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奇怪的同行者
菲尔逊没有直达大沙岛的空艇，所以罗达伊选择了中转，先前往维帝肯岛，再从维帝肯前往大沙岛。
维帝肯岛与菲尔逊同为山丘岛，区别却很大。
和物资丰富且大力发展贸易的菲尔逊不同，维帝肯岛贸易往来对象并不多，基本只是与几个拥有稀有物资的岛屿建立了贸易关系，菲尔逊就是其中之一，而大沙岛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物资，所以并不在维帝肯岛的贸易名单上。
如果按照常理推断，菲尔逊岛无法抵达的大沙岛，维帝肯应该也没有前往的航向图。
但这座岛屿却格外不同。
它是由曾经伊特内尔帝国的残余帝脉所统治的岛屿，却是所有岛屿中，占地最小，物资最为贫瘠的存在。
分裂的教派与残余帝脉共同统治着这个岛屿。
他们封闭守旧，手上却拥有每个滞空岛的位置航向图，也只有随时移动的浮空岛不容易被他们定位。
在不与其他岛屿进行贸易的前提下，它之所以拥有前往大沙岛的空艇，自然只有一个理由。
征讨异端。
这是来自温恩情报组织的情报。
约莫数月前，也就是罗达伊的父亲，罗亚遇害前，大沙岛的岛主下令清缴了岛屿上所有的教派人士，并且将大沙岛上的主教公开处刑，引起了维帝肯岛上的，最核心一批天神教派教徒的强烈反应。
虽然从大陆分裂成岛屿之后，伊特内尔帝国的统治不复存在，作为曾经的唯一教的天神教派也跟着四分五裂，但大家依旧默认所有教派依旧同出一源。
不知残余帝脉和天神教派的人士是否仍然以为自己是大陆的最高统治者，在听闻了大沙岛的消息之后，毅然发动了攻击。
现下，两个岛屿已经断断续续打了数个月了。
维帝肯不停向菲尔逊买进粮食物资，让罗达伊得以顺利混上了物资船，抵达了维帝肯。
接下来就是混上维帝肯岛屿的支援船只，前往大沙岛。
说实话，这个过程并不复杂，相反还很简单，毕竟是一只拥有透明化鳞片的鱼人，而维帝肯岛的帝国底蕴再强也不可能大规模运用在普通的运粮艇上，所以罗达伊几乎是没费多少力气就登上了维帝肯的物资船。
嗯，并且在别人的船舱中蹭吃蹭喝。
罗达伊从堆叠在一起的粮草袋子中扎了一个小洞，从里面将夹杂着砂砾的粮食挑拣出来，就这么干吃，宛如一只空艇上的硕鼠。
奈何空艇上还真会有鼠类异兽，而罗达伊扎的袋子又在船舱角落不容易引人注目的地方，以至于根本没有人发现问题。
相比迟钝的维帝肯军队，反倒是罗达伊这只硕鼠先发现了问题。
他扎开的粮草袋子又多了两个洞，半袋粮草已经空了。
有其他老鼠和他抢吃的。
如果不出意外，想必和父亲的光环脱不了关系，他肯定又落进什么麻烦事里面了。
或许一开始就应该和布兰奇夫人一起走？
不不，如果这个吸引麻烦事的光环一直在的话，那不过是连累她们而已。
盯着另外两个洞的鱼人暗自叹气一声，向着自己已知的最强者，绝不会被他连累到的黑发银瞳姑娘默默祷告了一句，“亚莉克希亚保佑。”
当然，这也只是说说而已，亚莉克希亚是不可能保佑他的，自从罗达伊将衣服交给她之后，那位暗面空间的姑娘就再也没有同他联系过。
就像和赫瑟尔断绝联系一样决绝。
罗达伊觉得自己有些受打击，那也是他第一次自己做衣服，没想到能失败到让一位姑娘直接不再与他联系。
当然，这与什么微妙情愫无关，只是单纯对自己的制衣技术充满信心，结果却是这样，自尊心受挫而已。
就算看上去与自己的父亲完全不同，但鱼人还是或多或少继承了一些自己老爹的个性，这种无由来的对自己的自信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是表现得没有罗亚那么明显而已。
闲话少提。
罗达伊看见另外两个破洞的时候就知道，对方一定也发现了他，但并不准备像父亲一样涉及进什么麻烦的事情中，反而准备换个储存仓，所以薅过今天的口粮之后，就离开了这个位于中段的储存仓，向空艇的下层继续前进。
然后迈进了一截靠后偏下的储存仓，在试图寻找一个安身地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是的，他巧之又巧的跨进了另外几只‘硕鼠’的栖息地。
不得不说这几位偷渡者的清扫痕迹的技术十分高明，这个储存仓根本不存在任何有陌生人出入的痕迹，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储存仓一样，以至于无防备的鱼人一脚跨了进来。
“哎哎，小伙子，别急着走。”
短快的男人声音从粮草袋的后方发出，一只手轻轻移动了一下粮草袋，从中伸了出来，朝着透明的人鱼方向轻轻挥动。
“过来玩玩啊！”
按照粮草空艇的巡逻规律，此刻确实没有巡逻兵会经过这里，但粮草袋后面的人的大胆还是让罗达伊愣了一会儿，紧跟着就听见剑刃撕裂布料的声响。
“嘶！你们这些混蛋，不要戳我的屁股啊！船上碰见个偷渡客是多正常的事情，你们那么紧张干什么！”
“知不知道什么叫越紧张越有问题，请小伙子进来聊聊天，吹吹牛不就完了，你们要是和他打起来……”
男人的声音终究没有持续下去，那袋粮草被粗暴的推开，三个持剑的高大男人无声息地从粮草袋后跳出来，看向空无一人的船舱，其中一个茶色头发的年轻人憋不住气，顿时愤怒地回视躲在粮草袋后面的矮小男人，“艾特，戏弄我们很有趣吗？”
“诶，我可不敢戏弄你们这些大人物。”
抬头的矮小男子闭着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如果你们看不见的话，那就说明这是位透明的小哥，不要用眼睛看他，用耳朵听他的呼吸声。”
“听，他就站在那里，听到了吗？”
矮小男人手指直直地指向罗达伊，露出一个玩味的微笑。
“对了，你们打起来的时候可要收敛一点儿，不要忘了，这里还是运粮船。”
“要是被发现了，我们要么就要杀人夺船，要么就只能主动跳船，试图在落进沉渊之前，给自己想个漂亮的入水造型了。”
矮小的男人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将脸朝向罗达伊的方向。
“你说，对么？小伙子。”
第七十五章 诡异的平静
在矮小男人艾特指出罗达伊的位置之后，严阵以待的两个高大男子就举剑横扫过去，反应慢了半拍的茶发年轻人只来得及小跑到储粮仓门口，用自己夸张的身形占住出口，杜绝了逃跑路线。
罗达伊面对横扫过来的剑刃，只能用力向上一跃，用蹼爪紧紧扣住仓顶，躲过了两个人的扫击。
闭着眼睛的艾特适时地吹出一声口哨，“干得漂亮，小伙子。”
随后遭到了茶发年轻人的怒视。
没有击中实物的感觉，两个男子也没有放松警惕，其中一个中年男子一边保持警惕，一边开口询问矮小男人，“他在哪儿？”
“哎呀，我可不敢说，说了小伙子恐怕就要来优先攻击我了。”
艾特笑着回话，甚至悠闲地打起了响指。
中年男人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沉静地开口，“这趟任务完成之后，奖金给你翻一倍。”
“啧啧，霍华德队长，这怎么好意思呢？”
矮小男人一边推拒，一边开口，“那个挺精神的小伙子在你们头顶。”
中年男人闻言，顿时举剑向上，却刺了个空，罗达伊趁此机会从仓顶游走下来，跳到了中年男人身上，用旅行箱重击中年男人的额头侧面，趁着他一时受击，踹掉了他手中的长剑，紧紧箍住了中年男人的脖颈，就要下手的时候，却被一旁的另一个高大男子撞飞出去。
当然，他并不是看得见罗达伊的位置，他只是放弃了用剑，将中年男人和罗达伊一起撞飞，暂时阻挡住了罗达伊的攻击。
然而，就算他阻止了罗达伊扭断中年男人的脖颈，罗达伊的鳞片却已经附在的中年男人身上。
这位拥有许多战斗经验的中年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身上的问题，对着一旁的队员开口，“驱邪术。”
他说话的同时也没有放松，反而抓住了罗达伊的脚踝，如同缠绞起来的铁链一样发力，将罗达伊拽离了自己的身体。
地穴级。
感受到这股力量的瞬间，罗达伊迅速做出了判断。
面前的中年男人的力量应该同他处于相同的水准，更糟糕的是他之前种下的鳞片并没有生效，堪堪爬上脸颊的鳞片随着一旁队员持续不断的驱邪术，被驱散出来。
就算这个中年男人吸入了一点麻醉气体，但他身上亮起了数道瞬发法术，似乎驱散了那种麻醉效果，同时加强了他本身的力量，一时间让罗达伊落入下风。
能让他稍稍吃瘪的地穴级，或许已经不能算弱了。
罗达伊冷视着中年男人，脚腕上的鳞片瞬间张开，深深刺入中年男人的手掌，趁着他吃痛虚弱的瞬间，罗达伊腰部发力，甩开了中年男人的手掌，顺便甩出几枚鳞片打断了一旁队员的施法，让鳞片散出大量的麻醉气体。
眼见局势不妙，守门的茶发年轻人焦急地冲了过来，试图加入战局，但他并没有‘看见’罗达伊的能力，只能无头苍蝇一样帮忙驱散中年男人和高大男子身上的‘邪物’鳞片，同时对一旁看戏的矮小男人大喊，“混蛋艾特，你还不来帮忙吗？”
“嗯，小伙子，我背后还有个更厉害的，劝你不要下杀手，以上。”
“这就是你的帮忙？”
茶发年轻人分外不满，却也只能口头谴责，他的驱邪能力远弱于原本的高大男子，而高大男子又被鳞片的麻醉气体干扰到了施法能力，一时间无法成功使出驱邪能力，只能任由鳞片肆意蔓延，剩下的中年男人虽然被鳞片扎入血肉，倒也还有反击能力，只是找不到罗达伊的位置，只能站在茶发年轻人和高大男子身边保持戒备。
“我早说过小伙子不好惹，请进来聊聊天吹吹牛就算了，是你们非要打的。”
闭着眼睛的艾特开口解释，“我可是发现小伙子和我们吃同一袋粮食都没敢跟你们多说，就是怕你们冲动。”
“好了。”
压低的女声打断了这场闹剧，听见女子发话，油嘴滑舌的艾特也只能乖乖闭嘴。
“巡逻兵还有多久会过来？艾特。”
“五分钟。”
听到矮小艾特的回答，一直坐在粮食袋堆成的密室中的斗篷女人慢慢站了起来，抬手一挥，两道驱邪的神光就落在高大男子和中年男人身上，轻易地祛除了罗达伊的鳞片和麻醉效果。
但女人并没有继续对罗达伊动手，反而折回原来的位置，蹲坐下来，开口嘱咐中年男人。
“霍华德，不要多生事端。”
“可是，大人……”
中年男人刚想反驳，女人却无视了他，开口嘱咐闭着眼睛的艾特。
“霍华德，进来，艾特，你去清扫痕迹。”
“是是，谨遵您的命令。”
矮小的艾特灵活地翻出这里，推搡着中年男人霍华德和另外两个队员，让他们回到那处粮草袋堆成的密室中，同时准确无误地‘看’向罗达伊的位置。
“小伙子。”
艾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微笑着开口，“看见了吧，大佬还在我背后，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出去乱说。”
“呃，不过你和我们一样是偷渡客，想说也没地方说。”
说完，艾特就不再理会一旁的罗达伊，开始清扫痕迹，填补剑刃的划痕，做旧成很久以前无意划伤的痕迹，同时请扫掉霍华德了另外两人的脚步，细细撒上不均匀的灰尘，最后举着那袋粮草，钻进密室中，将粮草袋扣回原来的位置。
“大人真是英明神武，给我留的时间刚好够打扫痕迹。”
“闭嘴，巡逻兵快过来了。”
“是是。”
艾特应声之后，这处储粮仓又一次恢复了平静，只有身着重甲的巡逻兵一点点靠近的脚步声。
