点头微笑的情分。若不是小阿叔出海好几年，那些贵女又有些欺人太甚，她与苏二娘之间也会只是点头微笑的情分。
“想明白就好。”李元婴顺手牵着晋阳公主的手，温声说道。“你那个锦衣卫最好归入宣昭寺，你的最初想法如何，没人会关心，反而会容易滋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如何解释都没用，朝堂和地方的官员只会认为李二凤不相信他们，虽然这是事实，但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和治理天下外儒内法同样的道理。后世那个锦衣卫的用处，怎么说呢，从结果来看算是酷吏的规模化集团化，与文官集团对抗中，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弊端同样显而易见，加钱居士。
可是大唐的文官集团，既没有达到后世那种以文压武的程度，也还没到兵强马壮者为天子的程度。魏晋两朝的教训，实在是太过深刻，前者将宗室和大臣当贼防，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三百六十一度无死角的监控；后者将宗室和大臣当祖宗哄，不是王与马共天下，就是八路大王哪吒脑海。
“司隶校尉？”晋阳公主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问道。
李元婴轻捏了下晋阳公主的手，欣慰地笑道：“吾家小兕子聪慧，你想想你阿耶我阿兄的做事风格，再想想史书上那些大量启用间人的大王或者皇帝，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不要想着一力压十会，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一统六合的祖龙足够强势，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结果又如何？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西楚霸王勇猛无敌，吕布打与三英有来有回吱哇乱叫，结果又如何？前者自刎乌江，后者三姓家奴。乱世尚且如此，何况是盛世太平之时，想要掌控全局，阳谋永远比阴谋有用，也比嘎嘎乱杀效果好。
若是用锦衣卫对待外族人，那效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朝堂地方会选择一致对外，划分别家的利益，丰厚自家的钱袋子，何乐而不为的美事，没有人会拒绝。
晋阳公主的大眼睛如同发现新大陆，今夜星光璀璨……
……
第583章堪称鞠躬尽瘁的典范
“美人如玉，滕王乐不思归，怎么竟舍得来藏剑苑了？”李世民伸了个懒腰，又看了眼身边已经昏昏欲睡的老臣，咬着后牙根笑道。竖子越发不成体统，就算再怎么喜欢那个彭家小女郎，也不能如此时辰才归家。别说还有间客想要对付他，就是没有间客，明日难道不需要去政事堂议事？就算明日政事堂休沐，那就不能进宫陪他这个兄长聊聊天？
“阿兄说笑了，我后院那几个烧糊了的卷子，哪里能与你的后宫佳丽相比，我这不是想着你那里美人恩重，必然脱不开身来理会我，就出去看看可有什么稀罕物件。”李元婴对李世民的皮笑肉不笑完全免疫，笑嘻嘻地坐到他身旁，搓着手说道。
他是去西市转悠，又不是去北里喝花酒，再说还有晋阳小包子跟着，那真是一点花头都没招惹，比雪白的小绵羊都纯洁无瑕。瓦肆勾栏文化的兴起，离不开经济的空前繁荣，更离不开老程在后面推波助澜。
说书人书说得好了，就像后世那些顶流演员想要成立工作室般，他们也会想独立运作，不再给酒肆食店平白抽水，毕竟他们多多少少是有些官方背景滴，出自教坊俳优。
说书人能独立开瓦肆，那么没能竞选上大唐花魁前三甲的其余花魁，自然也能找到靠山开勾栏。美人需要的银钱更多，钗环首饰、胭脂水粉、四季衣裳还有眉间花钿，长安居虽然大不易，却总好过回到原来的州府继续被拿捏揉搓。
“你也不要太大意了，就算传言不可信，至少也说明他们视你为仇眦。”李世民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晋阳公主，没有理会他，拎着李元婴的耳朵嘱咐道。“以后再出行，还是要全副车驾跟随，不能再只带几个亲事和叶法善。”
关键是叶法善还经常要忙碌飞鸟计划，压根没多少时间跟着竖子出去游山玩水。李靖最近盯叶法善盯得不是一般的紧，巴不得他全天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个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连半分钟的休息时间都莫得。
