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属于自己的东西
核心之刃。
又是一个罗达伊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
亚莉克希亚看上去态度依旧平静，甚至有空余一边给自己编着头发，一边开口。
“除了少数天神教徒会被吸纳进去以外，天神教派和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太相关的体系，没想到这次却突然合作起来。”
“所以他们……”
魔女编出一个向右偏斜的鞭子，用布条松散系住。
“你猜的没错，是冲我来的。”
罗达伊看着平静的亚莉克希亚，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声音却带上了疑惑，“您说过，只有在正空间会影响您的实力，那么您为什么不回到空间的暗面？无论是天神教派还是核心之刃的人想必都不敢追到空间暗面中吧？”
编织出辫子的亚莉克希亚走到罗达伊面前，用那双浅色的绿瞳盯着他。
“‘她’的契约还没结束。”
“而且对于一个天神教徒来说，被当成魔女追杀是很糟糕的事情。”
“至少，避免掉最坏的结果。”
亚莉克希亚伸手，似乎是想要摸一摸鱼人的脑袋，最终却因为身高差距只够到了鱼人的下颌线，但她也不觉得尴尬，就这么轻柔地摸了摸鱼人的脸颊。
“离我太近就意味着这样的事情。”
“我不得不附身她们，所以会相应地完成她们的愿望，但你不同，没必要涉入这些事情中。”
这一刻的魔女，或许只能用宽和的慈爱来形容她。
作为一个活过太久岁月的存在，对小自己太多年岁的人的慈爱。
这是一位力量强大的魔女，是一位不知道活过多少岁月，可能从大陆分裂之前就活着的魔女。
罗达伊清楚自己不该这样情绪化，可他并不想接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同为力量强大的人，自己的父亲和她就像是两个极端。
在罗达伊看来，自己父亲是极端的放纵任性，而这位空间中的魔女却活得太累了，事事为旁人考虑，极端的克制收敛自我。
甚至连表现出来的部分，也不是自己，而是掺杂了旁人的虚假幻影。
多次见面，间断的相处早就让罗达伊明白面前的魔女并不像初见印象中那样高傲冷酷、冰冷无情，反而对被自己附身的女人处处照顾，对追逐自己的人们也并不是毫无耐心，否则他和法丘德早该落入空间的间隙中，被未知的法则撕成碎片。
无论是冷漠对待法丘德，还是阻止他与自己产生更多关联，都是为了他们不要陷入险境。
因为她其实是如此温柔，所以他才敢如此放任自己的情绪。
一路上积累的焦躁促使他做出与理智相违背的举动，他挥手打开亚莉克希亚的手，像孩子赌气一样问她，“现在的举动，是出自路易莎的潜在性格？”
“亚莉克希亚，你就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
在罗达伊说出那句话之后，魔女也跟着安静下来，而罗达伊此刻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好在恩卡特的及时苏醒打破了僵局。
“抱歉失礼，阁下。”
罗达伊抢先道了歉，随后将头转向发出声响的恩卡特，轻轻地晃了晃异人种少年。
“恩卡特。”
苏醒过来，似乎想起了昏睡前情形的异人种少年完全没有注意一旁的两人，慌乱地用手臂划过自己的全身，眼神都有几分失焦，“我死了吗？我死了吗？”
“你还活得好好的。”
亚莉克希亚走到罗达伊身旁，伸手摸了摸异人种少年的脑袋，手掌中的白光似乎有平静情绪的作用，很快让惊慌地异人种少年从恐惧中镇定下来。
冷静下来的恩卡特终于注意到扶着自己的恩人，和一旁的少女，也许是昏睡前太过慌乱，也许是他只记住了亚莉克希亚的修女服，根本没敢去看她的脸，他竟然没有认出换了衣服之后的亚莉克希亚就是之前靠近他的修女，反而彻底放松下来。
“你、您没有离开吗？”
“是，是您打跑了那个可怕的教徒救了我？谢谢，谢谢您。”
恩卡特慌张的道谢，“如果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事情的话，请尽管……”
“不是我。”
罗达伊摇了摇头，指了指身旁的亚莉克希亚，“是她。”
“也是她说服我带你走的。”
为了避免恩卡特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提起亚莉克希亚就是那个修女的事情。
“伟大的小姐，感谢您，感谢您。”
恩卡特合拢自己的小臂，试图做出感谢的手势，可惜动作依旧不成样子，不太能够看出他想表达的意思。
“不要这么夸张啦，吃点儿东西，我们先去拉克城安定下来。”
亚莉克希亚绕了绕自己右侧的辫子，神情有些不好意思，随后轻轻地推搡着罗达伊，“达尔，你快去捉鱼吧，你不就是因为附近有河流才停下来的吗？恩卡特先交给我照顾。”
“我等着尝你的手艺。”
罗达伊看着一秒变脸的魔女，终究说不出什么话，只能将恩卡特放回到地上，朝着附近的小河流靠过去，脱掉身上的衣服，窜入水中，让水流给自己的大脑降温，在反省自己的冲动行为中，抓住几条不长眼的鱼，爬上了岸，将鱼砸晕处理之后，送到两人身边。
随后在树下扫出一片空地，聚拢一些枯叶，用随身携带的火石点燃了枯叶，又捡了些枯枝放进去，准备了一番之后，开始烤鱼。
“达尔，你是鱼，就这么吃鱼好吗？”
穿着朴素衣服的‘路易莎’蹲在罗达伊身边，睁着那双浅色的绿瞳，孩子似地盯着他，手边却不停地喂着恩卡特细心拆好的鱼肉。
“鱼本来就会吃鱼，有什么奇怪的吗？”
“也是哦，下意识将你当成人类了。”
亚莉克希亚露出一个傻笑，拨了一半拆好的鱼肉，送到鱼人手上，“你也吃。”
恩卡特的嘴得了这个空闲，连忙将嘴里的鱼肉咽下去，羡慕地看向不接触水时，外表完全是人类的鱼人。
“是啊，像达尔先生这样外貌和人类接近真好，不用特殊方法检测，大家都会把你当成人类的，像我就不行，顶着耳朵的话，走到哪里都会被认出来。”
说到这里异人种少年的声音逐渐低落，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满溢出来“家里的族亲都不会再长出耳朵了，只有我……”
“为什么那个方法只对我失效了？”
第九十章 拉克城
听见恩卡特的说法，另外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多说，亚莉克希亚举着撕好的鱼肉，塞到恩卡特口中。
“好了好了，快吃饭，我们一会儿还要赶路。”
罗达伊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只是将烤好的鱼肉咬下咀嚼。
等待三人都休息的差不多，作为运载工具的鱼人就再次将行动不便，体力不佳的两人背起来，按照亚莉克希亚指示的方向狂奔。
恩卡特很快又在赶路的摇晃和亚莉克希亚的安魂咒下睡着，留下另外两人相对沉默。
“……”
“关于，路易莎的愿望。”
最终还是趴在罗达伊背上的亚莉克希亚一反常态，先开口说话了。
“想要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的愿望。”
“或许我也曾经有过？”
体温略低的鱼人完全能够感觉到背后有两团火源，而右边的少女完全贴在他的脊背上，几乎将他的整个右脊侧都熨帖得暖洋洋的，像是偶尔从水底浮出之后照到的阳光，说实话，并不讨厌。
“但是，已经记不清了。”
“我现在的愿望只有，永远保持清醒，一直一直活下去。”
“为了保持清醒，我需要完成契约，不过于追根究底，简单做类比的话，可以将路易莎的愿望当成我的愿望。”
趴伏在鳞片构成的灰鳞茧中的亚莉克希亚如是说。
这种难得不拐弯抹角的直白，想来也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属于路易莎的某种不谙世事的直率天真。
就像是混合了赫瑟尔的她会用自己的名字作为交换一样。
“如果你介意这些，就将这个愿望当成我的愿望吧。”
奔跑中的鱼人并没有觉得心情有什么放松，反而有种心脏被人收紧的压抑感。
完成契约，永远清醒？
这种愿望……
但是他又有什么立场对背后的人发泄这种情绪？
难道要劝她不去想这种事情，轻松放弃，然后去死吗？
更何况，她都忘记了。
“我知道了。”
奔跑中的鱼人压低声音，脚步不停，继续狂奔，试图从脑海中想出一两句俏皮话缓和一下气氛，却是头脑一片空白，只能接上一句不算应景，又干巴巴的承诺，“我会将这些，都当成你的愿望。”
说到底，他是在生什么气？
罗达伊叹气，紧了紧背后的两人，再次加快速度。
途径一天一夜，绕过两处驻军营地，拉克城最高的尖顶塔哨建筑已经能看见一点儿轮廓，再往前些许就看到了矮于尖顶一半高度的城墙，宽阔的护城河，以及还未放下的吊桥。
这里距离两个岛屿交战的战场本来就不算很远，算是离战场最近，却难得保持平和的城池。
这不仅仅是因为大沙岛的岛主就暂居在这座城中，也因为这座尖塔和城墙。
那高耸的尖顶和城墙辉映着，发出规律的嗡鸣声，似乎形成了某种具有防护效力的东西，让奔跑中的鱼人停住了脚步。
这尖塔和城墙构成的能量场似乎能笼罩整个拉克城，想要安稳的进出城，最好是从吊桥的城门口出入。
而现在，还不到开城的时间。
这是难得的大手笔，看上去，‘听’上去也不是近期建成的东西。
罗达伊站在原地静静聆听这座城池。
他的父亲罗亚多半更在意城池内的设计，从来没有在城池之外建造如此巨大的防护。
毕竟只要父亲在……
罗达伊中断自己的思考，将注意力集中回面前的城墙上。
“亚…路易莎，我们到了。”
“嗯。”
贴住脊背的部分微微震动，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没有撕裂空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静，只是在音节落下的那一刻，繁杂喧闹的声音涌进罗达伊的耳朵，让他微微晃神，才将自己从那些纷杂的信息中脱离出来。
他们已经进入城内了。
就站在不知名街区的一条无人巷道中！
“这城里有曾经和我契约的人，所以我可以快速靠近她。”
亚莉克希亚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就将这件事情略了过去，“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罗达伊静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你和契约过的对象依旧保持着某种联系吗？”
“如果我针对魔女教中，真正被你附身过的那些女士，你不会坐视不理？”
“不，完成契约以后，我不会再管她们的事，毕竟那是她们自己的选择，当然要自己承担这份，后果。”
听到亚莉克希亚的回答，罗达伊静默了一会儿，以隐身的姿态走出狭窄巷道，跟上一队满载货物的商队。
就像没受到任何影响一样，商人和雇佣兵们依旧出入这座城池，或是运来货物赚取金钱，或是前来接取战争任务。
罗达伊还不清楚进出这座城是否需要什么特殊的身份证明，所以他准备先打探一番，外来的商人当然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他手上还剩下一些从菲尔逊带来的红石粉末，和那枚被他留下来的红石戒指。
很快商人们走到了卸货点，这处简陋的卸货点，除了仓库之外，只有简单的几间木架构屋子，商队中的其他人都是十几人挤在两间屋子中，管事和有些职位的人占据了两间屋子，最后一间则是由商队头领独享。
在他们忙碌了许久，准备吃饭的时候，罗达伊将细腻到无法察觉的红石粉末倒进了商队人的饮食中，等待他们饱餐一顿，确定商队中的所有人，哪怕是新来的学徒都吃到了属于自己的晚饭之后，才将那枚红石戒指取出，用细链穿过，挂在脖颈上，进入了商队头领的房间中。