这些巡逻兵照例巡查了运粮船的甲板，粗略打量了储存仓，确定其中没有藏人之后，又按部就班地离开。
罗达伊跟在两人一组的巡逻兵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储粮仓，在靠近船首的储粮仓躲了下来，一时倒也和另外几个偷渡客相安无事。
直到那个似乎是瞎子的艾特突然找上门来。
“小伙子，你的扫尾技术还欠点儿火候。”
这个矮小的男人毫不客气地戳开了罗达伊所在位置的粮袋，一如之前一样盯着罗达伊的位置，将粮食装进自己的腰包。
“别慌别慌，大人要见你。”
第七十六章 神之感知
罗达伊权衡之下，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艾特见他没有动作，微笑着补充道，“大人是个善良的人，既然之前没有对你出手，现在也不会突然动念要将你杀死。”
“我虽然不是什么强者，但想要引起船上士兵的注意还是挺简单的。”
“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动手，试试能不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将我杀死。”
单从表面上来看，这个瞎眼的矮小男人的力量水平再强也强不过那位霍华德队长，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能清楚地感知到罗达伊的位置，这是罗达伊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的状况。
目盲会导致其他感官得到增强，可是会强到，在被外界巨大的风声包裹中，依然能听到一个透明人的呼吸声的地步吗？
就算不提这个，罗达伊作为沼泽人鱼和人类的血裔，呼吸方式也和正常人大有差别，并非普通的绵长悠厚，更像是一个充满缝隙的松散石头，空气吸入他的身躯之后，从鳞片下散出，部分被储存起来，用作麻醉气体的填充气体，除了刻意发声，他根本没有呼出这个动作。
所以面前的人就算察觉有异常，又怎么能确定这是人类的呼吸声？
罗达伊沉默着，走到艾特身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乘坐空艇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大多数空艇都自带能够抵御沉渊力量的魔法阵，或者魔法材料，空艇的造价大多也就花在这里了。
但除了能够抵御沉渊力量，大部分空艇脆弱得就像纸糊的一样，但凡在上面闹出一点儿大动静，就能将抵御沉渊的力量戳个洞，到时候不是航行的问题，是除了地核级以外的存在都会被沉渊的水汽冻成冰块，从高空直落沉渊。
当然维帝肯的运粮船不可能这么脆弱，但这也代表着另一件事情，这艘船上有应对高手的措施。
罗达伊并不打算亲身去试验那措施的威力。
听到罗达伊走到自己身边，艾特也明白了什么，脸上笑容不减。
“那就好，我们走吧！”
“等等。”
罗达伊压低了声音开口。
另外几个偷渡客中，他最忌惮就是面前的瞎眼男人。
就算是那个明显强过他的女人，他也没有那么担忧，毕竟在不敢闹出大动静的空艇上，只要他还拥有透明化这个能力，就可以随时躲藏起来，等到下船的时候立刻远遁。
那些人既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也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下船之后绝不可能轻易找到他。
前提是，这个能判断他位置的艾特并不存在。
“啊哈，我就说，看粮食的消耗速度，你肯定是个年轻的健壮小伙。”
艾特就像察觉不到危机一样，依旧笑眯眯地应话，甚至不紧不慢地开着玩笑。
“所谓不会对我出手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凭什么相信你。”
艾特的笑脸终于稍微收敛了一些，他无奈地挠了挠头，叹出一口气，“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好吧，那就在这里谈。”
他默默退入阴影之中，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随着手指慢慢滑开，他一直紧闭的眼睛也随之睁开。
那是一双没有眼瞳的白色假眼，随着他手指划过，空无一物的义眼周围浮现出金色的符文，将他的假眼缓缓点亮，而戴着兜帽，只露出下颌的女性出现在他的假眼中。
那个女人的服饰对前不久刚刚做过的罗达伊来说，简直堪称眼熟，完全就是亚莉克希亚让他制作的修女服的翻版。
朴素厚重，只是不是惯例的黑色，更接近蓝黑色，镶边也不是白色，而是金色。
假眼中的女性安静开口，“他在吗？”
“是的，大人。”
艾特认真地回答了自己眼睛中的女性，同时将目光锁定在空无一人的地方，转头的动作却显出几分僵硬，似乎在这种状态下无法自如活动。
“你好，未知的偷渡者。”
“嗯。”
罗达伊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声，从圣光到这种现在几乎没有人使用的修女服样式，他基本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维帝肯岛上的天神教徒。
也许只有格外古板守旧的维帝肯岛上的他们才会沿用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服装样式。
“天神在上，滥杀并非祂的教诲，所以只要你不是恶徒或者应该清扫的异端，我们并不会为难你。”
“被天神赐福，拥有神之感知的艾特说你并非恶徒，我的占星也证明你不仅不会妨害我们的行动，还能带给我们一定的助力。”
在假眼中的女性看似亲和，其实十分自傲，完全没有罗达伊任何说话的机会，仅仅是依照自己的判断自说自话。
“只要你将你前往大沙岛的目的完完全全的说出来，并且向天神发誓，绝不以任何一种方法泄露我们的行踪，我们就不会对你出手。”
“……”
按理说，不用同维帝肯岛上天神教派起冲突是件极好的事情，但对方的态度却让罗达伊并不舒服。
毕竟太过于理所当然了。
罗达伊思虑中，朝着艾特靠近了一小步，试探这个拥有神之感知的矮小男人。
“为了寻仇。”
罗达伊一边开口，一边密切注意着艾特的举动，发现他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映之后，又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步，将两人的距离缩到最短。
对面的女性似乎拥有某种鉴谎的能力，听到罗达伊的回答之后，只是稍微顿了顿，就判断他没有说谎，将对话继续了下去。
“那么你是否能向天神发誓……”
“不。”
短促地气音从罗达伊的口中发出，与艾特几乎贴在一起的鱼人第一时间出手，扣住了他的脖颈，同时捂住了他的眼睛，让这场‘谈话’被打断在中途。
但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个对他来说最有威胁的男人杀死，艾特就用自己的方式打断了他。
“达伊。”
罗达伊骤然听见这个，除了父亲几乎没有人这么叫他的名字，瞳孔瞬间收缩，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半拍，惊异中，让艾特从自己手中挣脱出去。
但逃离了罗达伊钳制的艾特却没有逃跑，也没有发动反击，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身形并不存在的鱼人，继续开口。
“既然你不满意对面那位，那么我们或许能聊聊了，达伊。”
第七十七章 分裂
罗达伊停住自己的动作，看向对面的矮小男人，看着他按住自己的假眼，将之前的沟通状态完全关闭，将女人的反应封闭在眼瞳之内。
“嗯，这应该是你的真名吧？”
“不要紧张，这只是神之感知的一点儿副作用，在距离足够近的时候，能够从对方身上掠取到一些，对其本人来说，十分重要的信息片段。”
艾特摊了摊手，看上去毫无防备的样子。
“我对你，没有恶意。”
“相当多的天神教徒都对异人种十分厌恶，但我不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他们，你的‘非人’身份吗？这难道还不够证明我的立场？”
确实如此，这个男人在其他教徒面前，一直都将他称呼为‘小伙子’，听到他这么说的其他教徒一定将他当成了拥有隐身道具，或者隐身能力的正常人类，而不是一个异人种，一个沼泽人鱼和人类的混血。
但实际上，他本身的呼吸方式就和人类差异甚大，能听出他位置的男人，绝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种区别。
“只要你对守旧的天神教徒有点儿了解，都应该明白，只要他们知道你异人种的身份，对待你可就不会是这么‘温和’的态度了，恐怕会直接将你当成异端肃清。”
“……”
罗达伊沉默地判断着，没有开口，也没有选择直接离开。
毕竟这个拥有神之感知的男人可以轻易地将他的位置再找出来，现在离开，还不如听听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艾特看罗达伊不说话，叹息一声之后，只好接着开口。
“实际上，我确实是带着三重命令过来的。”
“霍华德，那位大人，和我自己。”
“一开始是霍华德的主意，让我将你引进他们的包围圈，他们那些异端裁判所出身的家伙就是杀性重，在行踪暴露后，只能想到杀人灭口这一种方法。”
艾特摇头叹气，给罗达伊解释之前的情况。
“你不肯跟我走，那就进入到了第二重的命令，那位大人要与你交谈。”
“这些教派中的苦修者，常年苦修，脑子都出了些问题，除了力量确实可观之外，行事就是天真单纯，听我说你并非恶徒之后，就只想遵照天神的教诲，让你发誓不泄露行踪就放过你。”
艾特说到这里，神情就更加无奈了，满脸都是对自己身边队友的嫌弃。
“至于我。”
艾特唠唠叨叨一堆，终于说到了真正关键的地方，但就在这时候，他却突然搬起一袋粮草，缩身躲了进去，同时用那袋子盖住了出口，不一会儿，巡逻士兵果然抵达了这附近，照例查看之后离开。
“我和他们都不一样。”
艾特钻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爬出来，但声音还是继续从里面传出来。
“实际上，我本来就不是天神教派的信徒，完全是因为年轻时候突然失明，然后拥有了超人的感知，那些家伙非说我是得到了天神的眷顾，强行说这是神明的恩赐，把我吸收进教派里面。”
“我早就想跑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离开那个该死的，不让摸姑娘手，核心教徒不让结婚，一天要洗澡三四次，连吃饭都要祷告一小时的混蛋地方，还好现在遇上了一个特别合适的机会。”