“唯唯。”李元婴朝侍女招了下手，吩咐道。“去准备下夜宵锅子，锅底汤料选择山菌高汤款，告诉庖厨不要加麻辣，也不要加红柿子。”
逛了那么久，难免会觉得疲惫，吃点热乎的再休息，会舒服很多，补充了句，“帮宛娘也准备一份，在她自己的院子用就好。”
先不说她的身份还只是随身大侍女，即便被李二凤破例同意抬为媵妾或者孺人，面对李二凤和唐俭李靖魏徵他们，她也做不到牡丹那种波澜不惊。也许再过几年可以，见多了自然就见怪不怪了，但是一两年之内很难。
这是他和她都需要适应的过程，他不能喜欢碧玉小家女的纯真娇憨，又要求她如名门贵女那般上得了厅堂，他总不能还不如那个完颜洪烈，金国六王爷能护住心有所属的包惜弱十八年，他身为大唐亲王还能护不住彭三娘一世？
“孺人？”李世民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十分嫌弃地问道。他还真的没见过，竖子对那个女郎如此用心过。牡丹不够美，还是卢九娘不够俏？为何会偏偏是碧玉小家女的彭三娘？百思不得其解，百思不得其解呀！
李元婴接过侍女送来的热茶，点了下头十分赞同地说道：“也好，为了更好地促进大唐人口的增长速度，我觉得阿兄可以将亲王的妾室等级和数量略作调整，如此下面的品级才好跟着增加媵妾的数量，为大唐的繁荣昌盛添砖加瓦。”
后世的十四万万人口确实有点多，但此时的大唐已经向西扩展到中亚骆驼和雪区，向北征服了后来属于熊大的中部和东部某伯利亚，再加上玉米大陆和凤梨大陆，再再加上向南直到袋鼠大陆的辽阔海域和海岛，说实话，就算大唐人口真的膨胀到十四万万，分散出去也是多乎哉，不多矣。
只要别学大明将宗室当犬彘圈养，只给草料不让干人事，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若不是李三郎那个没自信的家伙，建什么十王宅，也不至于沦落到让太监和抓小猪崽子一样抓人当皇帝……魏晋就像一个轮回，五代十国轮回之后，又是辽金西夏蒙gu国肆虐，轮到辫子朝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开启工业时代，他们还在做着天朝上国的大梦。
大唐之外，别国只能有一省之地的想法，虽然有一点点极端，却也不失为一种完美的选择……构建大唐版完美世界！
“确实不失为一种解决方式。”李世民捋着胡子沉思片刻，看向李靖和唐俭、魏徵，轻声笑道。
就算他们借口年老不能再战，他们的儿子却正当年，完全可以多纳几房妾室，毕竟多子多孙才是福嘛。
魏徵淡然地回望李世民，慢悠悠地说道：“房夫人怕是又要多喝几坛醋咯。”
对于增加妾室数量的事情，他没有什么任何意见，反正他家娘子，既不愿意喝醋，也不会十步杀一人的剑术，安全稳妥得很。
李元婴：“……”
怎么说也是亲家，你老如此坑老房，合适吗？
“陛下，某府里的姬妾数量并不少，只可惜年老体弱，最近几年颗粒无收。”唐俭看了眼李靖和魏徵，与他们两位的姬妾数量相比，他绝对堪称鞠躬尽瘁的典范。
李靖：“……”
都看他作甚？他已经七十多了，就算能纳一百个妾室，又有何用！不要拿滕王来说事，先帝有滕王的时候也不过是六十有二，也不要拿钟会说事，像钟繇那般七十又四还能生子的人，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后日，政事堂先研究出个章程来。”李世民拍了下装瞌睡的晋阳公主，小丫头惯会装傻充愣，只有竖子会认为她还是软萌的小囡囡……温声笑道。“若是真的累了，便先去歇息，还有，你和锦衣卫都挂到宣昭寺的名下，放心，不止你这一块，金吾卫的六百斧头手也归宣昭寺。”
晋阳公主：“……”
……
第584章生存法则太过简单
“晋阳公***知宣昭寺少卿？”长孙无忌难以置信地看向张果，试探着求证道。权知宣昭寺少卿与挂职云鹤府不同，谁都知道云鹤府真正掌权的，是袁天罡为首的五个人，真正做事的，是他们五个人的徒弟，而其中公孙白、袁天罡和张果的徒弟最多。
韦归藏明面上只有一个徒弟叶法善，叶法善又大部分时间都陪在李元婴身边，所以，五人之中他的存在感最低，在朝堂众臣眼中，近似于查无此人……晋阳在云鹤府怎么折腾都没事，哪怕是最无存在感的韦归藏都能护她周全，可宣昭寺不同。
虽然两位少卿是韦珪和杜澈，可是前者大部分时间都在玉米大陆，后者和叶法善一样，基本全是李元婴的私人幕僚，他们是真的不管事！小兕子去那里任职，明摆着是会背程匪头坑到背黑锅！