体型健壮的黑皮肤商队首领正坐在床板边缘，一边解开脚掌上绑着的防止磨伤的布条，一边抖掉鞋子中的砂砾，房间中充斥着汗酸发臭的味道，但他看上去也没有任何不适，受到影响的只有刚刚踏进这里的鱼人。
沼泽人鱼不算嗅觉灵敏的类型，更多是依靠水流的动向进行捕猎，而他获得的巫祭感知更偏向声音的方向，按理说不该受到这么严重的影响，但偏偏就是这间木架屋中腐败发霉的味道混合这股汗酸发臭的味道，形成一种新型生化武器，让嗅觉不算灵敏的鱼人差点儿掉头就走，背后沉睡的恩卡特且不说，亚莉克希亚，或者说是路易莎立刻用力敲了一下鱼人的背脊，似乎很是不满的样子。
罗达伊捂住自己的鼻子，只好翻开旅行箱，找出没什么用的除臭药剂，混合着掌中不算明显的水流，从专注的的商队首领头顶浇下。
被除臭水浇了一身的商队首领惊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看见对面的无人处漂浮起一枚亮眼的红石戒指。
第九十一章 ‘路易莎’
持有这枚红石戒指的人，就是可以执掌他命运的人。
首领慌乱中将怒吼咽下，顾不得自己的不雅姿态，就想直接从床板上跳起来跪倒在地上，不过在他的动作做完之前，罗达伊及时喊住了他。
“坐在那里别动，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
“是是，您问。”
这个看起来不算有钱的商队头目局促地停住自己起身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坐回了床板，小半的臀部落在床板上，整个身体几乎前倾出来，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红石戒指，尽管除了戒指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到，但还是维持了完整的恭敬。
“进出城池，需要什么身份证明吗？”
“是，是的，进入城之后，需要将自己从其他城出身的证明、行会的通行证、还有拉克城中人的推荐信交到城门口的临时财政统计处，换取身份证明，就，就是这个。”
商队首领快速地拆下自己的衣服补丁，从缝补的线脚之后拿出一张折叠的纸质身份证明。
“那些可恶的家伙还趁机收了好大一笔钱，说是身份证明的制作费。”
站在商队首领对面的罗达伊看着他手上的纸质证明，没有听到任何异动。
那只是一张普通的纸而已。
想来也是，如果都做成某种炼金道具的话，未免也太大手笔了。
“如果没有这个身份证明，又没有自己的房产的话，入夜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的，旅馆也不会同意你入住，如果半夜发现有人在街道上游荡，那百分百会被那些贪得无厌的骑士老爷们抓进地牢里，不知道交多少钱才能出来。”
说起这些事情，这位看上去不太富裕的商队首领越发生气，甚至还用手锤击了一下身下的床板，发出声响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视线挪移到红石戒指的方向，发现戒指没有责骂他，才将提起来的心放下。
“我知道了。”
入住需要身份证明，除此之外，提防贵族的找茬即可。
不过这种这种限制，对于善于潜入，能力强大的人来说，并不构成什么太大的问题，或许只是想稍微阻挡一下普通的探子。
“给我一份拉克城的简单地图，标注上势力分布。”
罗达伊看着对面的商队首领，没有再对这个看上不太富有的商人提出更多要求，看着他慌张找出地图，加上了他所知道的势力分布情况之后，将地图交过来，随后将全身的鳞片褪下来，用手接住两个贴在他脊背上的人。
在商队首领的视野中，他只能看到镶嵌着红石戒指的虚空逐渐浮出一个披满灰鳞和鱼鳍，就连头发也覆盖着灰鳞的怪物，那怪物胸前有着旅行箱大小的怪异凸起，而他的背后也长着一个巨大的鳞片覆盖的鼓包，但随着灰鳞的层层消退，包裹在灰鳞中的怪物也回到了人类的样子。
那是个年轻的男子，背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少女抱着他的脖颈，手上提着的旅行箱垂在青年胸口，而另一个人，长着残缺的毛绒耳朵。
首领本该是对异人种恐惧而厌恶的，可一旦想到面前的怪异生物携带着那枚炫目的戒指，那种恐惧和厌恶立刻被压制下来，变成怪异的尊敬。
他小心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罗达伊在确定这个商队首领没有什么异动之后，干脆地开口，“你们要在城中停留多久。”
“大概四、五天，将东西分开送到对应的店铺里，就可以离开去运送下一批货物了。”
四、五天吗？
罗达伊看了看背后的亚莉克希亚，看到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放松下来，“你忙你的事，我们暂时在这里借住一下。”
“好的，好的。”
商队首领连忙抱起自己拆下的布条和鞋子，不顾自己湿淋淋的样子，赤着脚跑出了房间。
罗达伊靠近床板，先将亚莉克希亚放了下来，随后将恩卡特放在了床铺的僵硬被褥上。
“亚…路易莎，你要休息吗？”
“比起我，达尔先生更累，要休息也该是你休息。”
亚莉克希亚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提着手上的旅行箱，奋力地将这个不轻地家伙送到了床边，放了下来，随后小步跑到罗达伊身边，揪住他的衣袖。
“达尔先生你弯腰一下。”
肤色略黑的绿眸少女催促着他，最终让鱼人缴械投降，乖乖弯下腰，看着亚莉克希亚绕到他的颈侧，观察之前的伤口，用皮肤光滑细腻到不像是路易莎的手指抚过新长好的粉色皮肤，确认他的伤情。
“伤好了就好。”
手上的皮肤比脸部的皮肤更好，是因为常年祈祷，神术也是从手掌中发出的缘故吗？
“伤没问题的话，达尔先生，麻烦你将衣服脱给我，可以吗？”
亚莉克希亚睁大眼睛，盯着鱼人，“对了，还有手套。”
“另外，我知道您旅行箱中有针线包，能借我用一下吗？”
罗达伊看着面前几乎就是孩子气形象的亚莉克希亚，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将身上的衣服和手套都递给了她。
“如果是缝补的话，我自己……”
“不！”
亚莉克希亚保住罗达伊递过来的衣服，直接向后跑了两步，避开了他的臂长范围，“我一直都想试试，就是，就是帮人缝衣服。”
“那些姑娘好像都会做针线活，我想试试。”
“只是第一次，可能不会太好看，但我会努力做到最好的！”
罗达伊静默了一会儿，只能收回手，将旅行箱中的针线包翻给她。
“小心一些。”
“嗯。”
绿眸的少女爽朗地点头，同时注意到罗达伊手腕一侧，和身躯上小片没法褪掉的灰鳞。
“这个，没法完全褪掉吗？”
“嗯，毕竟不是人类。”
“难怪达尔先生穿衣服总是裹得严严实实的。”
‘路易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您不热。”
“如果能给您做一身透气的衣服就好了……”
“不过，在此之前。”亚莉克希亚举着打开的针线包，看着插在上面的针和卷好的线，脸上完全是不好意思的神情，“那个……达尔先生，这个东西，该怎么用啊？”
第九十二章 辅助技能的另类用法
“我，我只是听说过，所以，所以……”
所以才想试试。
罗达伊看着支支吾吾的少女，迈步靠近她，接过她手上的针线包，教她钉住衣服，挑开线头。
虽然也是为了给亚莉克希亚制衣才临时学会的，罗达伊看着亚莉克希亚眼睛发亮，跃跃欲试的样子，将针放到了她的手中。
其实明明想问，亚莉克希亚，你也不会缝补吗？
鱼人松开手，后退几步，看着兴致勃勃地绿眸少女挑着线，扎进了……自己的手指。
“呜……”
那毫无伤痕，平滑细嫩的手指瞬间冒出一个血花，被罗达伊的外套吸了进去，而亚莉克希亚手指上白光微微荡漾，那针刺的伤口就消失不见。
“好难。”
亚莉克希亚发愁地盯着衣服的破口，那幅样子就像是遇到了难以理解的事情一样，“为什么看达尔先生做起来就很简单呢？”
“所以让我来。”
“不不不，稍等一下。”
亚莉克希亚放下针，双手合十，白光快速在她身上闪耀起来。
精准强化，控制增幅，眼力拔升，武器伤害减幅……
罗达伊看着她给自己加上了一堆buff之后，终于顺利地将针线挑进了衣服中，然后手指一抖，将好不容易挑进去的线头带了出来。
……是挺笨的。
“还是我……”
“不不不，我再试一下。”
罗达伊沉默地看着身上光环闪耀的修女阁下拿着手中的针线，如临大敌地对着面前的外套——嗯，再试亿下。
结果直到恩卡特从安魂咒的影响中苏醒过来，亚莉克希亚也没能缝好衣服，勉强缝好的一处，线头还乱七八糟，几乎没眼看。
听见恩卡特醒来的声音，亚莉克希亚下意识将衣服和手套藏在了自己背后，不让少年看见她的杰作。
“嗯？达尔先生，我们到哪儿了？”
“城市里。”
看见恩卡特差点儿喊叫出声，罗达伊连忙捂住他的嘴。
“没事，他们不会伤害你。”
“相信我。”
也许是经常受到亚莉克希亚释放的安魂咒的影响，这位情绪惊恐的异人种少年居然不同以往，很快从惊恐的情绪中缓和过来，连带耳朵上炸起的绒毛也慢慢倒伏下去，变得温顺起来。
确定恩卡特不会闹出什么大反应之后，罗达伊松开手，后退一步，静静观察他的反应，看着他还是略紧张地张望了一下四周，但在几次深呼吸后，缓过神来。
“我相信你，达尔先生。”
终于将部分精神从周围的风吹草动上挪开的恩卡特很快注意到罗达伊身上的异状，“您的衣服呢？”
一只躲在罗达伊背后装死的亚莉克希亚听见恩卡特的疑惑，将罗达伊的衣服再往后藏了藏，从罗达伊背后探出头，“你看达尔的衣服都坏了，所以就想说换一身，我正要和他一起买衣服。”
商队清晨进城，现在不过中午，说是去买衣服倒也没什么问题。
为了阻止恩卡特继续询问，亚莉克希亚将手中的衣服丢到一边，小步跑到他面前，握住他的小臂，将两层光纹晕贴在他的手臂上。
“总之，就是这样，拜托你看家，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把这两个光晕贴在一起，我们马上就回来。”
亚莉克希亚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推着罗达伊往外走，趁恩卡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鱼人推出了房间。
“……”
商队中的雇工们正在忙碌着，看见罗达伊和亚莉克希亚从首领的房间中退出来，再一看罗达伊脖颈上挂着的红石戒指，正想过来行礼，就被罗达伊挥手拒绝。
“你们忙你们的。”
尴尬的鱼人一把抱起一直推搡他的亚莉克希亚，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你就让我像现在这样去买衣服？”
被鱼人搂进怀里的亚莉克希亚也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推搡他，毕竟一位苦修的修女显然不能心安理得的被一个青年抱在怀里。
重点是这个人的衣服还被自己扒了。
罗达伊只好将推搡的少女松开，拽着她躲到卸货点一旁的小巷中。
“好吧，这样确实没法出门。”
亚莉克希亚大方承认了自己的失误，“那回去拿一下衣服？”
罗达伊想了想被亚莉克希亚缝补的外套，确信被缝起来的地方已经将尺寸缩小了一圈，绝对会让他自己穿不上衣服，而且穿上满是刀口的衣服站在人群中也同样显眼。
虽然他接下来的举动也会很显眼，但大概没什么人会记住他的脸。
“算了。”
鱼人揪住面前的少女，让她坐在了自己肩上，用她身上较长的破旧外套遮住自己身躯上，准确的说是靠近肩胛附近，无法褪去的鳞片。
“我们这样出去，不要乱动。”
如果坐在罗达伊肩膀上的，是真正的路易莎的话，那么她必然不可能同意这种出行方法，但坐在他肩膀上的是亚莉克希亚，能够知悉信息的魔女。