躲在粮草袋子之后的艾特小声碎碎念着，声音中充满了对天神教派的怨念。
“我早就想在这次特殊任务中假死脱身了，小伙子你和他们闹翻了正好，你又会隐身，又能打，我假装自己死在你手上，刚好不用担心自己假死会拖累别人，这真是一石二鸟。”
本打算听听惊天秘密的罗达伊猝不及防听见了一个中年单身狗对天神教派的怨念，一时也只有无言以对。
“我本来一开始也没打算供出你来，所以你偷粮我偷粮，大家和谐相处，谁知道你居然摸到了我们的位置，就算我不说，那个苦修的女人也能感知到你，我也就只好对不起你了。”
“嘛，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顺其自然了，既然你都和他们发生冲突了，那也不怪我利用你假死脱身了吧？”
“你说是吧？小伙子。”
“我说小伙子你说话啊，教派里面天天谨言慎行我已经受够了，出来总要让我说个够吧？”
罗达伊听着躲起来的艾特念念叨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拽开了那袋粮草，试图去抓里面的矮小男人。
当然他没有完全相信艾特的说辞，只要这个能感知到他的男人存在，就不能说明他脱离了麻烦，最稳妥的方法，当然还是……
“诶诶，小伙子我劝你别冲动，我现在完全可以联系那个苦修的女人，让她赶到我这里，把你灭了。”
“当然，如果你不动我，我当然就可以进行我的假死脱身大业，犯不着去惊动那个女人了，不是吗？”
确实如他所说。
如果艾特从一开始就想对他不利的话，机会可以说太多太多了。
但就算如此，他也并不信任这个矮小男人。
罗达伊站起身，“我叫达尔，达伊是我大哥的名字。”
“好的，达尔小伙子。”
所在粮草堆中的艾特也没有反驳他，只是对他堆出一个笑脸，又将自己缩进了那处坑洞。
“嗯，下回你就要躲着点儿那些家伙了。”
“对，尤其要小心那个女人，她可是一个占星术很厉害的家伙，不要靠她太近，会被发现的。”
罗达伊拿这个男人没办法，只能将粮草袋子丢下，转身离开了这处舱房。
他一边行走在甲板的阴影中，一边开始推想几个人的所谓的特殊任务。
基本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确实来自天神教派。
既然是前往大沙岛，那么想必也和维帝肯和大沙岛的战争脱不开关系。
但是区区五个人的队伍，能够做什么呢？
而且还要隐瞒自己的动向，不是光明正大跟着军队前往战场。
可以确认的职能，拥有强大力量和占星术的苦修者，三个出身异端裁判所的骑士，一个拥有神之感知的男人。
这个配置，与其说是前往战场的强大战力，更像是潜入后方秘密行动的小队……
但是在一场岛屿和岛屿的战争中，有什么样的秘密行动能够对局势产生巨大的影响呢？
第七十八章 山丘之主
刺杀？
不，他们的力量不够。
而且占星术加上神之感知……更像是寻找什么东西？
行走在甲板阴影中的罗达伊顿了一瞬，心头涌起一个想法。
那是，基于维帝肯岛可以知晓群岛位置的一个推测。
关于大地没有分裂之前的记载已经不全，但仍然留下了一些模糊不清的传说和记载。
似乎伴随着沉渊降下，一场持久的战争落入尾声，大地四分五裂，岛核随之出现，将即将被沉渊淹没的陆地带上了天空，成为独立分裂的浮岛。
有人说，岛核并不像是自然生成的东西，在大地没有分裂之前，从来没有过能够控制一方土地的神奇造物，而当时由伊特内尔帝国和天神教派统治大地的所有地方，凡见光处，皆为伊特内尔的土地。
如果说岛核是人造的话，那么最可能造出岛核的势力，正是伊特内尔帝国和天神教派。
所以他们应该拥有控制岛核的方法，只不过是在分裂之后丢失了，仅仅留下寻找岛核位置的方法，以此才能定位到不同岛屿的位置。
虽然这只是个传言，但一个精通感知和占星的队伍，暗中前往战场之后的岛屿，在确定他们自身战力无法对战场产生什么大影响，也不算精通情报的队伍配置下，也很容易联想到这个可能。
天神教派有办法找到已经被岛主控制的岛核，并且隔断岛主与岛核的联系么？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五人小队，确实可以改变战局。
毕竟无论哪座岛屿，其巅峰战力，必然都是持有岛核的岛主。
罗达伊走出没有多远，躲进粮堆的艾特却悄无声息地追了上来，“说起来，你到底是去大沙岛寻仇还是寻亲？如果是寻亲的话带上我怎么样，吃的不多，很好养的，省去我还要自己去寻吃穿住行的麻烦。”
“……”
“不要不理我，我们聊聊天？”
罗达伊无视这个家伙，一路向前，干脆跟住了巡逻士兵，绕到了士兵住下的舱房，才终于甩脱了这个罗嗦唠叨的男人。
借着士兵们行动的痕迹遮掩自己的行踪，罗达伊暂时躲进了士兵的伙食房中，避开天神教会的那一行人。
但他也没法一直躲在伙食房中，因为他的隐身是有时效的，连续隐身的话，只能维持六个小时，如果一直躲在士兵众多的地方，在无法隐身的时候，就可能被巡逻的士兵发现，所以他不得不在士兵多的舱房和堆放粮草的舱房中轮换，间或放松精神，恢复力量。
也因为如此，不可避免地会被这个瞎眼男人抓到行踪，追上来。
这个男人是故意靠近他的，绝不是像他所说那样，否则没必要一直纠缠他。
罗达伊对此心知肚明，却又没办法避开这个拥有神之感知的男人，更因为船上的另外四人没办法杀他，只好尽量无视他。
“我说，达尔。”
在罗达伊坐在粮草堆后方休息的时候，艾特又从外面蹿了进来。
“小伙子，你理我一下。”
“……”
“我说那个罗亚。”
骤然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字，鱼人不由怔了一下，刚刚抬起的脚步瞬间顿住，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继续以不理身旁人的速度向前行走。
“你果然是来自麦瑟尔的异人种啊，不过也正常，那位罗亚岛主对异人种的态度最好，地盘也大，这世上恐怕有一半的异人种都是居住在那位山丘之主的岛屿上。”
艾特潜藏在阴影中，几乎站在旁人最不容易发现的位置和视线死角中，又因为他较为矮小的体型和打扮，如果不刻意去注意，一般人很可能真的不会发觉这里有一个大活人正在阴影中前行。
“说起那位岛主，他的几个孩子都是半异人种半人种的存在吧？我记得有沼泽人鱼，海洋人鱼，森林精灵，啧啧啧，真是个不忌口的男人。”
“也难怪他会对异人种比较亲和。”
唯独这点儿，罗达伊无法反驳艾特，自己的父亲有多花心，他自己也知道。
艾特一边感慨着，一边跟住一路快行的罗达伊，像是试探，又像是随意闲聊一样开口。
“要说最近震动世界的大事，那位山丘之主就要占上一大半。”
“且不提他突然逝世，他的第二夫人梅斯忒掌权这件事，光是原本合并入麦瑟夫的沼泽之岛柯雷吉和海洋之岛沃兹从麦瑟夫分离这件事就足够让人惊叹。”
“毕竟众所周知，岛核只能通过吞噬其他岛核的方式，获得控制其他岛屿的力量，也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岛核以及岛屿的合并。”
“但是那位山丘之主。”
艾特啧啧了两下嘴，“他所控制的山丘之岛麦瑟夫的岛核，拥有平原之岛，海洋之岛，沼泽之岛的控制权，但本质上根本没有吞噬掉另外三个岛屿的岛核，反而让无法互融的岛核形成了某种短暂的契约，让其他岛核也可以为他所用。”
“所以在他死后，这份契约破裂无效，海洋之岛和沼泽之岛的岛核重新获得控制权，这才有脱离麦瑟夫的机会。”
“那位掌权的梅斯忒夫人肯定也没想到自己拿到的麦瑟夫，与山丘之主掌控的麦瑟夫拥有这样的差距。”
“这是从来没有人做到的事情，岛核与岛核的契约……那位罗亚岛主，真是了不起！”
自己的父亲，当然很了不起。
罗达伊明知道艾特是在试探他的来历，却还是难以自制地放慢了脚步，与这个心思难明的男人搭起话来。
“罗亚岛主，确实很了不起。”
“哈哈。”
艾特小声地笑了起来，话锋一转，“所以你也是因为罗亚岛主逝世才决定离开麦瑟夫？那么你是从梅斯忒夫人所掌控的麦瑟夫离开的？还是另外两个？”
“……”
“看你的呼吸方式和鱼类异人种很相似，不太可能出身山丘的麦瑟夫，所以你是海洋之岛沃兹上的鱼类异人种或者沼泽之岛柯雷吉上的鱼类异人种？”
第七十九章 抵达大沙
原来如此。
罗达伊突然有些反应过来，这个矮小男人不停接近他的理由只有一个。
搞清楚他的来历，确定大沙岛是否找到了外援，在确定之后将消息传递出去，让维帝肯岛屿的掌权者早做准备。
因为担心他在空艇上做出什么过激反应，才会用这样堪称温和的方式试探，而不是将他擒杀。
毕竟除非地核强者，其他人根本无法在空艇损毁之后活下去。
所以这五个人如果真的想要针对他做出什么行动，只会在抵达大沙以后。
之前所谓的‘三重命令’都只是为了让他放松对这个瞎眼男人的警惕，让艾特试探出更多的情报，并且确保他不会真的将这个男人杀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应该也不会在意自己行动的暴露了，只要派出另外的队伍，而他们自己由暗转明，以此制造虚假情报，反而更能掩盖其他队伍的行动。
“我在罗亚岛主逝世之前就离开麦瑟夫了。”
“因为我的父亲生命垂危，我急着去找他。”
罗达伊所说句句属实，至于落到对方耳中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后来，我没有找到我的父亲，只是知道了害死他的人，有几个可能路过大沙岛，所以决定登岛。”
罗达伊说到这里，停住了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情绪激动一样，让些微的麻醉气体跟着鳞片的自然排气一起释放出去，盯着身旁躲在阴影处的矮小男人。
“如果我早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么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离开麦瑟夫。”
对少量的麻醉气体没有反应。
是因为释放的量少，和他平时的呼吸模式区别不大，所以没有被这个男人‘听’到吗？
罗达伊没有继续惊动对方，反而收敛了自己的囊腺。
“我知道你们登船一定也有自己的目的，但我并不想干涉你们，我只想为自己的父亲复仇。”
“所以，请不要继续来纠缠我了。”
说完这句话，罗达伊立刻加快速度，脱离了艾特，似乎是不想再继续理会他的样子，但接下来的几天，他依旧按照固定的时间离开士兵居住的舱房，来到粮草仓休息。
这种规律，就像是在暗示对方，他的隐身就是会在这段时间内断续失效一样。
罗达伊很清楚，如果对方已经将他视作敌人，那么在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击杀对方的情况下，他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斩断对方的耳目，保证自己进可攻退可逃的优势。
也就是，那个拥有神之感知的男人，一定要死。
这种规律，他一直保持到即将抵达大沙岛之前。
此时的他们已经靠近了大沙岛和维帝肯交战的区域。