陛下，糊氵……也不对，程匪头此时应该还在润州，那岂不是所有事情都压在小兕子那柔弱的小肩膀上？谁出的如此卑劣的主意，欺负他家小兕子没靠山吗？！就算陛下被佞人所蒙蔽，雉奴在作甚呢？还有那个李元婴，他不是号称最宠小兕子吗？他又去了哪里！
“司徒没有看错，确实是晋阳公***知宣昭寺少卿。”张果挥舞着大蒲扇，笑呵呵地予以确认。江王终于带着苏林臣离开了扶风岛，他们能安生地做些事情。老话怎么说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苏林臣遇上时不时就迷路而又混不讲理的江王，那真是除了吃瘪还是吃瘪，因为他主打的就是混不吝。
当然，长孙无忌也没讨到什么好，江王不迷路的时候就折腾他……他怎么留没想到呢？江王端的是人……大才呀！迷路的时候折腾苏林臣，不迷路的时候折腾长孙无忌，可是帮了他们大忙咯，苏林臣乖乖地跟着他离开，长孙无忌也不再随意指手画脚地添乱，因为江王的属官和亲事留下了一半，用来替换程处弼手下的部分人手，由裴承先领着陪着他去寻找新的海岛或者大陆。
留下的属官就算不敢和长孙无忌硬刚，却绝对会再江王回来的时候，将列在小本本上的记录，毫不犹豫毫不留情毫不保留地交给江王，长孙无忌投鼠忌器，只能压着脾气尽量以和为贵。
“小师妹很聪明，不会把事情搞乱。”裴十七抱着剑，坐在露台的美人靠上，望向海岸，清清冷冷地说道。“司徒大可不必如此忧虑。”
扶风岛的水果味道都还不错，甜度也比桃子李子要高，尤其是那种满身都是刺比椰子还大果子，虽然闻着臭臭的，吃起来却让人放不下手，和臭豆腐差不多的意思。可以让李淳风用速冻冰鲜的技术处理一下，运回长安给小师妹个大惊喜……软萌可爱的小师妹，不止喜欢麻辣锅子，更喜欢麻辣酸爽的油炸臭豆腐。
长孙无忌捏紧了手里的信笺，他感觉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般，憋闷得喘不过气来……原本以为到了扶风岛，会像在杭州那般，只需要撸起袖子加油干就成了，疏浚海峡基本属于白捡的政绩。谁能想到这里的情况比长安还复杂呢？
他，后悔了，却又无法言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委屈，太TND难受了！上一次如此憋屈，还是隐太子他们故意针对为难的时候，陛下改元登基之后，他以为再也不会发生的情况，竟然再次光临不说，还是他自己主动请缨的结果……都怪这里的天太热了，热的他心火旺盛，难以冷静下来。
小兕子就算做事不够周全细致，陛下也不会真的舍得罚她，他这个阿舅离着足有长安几万里，再担心也不可能赶回去，待晚上凉爽些，再发消息给长孙嘉庆，让他委婉地提醒一下李元……滕王那个竖子，他这个当阿叔的不能袖手旁观，让小兕子遭受那些老狐狸的攻讦，她会失去那种自信飞扬的精气神，他不能忘了观音婢当年是如何照顾他的，他不能……感觉到太阳穴蹦蹦直跳，长孙无忌果断转移话题，用尽
量平和的语气问道：“张署令，就没有办法让那些原住民能多做些活计吗？”
“苏林臣的办法虽然粗暴，却也是最有效果的办法。”张果无奈摇头叹息道。“司徒，你也看到了，此处气候炎热多雨，丛林里物产丰富不说，海里的鱼获贝壳同样很多很丰富，他们不拘哪里，随便溜达一圈，就能填饱肚子。”
此处的原住民生性懒散安逸，不像原来倭国那些人，他们的贵族有争权夺利野心，压榨得平民百姓被贵族根本就喘不过气来。大唐稍微对他们好一点，让他们不再挨饿，他们就会感激涕零地山呼万岁，再多给几个铜板让他们能穿暖，他们就会甩开膀子干活，希望获得更多的铜板。
“若是用锦帛布匹或者瓷器茶叶等物件为奖励呢？”长孙无忌疲惫地揉着额头，没有多少信心地问道。太过莽荒的部落民众，很难与他们讨论那些什么荣辱与共，他们的生存法则太过简单：填饱肚子。
张果手里的蒲扇停顿了一下，取出算盘来简单核算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轻薄如纱的细棉布可以考虑，瓷器太过娇贵易碎，他们有搪瓷茶杯可用，估计不会心动，至于茶叶，说实话，今年的新茶和去年又或者前年的陈茶，对他们来说差别不是很大。”
其实，更好的办法是迁移一批本土的豪族或者寒门子弟过来，潜移默化之中，让他们认识道彼此生活的差距，诱惑出心底的攀比欲望，他们就会想办法……劫掠是劫掠不了的，那就只能选择辛勤劳作来改善生活。
“瓷器可以用来笼络原住民的头领。”江王府文学杜依艺从案牍文书中抬起头来，轻声提醒道。“再建造些精致的竹楼木楼，让他们先脱离原有的居住习惯。”
古人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长孙无忌：“……”