她当然知道罗达伊在用她的外套遮盖身上属于异人种的痕迹，同时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外套，这个体型高大的鱼人是穿不上的，于是只能红着脸，默认了这个举动。
两两叠加超过两米多的人型梯子就这么平稳地从小巷中挪移出来，所到之处，几乎人人都会侧头看向这两个古怪的家伙。
路易莎的衣服看上去不够华贵，猜想也不是能有奴仆的富贵出身，于是路人纷纷将两人猜成一对情侣，却又觉得坐着的姑娘太过害羞。
罗达伊记得商队首领给他的简易地图，就径直带着亚莉克希亚往平民常去的商业区走过去。
而坐在他肩膀上的少女一开始还太过于在意旁人的目光，后来却渐渐被周围的景象吸引，盯着街道上的面包店，鞋匠屋和钟表店目不转睛，原本老实的小腿也开始在罗达伊身前晃来晃去。
看上去，很开心。
亚莉克希亚附身了很多人，不可能没有见过外面的景象，也就是现在的样子，也只是扮演而已。
扛着亚莉克希亚的罗达伊沉默着，突然恍然过来。
他其实只是，想看亚莉克希亚真正的反应。
不是混杂或者扮演别人，而是她本人的真正反应。
在罗达伊走神的时候，坐在他肩上的亚莉克希亚已经看见了街角的裁缝铺，轻柔地拍了拍罗达伊的脑袋，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
“达尔先生，你看那边，是不是裁缝店？我们过去看看吧。”
第九十三章 追上
罗达伊照着亚莉克希亚的指示看过去，很快看见那家看上去没什么生意，门面也很小的裁缝铺。
“路易莎，我们这么悠闲真的好吗？”
“嗯，快被追上了。”
“但是无妨，本来就是要被追上的。”
亚莉克希亚坐在罗达伊的肩膀上，弯下了腰，“你现在，还能听到另一个声音吗？”
少女的身躯贴在鱼人的发顶，发出完全一致的鼓动，清澈而毫无杂音。
“没有。”
他和亚莉克希亚一路来到拉克城外，最后直接穿越进城，那场跨越造成的不仅是他的信息，包括亚莉克希亚的魔女信息也跟着中断在拉克城外，那么指向的存在，当然是拉克城中的魔女。
亚莉克希亚虽然说过她不会去管被她附身过的女士们的事情，但似乎对魔女教的态度并不友好，完全不像帮助赫瑟尔那样尽心尽力。
罗达伊沉默着弯腰跨进这间小小的裁缝铺中，弓着腰将的老裁缝摇醒。
“老先生，请问今天开门营业吗？”
看上去睡得有些懵懂的老先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目光茫然地游移着，半天也找不到焦准，眼睛似乎有些不大好使，用了很久才找准面前的罗达伊，慌忙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去拿自己的布尺，想要给罗达伊量一下尺寸，却被罗达伊拒绝。
“当然，您需要什么样的衣服。”
量裁体型的行为被拒绝，老裁缝也只能放下自己手中的布尺，露出有些局促的笑容。
罗达伊将自己的身形尺寸告诉老裁缝，等待老裁缝找出现成的衣服。
“您身材有些高大，这件衣服穿起来可能会有些短。”
老裁缝从衣帽间旁的柜子中翻出数件衣服，挑出其中那件偏灰绿色的衣服，递到罗达伊面前，然后又将棕色的衣服递了过来，“这件衣服的腰围有些宽，不适合您的体型，要我说，还是定做划算，虽然要加一些制作费用，等待一段时间，但是……”
就在老裁缝试图劝说罗达伊改变主意的时候，巨大的声响和震动声音从半空中传来，直接将老裁缝所有的声音淹没过去，吓得年纪不轻的老人直接瘫坐在地上。
罗达伊伸手拿过老裁缝手中那套棕色的外衣，将碎金塞进老裁缝的手中，趁着老裁缝还没回过神，将亚莉克希亚放下来，穿上了衣服。
他们不过刚刚来到大沙岛，当然没有大沙岛上的货币，但贵重金属是哪里都有效的。
“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亚莉克希亚抱住罗达伊的手，跟着他从裁缝铺探头出去。
拉克城的上空形成了一层浅薄的红色结晶，而作为防护的尖塔和城墙已经共鸣辉映起来，构成一个半圆形充满花纹的防护罩，在两层力量中间，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黑点，正正撞在拉克城的防护罩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正有不少好奇又胆大的居民从屋檐下窥视着这一幕。
大沙的岛主站在尖顶塔哨的尖顶上，控制着塔外的防护罩，而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低调灰裙，头戴纱帽的女士，那装扮如同某些不够富裕的贵族家庭请来的启蒙教师一样，但她棕色绒皮鞋下，蔓延着夸张的红晶，完全笼罩了拉克城的上空。
罗达伊拉着亚莉克希亚从老裁缝的屋子中走了出来，站在一侧无人的屋檐下。
“这个核心之刃的成员怎么会莽撞到单枪匹马一个人就追进来？”
听见罗达伊的问题，亚莉克希亚看了上方的战况一眼，精确地说出了追击者的名字，“达勒·乔伊斯，28岁晋入地心级，成为乔伊斯家第三个加入核心之刃的成员。”
“核心之刃的成员需要经常更换，否则就会被我抓到信息，掌握行踪。”
“他们由新成员追查踪迹，最后围剿时动用老成员。”
“乔伊斯家的成员擅长追踪信息和抹除自己制造出的信息，几乎能够在他人无防备的情况下，清除自己的所有痕迹，让自己从信息层面上消失。”
亚莉克希亚盯着上方的黑点，“所以他以为自己不会被发现，就这么随意踏了进来。”
“两年前，追查魔女附身者的时候，他身上被我动了一点儿手脚，所以我能察觉到他的行踪。”
也是因为这样，才提前察觉到了核心之刃来到了大沙岛上。
亚莉克希亚平静地回答着罗达伊的问题，“而拥有我的力量的人，大概都不会完全察觉不到我做下的手脚。”
所以这位达勒·乔伊斯一进入城市就被那位灰裙的女士发现了。
罗达伊将注意力转回上方的战场，那位达勒在发现自己无法冲破大沙岛主的防护罩时，毫不犹豫地将目标选在了脚下的单薄红晶。
黑点连续撞击在红晶之上，很快将这层不算厚的红石结晶撞出夸张的蛛网裂纹，让这层殷红的天幕摇晃起来。
在这个时候，大沙岛主已经脱离了尖顶塔哨，空气在他的指挥下变成平稳的道路，让他轻易地跳到了达勒身边，伸出五指。
然而大沙岛主伸出的五指并没有抓在实处，反而落了个空。
那位达勒·乔伊斯消失了。
或者说，旁人能捕捉到的关于他的信息在那一刻消失了。
所以视觉中没有他的身影，耳朵中听不到他的声音。
大沙岛主看上去有一瞬间的迟疑，但驾驭红晶的灰裙女士却毫无迷茫。
她伸手拢了拢自己帽子上的黑纱，龙牙一样的红晶瞬间攀越而上，向着大沙岛主的右侧刺击过去，与一处虚空发出尖锐的碰撞声，将消隐了信息的达勒从无的状态撞击了出来。
等到这一刻的大沙岛主立刻合拢了达勒周身的力量，试图将他禁锢或是绞杀。
但当大沙岛核的力量落在达勒身上的时候，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力量，消失了。
本就是引诱大沙岛主去攻击他，以此阻拦灰裙女士力量的达勒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奋力贯穿脚下的红晶，将蛛网裂纹彻底击碎，从天空中坠落下来，再次消失无踪。
第九十四章 重量
“结束了。”
和罗达伊一样仰望着天空的亚莉克希亚抛出最后的判断，而在她开口时碎裂的红晶已经自发朝着空无一物的方向集结，将不该被感知到的人包围挤压，凝合成完整的晶柱。
被压缩到毫无活动空间的达勒逐渐失去发力反抗的能力，就像是被黏稠树脂粘住的虫子，奋力挣扎也只能将红晶内部攻击出无数裂痕，但再也无法发挥出之前击碎红晶的力量，只能被一层层裹进红晶深处。
就在罗达伊以为这场战斗就这样结束的时候，被裹进红晶中的达勒似乎侧了一下脑袋，亲吻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随着这个动作的结束，原本囚困于红晶内部的男人瞬间从红晶内部中消失，就像是‘跳跃’了一样，留下少许尘土被困在红晶之中。
“！”
“亚莉克希亚，这是？”
“和岛主使用的控制岛屿的方法是相同的。”
亚莉克希亚平静地看上上方的景象，似乎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暂时走了，很快魔女教和核心之刃的人都会大举进入这里，姆丘岛和迪亚岛上的魔女教势力就会减弱，对你来说大概会方便许多。”
“我们在他们都聚集到这里之前离开。”
“找一个稳妥的地方，进行空间传送。”
“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的话，现在先准备好。”
亚莉克希亚确认达勒·乔伊斯确实离开之后，之前路易莎的性格就全然从她身上剥离开，变成一贯的冷酷平静，“愿你下次不要再撞见这些事情。”
罗达伊没有说话，只是大步跟上离开的亚莉克希亚。
这位话不多的魔女难得话多起来，开始指点罗达伊。
“你要注意可移动的浮空岛的岛核。”
“天神教派和核心之刃不能完全掌握浮空岛的位置，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浮空岛核的意识更多，和滞空岛不同，很大程度上可以交流，协商。”
“你虽然现在能够听到它们的声音，但掌握的并不好。”
“你最好在等级再突破一个层次之后，再去接触它们，否则很可能被它们侵蚀。”
“姆丘岛和迪亚岛虽然是双子岛，但岛核是同一个，也是所有浮空岛中岛核力量最不稳定的存在。”
两个人行走在无人的暗巷中，而亚莉克希亚笃定且随意的说出这些隐秘，惊得一旁的鱼人来不及发问和思考。
“它的思绪经常是混沌的，状态稍好的时候也经常针锋相对，所以相对来说比较容易说服。”
“因为在极端情况下，只要有一方非常不愿意强烈反对，那么另一方就会想方设法的赞同你的说法，你只需要协调极端，在折中之后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好。”
亚莉克希亚伸手在空中划过，“只要你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它被影响侵蚀，你就赢了。”
“到时候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更改姆邱和迪亚的常规浮动路线，这样你就能隐藏起自身，安全性也会大大提高。”
亚莉克希亚说到这里，停下了脚步，对着一旁陷入思考的鱼人伸出了手，用路易莎的沙哑声调，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和羞怯开口。
“达尔先生，我累了，可以背我吗？”
罗达伊怔了一下，才从变化的错位感中缓过神，在路易莎身前蹲了下来。
“请上来。”
站着的魔女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小步跳到了罗达伊背上，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将头埋进鱼人的灰发中，发出沉闷的声音。
“达尔先生，我是不是太重了？”
“不，你很轻。”
一个少女的体重对于罗达伊这样的异人种来说，当然是轻到仿佛不存在一样，所以这句话也并非说谎，但听见他回答的魔女却沉默下来，直到鱼人站起身，走出了这条暗巷才堪堪听到她的反问。
“是吗？”
这句话说得很轻，就像是并不期待被人听到，被人回答一样，但背着她的鱼人听到了。
清楚的。
重量或许很轻，但这很轻的重量中还象征着更多更沉重的东西，沉重到也许这世上没有人能背负起来的程度。
这些东西，一直由这位‘魔女’背负着。
只是罗达伊还没有想好回答，所以他也就这么沉默着，背着少女一步步前行，前往暂时的、安全的居所。
……