天神教派的教徒们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断绝了大沙岛主对一小部分岛土的控制，在大沙的地面上成功建立起了一小块据点港口，让空艇可以回落休息，扳回了部分离土作战的劣势。
当运粮空艇靠近时，属于维帝肯的舰队早早从那处据点港口起航，拖住了大沙岛的舰队，让运粮船得以较为安全的越过交战区域。
在所有运粮士兵都专注警戒的时候，天神教派的五人也早早开始蹲守罗达伊经常出没的那个粮草仓。
但他们没有等到人。
“怎么回事？艾特，你不是说他对你放下戒心了吗？而且还经常来这个粮草仓度过隐身失效的时段。”
霍华德大声质问艾特，但这个拥有神之感知，一向游刃有余的男人却没有半分焦急，依旧微笑着，“大概是察觉到危险了。”
“没关系，在降落之前将他找出来就行。”
“相处了这么久，他的‘声音’‘味道’我都了如指掌，他躲不了多久。”
矮小的艾特用自己的双手，从额头点到自己的下颌，回转到耳背，被他手指点过的地方都开始泛起亮眼的金点，随后这些金点逐渐连接成线，在他的皮肤上扩散开，形成一道无法被肉眼察觉的波纹向外扩散。
他脸上的金点本应该十分引人注目，但路过这里的士兵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五人有什么意见，似乎早就从其他地方知道了这五人的存在。
“……他在靠近火炮的舰桥上？”
交战区的炮火和魔法波动似乎还是对艾特的感知造成了一定的干扰，他只能模糊地感知到罗达伊的位置，却无法确定。
“他在哪儿做什么？”
就在几人疑惑的时候，站在火炮旁的罗达伊轻松地抓开了控制火炮的士兵的手，将火炮的朝向更改了一下，对着一旁的运粮船放出了火炮。
巨大的运粮船几乎不需要瞄准，就直接被新人炮手‘罗达伊’命中，好在这只是一发普通火炮，倒也被运粮船自身的防护抵挡住了，一旁的火炮监督手看见这个情况，顿时咆哮起来。
“混蛋新兵，你在瞄准哪里？！”
“不，不是，长官，有人，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发现自己对着己方的空艇发出攻击的士兵吓得魂不附体，可是自己的手却根本无法离开这座火炮。
“见鬼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火炮监督手正想冲过来，却看见一颗微小的石头凭空出现，被无形的手塞进了一颗火炮之中，随后那双无形的手将这枚加了料的炮弹投入炮筒，再次偏转了火炮的攻击方向——
“轰！”
巨大到惊人的爆炸声轰然响起，之前以为自己只是被流弹误伤的运粮艇的防护被撕裂，蕴含着沉渊水汽的空气瞬间灌入那艘空艇，不停地附着在那艘空艇表面，让它变得沉重冰冷，动力无法继续运转，渐渐从空中坠落下去。
“长官，真的，真的不是我。”
火炮手试图给自己辩护，但事情到底已经发生了。
其他的运粮船都发现了这艘明显是‘叛徒’的运粮船，纷纷调转自己的攻击，试图将这艘空艇击坠。
连火炮监督手也来不及责怪这个新手炮兵，想要做些什么却只能看着本是友军的运粮船调转攻击，将一台台拥有漆黑炮管的火炮对准了自己。
对准了自己乘坐的运粮船。
喷吐出火舌……
第八十章 困
那位监督官还来不及惊愕，火炮已经跨越过小段距离即将撞击在这艘空艇的防护之上，就在那一刹，刺眼的白光从船体靠中的粮草仓中迸发出来，如同朝阳穿出雾霭一样骤然大亮，然后牢牢罩住这艘空艇。
站在火炮旁的隐身鱼人头也没回，只是看着这场光幕从他的背后淹没过来，看着光幕挡住飞射过来的火炮，随后无声息地离开了火炮旁。
只要其他空艇的攻击，能暂时拖住那个拥有强大力量的苦修女人就好。
终于回过神来的监督官连忙揪住身旁的传令兵，发出咆哮，“去禀报卫官，让他联络其他运粮船，停止攻击。”
可惜，这个咆哮的监督官并不知道，在发出火炮之前，有一只鱼人已经破坏了空艇上的通讯装置，击杀了空艇上的传讯卫官，以及可能修复通讯的随行法师。
他们现在根本无法联络上外界，只能期待那个苦修女人，足够强大，能让他们撑到进入港口，至于港口的守军……
看见船上这耀眼的圣光，想来是不可能攻击他们的。
而另一边放出圣光的女人已经暂时失去了移动能力，不得不盘坐下来，专心抵抗周围的攻击。
拥有神之感知的艾特似乎也受到了剧烈爆炸的影响，五官周围的金点都暗淡了下来。
“那个该死的怪物。”
艾特捂住自己的耳朵，按住上面的金点，自己给自己施加治愈的神术，同时提醒异端裁判所的三人，“不要放松警惕，他随时可能袭击过来。”
霍华德带着自己的两个队员摆开阵型，同时低声询问身后的苦修女人。
“路易莎大人，您还有余力吗？”
双手合十作祈祷姿态的苦修者沉默地点了点头，白光不停地从她合十的双掌中间逸散出来，帮助这艘空艇抵挡攻击。
“现在怕就怕那个异人种在制造混乱之后直接逃逸……”
茶发的年轻人在戒备中提出了与艾特全然不同的意见，看上去对艾特本人怀有极大的意见。
“好了，不要将私人恩怨和任务混淆。”
霍华德开口，阻止了茶发年轻人和艾特的争吵。
“沃纳，难道对一个异族女人的好感能超越你对天神的忠诚吗？”
“……对不起，霍华德队长。”
茶发青年默默道歉，重新提好架势，戒备起来。
从远处刚刚赶来的罗达伊恰巧要经过沃纳的戒备区，艾特不时看向他的方向，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似乎是在等他对沃纳出手，以此除掉这个总是和艾特作对的讨厌年轻人一样。
尽管如此，罗达伊也并没有就此攻击上去，而是将手伸进了自己口袋中。
他一直都记得艾特曾经说过，不仅他有察觉他的手段，就连那个苦修女人也有察觉他的手段。
虽然这个狡诈的神之感知者说的未必是实话，但罗达伊还是决定谨慎一些，不直接靠近那个女人，先破坏那三个骑士的阵型。
而这只需要一个冲动的引子就够了。
当种子和药剂被罗达伊从‘鳞片口袋’中拿出来的时候，戒备的沃纳立刻察觉到这突然出现在空气中的异常之物。
“队长！”
沃纳大声提醒，随后挥舞自己的长剑突进出来，远离了另外四人，试图将对方的攻击先行打断。
但他刚刚突进不过两步，空中的种子和药剂就一点点消失在空中，让他直接扑了个空。
那位队长不像沃纳一样冲动，反而压低身体，做出蓄力的样子，“位置？”
这当然是询问拥有神之感知的艾特的。
“……”
艾特没有开口，只是掏出了一根造型怪异且中空的角，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涂抹在那根角上，让这根角泛起血色的花纹，身上的金点也随之朝这号角上挪移。
那号角在无人吹响的情况下，发出了一声悠长苍凉的呜咽。
随后一直像无头苍蝇一样挥舞长剑的沃纳就像找到了准确位置一样，直接朝着罗达伊扑了过来。
虽然没有号角，没有涂血的仪式……但是这种场景，罗达伊总觉得他在另一个地方也曾见过。
曾经在布兰奇的空艇上，那个名叫桑迪的棕肤姑娘就将自己夸张的视野共享过给他。
而现在这种情况，就像是艾特将自己的感知能力共享给了周围的裁判所骑士一样。
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到底，看到和听到，还是有区别的。
罗达伊微微侧步，让开了扑击过来的沃纳，用蹼爪将他手中的长剑弹开，拽住他的兜帽，将他的冲势瞬间破坏，顺带将之前的种子丢进了他的兜帽中。
那是只是普通的速生蛛网花，种子生长到开花再到结果的速度非常快，在果子成熟之后，炸裂的汁液黏稠且速干，如同蛛网一样。
虽然起不到什么大作用，但用作干扰却够了。
就在他做这些的时候，站在原地蓄势待发的霍华德早早举起了自己的长剑，白光在他的剑刃上聚集，形成夸张的白刃，对着他和沃纳的方向斩了下来。
罗达伊顺手将身体失去平衡的沃纳推向霍华德，暂且阻止了他挥斩下来的白刃，但就在这个时候，坐在最中心的女人动了，合十的双手稍微变化了一下动作，一条光链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她的袖口窜出，直接奔袭到了罗达伊的面前，让罗达伊也来不及反应，就被光链缠住了半个身体。
他唯独没有听见的就是，那个苦修女人还保留着一击之力这件事情，以为只要自己不靠近那个女人就不会有问题。
在这变化中，霍华德接住了沃纳，那株速生蛛网花也完成了生长到结果的过程，熟透的果实在沃纳的兜帽中炸裂开来，将身旁的沃纳和霍华德都笼罩了进去，一并黏连了起来。
端坐的女人没有做出什么举动，似乎放出一条光链已经是她在维持光幕下的极限，反倒是异端裁判所的另外一个骑士挺身而出，拦住了向后跌倒的霍华德和沃纳，虽然阻止了两人压到正在聚精会神的苦修女人，却也一时间被粘在了两人身上。
于是场中能行动的人，一时间只剩下捧着号角的艾特，其余三人都或多或少地被束缚住了手脚，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第八十一章 感知
“艾特！”
被粘住，正在奋力用匕首和气刃清楚身上的粘网的霍华德发出一声爆喝，但在他发声之前，艾特已经将号角挂回自己的脖颈，以迅捷的速度朝被光链困住双手的鱼人飞跃过去。
罗达伊冷静地看着朝他扑过来的艾特，脚下挪移，身上的鳞片渗出酸液，疯狂腐蚀元素密集到形成实体的光链，看着艾特逐渐靠近自己，鳞片覆盖喉管和口腔，位于锁骨下方的酸液囊渐渐收缩。
然而就在他口中酸液喷吐出去的瞬间，似乎早就‘听’到了什么的艾特只是攀住一旁的横栏，拽着自己的身体横移了一个身位，就这样和迎面的酸液团错开，随后双腿用力蹬在那横栏之上，继续朝罗达伊突进，加持了圣光的匕首切开细密的灰鳞，扎进鱼人颈侧的肌肉中，被横生在血肉中层层叠叠的细鳞拦了下来。
发现匕首被卡住的艾特没有丝毫犹豫，撒手后撤，从腿上的武器包中抓出两把闪烁幽光的匕首，再次朝罗达伊扑击过去，而身后的霍华德三人也已经挣脱了蛛网花的蛛网，开始朝这边突进。
与对面相对的是，罗达伊身上的光链堪堪只腐蚀了一半，还没能彻底挣脱这个压制他的光链。
面对现在的状况，罗达伊只好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开了身上所有的细鳞。
虽然他之前一直在隐蔽地释放麻醉气体，但这些天神教派的人似乎对异常状态拥有很高的抗性，竟然没有一个人因此露出异状。
到了现在，也不是考虑隐不隐蔽的时候了。
被艾特刺入的地方长出了无数细鳞，随着深呼吸，肌肉挤压着鳞片，生出针刺一样的痛感，似乎让血肉的伤口越发严重起来，但罗达伊却顾不得这许多。
随着他深深吸气，鳞片下的细小气囊全都充盈开来，随后喷射出巨量的麻醉气体，本该无色的麻醉气体甚至因为一时喷出的数量过多，凝结了水雾，形成了一层白雾，将扑击过来的艾特和霍华德完全包围。
沃纳和另外一个骑士动作稍慢，还没冲到罗达伊的附近，才得以幸免。
艾特的感官一时被麻醉气体麻痹，连带着外界的几人都失去了感知。
位于白雾中心的鱼人趁此机会挣脱了身上的光链，没有急于拔掉脖颈上的匕首，仅仅是翻开了自己的口袋。
察觉到光链失效的苦修女人缓慢且沉重地将合十的双手松开，按在自己的身体两侧，一道光风随之散发出来，驱散了罗达伊身体周围的白雾，让艾特的感知重新生效。
于是重新获得感知的几人顿时发现，那个异人种根本没有从这里逃跑，只是简单地后跳了几步，将手中体型微小的东西抛了出来。