张果和程处弼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确认，原来他们都没想到过。
……
第585章诚不畏死者，几人哉？
“可是他们建房子的速度，同样会很慢。”长孙无忌感觉头更痛了，程匪头和他们比，都变得面目可爱起来，他虽然滚刀肉，但是只要能说服他，做起事那是半点不带含糊的。“疏浚工程再拖下去，怎么和陛下解释？”
太湖疏浚工程的工作量，远超过扶风海峡，那里已经完成了近半的工程，这里的海堤却还只是修了十分之一都不到，和谁说它也说不过去呀！
他都可以预想到程匪头知道进度后，那种十分嘚瑟嚣张样子……若是再加上尉迟恭那个莽夫，他会被挤兑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很简单，我们只建造四栋木楼，然后和他们说，想要住进相同的木楼，他们必须按我们的要求疏浚海峡，修建海堤，表现优异者才可以获得木楼。”张果扒拉算盘珠子，扒拉地“噼里啪啦”响，核算过所用的人力和时间之后，板着脸说道。
“司徒、张公、程副都护，岭南道传来消息。”校尉裴居道捧着个木匣快步走进来，木匣上挂着绯色标签，脸色难掩兴奋地说道。
该认……从心的时候，就要豁达些，以免步他家阿舅的后尘，被挤兑到没有立锥之地。长孙无忌却有些迟疑地看向张果，谨慎地说道：“张署令，还是由你来看吧，某……实在是心力憔悴，难以为继。”
天南大都护府的物资调度，由张果负责核算和监督，岭南运送过来的物资或者人口，不论多寡，都需要他先一步统筹安排。
接过木匣来，张果没有再和长孙无忌打口水官司，真将人挤兑晕倒了，对谁都没好处……大体浏览了下信笺上的内容，笑道：“司徒不用担心人手问题了，冯明达说已经有两万僧众从广州府出发，过几日便会抵达扶风岛，后续还会有三万余人。”
辩机……法海禅师已经坐化金身，昭告天下佛法西行，那些人手众多的寺庙，自然要依照法旨行事。想不南下也很容易，脱下僧袍蓄发，纳入大唐编户之中，自然就不再算是佛门子弟。
如此看来，道门确实远不如佛门，山里海外搜寻若干年，还不如佛门一次送出的人口多。云鹤府大学堂的规模太小，培养出来的人手，还不够云鹤府各处的需求，必须建言陛下扩招。
道儒佛三门，道门人手最少……要不要从儒门薅些人过来？魏晋玄谈之风虽然淡去，但是喜好老庄的儒门弟子还是大有人在滴。
他们以前的做法，格局略微狭隘了些，眼光放宽些放远些，就会发现新天地滴……一会就发消息给袁疯子和韦黑犬，正好那些大贤们还赖在长安没走，忽……说服……友好交流，多收个百八十的徒弟，还是很容易滴小事情。
“当真？！”长孙无忌激动地抓过信笺来，快速浏览了一遍，拍案大笑道。“冯明达做事还是相当靠谱的，陛下英明！”
佛门僧众最擅长什么？他们最擅长洗脑，只要将他们分散开来，给原住民们讲解些什么修今生度来世，再让他们对西方极乐世界产生渴望，事情就好办了。
公孙家信佛？当然，关陇世家山东士族还有南渡世家，至少有一半信佛，信佛又不耽搁做事，他们不用度来世，只要能确保宗族恒昌，传递个千八百年就成。
“小程，你带人一定要核实好度牒。”张果虽然心情不错，却没有长孙无忌那么兴奋，佛门中人说好管也好管，他们与道门中人不一样，大部分还是食人间烟火的，得道高僧那个层次的人，有是有但是真心不多，不然也不会让北魏太武帝和北周武帝忍无可忍，到了非要灭佛才肯罢休的程度。
但是说不好管，也是真的不好管，他们的洗脑能力太过彪悍，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他们绕进去，想想梁武帝三次剃度出家，每次论由群臣捐钱以亿计，向三宝祷告，诚恳地请求赎回皇帝菩萨，还皇帝菩萨，恐怖
如斯，如斯恐怖，真真不当人子啊！正如滕王的诗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更要做好他们修建木楼的各项安排，务必做到念经不误工，务工不念经的基本要求，争取尽快投身到开荒和修建海堤的工程中去。李淳风和裴十七做你的副手，遇到实在讲不通的人，也不要简单粗暴地动手揍人，让李淳风请他们去海峡中央参禅即可。”
裴十七悄悄撇了下嘴角，她可没耐心听那些秃马户絮叨，他们蜀山里的秃马户，那都是用来做打铁修路扛野猪等粗重笨拙的活计的劳工，谁理会他们念不念经参不参禅。若是不听吩咐做事，随手扔到三师兄的宠物乐园，那些虎豹熊罴自然会教他们什么是温良恭俭让。
声音没什么波动地继续输出冷空气，说道：“他们若是只想念经不做事，请江王狩猎到的那些野兽，和他们讲讲道理就是，比什么海中央参禅管用得多。”