达勒狼狈地出现在曾经罗达伊和几个骑士战斗的地方，落在他出发前曾经亲吻过的地方，作为一个地心级的强者，他在落地的瞬间甚至控制不好自身的气息和力量，将这块地方砸出一个深坑。
“该死。”
达勒落地之后甚至不敢停留下来整理自己的衣襟，掸掉身上的土尘，只敢辨认了一下方向，消隐自己的信息之后，就朝天神教派的据点，或者说核心之刃追查小队的位置狂奔过去。
虽然不知道拉克城中的魔女是怎么知道他的位置的，但因为他暴露了核心之刃的计划这点是抹灭不了的。
如果按照实际情况说明的话，那恐怕就糟糕了。
达勒·乔伊斯一边奔跑一边思考着，最终在感受到天神教派的据点的力量之后，下了一个决定。
他并非莽撞深入大沙腹地被发现，以至于计划泄露；他是被对方引诱着，进入了包围圈，被围杀之后，奋力逃脱，回来报信的。
定下了回报的基调，他开始试图填充其中的细节。
比如说沼泽人鱼身边若隐若现的魔女气息，一直引着他连连追击。
比如说对方行动老练，似乎对核心之刃的追查人员十分熟悉，以至于他用了整整两天都没有追上对方，甚至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对了，对了！
他这么一说，核心之刃中的其他人肯定会有其他想法，比如说他在追踪的那个魔女附身者，很可能是刚刚被附身的。
也就是说魔女正在那个附身者身上，所以才会这么熟悉核心之刃的作风。
那个魔女可能已经和摆上台面的魔女教合作了，危险程度更高了。
一旦将注意力集中在这里，那么核心之刃的其他成员绝不会责怪他，反而会尽快通知绞杀组过来攻击。
那样的话，他不仅没有大过，还有大功。
至于之后被那个魔女逃了？
核心之刃的绞杀活动失败了不知道多少次，根本不会联想到他的说法问题。
对！就这样办！
如此思考着的达勒一头撞入天神教派张开的能量力场之中，直奔核心之刃休息的地方。
第九十五章 问责
核心之刃那方暂且撇开不谈。
拉克城中，当达勒逃掉那刻起，站立于尖顶塔哨的灰裙女士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塔顶，回到了大沙岛主暂居的宅邸中。
而惊诧于对方逃走的大沙岛主尝试着追踪了一下对方的踪迹，但没有灰裙女士红晶的指引，他根本无法找到这个可以消除自己信息的侵入者，最终只能追上灰裙女士，置换进了自己的宅邸中。
“琼。”
两鬓有些花白的大沙岛主叫住看也不看他一眼的灰裙女士，“那不是我做的，虽然力量和我很像，但真的不是我。”
戴着黑纱礼帽，穿着灰裙的女士轻笑了一声，转身过来，用戴着灰色手套的手掌抚摸上大沙岛主的脸颊，“亲爱的沙邦，我当然知道不是你。”
“但我们联手都没有拦住那个只有地心级的天神教派侵入者，显然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应对的了，我要通知大人，让他们做出裁决。”
裁决是离开大沙岛，结束对天神教派和伊特内尔帝国势力的试探，还是留在这里，和他们正式宣战。
“如果你有空的话，能帮我查查这个人是从什么方向过来的吗？毕竟他只是地心级，肯定无法时刻保持那种抹除信息的状态。”
套着灰绒手套的手指一根根滑离大沙岛主的脸庞，灰裙的女士已经转身离开，留下年纪不轻的大沙岛主站在原地。
“当然，我们的联手一定可以让大沙更加繁荣，所有威胁都要排除。”
这次大沙岛主没有再追上去，反而转身走出了大厅，看上去是要去追查达勒。
而灰裙女士自顾自地穿过大厅，走到大沙岛主庄园中的祷告室，看着祷告室正中用红晶雕刻的等人高男士雕塑，虔诚地用自己的眼睛对上男人的眼睛，意识很快被拖进投影出的暗面虚空。
巨大的男士雕像立于虚空，身周围绕着大大小小的光团。
停留在这里的意识并不止灰裙女士琼一个。
各式各样的女士站在大小光团一旁，管理着自己的力量。
“马尔萨斯先生。”
琼敬重地朝中心的男士雕像行礼，甚至脱掉了自己从不在大沙岛主面前摘下的纱帽，露出下面独属于魅惑魔女一系的明艳的脸庞。
“刚才有个天神教派的侵入者进入了拉克城，我和大沙岛主联手都没有将他留下来。”
“虽然没有证据，但他似乎可以借用大沙岛核的力量，哪怕没有经过大沙岛主的允许。”
光团中心的雕像听见灰裙女士的描述，竟出人意料的发出了声音。
“不经过岛主的允许，短暂地借用岛核的力量……”
“你遇上核心之刃了。”
“核心之刃？”
琼显露出疑惑，同时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浅淡的‘香味’，试图吸引这位男士的注意力，可惜男士基本不为所动。
“天神教派的老家伙们，原来还能驱使得动他们？”
“核心之刃……”
雕像男士陷入沉默，周围的女人看着琼的肆无忌惮，纷纷开始嘲讽红色光团旁的女人，“贝琳达，你看看你手下的魔女，都已经进阶到上位魔女的程度了，居然还是如此不知礼节，真以为那样拙劣的力量可以让马尔萨斯先生动摇吗？”
穿着女士西装，戴着金丝方形眼镜的贝琳达放下了手中的书，转头看向散发香味的琼，神色中既没有不满也没有斥责，但是那一眼就让琼周身的香味溃散，连带琼身上的红晶也跟着崩溃坠落。
“这次放过你，下次不要在马尔萨斯先生面前如此失礼。”
骤然在这片意识虚空中失去力量，琼差点儿直接从虚空中坠落下去，好在这只是一瞬。
“是，是，贝琳达大人。”
贝琳达听到琼的回应，也没有做出什么表示，只是再次举起了手中的书，再次安静下来，可惜她想安静，认为抓住了机会的其他光团边的魔女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尤其是一团绿光之旁的魔女几乎是趁机开口。
“贝琳达，你最近可是办事不利，先是菲尔逊岛的布置被人破坏，现在又是大沙岛出现问题，就算马尔萨斯先生没有问责的意思，难道你就觉得自己不需要做出什么反应吗？”
然而端坐虚空中的贝琳达却是神色不动，平静地翻过一页书，对落井下石的魔女开口，“可妮，如果说我这边出现失误是我的责任，那么你负责的川堡岛和麦瑟夫岛的事情就毫无破绽吗？”
“马尔萨斯要的山丘之主的灵魂你没有带回来，水体之岛沃兹和沼泽之岛柯雷吉直接脱离麦瑟夫，让到手的战利品少了一半，你派出中位魔女追杀罗亚长子，结果让那个鱼人流窜到菲尔逊，破坏了我的布置，如果我需要被问责，那么你是不是应该承担我失败的一半责任？”
绿色光团旁的娇小魔女听见贝琳达的反击，气到暗自咬牙，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生气地用藤条抽打一旁的虚空，发出噼啪的声音。
被噼啪声惊醒的雕塑男士开口了，“好了，不过是一时失利，不用在这里推卸责任。”
“既然是核心之刃来了，那么给他们准备一份大礼是必须的。”
“魔女的力量和岛核的力量都对他们影响有限，拥有偏向于隐藏变化系的魔女不用参与，力量系的魔女可以开始抽调人手了。”
中心的雕塑男士做出了简单的命令，“核心之刃普遍由追查小队先行，中坚力量靠后行动。”
“用你们穿越空间的特性，在那些中坚力量的核心之刃到来之前，将那一整支追查小队埋葬在这里吧！”
“你们或多或少都曾经被核心之刃的成员追捕过吧？报复的时间到了，淑女们。”
“击杀之后，立刻撤离。”
“不要同时面对核心之刃和天神教派的人。”
围绕在各色光团身边的女士们都用各自地方式向中心的雕像行礼，“是的，马尔萨斯先生。”
“还有，贝琳达和可妮，虽然我并不打算追责，但是没有做好的工作，总要重新完成吧？”
贝琳达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当然，先生，我已经重新安排了中位魔女前往菲尔逊了。”
骄傲如可妮也是低头应是，“我会让手下的人处理好遗留问题的。”
第九十六章 走商
中心的雕像看着两位魔女的态度，将刚才的对话继续了下去。
“你们主要处理好自己麾下的事情就行，这次的行动可以不用参加。”
“是的，马尔萨斯先生。”
回完话的两位魔女对视一眼，却也顾不上继续针锋相对，各自消失在她们身旁的光团之中。
马尔萨斯虽然没有责备她们，但明显对她们的工作进度稍稍有些不满，她们要做的当然不是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而是尽快将那些漏洞补全。
贝琳达从虚构的意识世界中脱离出来，翻动着手中的书籍，最终完全将书籍合上。
“找到和罗亚长子在一起的那个新生魔女了吗？”
罗达伊登上菲尔逊的时候并没有做伪装，也曾经在菲尔逊岛主面前卸下过伪装，所以很容易就能查到那件事是罗达伊做的，那么当然也会知道他做了哪些事情。
尤其是带走赫瑟尔·菲尔逊，并将这件事情赖在魔女教头上这件事情根本瞒不住。
但贝琳达并没有将这件事情详细上报，只是说明了她在菲尔逊的布置被罗亚长子破坏。
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新生魔女。
源自那位暗面魔女的力量始终有一个限度，因为不同于正位空间中的力量，所以根本无法修炼。
想要让自身拥有的力量增强有两种方法。
一是用马尔萨斯先生研究出的双位一体的方法，混杂原本力量的纯度，在其中混杂一些正位空间中的力量，就像贝琳达手下的克里斯汀和灰裙女士一样，原本纯粹的力量中掺杂了魔力，变得可以提升但却能够被感知到，运用的形式也会被固定。
二就是吸收其他魔女体内的源于最初魔女的力量，达到提高力量上限的目的。
她只能，也只愿意使用第二种方法。
但马尔萨斯掌握的教派中，几乎所有魔女使用的都是第一种方法提高自己的力量上限，这也导致贝琳达无法对她们出手。
因为她们的力量都掺杂了太多正位空间中的力量。
只有刚刚成为魔女，又没有被魔女教派盯上的新生魔女才拥有她需要的东西。
所以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被她知晓行踪的新生魔女。
贝琳达的目光让殿堂之下的女人瑟瑟发抖，却又不敢不回答她的问题，只能支支吾吾地开口：“贝琳达大人，我，我们还没有找到她……”
穿着女士西装的贝琳达端坐殿堂上方，“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没什么耐心吧？”
“对不起，贝琳达大人，我这就去催促他们。”
殿堂下的女人慌慌张张地转身，惊恐地往殿外跑去，跑到一半却被贝琳达开口叫住。
“等等。”
“是，您还有什么吩咐。”
“告诉琼，从今天起，取消她接入意识殿堂的资格，另外死守大沙岛。”
“如果大沙岛丢了的话，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是，我马上让人去解除雕像。”
女人战战兢兢地应着话，毫不怀疑那位新晋的，可能还不太有分寸的上位魔女惹怒了贝琳达。
“行了，下去吧！”
在贝琳达对着下方的女士发怒时候，可妮也在自己的殿堂中跳脚，将手边的各种装饰品丢到下方的女人身上。
“所以说，快点儿让梅斯忒那个没用的女人解决掉讨厌的那个罗什么，还有川堡岛上的，到底有没有认真工作啦，为什么找不到吞下罗亚的那只暗位空间怪兽了？”
“要是做不到的话就快点去死啊！”
上方身材娇小的可妮就像个发脾气的孩子一样，又是挥舞自己的手，又是跺脚，若不考虑她的身份，也许真会将她当成脾气急躁的小女孩。
“对，对不起可妮大人，我马上，马上让她们把这些事情解决。”
无论是贝琳达的不轻不重，还是可妮的孩子脾气，对于殿堂下方的不同女人来说都是同样的可怖，她们根本就不敢反抗能够彻底剥夺她们力量的源流魔女，只敢唯唯诺诺地遵从。
也许只有像灰裙女士琼那样，没怎么见过源流魔女的新晋上位魔女，才敢在源流魔女面前做出出格的举动。
可妮发怒的消息很快横跨万里，直接通知到梅斯忒面前。
但无论是贝琳达针对赫瑟尔，还是可妮让人解决罗达伊的事情，都还暂时未被当事人所知。
罗达伊此刻已经和亚莉克希亚回到了卸货点的简陋木架房中，胆小的恩卡特正将自己全身都团进被子中，没有露出任何一点身躯。
他听见有人踏进房间的声音，却连探头出来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一味的躲在被子中瑟瑟发抖，直到罗达伊掀开他的被子。