体型微小，能量反应不明显，就像是普通石子一样的东西。
离罗达伊最近的艾特谨慎地躲开了这个微小的圆球，继续朝罗达伊扑进，而罗达伊却只是站在原地，在自己的血肉中生化出更多的灰鳞。
端坐的苦修女人却仿佛察觉了什么，第一次彻底收回了空艇之外的光幕，发出沙哑难言，似乎过于用力的声音。
“防御。”
“轰。”
在魔爆弹炸裂之前，苦修女人身上生出四条光带，瞬息间系上其他四人的身体，在他们的身前张开一个护盾，但这过于仓促的防御，显然无法完全防住近距离爆炸的魔爆弹，在挡下最强烈的那波爆炸之后破碎。
爆炸的余波将几人身周的船体完全炸碎，空艇之外夹杂着沉渊水汽的空气瞬间纷涌进来。
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的天神教徒只能各出手段抵抗沉渊的力量。
同样开始从空中坠落的鱼人拔出脖颈出的匕首，紧紧拽住匕首处，将一只药剂倒在匕首的刃口。
这是仅有一只的寻物药剂，也是马尔兹自己制造的。
能够让物品自行回到主人的身边。
算是虹吸岛域魔法学院中飞行石板的特化运用。
让该归位的东西回到原本的位置。
因为沉渊力量的影响，他的动作已经渐渐慢了下来，但这个动作却不算费事。
被浇灌了药剂的匕首震动起来，在罗达伊和远处的艾特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径直冲向了远处的艾特。
在空中无处着力也无处闪躲的艾特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带着后方的异人种直冲过来。
苦修女人还想放出光带，但沉渊水汽影响了她的反应速度，当她放出光带的时候，罗达伊已经抓住了艾特的手臂。
这个只有感知和敏捷出众的天神教徒，在这样完全发挥不出优势的空中，几乎毫无抵抗力，被罗达伊腐蚀掉身上脆弱的防护，刺穿了脖颈。
罗达伊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杀掉这个能够感知到他的天神教徒。
因为他无法放任这样一个威胁一直存在。
【检测到可收集能力。】
一直沉寂在罗达伊脑海中系统突然出声，让精神紧绷的鱼人吓了一跳。
【技能：巫祭感知。】
【来源：安雅族供奉的神物。】
【状态：可转移。】
【能力复刻中。】
【能力复刻完毕。】
【因为该能力完全由临时宿主收取，所以对临时宿主开放百分百使用权。】
【巫祭感知，开启，开启成功。】
随着系统的声音落下，罗达伊瞬间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是被雷霆击中一样，有什么禁锢被撕裂，周围的世界也在剧痛中清明起来。
他‘听到’‘看到’‘感知到’远处的苦修女人合十双手的声音，听见粗糙皮肤合拢在一起，看见元素开始在苦修女人身边聚集，聚集成光辉的巨锤形象，朝着他的方向挥舞过来。
这一切都太过清晰，清晰到让他想要咆哮。
鱼人脑中刚刚定下命令，他就听见自己的吸气声，听见气囊被充盈，气体从鳞片下喷出的声音。
喷出的气体带着他和艾特的尸体在空中横移了一段距离，紧接着坠落下去。
战场的声音，修女的声音，他体内的声音……
而这一切都不如那巨大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不远处的地面，不远处的泥土，不远处的大沙岛——
一如父亲所说那样。
像人类的心脏一样。
噗通。
噗通。
剧烈地鼓动着。
第八十二章 着陆
眼看苦修女人又要攻击过来，罗达伊毫不犹豫地拽下艾特胸口的号角，塞进自己的外衣中，同时松开艾特的尸体，双脚蹬踩，借助艾特的身躯，远离了另外几人。
因为彻底失去艾特的感知，苦修女人也无法判断罗达伊的位置，最终她的攻击径直撞上艾特，将他的尸体扯碎。
发现无法寻找到隐身的异人种的踪迹，她就立刻收敛力量，将另外三人拉到自己的身边，撑开一阵防护，抵御周围的沉渊气息。
由她撑开的白光逐渐被沉渊冻上严严实实的冰霜，封闭了天神教派几人的视线。
在苦修女人路易莎不再攻击之后，干扰的杂音就逐渐消失，让原本就巨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心跳声越发明显，飘在空中的罗达伊试图用手去堵住自己的耳朵，但毫无作用。
他甚至无法思考为什么艾特使用这个感知能力的时候，不会受到这巨大心跳声的干扰，只是凭本能的蜷缩身体，做出防御的姿态。
空艇本就已经行驶到大沙岛的上空，当几个人朝下坠落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岛屿的防护范围中，随着离地面越来越近，沉渊的力量逐渐被岛屿的力量驱散。
虽然巨大的心跳声依然没有停止，但看着越发接近的土地，罗达伊只能控制着自己的身躯让细鳞加厚重叠，一如当时罗亚带他前往川堡岛跳下空艇时一样。
被巨大的心跳声震得有些恍惚的罗达伊不自觉走神。
那个时候……父亲说了什么？
【所有岛屿的核心虽然不同，但这些岛屿的泥土可是曾经出自同一片大地。】
所以父亲说的是，所有岛屿都有一定的共通性吗？
冰霜快速从鱼人体表融化，这也象征着他距离地面越发近了。
说起核心，他其实是见过麦瑟夫的岛核的。
确实如同艾特所说，父亲持有的核心不像正常记载的那样，已经是岛核与岛核互相吞噬融合之后的形态，而是三颗较小的核心围绕着中心的核心旋转的姿态。
那就是，所谓的岛核与岛核的契约吗？
他是不是，曾经询问过父亲麦瑟夫岛核与其他岛核不同的原因？
【哈哈，因为它不愿意，要是强行融在一起，大概会给我找些麻烦吧？比如融合岛屿土地的时候弄点儿天灾？】
【岛核拥有意志，这我可没编谎话骗你。】
【如果你能短暂的和它的意志兼容的话，就算你没有持有岛核，但趁主人不注意，简单地调用一下力量也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在川堡岛上空的时候，父亲做了什么？
全身蒸腾出水雾，不停坠落的鱼人眼神略有些失焦，听着鼓噪的心跳声，感觉那声音渐渐浸透他的身躯，让每一片鳞片都随着心跳的节奏鼓动起来。
罗达伊下意识模仿着曾经的父亲，伸出了自己的手，对准地面，如同要拥抱对面的大地一样，简单发声。
“来。”
自然下落的鱼人瞬间加速，朝地面撞击而去，几乎瞬息之间已经落到了地面附近，比另外四人更快的撞上了遍布山石的地面。
但土地并不像它表面看上去那么坚硬，就像是被罗亚改变过性质的泥土一样，将鱼人深深陷了进去，削减了坠落的冲击。
心跳的声音越发鼓噪起来，似乎想让坠落在自己身躯之上的渺小生物和它统一步调，彻底变成它能掌控的东西。
这是曾经的罗达伊完全感知不到，也认知不到的东西，随着大沙岛的心跳声越发明显，原本留在他体内的，属于另外存在的数个声音抗议着发出微小的声音，几者之间不停地争鸣着，几乎要让初次听到这声音的鱼人发疯。
【禁止】
机械的声音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依旧平稳地运转着。
【禁止外界力量控制已有系统占据的宿主。】
【巫祭感知开启比例降低80%】
机械声就像是一道厚重的帘幕一样，将鼓噪的心跳声音隔绝开，让捂住自己耳朵的罗达伊渐渐放松下来，正常感知逐渐回笼。
此刻他才察觉自己深深陷入泥土中，储存在气囊中的气体也快要消耗完毕，只是控制着自己有些发软的四肢，刨开恢复正常的泥土，从地底勉力钻了出去，深吸一口外界的空气，充盈自己消耗一空的身躯。
思考力随着吸气逐渐回笼。
他现在依然能听见大地中的心跳声，以及自己身躯中小小的争鸣声，但这声音已经不再大到让人无法忍受，也不会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它的步调中，降低到了一个可以忍受的程度。
这心跳声究竟是什么？
泥土？不，更像是岛核的力量。
岛核支配着全岛，所以拥有支配的力量，刚才那股心跳声更像是想要用声音来支配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回忆到了父亲，更多少年时候的记忆从脑海中翻涌上来。
【说起这个，大一，你以后要记得。】
十二岁的他与父亲一起去检查岛核的状况，当他在岛核周围玩耍时，倚靠在一人高的岛核之旁的父亲一边检查，一边难得正经地开口。
【你可以持有岛核，借用岛核的力量去支配岛屿。】
【但绝不可以融合它。】
【融合岛核确实有很多好处，可以在岛核支配的岛屿上拥有地核级的力量，调用力量也更简单便捷，甚至是不容易被人夺走岛核的控制，可以不用像我这样，将岛核留在一个固定的位置，定期检查，而是可以将岛核随身携带在身躯中，更加安全。】
【但是它有意识。】
【融合了它，你到底是你自己？还是它用来支配自己土地的有使用时效的傀儡人偶？】
记忆中的父亲是少有的严肃，紧接着又回到平时的不正经样子。
【不过你是我的儿子，将来肯定是继承麦瑟夫，估计也没有那个机会去融合另外的岛核，至于这个麦瑟夫嘛，它可不敢动我的儿子，哈哈哈。】
可如果不融合岛核，他要怎样才能快速拥有地核级的实力，去让梅斯忒付出代价？
罗达伊缓缓吸一口气，从泥土中爬起身，还好他失去意识的时候依旧紧紧抓着旅行箱，不然马尔兹法师的东西估计要全丢了。
第八十三章 亚莉克希亚
罗达伊检查了自己的身躯和携带物一圈之后，还没来得及判断周围的环境，就看见远处绽放出一朵光花，似乎是之前的天神教徒借这种方法安全降落了。
就像对面的家伙不想让知晓了他们行动的罗达伊活着一样，罗达伊也是一样的。
他也并不想让对他怀有杀意，可能有另外方法找到他的天神教徒，安稳存在。
从空中坠落下来，他们一定受了不少伤。
抖落身上泥土的鱼人，聚集处水流，将泥土彻底冲洗，让身躯再次隐形，随后朝着光花绽放的地方，潜伏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空中风向的问题，天神教徒落地的地方离罗达伊落地的地方很是有些距离，好在他新获得的感知能力用不太明显的声音指引着方向，让他能够找到天神教徒坠落的地方。
那四人似乎很清楚自己闹出了多大的动静，当罗达伊走到他们落地的坑洞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踪迹了，但声音却为鱼人指出了一条道路，让他清楚地朝几乎没有痕迹的林丛方向追了过去。
这种时候，异人种的优势就显现了出来，虽然同样是受了伤，力量几乎消耗一空，但罗达伊的恢复速度却比正常人快了不少。
等他追上那几个天神教徒的时候，除了艾特扎进他脖颈，鳞片生长进血肉的伤口，大部分小伤已经收了口子，再过上一夜就能痊愈，而消耗一空的麻醉气体和酸液囊也慢慢恢复了三分之一。
而那几个天神教徒就不同了，战力保存最完整的是名为霍华德的队长，看上去没受什么重伤，他背负着似乎力竭昏迷过去的苦修女人路易莎跑在队伍的最前方。
后方的茶发青年沃纳似乎是摔断了左手，用树枝和衣服的布条做了一点儿简单的固定，至于中间的高大男人奔跑起来的样子也有几分不够协调，看上去脚踝似乎有些问题，不知道是不是神术无法痊愈上去的脱臼问题。