“……”程处弼看了眼同样呆住的张果，抬手拍了下受惊的小心脏，默默同情李元婴，滕王是有多想不开，竟然会收如此冷血的小娘子做媵妾？她的招数比苏林臣还狠，苏林臣好歹还只是伤人不取性命，她这是直接给野兽们送口粮。
“十七呀，你这招是莫得用处滴。”张果看了眼低头保持沉默的长孙无忌，还有一脸赞同的江王府文学杜依艺，长长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佛门有割肉饲鹰以身喂虎的传统，他们不会害怕那些野兽，只会认为是佛祖度他们前往西方极乐之地。”
换成老子的话就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常有司杀者杀。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斫（zhu）。夫代大匠斫者，希有不伤其手矣。
简而言之一句话：陛下送人过来是为了修海堤和拓荒，不是为了给你们杀人头换军功滴。
裴十七回过头看向张果，目光幽冷地问道：“诚不畏死者，几人哉？”
张果：“……”
……
第586章让商队带回去比较稳妥
“两三人足矣。”李淳风长袖翩翩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枚铜制风水八卦盘，随意拨弄着，目光绕着厅堂转了一圈，拿着八卦盘坐到裴十七对面，云淡风轻地说道。
“公孙先生对佛门的偏见已经渐渐淡去，韦三郎也越来越会做官，裴夫人是否应该改改这清冷如霜的脾气呢？听说滕王在宣州对位小女郎一见倾心，已经跟他同回长安，沅孺人并未同行。”
不管什么原因，既然选择入府为媵，就不能一直避而不见，更不能学寒号虫得过且过。受宠如晋阳公主那般，也已经在挑选驸马都尉。若是她能一直待在蜀山，那他无话可说，反正蜀山足够富有，过上二三十年让她当掌门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先不要讨论佛门中人的那些典故，他们能从后汉传入中原，迅速传遍南北东西，不全是凭着侥天之幸或者投机取巧。从南梁武帝三次舍身佛寺，到北魏太武帝和北周武帝先后灭佛，他们旺盛的生命力堪比荒野之中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一味的贬低佛门，并会让道门获得什么利益，反而容易引起旁人的反感和厌烦。俗话说得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谁也别想着滥竽充数蒙混过关。
“滕王喜欢谁，与我无关。”裴十七看了眼李淳风手里的八卦盘，成天拿着个铜盘装高人。她家四师兄就没有这些无聊的臭毛病，果然本事越差越爱装，袁公比他们师父还不容易……莫得感情地说道。“在我们蜀山，不听话的秃马户都会被送给三师兄的宠物当点心，剩下的做事就乖巧了许多。”
李淳风：“……”
蜀山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行事风格？
“我们还是尽量以安抚为主，若是实在不行的话，就……开门，放苏林臣嘛。”张果开启和稀泥技能，憨憨地笑道。苏林臣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其实吧，也不是只能用他，不止苏我氏还有几个选择，改为陈姓的中臣氏也有不错的人选。只是滕王那头，好像更喜欢我们苏我氏这把刀，对中臣氏打压居多。
江王府文学杜依艺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张果，就算只按人老成精的说法，张公的行事风格，也有点名不副实，更何况他还跟着滕王架船出海三四年，若是如此容易被人左右，滕王不可能让他主持扶风海峡疏浚工程，从他家江王开启迷路技能的情况来看……他定是暗中在筹谋着什么。
静观其变。
“张公，两万人可以分在扶风海峡两岸，各建一座小城。”程处弼指向了舆图的某处，默默提醒张果，天竺那群高僧说滕王为须罗王转世，以他那别人打他左脸，他连对方右脸也不放过的性格，半年到一年之内，他们应该就能接收大量逃离那里的流民。离家几万里，哪怕是秃马户，只要是来自大唐本土的人，都会感觉很亲切。
广州总督冯盎做事周瑾严密，他不会只送过来僧众，随行的商船数量也不会少，等他们到了此地之后，稍微指点一二，他们就会自告奋勇争先恐后地前往狮子国……疏浚扶风海峡，不是为了商船通行，而是为了让大唐的楼船能顺利通航。