“……达，达尔先生？”
“嗯。”
罗达伊将手上的被子丢向一边，一边检查旅行箱中的东西有没有少，一边朝床上的恩卡特开口，“准备一下，我们该走了。”
毕竟亚莉克希亚已经说了，要离开拉克城，远离天神教派和魔女们才能将他们送到姆丘岛上。
站在一旁的亚莉克希亚听见罗达伊这么说，不免开口提示，“不打算在大沙岛停留一段时间，做些准备吗？”
“不必了，大沙岛两方对立，局势敏感又紧张，要构建一个合格的实验室的话，我需要的魔法材料数量不少，一定会引起两方的注意，不如到姆丘岛上慢慢想办法。”
“既然你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亚莉克希亚对罗达伊的决定不置可否，只是站在一边沉默下来。
而罗达伊确认旅行箱中的东西之后，将亚莉克希亚缝过的两件衣服也一并塞回旅行箱中，捡起地上的手套重新戴上，盖住手背和手腕处的鳞片。
在确认没有太多纰漏以后，他从地上站起身，走到床铺前，试图伸手去将恩卡特抱起来，却看到恩卡特向后缩了一下，有些犹豫地开口。
“如果，是需要大量的魔法材料的话，也许，也许我有办法能帮到你。”
“我们一族以一直为猎鹰高地的法师效力为代价，换来了能够彻底相处异人种特性的药剂，只是……除了我，效力的内容，就是成为帮法师收集材料的行走商，我们数量不算少，而且分散在大沙岛的各个城市中，只要找到族人，也许就能不引人注目的同时买到多余的材料。”
“我记得族人说过，他们可能要撤退到温蒙城，到了温蒙城，我，应该可以找到族人的位置。”
说到这里时，恩卡特用自己光秃秃的手腕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用自己水汪的眼睛从下往上地看着鱼人。
“如果，您需要的话。”
第九十七章 美
说到这里，虽然是为了帮助罗达伊，但恩卡特的神色也暗淡下来，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其实我是因为大沙和维帝肯撤退时太匆忙，没遮掩好自己的耳朵，然后被村民拦住了，说是因为我这样的异族，维帝肯的军队才会打过来，家里人都没什么太高的战斗力，顾不上我，就先走了。”
说是家人顾不上先走，不如说就是直接被抛弃了。
恩卡特没有细说自己遇到了什么，但看他的样子也知道，那对他来说是痛苦到难以启齿的事情。
罗达伊看着他的样子，稍作思考之后，拽住了他的手臂，将他背上来。
“可以。”
“亚莉克希亚介意绕道一下吗？”
“……叫我路易莎。”
站在一边的亚莉克希亚轻声开口，但还是自觉地走到了罗达伊附近，抓着他的肩膀跳了上去。
“去哪里都可以。”
“那我们去温蒙城。”
罗达伊简单地下了决断，“等到了温蒙城，恩卡特你不用出面，找到你的族人之后，我自己去交涉就好。”
“嗯。”
接下来的事情只能说是简易明了，罗达伊让商队首领搞到了前往温蒙城的路线图，准备了一些简单的夜宿工具之后，鱼人再次背着魔女和异人种少年上路了。
和与战场近乎接壤的拉克城不同，温蒙城稳立大沙岛的腹地，不是维帝肯的人不想深入敌后进行攻击，而是他们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途径拉克城就会被大沙岛主轻易拦下，想要击溃大沙，无疑先要击溃拉克城中，持有岛核的大沙岛主。
所以大沙向东南以后的所有城市都处在一个相对平稳和平的状态中，管辖也远没有拉克城那样严苛。
至少让鱼人也能够想办法进入那些城市中，而不用依赖亚莉克希亚的力量。
在远离大沙两座城镇之后，罗达伊顺利将自己身上的药剂卖给了魔法用品店，换来了一笔大沙岛上的金钱，雇佣了一队雇佣兵，将他们送到温蒙城，再也不用体验自己背着两个负重赶路的痛苦。
带他们上路的雇佣兵队长是个敬业且健谈的人，罗达伊只出了钱，他就将剩下的部分完全包圆了，包括饮食，马车，路上需要的工具和换洗衣物，甚至是马车中的减震措施也是这位雇佣兵队长亲自请人做的。
最关键的是，这位佣兵队长，很有界限。
虽然经常找罗达伊和路易莎搭话，但从没有去好奇马车中从不出现的第三人，不问任何问题，也不让自己的手下起好奇心，遵循契约。
“达尔先生，前面是达埔镇，他们镇子可是很有名的哦，不仅盛产漂亮姑娘和英俊小伙，还曾经出过让那位琼女士都称赞的美人，现在正好是冬末春初，他们镇子里刚好会举办选美比赛。”
坐在马车驾车位上的佣兵队长大声地和自己的雇主搭话，甚至知道自己的雇主是个好脾气的男人，还乐于和他开开玩笑。
“您完全可以去参加达埔镇里的选美比赛。”
这话刚说完，坐在马车驾车位上的大胡子男人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您可别觉得我是在开玩笑，男子选美也是有的。”
一旁骑马的佣兵凑头过来搭话，也开始怂恿罗达伊去参加所谓的选美比赛。
“是啊，达尔先生，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去吧。”
“长得英俊漂亮的人在大沙岛上有很多福利，甚至出入城门都能免除一部分的入城费用。”
坐在马车中的罗达伊默不作声，这种时候，谁搭话谁尴尬。
“反正达尔先生你们已经因为战争被困在大沙岛上很久了，去看看大沙岛的风俗也好，说不准会喜欢上这里。”
坐在罗达伊对面的亚莉克希亚暗中偷笑，旁边的恩卡特小心地瞟着罗达伊的反应，小声地开口解释，“大沙岛确实有很多选美比赛来着。”
“甚至一个地方的最终胜利者还能继续前往更大的城市参加比赛，最后进入大沙岛主常居的吉特城。”
“不过倒不是大沙岛主特别喜欢美人，是那位副岛主琼女士喜爱美丽的事物，而岛主又思慕那位琼女士。”
恩卡特简单地讲解着大沙岛中的情况。
“而在那位女士眼中，异人种格外丑陋，所以大沙岛对异人种的法规就要更加严酷一些。”
“反正大多数居民对异人种也没什么好感。”
说到最后两句话的时候，恩卡特的声音已经压到了最低，只让车厢中的罗达伊和亚莉克希亚听见了他在说什么。
坐在驾驶位上的佣兵队长微笑着开口，“车厢里的少年说得对，大沙确实遍地选美比赛，不止是人，也有各种艺术品的选美比赛，总体上来说，只要那份美得到那位琼女士的认同，就能获得丰厚的赏赐，虽然现在处于战争状态，但很多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活动，所以选美比赛还是照办不误。”
“所以推荐您去参加可不是我们在开玩笑。”
“不必，补充一些物资，休息一晚，我们就从前面的小镇离开。”
“好的好的，遵从您的意愿。”
佣兵队长也没有强行劝说，只是稍稍驱动马缰，让马车稍稍提速，在灰泥遍布，杂草丛生的主道上扬出灰尘，周围的四位佣兵也紧跟着提速，追在马车的一旁，试图在黄昏前进入达埔镇中，找到一家适合休息的旅馆。
正如佣兵队长和恩卡特所说，选美比赛即将开始的达埔镇已经完全热闹起来。
不止是镇中原本的居民，就连附近村镇的住民也都趁此机会来到达埔镇上，或是准备参加这场能够出人头地的比赛，或是在周边贩卖起了家乡特产，准备趁这个时候，将家乡中的物产都卖给来往达埔镇的商人，这个时候的物产确实也都能卖出比正常更高的价格。
光是其他村镇的住民，就几乎将这座小镇挤满，更别提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旅行者，投机的商人，或是准备挑选美人，准备以后用来讨好那位琼女士。
这也导致当队长带着罗达伊他们来到这座人满为患的小镇外围之后，已经没法进入镇中了。
就连镇外也搭起了数量夸张的帐篷。
“我以前也只听过达埔镇的名头，没有真正来过这里，没料到会是这个状况。”
队长有些头疼，拉停马车之后询问马车中的人，“达尔先生，现在已经入夜，马也倦了，该怎么办？”
罗达伊拉开马车的帘幕，看了一眼喧闹的景象，略微有些头疼，“那就停下来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
“好的，达尔先生。”
马车外的佣兵队长爽快应命，很快跳下马车，嘱咐队员们开始准备营地。
第九十八章 丑
叮嘱完队员之后，佣兵队长带着一个队伍中长相最英俊的队员来到马车门前，轻轻敲了敲马车门，“达尔先生，您和您的同伴要去镇上逛一逛吗？我让贺拉斯陪你们一起去。”
带着积极宝宝路易莎性格的亚莉克希亚第一个举手，甚至双手都举了起来，在罗达伊的面前拼命挥舞。
“要去，我要去，达尔！”
“我想去看看达埔镇出名的美人。”
是的，不知不觉中，达尔先生已经沦落为达尔这样的直接称呼了。
罗达伊头疼地看向装扮成小孩子的魔女，但又没法说什么，只能将目光投向恩卡特。
“你要去吗？”
“我还不去了吧？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会给您添麻烦的。”
恩卡特少年犹豫着拒绝。
“你要是留在车里被发现，也是一样给我找麻烦。”
罗达伊看着积极的亚莉克希亚和消极的恩卡特，叹了一口气之后，将马车座位下的斗篷递给恩卡特，“一起去，穿这个就好。”
恩卡特少年听到罗达伊的说法，一时间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却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只能乖乖让罗达伊将斗篷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将他提出了车厢，随后将他背在背上，而亚莉克希亚跟在他们身后。
罗达伊一手提着旅行箱，一手背着恩卡特，看向佣兵队长和他队伍中的英俊队员。
“卡拉扬队长，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不，保卫雇主的安全是我们佣兵的基本职业坚持。”
大胡子的卡拉扬队长笑着，用力拍了一下年轻队员的后背，“贺拉斯，好好保护雇主，出了问题我就将你这一趟的佣金全扣了。”
这个名为贺拉斯的年轻人紧皱眉头，揉了揉自己近乎要报废的后背，嘴上颇有些漫不经心，“我们在大沙的内部，不会遇到什么，队长你就是太操心了。”
“少废话，还不快给雇主提行李。”
卡拉扬听着青年吊儿郎当的话，生气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贺拉斯也只好嘀嘀咕咕地一边整理发型，一边走到罗达伊附近。
“这个行李……”
“我自己拿。”
罗达伊冷淡地拒绝了卡拉扬和贺拉斯的好意，同时紧了紧背后的恩卡特，“你带我们随意逛逛就好。”
“队长，你也听到了，是雇主不要我帮忙的。”
贺拉斯对着卡拉扬嚷嚷了一句，唤来了卡拉扬的又一次吹胡子瞪眼，“就你小子话多，还不快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貌的原因，被人特殊对待习惯了，这位英俊些的贺拉斯和其他听命的佣兵队员很是有些不同，看上去更懒散随意一些。
他歪斜着身子，不停整理着自己刚才被打乱的头发，一边没精神地朝镇中心走过去。
罗达伊和亚莉克希亚跟着他穿过帐篷群。
罗达伊正视前方，却将周围的景象全数映入眼底，而亚莉克希亚则是好奇地四处张望打量，虽然这座小镇周围人的颜值比平均水平要高一些，却也没有见到什么让人惊艳的美人，她也只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罗达伊看到的风景却与她不同，密密麻麻的帐篷似乎有人管理过，刚好给外来的人留出了一条可以前进的小道。
紧挨两侧的除了各种商会商行的商人之外，更多的是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人，他们伸着脖子张望着小道上来往的行人，不时低头在自己手中的羊皮卷上添上一笔，看上去是在记录进出达埔镇的人。