罗达伊坠在他们身后，确认了四人的状态之后，毫无停留地扑了上去，扣住左手无法动弹的茶发青年，将蹼爪刺入他的咽喉，但还没来得及将他毙命，前方的霍华德已经听见了异响停住了脚步，用怪异地速度冲刺到了沃纳身旁，对准站了血的蹼爪位置刺下来。
“德安，照顾沃纳和路易莎大人。”
霍华德直接将身后的女人丢下来，也顾不得自己粗暴的动作有没有伤到女人，就这么抽出长剑，对准空中沾染了血迹的鳞片，然后看着空中的血鳞涌出水流，冲掉了血迹。
失去了目标，霍华德谨慎地后退，退到了受伤的沃纳和德安身边，守卫德安，让他能够尽快念出治愈的神术咒语。
躺在地上的茶发青年紧紧按住自己的咽喉，脸色逐渐青紫，而德安的咒语刚刚念过一半。
罗达伊提着旅行箱朝霍华德的剑刃丢出数片灰鳞，随后绕到一旁的两个骑士身边，夺过他身上的长剑断送了正在念咒的骑士的性命，让开霍华德的扫击，结果了地面上痛苦挣扎的青年。
“该死，该死的怪物。”
手下的骑士突然全部阵亡，霍华德终于情绪失控，半是惊恐，半是愤怒地胡乱挥舞起手中的长剑来，罗达伊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张开灰鳞，让麻醉的气体充满他的身周，在他的动作越来越慢之后，反手夺下他手中的长剑，收割掉这个已经无力反抗的骑士队长的生命。
这个队伍最强的地方，无疑是拥有‘巫祭感知’的艾特和力量强大的苦修女人，剩下的骑士都只能充当一时的保护者的角色，在接连失去两个战力之后，这只队伍也理所当然地崩盘。
罗达伊将沾血的剑刃丢向一旁，缓步走到昏迷的女人身边，蹲下身想要给她一个解脱，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见了她身上不够明显，贴近在一起才能听到的两个截然不同地鼓动声。
她身上的第二个鼓动声和岛屿影响下才能出现的鼓动不同，那声音并不是那么沉重又剧烈，反而带着不存在于此的飘忽感，应和着她身躯中本来就有的鼓动声，重叠在一起，不仔细听甚至会以为是同一个声音。
罗达伊静静站在这个女人身边，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吸了一口气，又叹气出来，收回了身上的鳞片，让自己的身躯从隐形的状态变回可以被看见的模样。
他开口呼唤女人的名字。
“亚莉克希亚。”
地上昏迷的女人当然不会给他回应。
但是那个异空间中黑发银瞳的魔女，真的会有昏迷这种状态吗？
他将手上的旅行箱放在一边，轻轻地掀开了地上女人的兜帽，用手拍了拍她的脸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捏了捏。
“亚莉克希亚。”
“……”
躺在地上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认出来的。”
“……”
“有点儿机遇。”
看见亚莉克希亚不再装作没有附身的样子，罗达伊终于站起身，提起一旁的旅行箱，缓缓后退一步，做出刚才捏人脸的人不是自己一样的姿态。
“……”
从地上坐起来的女人，或者说被魔女亚莉克希亚附身的苦修女人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鱼人，紧接着就要双手合十，吓得罗达伊连忙丢开旅行箱，冲到她身边，按住了她即将合十的手。
“都被我认出来了，就不要这么认真扮演，继续攻击了吧？”
寡言少语的鱼人被魔女的举动吓到飙出一整串长句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魔女举起的手重新按了下去。
“难不成她的愿望是要让这次行动成功吗？所以你现在要实现她的愿望，杀了我这个破坏行动的非人？”
罗达伊在这个比他更寡言更酷的魔女面前，总是要显得更活泼多话一些，否则两个人都不说话，那么气氛就只剩尴尬了。
“不是。”
亚莉克希亚似乎放弃了攻击鱼人的想法，放松了自己的力量，用属于苦修者路易莎的沙哑声音开口。
“她的愿望是，希望有别人代替自己活下去，而她能够得到永恒的安眠。”
第八十四章 鱼人与魔女
乍一听到这么怪异的愿望，罗达伊也不免有些惊讶，后退一步看了一眼面前的苦修女人，发觉兜帽下的脸，虽然不像贵族小姐们一样光滑细嫩，略微有些粗糙发黑，但依然是一张不失年轻活力的面庞。
看上去顶多刚成年。
既不是重病，也不是垂死，看上去也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在天神教派中也很有地位，为什么会想要旁人代替自己活下去？
罗达伊看着面前那张年轻的面庞，不由自主地向魔女发问，“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苦修少女五官深邃，如果是她本人或许还凸显不出太多特质，但当这副五官处于一位不知活了多久的魔女控制下的时候，那种跨越亘古时光的气质就越发明显起来，连罗达伊也被这种气质感染，平静下来，不再执着于问题的答案。
亚莉克希亚扫过鱼人的脸，平稳地从地面站起身，动作平稳地掸掉修女服上的灰尘，将双手再次收拢于身前合十，似乎又进入了祷念的状态，但却没有颂念经文，反而开口回答了罗达伊的问题。
“因为她认定自己是有罪的，但天神教派的教义严禁自杀。”
“罪恶感让她无法继续活下去，教义又让她无法自杀，如果有人代替她活下去，或是在代替她的时候被杀死就不算她本人违反教义，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矛盾的愿望。”
亚莉克希亚难得说出一句较长的话，但很快又闭口不言，干脆向着某个方向前行。
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有罪？
罗达伊的问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魔女拖着厚重的袍服离开，他看着魔女的背影，略微沉思了一瞬，连跨两步赶上亚莉克希亚。
“这位苦修者……”
“路易莎。”
亚莉克希亚瞥视他一眼，纠正了他话中的某个代称，“名字是很重要的。”
被亚莉克希亚教训了一句，罗达伊也没有生气，只是将旅行箱换了一只手，紧接着开口，“那路易莎的愿望只是有人代替她活下去，却没有关于怎么活的愿望吧？”
魔女不置可否，继续平稳地迈步。
罗达伊看着她的反应，稍稍吸了一口气，“那么亚莉克希亚，您就一定要回到天神教派中，以一位苦修者的身份代替她活下去吗？”
被鱼人尾随的魔女这次连眼神都没有留给他，只有声音从修女服厚重的兜帽中传出来。
“我在正位空间中的力量并不强，就算是撕裂空间也可以被打断，如果你是想借用我的力量的话，现在就可以放弃这个想法。”
“还有，叫我路易莎。”
虽然被眼前的魔女一眼看穿，但罗达伊也不觉得尴尬，依旧紧跟在她的身后，试图说服亚莉克希亚。
“路易莎本身没有怎么活的愿望，您就没有想要在正位空间中做的事情吗？”
亚莉克希亚依旧没有停住脚步，但这次她合十的袖笼中钻出了比空艇上所使用的光链更凝实锁链，将一旁唠叨的鱼人困在原地。
“就像你可以认知到我一样，其他人也有能认知到我的手段，我于正面空间并非没有敌人，为了你自己着想，不要再靠近过来。”
附身在苦修者身上的魔女控制着主人沉睡的躯体转过身来，“我们的契约在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魔女就毫不犹豫地迈步离开，留下罗达伊站在原地，无奈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光链，重新让灰鳞覆满全身，开始用酸液缓慢地腐蚀这条坚韧得多的光链。
震惊，荒野中纠缠双面女郎的沼泽鱼怪惨遭拒绝竟是因为……
费了半天劲儿才将光链腐蚀下来的鱼人在解脱出来的那一刻，隐约听到了自己老爹在天上的嘲笑声。
毕竟让妹子心生好感这种天赋不可能遗传。
罗达伊叹了一声气，看了看亚莉克希亚离开的方向，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追上去。
失去便利的空间能力虽然可惜，但要是引起对方的厌恶，遭受直接攻击显然更糟。
既然不能搭魔女的便车，他就还是要靠自己抵达姆邱和迪亚。
鱼人站在原地，深深的吸气，让四面八方的‘声音’，或者说那种感知传递过来，在信息中辨认出自己想要的部分，抉择出方向。
这里是大沙岛和维帝肯岛交战的夹缝。
向亚莉克希亚的方向是维帝肯占据的港口，心跳声是无序的鼓动，而大沙岛的则是愤怒而激昂的剧烈心跳声。
罗达伊向着大沙岛的方向前进，行走了一会儿之后，就看见一座几乎变成废墟的大沙岛村庄。
村庄外的农田已经被烧成焦土，不久前似乎刚刚下过暴雨，村庄的进出干道上的土沟里蓄了浅浅的污水，掺杂着黑灰的焦土，散发出腥臭的味道，村庄外围的木栅栏已经完全破损，上面有不少刀剑砍出的痕迹，算不上新，应该是一两个月以前留下的。
村庄中很安静，几乎没有活物的‘声音’。
罗达伊在村庄外站了一会儿，没有选择绕过去，而是缓步走进了这座村庄中。
村庄中也是遭过焚烧的样子，不少房屋都被烧得焦黑，屋顶坍塌，道路上看不见几具尸体，除了燃烧后的焦臭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这里看上去没有发生过大规模交战，也不知道这里的居民是提前得到了后撤的消息，早早离开了这座村庄，还是被自己的领主抛弃在这里，被维帝肯的军队俘获。
提着旅行箱的鱼人就像一个观光客一样，驻足在尸体之前，细细观察尸体身上的衣服样式，走进没有被烧毁的屋子中研究屋子的摆设，一点点收集有关这座村庄，这座大沙岛的信息。
就在罗达伊漫步在这座村庄中的时候，他听见一处草丛后的‘声音’。
像是什么生物爬行在地面的声音，但又不像是长有鳞片的爬行生物。
罗达伊在草丛面前停下了脚步，盯着草丛之后，听着草丛中的生物小心地收敛声息，最终扒开了那处草丛，与那双惊恐暗淡的绿瞳对视。
那是一个被斩断了手掌脚掌，覆盖毛绒的耳朵也被切碎的少年。
第八十五章 恩卡特
罗达伊看着面前的少年，目光划过他被草灰盖住的平滑手腕和脚腕，最终将视线集中在他残缺的毛绒耳朵上，确认了他的身份。
这是个异人种少年。
看上去是小体型的兽类异人种。
罗达伊没有动，少年就更加不敢动，睁着自己惊恐的绿瞳，紧盯着面前的高大男人，虽然从他身上闻到了浅淡的鱼类异人种的味道，却依旧不敢放松——毕竟谁知道面前的男人是不是狩猎了很多异人种放在他提着的旅行箱中，才会拥有异人种的味道。
大沙岛的人对异人种本来就称不上友好，维帝肯的人就更不友善了，几乎不会放过面前任何一个从他们面前经过的异人种。
毕竟在天神教派的教义中，异人种可称不上‘人种’。
罗达伊与异人种少年对视了一会儿，翻开自己的旅行箱，从箱子中翻出一罐药膏和数卷包扎用的布料，放在异人种少年面前，同时在他身旁埋下一枚可以长出食用果实的种子随后合上旅行箱，对着少年微微点头，随即起身离开。
他并不是真的在旅行，显然不可能带上一个失去手脚掌的异人种少年，不仅对他来说是一种拖累，对这个异人种少年来说也不一定是好事。