“可。”张果换了章舆图，拿铅笔画了两个圈，看向李淳风笑道。“有劳李太史去测算下暴风雨经过的概率，若是莫得太大问题，就在这两处建新城。”
不论是盖楼还是棉布瓷器，都不如建新城来得长远，原来的商船只到吕唐附近，为的是尽快促进那里的新城发展。如今过来两万人，至少四分之三是要还俗编户滴，剩下的分在两处建个小庙，总要给他们留个小窗户透气，物质精神双发展。
李淳风走过来扫了一眼舆图，拿起铅笔又画了两个小圈，说道：“这两个地方适合建寺庙，晨钟暮鼓正好荡涤心灵，洗去劳碌的疲惫。”
经过几次风雨，他们就会知道，所谓的佛祖庇护，更多的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当然，他们有可能认为是佛祖送给他们的磨砺，佛门有苦行僧，他们是真的以苦为乐以苦为修行。若真的以为是磨砺，也算是对原住民的另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
“裴校尉，你去找下阎少监，让他尽快绘制出布局图来，等人到了就开工。”张果在舆图上写了几行字之后，交给裴居道，让他去找负责天南匠作事宜的少府少监阎立行。
阎立行是阎立德的弟弟，阎立本的哥哥，随着魏王泰被调任为留王大都护，阎立德去留王大都护府主管匠作事宜，阎立行则被送到吕唐督造新城，又随着他们来到苏门岛，也就是现在的扶风岛。
“喏。”裴居道双手接过舆图，转身离开，厅堂里的气氛有些诡异，速速离开为上策……要不要写封信给阿耶，问问他的看法呢？不能通过电报来传递消息，会被张公他们知晓，还是让商队带回去比较稳妥。
“十七，你跟着李太史去勘测下边界，免得你师父成天发消息过来催你回去。”张果扒拉着算盘珠子核算随船而来的粮食能坚持多久，三分无奈三分妥协还有四分疲惫地说道。民部核算的不是不准确，而是他们按照岭南那里的消耗说准为依据。扶风群岛物产丰饶，鱼获也很容易获得，能坚持的时间更长久些。
之所以一直没有提醒他们更换算法，只因为从广州府过来，风雨难料，若是遇到暴风雨，时间难免会有所拖延，卡的太死，容易出现断粮的情况。随行士卒也有开荒屯田，但是他们除了戍守之外，还要跟着一起建造房屋或者开矿，开荒的数量有一点点感人肺腑。
裴十七轻“嗯”了声，站起身来，抱着剑跟在李淳风的身后，离开所谓的天南大都护府衙：别人爱甚说甚，反正她短时间不会回扬州或者长安。
“滕王不会强人所难。”离开府衙院子之后，李淳风将八卦盘收入袖中，倒背着手，轻声说道。
“呵呵。”裴十七翻了个白眼，不予置评。
……
第587章需……徐徐图之
“滕王，你这是强人所难！”新鲜出炉的镇北大都护府首任大都护郧国公张亮，面色涨得通红，紧紧握住手中的象牙笏板，克制着想要给某位竖子开瓢的冲动，咬着后牙根说道。
安北城（辫子朝的库伦，今乌兰巴托附近）的西部为回纥部族与西突厥杂居之地，北部临近北海苦寒之所，契苾羽、都播、骨利干等部族各据一方，东部又是仆骨、拔野古与靺鞨诸部混杂，南部为原dtZ之地……并未完全归化，不时就会闹腾出些事故来。
镇北大都护府的治所，为何不能安置在白道（今名蜈蚣坝，在呼和浩特市北）附近？不要说什么玄路和铁路都会修过去，谁知道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他……他……谁劝说谁去，反正他不想去安北城！
李元婴特别优雅地朝李世民叉手一礼，从容说道：“阿兄，吏部考绩录有言：七年，魏王泰为相州都督而不之部，进亮金紫光禄大夫，行相州大都督长史。其潜遣左右伺察善恶，发擿女干隐，动若有神，抑豪强而恤贫弱，故所在见称。”
哥们，别挣扎了，去北边吹吹冷风醒醒脑，要那么多的养子没啥用，他们卖你卖起来比脚盆鸡的翻译官还溜，更何况他们好像更喜欢你那貌美的继室。此时还不是兵强马壮者为天子的混乱时代，还有，也不是谁都能像李克用那般教出个十三太保来。
至于李克用的儿子，那是另外的故事，反正张亮的儿子实惨，老爹升官发财换老婆，好处嘛真心没沾到多少，等他被斩于市之后，又被籍没全部家财，然后就查无此人了。
吏部尚书岑文本：“……”
滕王什么时候看过吏部考绩录，他怎么都不晓得哒？
在旁边煮水泡茶的晋阳公主却眼神一亮：潜遣左右伺察善恶，发擿女干隐，动若有神，介不奏是锦衣卫想要做到的事情嘛？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她就知道阿叔待她最好了！
抑豪强而恤贫弱……李世民目光凝在舆图里安北城附近那些错综复杂的部落名称上，抬头看向唐俭，轻声问道：“茂约，你怎么看？”
“陛下，某认为可迁移部分关陇和山东家族的某些嫡支过去，为大唐修建安北行宫。”唐俭向前半步，叉手一礼，面色微正便显出正义凛然的样子来，“三年之后，陛下当北行秋狝，安东安西安原三大都护府的部族头领携族中优秀子弟随行，共襄盛举。”