但要说他们属于某种情报组织，又似乎不是。
因为不同穿着打扮，明显属于不同组织的人经常聚在一起，一言一语地讨论着什么，看上去关系竟然很是融洽。
“好！”
就在四人经过小道的前段的时候，帐篷的中心突然爆发出夸张的喝彩声，让亚莉克希亚做出一副被惊吓的样子，停下了脚步。
“哇，贺拉斯，那边发生什么了？”
好奇宝宝再上身的亚莉克希亚盯着爆发出声音的位置目不转睛，甚至伸手抱住了罗达伊提着旅行箱的手臂。
“达尔，我们去看看吧？”
“估计是些什么无聊的赛前热身型私人比赛。”
贺拉斯对这些很不屑，似乎对自己的外貌更自信的样子，但也架不住罗达伊已经被亚莉克希亚朝着喝彩声的方向拖动，眼看雇主就要消失在自己面前，贺拉斯‘啧’了一声，难得提起一点儿精神追了上去。
被亚莉克希亚拖着深入人群的罗达伊仗着身高的优势，已经看到了被人群包围的空地中发生的事情。
两个人似乎正在角斗。
一个是英俊年轻，打扮贵气的青年。
而另一个，是怪异地以双腿后肢站立的狼狈野猪，是异人种。
在场中，英俊青年轻易地将野猪异人种制服，让他发起的冲锋无功而返，衣不染尘地将自己腰间装饰意义大过实战意义的细剑刺进野猪的咽喉间。
“我胜了。”
青年用他优雅的声音宣告自己的胜利，随着这一声宣告，似乎被重伤的异人种就这么倒在了地上，口中吐出血沫。
周围的围观群众再次爆发出震耳欲聋地欢呼，而周围也传来细碎的讨论声，“场上的年轻人是谁？”
“又英俊又强大，确实是琼女士喜欢的那种美。”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那是德莱塞，姆斯家的次子，据说刚刚从学院毕业回来。”
围观的人群三五聚在一起讨论着，只有罗达伊盯着场中的景象，微微放开了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应该没错，那位异人种，已经是地层巅峰的武者，而那个英俊年轻人只不过外强中干，若要真正打起来了，他绝不是异人种的对手。
但场中却呈现出这样的局面。
那个异人种，在面对年轻人的时候收力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作秀。
罗达伊沉默着，突然看见一个中年人带着另一个英俊青年走到了场中，毫无怜悯地踢了野猪异人种一脚，“装什么死，下一场，马上。”
在周围人繁杂地喧闹中，罗达伊听见异人种的身躯发出疲惫地驱动声，随后那个异人种缓慢地坐了起来，吐掉口中的血沫。
罗达伊下意识用行李箱环住亚莉克希亚的腰，带着她挤进了人群最中心，可他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就听见身旁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
“年轻人，想在比赛之前出一场风头，赚些人气吗？对，战胜那个丑陋的怪物。”
缩在人群中发出声音的中年男人对着刚刚挤入人群，看上去有些焦急的罗达伊露出一个阴暗的笑容，伸出了自己的三个手指比划了一下。
“只要这个数。”
第九十九章 一个法师
这个时候，被罗达伊搂到人群中的亚莉克希亚也看到了场中的情况，差一点儿就要冲出去，下一刻却被罗达伊伸手拉住。
“达尔！”
路易莎气得跺了一下脚，但罗达伊不为所动，只是用眼神扫过一旁的中年男人，神色平静，“你不方便出手，我来。”
罗达伊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穿着斗篷的恩卡特放下来，放到了亚莉克希亚身边。
“你们站稳。”
恩卡特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了罗达伊的嘱咐，立刻用自己藏在斗篷中的手按住了自己头顶的斗篷帽子，亚莉克希亚也就此护在恩卡特身边，看着罗达伊往前走了三四步，远离了他们的位置，顺便将手中的旅行箱换了一只手，用自己习惯的右手从内衬袋子中掏出两枚种子，随手将它们抛掷到了地面上。
不过一尺高的细小黑色幼芽最先从灰尘中生长出来，看上去柔弱娇小的体态其实已经是它的成熟体了。
觅子草。
当然这个成长速度也是被马尔兹法师改造过的结果了。
恰如其名，这种种子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只是拥有定位自己种子的特性，会通过自己的种子完成迁徙。
在成为成熟体之后，它会抛出数枚种子，落地完成定位之后，种子生成地表不可见的根，而原本的植株根会逐渐枯萎，而除根以外的全株会逐渐变轻分裂，最终借着流动分散飘到自己种子之前定位的地方，落地生根，完成二次生长，体型也会比曾经的样子要大一些。
想要采集它的种子，就要在种子落地之前截住，才能收获到它的种子。
罗达伊轻而易举地截住了觅子草抛射出去的六枚种子，选择了其中一颗，丢到了场地中央。
毕竟需要制造出一个稍微与众不同的登场。
灰尘的地表逐渐开始震颤开裂，巨大的藤蔓挤出地表，将周围密密麻麻地人群挤开，拖着站在它身上的鱼人开始朝向觅子草种子落地的地方疯狂生长。
大多数植物，是很难直接控制的，就算是习惯了研究植物的法师们，大多也不是直接控制他们栽种的植物，而是去引导它们的生长方向。
觅子草，除了与众不同的繁殖方式，最奇怪的地方在于，它的觅子特性可以影响和它一起种下的植株。
提着朴素旅行箱，轻轻按住自己帽子的高大鱼人就这么站着三人合抱的藤蔓从围观人群中脱离出来，平稳地踩着藤蔓，落入场中。
因为这巨大藤蔓从地面生长而出，将周围的围观人群完全挤开，包括之前和罗达伊搭话的中年男子。
他错愕地倒在地上，盯着这诡异的变化，甚至顾不上自己衣服上沾染的尘土。
他颤抖着身体，不可思议地看向踩在巨大藤蔓上的青年，连牙齿和舌头都在互相打颤。
“法、法师？！”
和推行学院制度，遍地法师的虹吸岛域不同，对于其他岛屿来说，一个拥有法师塔的法师才能收徒，这就代表着，他可能拥有数个学徒，但这些学徒多半都是消耗品，能成为法师的十不存一，所以其他岛屿中的法师数量当然稀少得可怜。
更遑论法师都是些孤僻的研究者，除了投入岛主势力中的法师还为人所知之外，大部分法师都是随意占据一个地方就能几年几十年都不出塔走动，想要在法师活动之外的地方见到法师，那概率并不比见到岛主的概率大多少，所以当看见自己之前搭话的青年居然随意地‘召唤’出了夸张的魔植之后，中年男人已经惊慌到无法说话。
他甚至害怕是自己之前的举动惹怒了这位古怪的法师，可过于惊恐地身体却又动弹不得，只能狼狈地躺在灰尘中，看着那个踩着藤蔓君临全场的年轻法师，听见他用平静而优雅的外岛腔调开口，“这个异人种我看上了，开个价。”
这过于夸张的变化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围观的群众还是场中的两个英俊青年，亦或者是野猪异人种和他的拥有者，举办这荒唐滑稽比赛的老板都第一时间安静下来，于是场间便只有罗达伊的声音，和野猪人粗重的呼吸声。
见中年老板迟迟不说话，罗达伊安静地举起自己的双手，轻描淡写地拍了两下，让惊呆的老板回魂，又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要求，“这个异人种我看上了，你开个价。”
毕竟那个强大的青年法师不是对着自己说话，周围的围观群众逐渐回过神来，发出嘈杂的私语声音。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好像眨了一下眼睛，那位法师大人是从什么方向出来的？”
“我，我也没看清，好像是那边？”
这是还没能搞清楚状况的人。
“为什么这位法师大人会看上这个丑陋的异人种？”
“估计是觉得做个随从不错，可是以这位大人的强大来说，让这样丑陋的异人种追随也太过丢份了。”
这是明白了现在发生了什么，却又觉得匪夷所思的人。
“这就是法师吗？和想象中不太相同，不是诡异孤僻又衰老的样子，居然又年轻又强大，如果这是成为法师的好处的话，我也想要去做法师了。”
这是关注重点不在发生的事件上的人。
而一直和罗达伊呆在一起的恩卡特完全张大了嘴，无法合拢，下意识向面前唯一的熟人求助，“路易莎小姐，达尔先生是、是法师？！”
“可、可是……”
可是怎么会有法师愿意收一个异人种做学徒，还将他教导成法师的？
亚莉克希亚看出了恩卡特的疑惑，抢在他说漏嘴之前捂住了他的嘴，对他比出一个安静的手势，让年轻的小异人种老实闭嘴，但陪着他们逛街的贺拉斯脸色却有些难看起来，盯着罗达伊种出的巨大藤蔓，似乎想将它烧出一个洞来。
“啊啊啊，这位法师大人又帅又强大还年轻，要是他要参加镇上的选美比赛的话，我一定要投他一票。”
尖叫的女孩无意识向前迈出一步，撞在脸色难看的贺拉斯身上。
发现自己撞到人的女孩回头道歉，却被贺拉斯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侧身走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场中的高大青年身上，围绕他讨论着。
只因为他是法师。
只因他是符合大沙审美的英俊青年法师。
第一百章 处境
周围人的热烈讨论当然不止引起了贺拉斯的不满，同样让本想大出风头的另外两个青年不满起来，罗达伊突然出场压住了他们的风头，岂不是让他们之前的举动瞬间打了水漂吗？
看见老板迟迟不说话，最先‘战胜’野猪人的英俊青年不满地抽出了自己的装饰细剑，对准了藤蔓上的罗达伊，稍稍放大了自己的声量，“我是德莱塞，姆斯家的次子，伊姆安学院毕业的剑士，请问阁下是？”
“达尔，流浪法师。”
罗达伊虽然礼貌的接了德莱塞的话，同时对他稍微扬了扬帽子，但他站在高大的藤蔓上，无论怎么遵规循礼也天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让脾气本就称不上好的年轻人越发不满。
“好的，达尔阁下，难道你是在同情这个丑陋低贱的异人种吗？所以才提出要买下它？”
“如果老板不卖，你就打算强行抢走这个异人种的所有权？”
青年咄咄逼人，而罗达伊也看到了一旁老板有意无意地侧眼看了一眼这个名为德莱塞的年轻人。
看来是本就不想卖，故意让身旁的青年冲锋陷阵。
如果罗达伊真是性情古怪又孤僻的法师的话，现在暴起杀人也不奇怪，但可惜他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我想你误会了。”
罗达伊那张天然的面瘫脸发挥了极大的优势，让他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谎话，“我只是看到这个异人种生命力强健，适合作为实验材料才冒昧开口。”
“至于老板卖不卖的问题，我想我总能给出一个合适的价格。”
罗达伊低头去看那个异人种，而坐在地上的野猪人也抬头看着站在藤蔓上的鱼人，两相对视之后，野猪人粗重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只是他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所以，老板你怎么看？”
罗达伊确定地上的异人种不会开口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之后，重新将目光转到了下面的老板身上。
“同样的话，请不要让我重复第三次。”
“我虽然大体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却并不喜欢重复相同的对话。”
听见罗达伊隐含威胁的话，急于证明他确实是个恶徒的年轻人连忙抢在罗达伊之前开口，“你明明就是在威胁老板将异人种奴隶卖给你。”