罗达伊一边行走，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和亚莉克希亚将他困在原地的情景很是相似。
他想起之前收到了一件衣服就试图将一切对他有用的东西都送到他面前的魔女。
那个人从来都是好心。
不让他同她过多联系也是出于不想连累他的念头。
就算举动相似，相比亚莉克希亚，他做出这样决定的理由似乎要更自私一些，倒衬得那位不知活了多久的魔女多了几分可爱。
罗达伊没走出几步听到身后传来嘶哑的微弱叫声，听见少年在地面爬行的声音。
“卟…阿……”
罗达伊静默了一会儿，还是折返回到少年面前，在他面前半跪下来。
“如果你有可去的地方的话，我现在能送你去，但跟着我并不是什么好事。”
少年用光秃秃的手臂试图夹住鱼人的裤腿，但虚弱无力让他连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做不利落。
罗达伊打开旅行箱，将异人种少年翻了一面，将一只他自己制造的简易治疗剂灌入异人种少年口中。
碍于不好保存的缘故，他储备的成品药剂其实不多，就连他自己受伤都没有使用药剂。
喝下药剂的异人种少年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也恢复了一丝力气，用小臂紧紧夹住罗达伊的手，同时开口，“求求您救救我。”
“我会死的，一直呆在这里我会死的。”
少年的思考能力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口中反反复复只有求救。
罗达伊看着少年，没有试图去讲道理，只是压低了声音开口，“安静。”
似乎是不愿意丢失这根救命稻草，异人种少年听见罗达伊话立刻住了嘴，只是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鱼人青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这个能救他的同族只不过是他幻想出来的梦境，只要他一晃神就会消失不见。
罗达伊看异人种少年这样，只能收回少年身边的药膏和布条，反身将少年背了起来。
虽然不能将少年带进大沙岛的城镇中，但将他带离这个村庄还是可以的。
罗达伊单手托着少年，稍稍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行走在道路之上，没用多久就离开了这处变成废墟的村庄。
没有沿着村庄的干道行走，在离开村庄之后，罗达伊窜进了道路旁的树林中。
背着少年走了一会儿，这个惊恐的异人种少年似乎从死亡的恐惧中慢慢缓了过来，不再紧紧盯着罗达伊的背影，但是紧记着罗达伊说的那句安静，半天也不敢出声。
罗达伊从口袋中掏出一小把粮食，塞到身后。
“吃。”
背上的异人种少年看见这些麦粒，连忙用自己的小臂捧住了部分，甚至还因为滑下手臂的麦粒，不安分地在鱼人背后蠕动。
“先吃。”
听见罗达伊的声音，异人种少年瞬间停止了乱动，小心翼翼地低头去咬那些麦粒，像啮齿类动物一样，将麦粒咀嚼得咔呲有声，让本来很能忍受的鱼人也有几分饥饿起来。
确认周围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罗达伊停下脚步，试图将少年放下，却感觉到原本放松的少年在他松手的瞬间，立刻用自己的手臂抱住了罗达伊的脖颈，但没有手掌作为固定，再用力也无法抱稳，只能从罗达伊的背后滑落下来。
“不，求您！”
异人种少年慌张地蠕动着，但很快看见罗达伊脖颈间的血色，意识到自己压到了那处伤口之后，一瞬间惊恐地停滞在原地。
罗达伊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只是进食。”
小孩子是那么难对付的生物吗？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弟弟和妹妹都没有眼前的异人种少年难缠。
为了减少自己体型的压迫感，罗达伊不得不在异人种少年面前蹲下来，从口袋中掏出更多的麦粒放在他面前，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只是进食。”
“冷静下来了吗？”
异人种少年吞了吞口水，声音细微。
“是。”
罗达伊呼出一口气，将麦粒放在少年合拢的小臂上，随后自己也将一把麦粒塞进口中，同时挖出了一些药膏，涂抹在颈侧。
“你叫什么名字。”
“恩，恩卡特。”
异人种少年小声地回答罗达伊的问题，同时试图将麦粒放在嘴边，却总是一抬手就让麦粒从小臂上滑落。
罗达伊看着他的样子，也只能捡起他周围掉落的麦粒，吹掉灰尘，捧到他嘴边。
“吃吧。”
似乎这样照顾别人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远到他的弟弟和妹妹都还很幼小也很粘他的时候。
鱼人看着面前的异人种少年，没有立刻去询问他遭遇了什么，只是平静地照顾他，等他心神镇定下来。
罗博特和罗纳德的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
而在那场梅斯忒与川堡岛掀起的混乱中……
罗纳德身亡，罗博特重伤！
第八十六章 不该存在
想起梅斯忒，罗达伊不自觉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吓得正在啃麦粒的恩卡特少年浑身一抖。
“……”
看见恩卡特瑟瑟发抖的样子，罗达伊只好将麦粒拢到一只手上，用空余出来的那只手，避开异人种少年残缺的耳朵，摸了摸他的脑袋。
“还有能去的地方吗？”
罗达伊等到恩卡特吃饱，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之后，开口发问，而听见他这么问的异人种少年稍稍瑟缩了一下，垂下了脑袋。
“没有了。”
“我，我知道我是个累赘，但是你能不能带我，带我离开？”
罗达伊看着缩成一团的恩卡特，在掌心间浮出了一层水流，凑到他面前。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做，没办法带着你。”
从见面起，罗达伊就知道这个异人种少年的求生欲很强，所以已经做好了面对他之后的反应，却没想到这个少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紧跟着开口。
“我只是，我只是说说，不用觉得为难，不要杀我。”
“就在这里将我放下吧。”
看上去似乎是彻底放弃了。
罗达伊蹲在他的面前，思考了一会儿，伸手取出外套中的种子，魔爆弹和一些施法材料，随后将脱下的外套盖在恩卡特身上，同时在恩卡特的身前，为他种下一颗种子。
“这种果实生长很快，可以吃。”
脱下外套只穿着衬衫的鱼人后退一步，提起一旁的旅行箱，压低了自己的帽子。
“恕我只能做到这里，那么期待有天可以再会。”
说完就径直转身而去。
他知道无论他为这个异人种少年做什么，只要将他放在这里就等于置他于死地，但也确实无法为他做下更多。
大沙岛没有温恩的情报组织势力，罗达伊无法将恩卡特送到安全无害的地方，而看异人种少年身上的伤，连分析都不用就能知晓，大沙岛上的居民对待异人种一定态度恶劣，就算罗达伊将他带进大沙岛的城市中，给他留下金钱，让人照顾他，这个少年也未必能够好好活下去。
大沙岛不能去，维帝肯占据的地盘也是一样的。
至于一直带着这个少年更是异想天开，大沙岛对待异人种态度恶劣，他自己本身就要注意隐藏气息和身份，根本不可能带上特征明显的恩卡特，自己给自己增加麻烦，更何况，他还很可能要去找魔女教的麻烦。
罗达伊默默走远，但身后很快传来少年带着哭腔，微微发颤的声音。
“千万不要暴露身份。”
逆着风行走的鱼人微微顿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回头。
从年幼到成年，时常有人说他太过冷血，但作为一只水体沼泽生物，冷血一直都是他的特征之一。
“还有，还有大沙岛的猎鹰高地，最好不要从那里经过，那里有个法师，还有，还有……”
视线中的高大同族渐渐消失，恩卡特少年的哭腔最终变成了无法止歇的嚎啕大哭，他用自己的手臂敲打着头顶的残缺耳朵。
“都怪你…怪…怪你长…出来……”
“都…都怪你…”
“可…可为什么…长出了耳朵…就只能…被抛弃…”
“因为我…我不该存在……？就像你…你一样不该存在吗？”
少年的哭声顺着风传了很远，一直开启巫祭感知的鱼人站在原地，直到他身旁突然出现一个沙哑的声音。
“就这么放着他？”
身着厚重修女服的少女从裂缝中迈步出来，站在罗达伊的对面，双手依旧合十。
“是，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没有能力的时候只会抛弃累赘，而且这里也不是麦瑟夫。”
罗达伊这么说着，但依旧没有任何动作，没有前进，也没有回头。
少女的眼中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也没有要逼迫罗达伊的意思，她看着面前的鱼人，只是点了一下头，迈步绕过罗达伊，朝着少年的位置前进。
罗达伊看着亚莉克希亚，似乎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反身追了上去。
“路易莎认定的‘罪孽’之一。”
“明知自己应该按照教义行事，却还是对教义之外的生物心存同情，无法下杀手。”
“违背了天神的意志，有罪。”
亚莉克希亚这么说着，很快走到了恩卡特面前，但异人种的少年显然认识亚莉克希亚身上的厚重修女服，惊恐地大声喊叫起来，同时试图后退，却又无法起身，就连爬行也不够利索。
魔女看见他的样子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地释放出一个安魂咒，让情绪一直大起大落的异人种少年昏睡过去，随后将目光转到跟过来的鱼人身上，又挪移回去。
“您不是要扮演路易莎吗？为什么又不回到天神教派了？”
“决定更改一下扮演方式，实现她心底的渴望，以此融合得更完整一些。”
“她真正希望的是，有人按照她那些‘罪恶’的愿望活下去，这样的话，犯下罪孽的人，就不是她了。”
罗达伊不知该怎么评价这样自欺欺人的想法，只能沉默了下来，看着亚莉克希亚给昏睡中的异人种少年重新包扎，同时她本身的‘心跳声’也随着这个动作渐渐融合进路易莎本身的声音中。
就像是提高了同步率一样。
“断肢重生的方法……”
亚莉克希亚顿了一会儿，“路易莎没有，但是你有。”
“做交易吗？”
“我可以想办法将你们送到姆丘岛上。”
从亚莉克希亚一开口，罗达伊就知道她说的方法是什么，但是……
“您是指马尔兹提出的寄生斛嫁接设想吗？”
“那只是一个设想而已，被嫁接的人更可能直接被当成那种植物当成一个营养的寄生体，吸收干净之后，被抛弃。”
而不是老老实实地听从被寄生者的命令，成为他的手足。
“那个设想是可行的。”
亚莉克希亚静静地看着罗达伊，既没有放大音量，也没有加快语速，但说出口的话依旧充满说服力，就像是她曾经亲眼见过那景象一样。