刻石勒功等项目自然也要安排，最最关键的点是，那些优秀子弟应该给予封赏，在长安洛阳扬州历练几年之后，送往安南天南两处大都护府，五年之内依然身强体健者，再送到玉米大陆和凤梨大陆拓荒，政绩卓越之人，再调回江南道和岭南道任职下州刺史，不急不躁慢火熬煮逐级升迁……如此反复几回，则教化大成，天下归心。
“张顗少有才名，且行事周方，进长平郡公，入滕王府为舍人。”李世民目光转向张亮，温声说道。
爵位等功勋，唯有嫡子才能承继，庶子都没有资格，需要嗣子为续，更何况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所谓养子。台阶已经给你搭好了，下不下，你自己看着办。
张亮眨了下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既没有李世绩也没有侯君集……躬身行礼道：“某定恪尽职守不辱使命。”
李世绩在兴安府，侯君集去了柳州，若是他硬顶着不接受，张顗那个竖子恐怕就不再是什么长平郡公，而是直接成为郧国公……弓长之主当别都的谶语，言犹在耳，他不能乱了阵脚。
需……徐徐图之。
“陛下，安北城草创之初，诸事不全，且各部杂居，恐偶有疏忽，叔明之家眷宜居长安，待行宫落成之后，再赴安北与之相聚。”岑文本不再纠结李元婴何时看过考绩录的这件小事，想到传言中张亮的那些养子们和他那位继室的行事风格，果断向前半步，行礼提醒道。
倒不是担心张亮用那些养子来谋逆或者造反，时代已经变了，不再是几把砍刀镢头，吆喝两句伐无道或者苍天已死就能作乱的时代；也不是随便打造几把马槊长矛，随便占个山头就能拉起兵马称大王的时代；更不是可以拥寇自重，就能在五丈原扯来扯去十几年的时代。
他只是担心那位继室和那些养子不知深浅，做事没有想法，激怒那些部族的头领，有命去没命回而已。不管怎么说，张亮也是在凌烟阁上有排名的人，能寿终正寝还是寿终正寝为佳。侯君集那么能闹腾，陛下都没处置，还让他出任柳州刺史……陛下爱惜羽毛，不想被人说飞鸟尽良弓藏，他们为人臣子的，食君之禄，必当分君之忧。
张亮头皮一紧……岑文本说的道理是没错，只是夫人若是不跟着，怕是会闹腾起来……该如何是好呢？
听到张顗为滕王舍人之后，李元婴就静悄悄地坐到晋阳公主的身边，默默端起茶盏喝茶……崔兴宗用得再顺手，也是时候放出去历练了，不然与裴承先相比，有厚此薄彼之嫌，不利于宗室内部河蟹欢腾。
“阿叔，此茶为姚州都督府永昌郡（今普洱）新进，名字很好听，金丝宝塔。”晋阳公主又给李元婴倒了盏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一个叫罗公远的隐居道士所制，热情奔放之中又气韵悠长，甘香醇厚不逊色于桐木关茶。”
罗公远，那位带着李三郎游广寒宫，让他差点乐不思唐，写出霓裳羽衣曲的道士？还曾送信写有四句谶语：渔阳鼙鼓过潼关，此日君王幸剑山，木易若逢山下鬼，定于此处葬金环，还有一种说法是谶语出自***……李元婴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继续低头喝茶，对于谶语的真实性，他不予置评，毕竟直到此时，他也没看到袁天罡和李淳风编写所谓的***。
“陛下，叔明的家眷若不同行，无人照料其起居等琐事，似有不妥。”唐俭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张亮，若有所思地说道。
张亮：“……”
他该高兴呢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
第588章且忙且开心
（贞观）十九年十一月底，镇北大都护府大都护张亮从长安出发，左副大都护崔元礼从灵州回乐出发，右副大都护牛进达从安东大都护府兴安府出发，齐聚安北城，统领瀚海都督府（回纥）、燕然都督府（多滥葛）、金微都督府（仆骨）、幽陵都督府（拔野古）、龟林都督府（同罗）、卢山都督府（思结）等六都督府诸军事。
（贞观）二十年元正之日，天南大都护府传回来消息，江王元祥与副都护苏林臣沿着扶风群岛南行，发现疑似新大陆，请调派宣昭寺韦少卿带人前往勘测。之所以说疑似新大陆，只因为他们开着履带式火油车，沿着海边走了四天，还没看到头，为了安全起见，只好返回船只停靠处，准备在那里先修建个简易码头。
五月，宣昭寺少卿韦珪传回来消息，疑似新大陆占地面积约七百万平方千米，大概相当于如今大唐本土面积的三分之一，也相当于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玉米大陆，或者五分之二的凤梨大陆。