他似乎因为重复了很多次自己的身份，就将那身份当了真，以为自己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剑士，完全无视存在的实力差距，不停挑衅着罗达伊，逼得罗达伊也不得不展现出自己作为法师性情古怪的一面。
他伸手将口袋中的另一株蛛网花种子丢到了年轻人面前，看着他紧张地将迅速成长的植株和上面结出的果实劈成两半——随后被黏在地面。
对天神教派的骑士来说，这种蛛网花够不成什么大伤害，但对这个根本毫无实力的年轻人来说，蛛网花的蛛网果实，或许比带粘性的钢绳还要坚韧。
罗达伊从藤蔓上跳下来，绕过被蛛网牢牢实实缠住的青年，走到一直装乌龟的老板面前，站正。
“所以，老板你现在有和我聊聊这个异人种价格的意愿吗？”
“这个，这个，这个异人种是我花了大心血培养的……”
没等老板讨价还价的话语说完，周围的围观人群已经开始积极地给俊美的年轻法师出谋划策。
“别听那个老油子忽悠，一个波尔异人种，哪怕是地层级的异人种，价格也很便宜。”
“就是就是，波尔异人种的价格一直都很便宜，毕竟它们又脏又臭，还很丑。”
被蛛网缠住的年轻人还在地上挣扎，组织这场滑稽比赛的老板已经汗如雨下。
“不过波尔都被杀得差不多了。”
听见有人说起这句话，老板眼睛一亮，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说话的人，却听到那个人并不是帮他抬价，而是提醒鱼人这种异人种的稀少，“它们生命力确实顽强，错过这一个，法师阁下你确实很难找到第二个。”
大沙岛似乎确实以颜值为上，对比平凡的中年老板，围观人群纷纷站在了法师这一边，希望俊美的法师阁下能够轻松地得偿所愿。
虽然周围的人都是在帮助罗达伊，但罗达伊却并不觉得轻松和开怀，只是用眼神扫过人群，叹出一口气。
这座岛屿，不是他能改变的。
周围的人声此起彼伏，而地上自称‘毕业于伊姆安学院’的年轻人还在不停挣扎，老板看了看面色平静到冷酷的年轻法师，最终还是以一个‘公道合理’的价格将地上的野猪人转到了罗达伊手上。
罗达伊收起波尔异人种的奴隶契约，对着场中脸色难看的老板微微点头，就这么离开了这处角斗场，一直坐在地上沉默不语的波尔异人种也在罗达伊转身离开之后，不动声色地爬了起来，跟在了高大青年的背后，跟着他一步步走到人群中。
周围的人看着野猪人靠近过来，周围的人虽然想多和这位英俊法师亲近，却也十分厌恶野猪人的丑陋和肮脏，纷纷退开，就连贺拉斯也跟着人群一起后退，只留下了没有退开的两个人。
罗达伊走到亚莉克希亚和恩卡特身边，正要伸手将恩卡特背起来，野猪人却抢先他一步，抓住了恩卡特的手腕，将他背了起来。
几乎和鱼人差不多高的波尔异人种背着身躯小巧的异人种少年，沉默地站在了鱼人身后。
亚莉克希亚冲上来抱住鱼人，“达尔最厉害。”
“好了。”
知晓路易莎外壳之下的真实人格，罗达伊总感觉这个少女卖可爱时格外不和谐，略有些尴尬地将她抱下来。
“还要去逛达埔镇吗？”
“嗯……不去了，没兴致了。”
亚莉克希亚乖乖顺着罗达伊的力道，落在地上，牵住他终于得到空闲的手，“我觉得他们都比不过达尔，没必要去看他们。”
也是，在这个连异人种都会同情的怪异修女眼中，哪怕达埔镇的人外貌再美，对待旁人却是如此态度的话，在她眼中也会丑陋如同恶魔。
“那我们回去。”
“嗯。”
亚莉克希亚对着罗达伊绽出一个笑容，抢先朝着来路走出去，而鱼人跟在她身后，背着异人种少年的波尔异人种则是跟在鱼人身后，他们排列成行，远离这个自成一体的达埔镇。
只有脸色依旧糟糕的贺拉斯，依旧站在人群中，没有跟上去。
第一百零一章 祝福
一路上都是来往达埔镇的商人，一行四人也就没有多说，以相对沉默的姿态走回了佣兵建好的营地。
蹲在微微摇摆的树杈上的看哨佣兵看见一只波尔异人种从远处穿过帐篷区，引得周围的人群纷纷散开，而罗达伊三人和他站在一起，周围没有贺拉斯的踪迹。
他下意识压低了自己的位置，发出一声哨声，惊动忙碌中的佣兵们，等到一旁扯着帐篷的卡拉扬队长发问，这位看哨佣兵就开口汇报。
“有一只异人种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雇主和他站在一起，不见贺拉斯的人影，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因为还有些距离，这位看哨佣兵也不能做出精确的判断，只能将自己所见报告给自己的队长，随后谨慎地换了一个躲藏位置，静观情况。
就在大胡子的卡拉扬队长思考之际，远处的罗达伊牵着身材娇小的亚莉克希亚，身后跟着体型健硕的野猪人走了过来。
卡拉扬打量着他们的样子，一时做不出判断，于是挥手让自己的队员原地待命，自己则是谨慎地上前迎接。
“达尔先生，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但凡视力正常的人，都不可能无视波尔异人种的存在，但卡拉扬聪明地从一个不算刺激的话题切入，倒是谨慎得不符合他之前话多热心的性格，但身为一位队长，拥有这种程度的警戒心倒称不上奇怪。
罗达伊侧头看向卡拉扬，扫过他刻意预留出来的距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松开牵着亚莉克希亚的手，指了指身后沉默又巨大的异人种。
“我们没有去到镇子里，毕竟带着它不太方便。”
卡拉扬低着头，眼睛没有一刻从罗达伊的身上和脸上移开，确定自己的雇主没有任何异常之后，紧绷的肩胛和双臂终于放松了一点儿，但目光依旧没有挪移，只是将一部分注意力分散到了罗达伊背后的野猪人身上。
“那，它是？还有贺拉斯怎么没有回来，这么不好好履行自己的工作义务，我可要好好教训他。”
罗达伊并没有很在意卡拉扬的表现，重新牵住亚莉克希亚之后，一边朝卡拉扬走过去，一边随口说明情况，“觉得生命力还不错，就买下来了。”
“至于贺拉斯，我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卡拉扬盯着体型不算小的野猪人，等它靠近之后，发现它脖颈上虽然堆积了厚实的脂层，但脂层之下确实有个特别不合身，仿佛是还没长大就被套上，紧缩到极致的契约项圈之后，长舒一口气，笑道，“贺拉斯那家伙，仗着自己面皮好看些，总有几分娇气，大概是受不了和异人种站在一起，就这么溜走了吧！”
“对不起，达尔先生，他回来我一定好好说说他。”
“不过，带着个异人种确实会对我们的行程造成一定的影响，您看中的话，应该先和我商量一下。”
卡拉扬在后方喋喋不休，同时做出手势，戒备的佣兵们也都跟着放松下来，罗达伊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这一切一样，牵着亚莉克希亚走回了马车旁，漫不经心地回应卡拉扬的抱怨：“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加钱。”
同时他的眼睛盯住亚莉克希亚，神情微小地放松了一些，将亚莉克希亚抱到了马车上，帮她理顺纷乱的鬓发，“你先休息一下吧？路易莎。”
“嗯，达尔。”
绿眸的修女眨了眨眼，凑到罗达伊的额前，轻轻掀开他的帽子，如同祝福一样亲吻下去，“请相信自己坚定的心。”
不要因为异人种被恶待，就被愤怒和冲动支配。
“我知道，别担心。”
罗达伊稍稍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一步，压了压帽檐，盖住被亲吻地怪异感觉，帮亚莉克希亚关上了马车门。
虽然亲吻额头是个简单的赐福动作，但在父亲的说辞下，吻似乎又带有其他更多的含义。
“卡拉扬队长，路易莎的安全暂时拜托你了。”
“诶，好的，没问题。”
突然被点名的卡拉扬下意识回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达尔先生，您要做什么？”
罗达伊听见卡拉扬的问话，从衣服的柔软内衬口袋中掏出一支紫绿色的诡异药剂，轻微地摇晃了一下，让药剂产生诡异的绿色气泡，看着就让人有种绵密阴暗苔藓下翻涌出沼泽气泡的恶心感。
“稍微试一下新买来的试验品的生命力符不符合我的要求。”
“不用跟过来。”
卡拉扬看着那支药剂，表情看上去也有些难看，似乎同样被恶心到了，但还是勉强守住了自己的信条，“可是您的安全。”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们要负责的只有路易莎的安全。”
鱼人甩动手中的药剂，似乎随时可能将这只药剂丢出去，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而是将药剂重新塞回了柔软减震的内衬口袋中，转头看向野猪人，没有出言让他放下背上的恩卡特，而是直接让他跟过来。
“好了，野猪，跟我过来。”
沉默的异人种紧了紧背上的另一个同族，小步跟上已经开始离开的罗达伊，最终走出了佣兵们的视野。
在以听力确定自己周围没有旁人之后，罗达伊立刻从缓慢优雅的步伐变成了快速奔跑，带着野猪人和恩卡特一路远离主路，在人烟稀少的郊外灌林中停了下来。
“好了。”
罗达伊回头看停的稳稳的异人种，“闻得出来吧？”
被契约项圈紧紧箍住咽喉的异人种将背后弱小的少年轻轻放了下来，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后用自己带着黑色硬甲的粗短手指，指了指罗达伊又指了指被他放下来的少年，简短而嘶哑地开口。
“你是，他也是。”
“都是同族。”
罗达伊静静走到恩卡特少年身边，脱掉了他的斗篷帽子，露出了他残缺的毛绒耳朵。
一直用手臂死死按住自己的嘴，甚至还有些发抖的少年，终于在兜帽解开的时候放松下来，随后立刻大叫出声，“达尔先生，你是法师？你真的是法师？可怎么会有法师愿意收一个异人种做学徒，还教他那么多东西？”
“稍微有一点因缘。”
罗达伊没有细讲，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抚他，将目光落在一直沉默寡言的野猪异人种的身上，看着他脖颈间紧收的契约项圈，以及身上大大小小没有愈合的伤口。
“我可以放你走，也可以暂时带着你，请做出你的选择吧。”
第一百零二章 波尔
波尔脖颈上的项圈让他几乎难以开口，就连呼吸都称不上顺畅，但他只是看着面前同为异人种的罗达伊，渐渐将呼吸放轻。
“我想要……”
声音在此戛然而止，‘想要’转折成了‘愿意’。
“我愿意追随您。”
鱼人当然明白他的真意，于是掏出那份老板转交给他的契约，先用解除的符文驱逐了上面防护的力量，随后用身上的火石点燃它，将铭刻于其上的契约完全焚毁。
随着契约的烧毁，本就快禁锢不住异人种的契约项圈顿时被撑开了一截，让被禁锢的皮肉有了一瞬间的松快。
罗达伊看着那依旧没有断裂的契约项圈，脱下自己右手的手套，让水雾附着手掌，甩出潜藏其下的蹼爪，瞬间伸手抓裂了波尔异人种脖颈上的项圈，随后掏出手巾，擦掉手掌上的水雾。
随着项圈被抓裂，原本一直压抑在项圈之下的偏黑棕色的肉脂层瞬间膨胀出来，将那道因为压抑而无法长好皮肉的伤痕彻底展现在另外两人面前。
“想要自由可以说出来，你可以离开了。”
“我回去同他们说，你死在我的药剂下，他们不会细究。”
听见罗达伊的话，波尔原本重重吐了一口气，原本膨胀出来的脖颈出肉脂层又稍稍收缩回去了一点。
“不，达尔先生，我想要的自由不在这里。”
“只要，在这座岛屿上。”
似乎是因为去除了契约项圈，波尔异人种的话语渐渐流畅起来，“我的结局只有成为奴隶，或是被杀死，或是像这位小兄弟一样……”
突然被点名的恩卡特下意识收缩了一下自己的手脚，不让自己被斩断的部位暴露出来，但波尔之前一直背着他，又怎么会没有摸到他空缺的手腕和脚腕？
“就算现在得到了，自由……我也无法守护它。”
“只有跟随您，只有离开这座岛，才是我唯一的出路。”
虽然和鱼人差不多高，但体型要魁梧出两倍的野猪人完全匍匐在地，“请让我追随您。”
这只外表魁梧的野猪人用自己沙哑的，低沉的声音恳求着，但他声音并没有让罗达伊动摇。
罗达伊看着面前的野猪人，叹气出声，“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但既然他们称呼我为波尔异人种，那就请叫我波尔。”
波尔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脖颈上的那圈伤疤随着他的呼吸鼓胀又收缩。
“跟随我并不像你想象那样轻松……”
听见罗达伊这么说，这只和外表粗犷不符的异人种竟然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沉默着，攥紧了自己粗短的手指，抢在罗达伊开口之前，一把抓起了地上断裂的契约项圈，用他自己都没有预想到的速度，将这一直禁锢他的东西重新挂上了脖颈，甚至抢在罗达伊出手之前，将项圈打结系紧，让契约项圈又一次深深嵌入之前的伤口之中。
“我明白。”
做完这一切的野猪人波尔又一次深深地匍匐下去，用来表达自我的话语又一次变得短促。
“我明白。”
因为他是在众目下，成为面前鱼人的奴隶的，不像恩卡特可以掩藏外表和身份。
他想要留在罗达伊身边，跟着他一起行动，唯一能不让人起疑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继续‘扮演’奴隶。
如果自由本就唾手可及，有谁能够忍受自己继续被人禁锢？
这就是罗达伊为什么要替波尔选择‘自由’的原因。
但面前应该从小就是奴隶的异人种却超乎罗达伊的想象，他仅凭本能判断，就能狠下心让自己选择暂时不得自由的道路。
罗达伊沉默着，对着匍匐在他面前的波尔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对着他行了一礼。
“那么波尔先生，拜托你继续扮演奴隶。”
“到下个城镇，我会为你换一个项圈。”
鱼人和野猪人之间无声地交流显然不能让一旁的异人种少年明白，他只是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幕，知道之前的抉择已经告一段落。
这也说明，他本来打算告诉达尔先生的事情已经可以说了，但他却被场间严肃的气氛压抑住，胆怯着不敢开口。
罗达伊也没有太过注意到恩卡特的异状，只是对着波尔开口，“波尔先生，你先站起来。”
“麻烦你和恩卡特在这里稍等一下，我采摘一些染色的草果来化妆伤痕。”
简单嘱咐之后，罗达伊就要转身离开，到了这一刻，胆怯的恩卡特也憋不住了，连忙开口挽留罗达伊。
“达……”
“达尔先生。”
罗达伊回头看他，终于注意到这个异人种少年脸上不安的表情，“怎么了？”
恩卡特有些犹豫，但还是强提勇气，快速将之前的话吐了出来，“达埔镇上，达埔镇上好像有我同族的味道。”
“之前走到角斗场附近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
恩卡特有些不安地摩挲着自己地两条手臂，发出沙沙的声音，之前他被达尔先生是个法师的事情惊到了，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刚才达尔和波尔交流的时候，他才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之前的事情。
“你和你的同族应该走散有一段时间了，他们从温蒙城离开了也不奇怪。”
“不，不是。”
恩卡特紧张到几乎结巴，看了看罗达伊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波尔，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我的族人，偶尔，偶尔也帮那位法师，法师搜集活体实验，实验材料，他们，他们出现在角斗场，附近……”
话说到这里，还能有什么不清楚的。
“平时，我们，都很胆小，但是这种时候，这种时候很少会放弃。”
“因为每个不够的材料，都要用五个或者更多族人去填，所以……”
恩卡特说到这里，几乎要自责地将头埋进自己胸膛中，声音逐渐呜咽，“要是，我早点儿察觉同族的气息……”
“所以他们接下来会找我们麻烦？”
“……嗯。”
“我的族人虽然不擅长战斗，但都很擅长商业手段。”
恩卡特小声地解释，很快又将嘴闭上，似乎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说得更多。
罗达伊看出他的犹豫，没有继续追问，刚刚将目光投向波尔，就看见沉默的野猪人大步走到恩卡特身边，将他背了起来。
罗达伊见此也就不再多加嘱咐，转而辨别风中的声音。
“好吧，早些找到染色草果，早点儿回去。”
第一百零三章 拜访
当罗达伊、波尔和恩卡特三个人回到佣兵驻地的时候，一切依旧平静，稍有问题的只有那位相貌出众的贺拉斯依旧没有回到营地，但卡拉扬早就让看哨佣兵去达埔镇寻找贺拉斯了。
恩卡特所说的麻烦似乎并没有找上门来。
罗达伊从‘鼻青脸肿’‘步履蹒跚’的波尔身上将恩卡特抱下来，悄无声息地打开了车门，将恩卡特放在了睡着的亚莉克希亚对面。
他早就听到车内的声音，当然是极力放轻手脚，试图不要吵醒车内睡着的修女，但不论是天真的苦修者路易莎，还是活过不知多少岁月的魔女，都不是能安稳入睡的人，所以罗达伊还没发出什么声响，仅只是放下了恩卡特，就看见亚莉克希亚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侧眼望去，绿眸少女正歪着头，对着他展露笑颜。
罗达伊将视线收回来，轻轻拨开少女的手，安静地退出了马车厢，而亚莉克希亚也没有追出来，只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再一次打起瞌睡。
罗达伊轻轻关上马车门，转头看向一旁的卡拉扬队长，随手将挂在腰间，装满简单制作药水的皮囊子递给他。
“卡拉扬队长，麻烦你安排人在营地里撒一些去味药水。”
罗达伊将目光落在波尔身上，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却已经让人十分明悟他的意思，“毕竟，很臭，不是吗？”
卡拉扬接住水囊，稍微斜眼看了一下状态极其糟糕的野猪人，没敢多说，直接退了下来。
贺拉斯虽然还没找回来，但看哨佣兵却在中途传递过一点儿消息回来——他们的雇主，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法师，能够操控植物和种子。
曾经的随意和放肆都变成了此刻的拘谨，卡拉扬根本不敢拒绝罗达伊的要求，只能迅速召集自己的队友，将手中的去味药水分发下去。
那药水当然不是真的针对波尔，而是用来消除罗达伊和恩卡特身上的异人种味道。
异人种之间互相可以辨认，这是发自天生的本能，想要彻底掩盖相对困难，但想要暂时的遮掩住却不算困难。
在角斗场和人群中的时候，恩卡特的族人可能还会以为那是另外的异人种以及自己的其他族人，而不会想到之前的法师就是一个异人种，而他还带着一位他们的的族人。
但当来到佣兵营地的话，周围的人群数量急剧减少，加上距离接近，如果没有应对措施，就会很容易被察觉身份。
唯一让人觉得疑惑的地方在于，猎鹰高地的法师明有能力消除恩卡特一族的异人种外部特征，为什么没有祛除他们的‘气味’呢？
当然，鬼知道那位法师是怎么想的。
罗达伊站在马车边，看着卡拉扬带着自己的队员将药水挥洒在整个营地，波尔则是谨慎地趴在罗达伊的身边，同样注视着佣兵们。
不仅仅是卡拉扬，就连一贯在罗达伊这位没什么架子的雇主面前随性嬉闹的佣兵们，也紧张起来，在营地中细细泼洒药水，甚至在罗达伊没有要求的情况下，把营地周边都泼洒了一遍，生怕自己落到那只野猪人焦糊了皮毛，鼻青脸肿的下场。
就在佣兵们工作基本完成，手中只剩下一点点残液的时候，之前出去寻找贺拉斯的看哨佣兵已经小跑进营地，一眼找准卡拉扬跑了过去。
“队长。”
卡拉扬稍稍侧头看了一眼安静地罗达伊，小心地放下手中的水囊，看向看哨佣兵，将自己本来惊人的嗓门放到最小，“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贺拉斯人呢？”
看哨佣兵似乎从惊慌中恢复过来，也跟着打量了一眼罗达伊，同样将自己的声音放小，“贺拉斯被一队商人邀请，他们似乎想要让我们将他们引荐给这位法师。”
卡拉扬的胡子被他吹得飞起，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大，“他们这是在要挟我们？”
“不不，他们没有限制贺拉斯的自由，只是想让我们引荐一下。”
看哨佣兵摆了摆手，“他们现在就在营地之外的一段距离，等着我的结果。”
卡拉扬看了看佣兵，又回头看了看罗达伊，正想直接推拒，却听见罗达伊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让他们过来吧。”
罗达伊站在马车边，平静地开口，看哨佣兵看见他，以及他身后皮毛焦糊的野猪人之后，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甚至都没等到卡拉扬的命令，应了一声“是”，就直接朝来路折返回去。
卡拉扬怔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敢像之前一样询问罗达伊的意思，只是默默远离了这个年轻的法师，与自己的队员聚在一起。
没过多久，略有些嘈杂的人声和车马行进的声音从驻地之外传来，最前方的商人乘坐地甚至不是普通的马，而是一只体型惊人的白玉犀牛。
这只白玉犀牛玉石一样的角在月光下泛着浅淡而雍容的光泽，确保了每一个看到这只商队的人都会优先将目光落在这只白玉犀牛身上，从而看见坐在犀牛头颈处的穿着白色便行装的商人。
这位看上去地位崇高的白服商人把玩着一只镶金点翠的鼻壶，另一只手拢在做工精细繁复的宽大袖子中，看上去并不需要进行什么体力活的模样，看上去被豢养的打手围绕在他身边。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六辆做工精致的马车，两人并排的驱使着马匹跟上白玉犀牛的步伐，马车之后是没有车厢的只有木板的货车，拉着相对贵重的商品，最后则是不少于三十匹的马匹驮着被麻袋装好的各种商品，这所有都跟在白玉犀牛身后，一齐步入这个不算宽阔地驻地之中，将其挤成拥满的状态。
坐在白玉犀牛之上的白服商人一直没有停下脚步，一步步逼近罗达伊站立地位置，似乎就要那么碾压过去一样，没等到罗达伊自己动手，一直趴在他身边的波尔瞬间动了起来，直扑向一直前进的白玉犀牛。
如果说波尔的体型比罗达伊壮出一倍以上的话，那么这只白玉犀牛的体型就比波尔还要高壮出三倍。
站在白玉犀牛蹄子前的波尔堪堪只到这只白玉犀牛的前腿三分之二的地方。
但野猪人毫不畏惧，在白玉犀牛提腿的瞬间用双手抱住了它提起来的前腿，用力地将这只高大健壮地白玉犀牛的一只前腿扛了起来。
失去平衡的白玉犀牛哀鸣着朝一边跌倒过去，连带白玉犀牛之上的白服商人也一起失去平衡，眼看就要从犀牛的背部摔下来，但守在商人身旁的打手及时冲了过来。
也许是害怕彻底得罪罗达伊这个法师，并没有人选择直接攻击波尔，他们只是抵住白玉犀牛的一侧，与波尔角力起来。
看上去几个打手都不是力量型，合几人之力也只是勉强抵住了白玉犀牛倾倒的趋势。
“我讨厌有人居高临下地同我说话。”
傲慢的，或者说扮演出傲慢法师模样的罗达伊弹出一枚种子落在波尔身边，落地钻入泥土，用毫不合理的素土长出坚实的根茎和树干，分裂出繁枝茂叶，将僵在半空地白玉犀牛彻底掀翻过去。
随着白玉犀牛的倒地，曾经一刻不停地车队也不得不停滞下来，而看上去浑身是伤的野猪人和突然生长出来的桦叶木牢牢堵住了华丽车队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