九月重阳节，江王府文学杜依艺随船队回到长安，别的无需赘言，比较新奇的是：满身是刺的臭果子榴莲；个头很大，香气也更浓郁的庵波果（芒果）；头小眼大耳朵长，身前还带着个口袋，跳着走路的袋鼠；头大耳圆无尾，喜欢抱着树干卖萌的小熊；“而苗～而苗～”乱叫的大鸟……最高兴的人是晋阳公主，尤其是见到比白熊还像食梦兽的扶风貘，手舞之足蹈之，开心的像个未曾及笄的小女郎。
呃呃呃，好像遗漏了什么有些重要的事情？哦哦哦，想起来了，滕王有了嫡长子，庶长子，庶次子和庶长女，庶长女为玉夫人崔氏所出，陛下封其为扶风郡主，又进玉夫人为孺人封号依旧……政事堂最后商议的结果是，亲王孺人六位媵十六位，郡王孺人四位媵十二位，二品媵十二位，国公及三品媵十位……依次递减，品级直到六品。
“咳咳咳……”岑文本放下手中的笔，看向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嘴角微挑，太湖疏浚工程已完成，明年便会大面积种植两季稻，太湖熟天下足的美景，指日可待……且忙且开心。
“景仁，今年的雪来得好像晚了些。”杨师道将大氅交给属官，跺了跺脚，搓着手说道。
岑文本忙站起身来拱手一礼，十分殷切地轻声问道：“信本的身体状况如何？”
自重阳夜宴之后，欧阳询的状态就有些……不大稳妥，不是风寒就是牙痛，不是牙痛就是胃疼，不是胃疼就是风寒，反反复复地折腾，尚药局和太医署的人流水似地去他府上诊治，却一直查不到病因，束手无策之下，陛下发电报请孙思邈和公孙白回来与韦归藏会诊。
“没有什么大碍，已经住进壶梁苑。”杨师道接过属官端来的热茶，喝了一口之后才回道。“大唐月报，长安周报和长安晚报都由他和虞世南负责最终校核，尤其是长安晚报，工作量太大，他们又不放心交给旁人来做，难免会有着急上火气愤难平的时候，次数多了身体自然就吃不消咯。”
虞世南的心态比欧阳询好些，但是陛下也不敢再让他们两个报刊的担任终审。棠梨大学士改由马周和许敬宗担任，他们两个只行顾问之职，平时在壶梁苑修养。
又喝了口茶水，补充说道：“孙思邈短时间之内不会离开长安，冬至之后，公孙白启程前往袋鼠大陆，镇北大都护府各部会各出两千青壮随行。”
韦珪去探查大陆没问题，但是他要忙的事情太多，无法长期待在那里拓荒建城。至于各部青壮随行，原因很简单，袋鼠大陆草场辽阔，十分适合放牧。
“秦左丞不去？”岑文本揉着酸胀的手腕，十分好奇地问道。秦左丞为公孙白的五弟子，擅于织布织锦，卖往天竺等地的细棉布，便是出自他的所改造的织机，外销棉布和内用款是有区别的，外销块的图案更花里胡……艳丽多姿些，色彩也更饱和明丽，就像五官深邃的胡姬般。
之所以问起他，不只因为棉布，更因为他既能将羊毛纺成细线，又将细线织成布，裁剪缝制而起的衣裳，除了清理起来不小心，容易缩水之外，没有别的毛病，堪称纺织界的一小步，保暖界的一大步，光布料一项，每年所创造的收益不逊色于绸缎和棉布。
“少府的织机需要再次升级换代，他暂时还不能过去。”杨师道摸着大腿，轻声说道。羊毛布做的裤子，穿起来是相当的舒适，除了某些地方易起球之外，没有别的毛病。
岑文本拿出一份文书来递给杨师道，轻声叹息道：“长孙司徒。”
除了叹息他也不知道还能做甚，房种树……阿tui，崖州刺史房仁裕都已经改邪归……不再浪费笔墨了，结果长孙无忌接过了他的班，雷打不动的七天一份文书，反正周围的人都是混蛋泼皮无赖，只有他左支右绌东扶西倒捉襟见肘地艰难苦恨繁霜鬓地支撑着天南大都护府的正常运转。
“……”杨师道停下想要翻看的动作，扯了扯嘴角，用手指敲着文书的封面，不怎么情愿地轻声问道。“此番又是谁尸位素餐不干人事？”
……
“你们不能光吃人饭不做人事！”从白面团变成法棍的长孙无忌，嘴上起了一圈的燎泡，梗着脖子朝右副大都护张大素和刚过来不到一个月的江王司马苏勖，据“理”力争道。“江王他是天南的大都护，不是那个犬入的袋鼠大陆的大都护！”
来扶风岛眼瞅着就快一年半了，可海峡的疏浚工程才进行到一半！好不容易借着东南西北中天竺乱战成一锅粥，吸引过来几千的青壮劳力，结果他们张口就要调走五千还俗编户的僧众……若真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他也就忍了，拓荒可以慢一点，反正如今的粮食产量，已能自给自足。
可，他们不能河还没过就拆桥，面没磨完就杀驴啊！
从冰天雪地中赶过来，还没有完全适应扶风岛炎热气候的苏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