“那为什么是我呢？如您所知，我一直是个半吊子，不可能完成一位正规法师都没有完成的魔法实验。”
听见罗达伊的回话，亚莉克希亚竟然勾起了嘴角，绽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因为‘她’对你很中意。”
第八十七章 魔女狩猎
‘她’？
罗达伊先是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亚莉克希亚说的是她现在附身的路易莎，还没等他继续开口，明显活泼起来的魔女就这么松开了合十的手，跳到了鱼人面前。
“路易莎的‘罪孽’之二，渴望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
“可以在偶尔的时候，穿上漂亮的衣服，点缀精致的妆容，出入几次宴会沙龙，或是在街上既不庄重也不严肃地奔跑，吃些女孩子都喜欢的零食。”
“渴望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有一场简单的恋爱。”
“‘她’很中意你，大概是因为你是她见过的第一个不属于教派的年轻男性？”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活泼的魔女甚至绕着罗达伊转了一圈，随后小心翼翼地跑到了他的身后，勾住了他的袖子，声音却从路易莎的活泼沙哑回到魔女的淡漠。
“你本身也需要用魔法实验突破自身的能力层次，多一个试验品不好吗？”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您改变了主意，但既然是您的要求，那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有了亚莉克希亚这位魔女，确实要方便不少，不仅危机时刻可以撕裂空间逃走，就连抵达姆丘岛的方法也不用他再去考虑，那么罗达伊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是为什么您要说，这是路易莎的罪孽呢？”
揪着他衣袖的魔女平静地开口，“如果是普通人，这当然称不上罪恶，但路易莎是被教派收养的孩子，注定要成为苦修者，本该苦修的人，却去思考自己的欲望，这对从小聆听教义的人来说，已经足够罪恶了。”
这对罗达伊这个没有信仰的鱼人来说，是非常难以理解的事情，但在亚莉克希亚口中却理所当然。
无法理解，罗达伊也没有强求自己一定要去理解，只是抱起昏睡的异人种少年，将他背在背上，低头看了看身材娇小的‘路易莎’，开口询问，“那我们现在就前往姆丘岛吗？”
“远离天神教派和维帝肯岛的据点之后再跳跃。”
亚莉克希亚拽着鱼人开始朝着远离战场的方向前进，但身躯称不上强壮，只专注于精神世界和魔法运用的‘路易莎’很快就走不动了。
“我也要达尔背我。”
“行李我帮达尔提着，达尔背我。”
路易莎的愿望，或者说路易莎希望的自己与她本人，与魔女本身都差异巨大，让罗达伊都有些无法适应，但又难以拒绝她的要求，只好左手托着恩卡特，右手背起路易莎，让路易莎提着他的旅行箱，用不显眼的鳞片固定了背上的两人，在树林中行走起来。
扮演着路易莎的魔女提着罗达伊的旅行箱，将自己的整个身躯都贴在了鱼人的身上，身躯上荡漾出浅浅的白光，治愈恢复罗达伊身上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
习惯了较低温度的鱼人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背上贴着一个温暖的火源，散发出暖阳的温度，让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温暖起来。
但他又是如此的清楚，现在贴在他背后的人，叫做亚莉克希亚，是一位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魔女，只不过她正在扮演一个名为‘路易莎’的少女心中的自己。
所以他背后的人，既不是路易莎，也不是亚莉克希亚，更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达尔，你累了吗？我给你哼首小曲好不好？”
“……”
难以形容的怪异感让罗达伊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没用多久就离大沙岛的第一个城镇越来越近。
……
路易莎等五人坠落的地点。
七个披着披风的人影站在坠落的深坑，互相交流着意见。
“你们怎么看？”
站在众人中心的男人首先开口，而在他右手边的男人很快搭话。
“和魔女的力量无关，不是魔女教派的袭击。”
“这可说不定，魔女教派的力量已经膨胀到敢公然挑衅教派的地步，说不定这是她们手下的傀儡干的呢？”
人群中唯一的女性不时甩动着手中的匕首，漫不经心地开口反驳，“最该考虑的应该是，那几个小家伙的行动是怎么泄露的吗？”
“是不是教派中有了叛徒？”
甩动匕首的女人将匕首插回刃鞘中，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如果是需要肃清的话，不如就派我去？”
“莎娅，别做些多余的事情。”
中心的男人训斥了女人，但他左手边的男人却开口了。
“不，莎娅说的有道理，如果教派中出现了叛徒的话……”
“我们需要考虑的就是，那些异教徒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在这里设伏的事情？”
看上去块头最大的男人挥舞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战锤，发出冷哼，“知道了又怎么样？来一个杀一个。”
“那些孱弱的魔女附身者，杀起来根本不费丝毫力气。”
站在最边缘的高瘦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出他的发现，“那些小家伙往这个方向走了，去看看吗？”
“可以。”
中心的男人做出了认同的判断，随后携带几人来到了霍华德他们被杀死的地方。
“哎呀，居然都死了，好歹里面还有个被我们看好的，准备以后吸纳进来的家伙，叫什么来着？艾特？”
斗篷女人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战场，毫无怜悯之心地踢了踢霍华德的尸体，“这些家伙真是挺没用的。”
“好了。”
为首的男人呵斥了女人一句，看向高瘦男人，“贝奇，怎么样？”
“杀人的，鱼类异人种。”
“尤其是这种麻醉气体。”
高瘦男子在霍华德身边蹲下来，探了探他瘫软的身躯，“应该是一只地穴级的沼泽人鱼。”
“但是……”
“但是？”
“最后有魔女的气息。”
七人中的最后一人听见异人种的时候，呼吸瞬间加重，沙哑着嗓子开口，“沼泽人鱼？那该死，该死的罗亚果然和那个魔女有所勾结！”
“现在的情况，不好说。”
似乎是首领的男人全然不受手下的影响，只是平静地做出判断，“我们可以确定，大沙岛上有被魔女附身过的，组建了魔女教的附身者，今天有魔女教的支援者袭击了特别行动队伍，拥有数个附身者的姆丘岛和迪亚岛即将在两周后抵达大沙岛附近，到时候一定会派人来支援。”
“所以，两周后，一个不留。”
留着大沙岛的异端没有直接剿灭，就是为了引来更多支援的人，但这并不是针对魔女教，而是针对潜藏在空间暗面的人。
“记得留下足够多的活口，留给我拷问。”
女人开心地大笑着。
“我们还要靠这些附身者去找那个窃取了力量的魔女呢！”
“当然，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性格迥异的七人全都安静下来。
“狩猎魔女。”
“让世界重归秩序。”
第八十八章 核心之刃
“贝奇，达勒，留意一下那个异人种的离开方向，通知我们在大沙城里的探子注意它的动向。”
为首的中年男子嘱咐身边的高瘦男子和一直没有说话的矮胖男人，但高瘦男人贝奇还没有说话，矮胖的达勒抢先开口了。
“战斗的信息难以掩藏，但是找不到离开的讯息。”
达勒环视了一周，似乎对这只异人种产生了兴趣，从大地上携起一点儿泥土，在指尖揉散。
“这个异人种虽然技术生疏，但已经可以察觉到和我们‘对等’的信息量了，刻意避开了可能留下大量信息的地方，要追查他，不容易。”
“真有意思，不过是一只地穴级的怪物。”
“彼得斯，我去追追看，三天内肯定回来。”
达勒看上去不怎么惧怕为首的男人，随口一说，就干脆甩开披风，以不像胖子的速度窜了出去，落地之后虔诚地亲吻了一下泥土，随后滚动着冲进树林。
女人用匕首射穿达勒丢下的披风，脸上全是不快，“该死的胖子都能去找乐子，我就不行吗？彼得斯！”
“莎娅，不要胡闹，达勒可以隐藏自身的信息，不担心会被那个魔女察觉踪迹，但我们不一样，或多或少会留下让她戒备的信息，别忘了我们这次出来的最终目的。”
“哼！”
莎娅哼出一个鼻音，嫌恶地用脚挑出插在披风上的匕首，抽出身上的手帕擦拭着刃光清晰的匕首。
“好了，我们先回去。”
彼得斯招呼了一下身周的六人，开始往维帝肯的据点港口折返。
……
另一边的浅薄夜色中，背着恩卡特和亚莉克希亚的罗达伊在一颗杜松树下停住了脚步，收敛住自己的呼吸，聆听夜风中传来的讯息。
过滤掉杜松树枝之间叶枝的碰撞摩擦声，微小动物的夜行声，以及虫鸣振翅的声音，残留下的是尽力掩藏，但体量就不同于动物树枝和虫鸣的暗哨声音。
“他会睡多久？”
“至少还要睡两个小时。”
亚莉克希亚的手穿过罗达伊的颈侧，搂着他的脖颈的同时，帮他提着那个旅行箱，大概是箱子太重了，她的手垂在罗达伊胸前，整个人都紧贴着罗达伊略宽的脊背上。
“那就请您稍微忍耐一下。”
鳞片从罗达伊的皮肤上长出，很快附着到他的衣服，头发和背后的人身上，带着身上的人消失在原地。
“穿过这道关卡，进入偏内部的地方我再放您出来。”
背上的两个人被鳞片携裹着，罗达伊也终于能缩回自己的手，朝暗哨背后的城池靠近过去。
暗哨的‘声音’，陷阱的‘声音’，巡守士兵的‘声音’，护城河中的异兽的‘声音’以及魔法运转的‘声音’。
巫祭感知的功效虽然只剩下20%，但效果依然出众。
罗达伊忍受着这些嘈杂的声音，以不引起城墙上的巡逻士兵的注意的方式，攀爬上了这座称不上雄伟的城池。
城墙之后的是空无一人的街巷，罗达伊可以清楚地听到这里残余下来的部分居民统统躲在屋内，无论是醒来的，还是没有醒来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选择离开自己的家门，游荡在这座已经戒严的城市中。
最嘈杂的地方是城市的中央偏南的地方，似乎大量的人马都聚集在那里。
在这样一个戒严的地方停下来必然会很显眼。
所以罗达伊一开始就是只想穿过这座关卡，不去惊动里面的人，现下这样空荡的街道反而方便了他行动，在不引起旁人注意的情况下全速前进，在天色刚刚擦亮的时候，他就已经穿过了这座临时小城，在恩卡特醒来之前，进入小城后方的小镇中，顺便溜进了一户居民家中，带走了两套衣服。
毕竟无论是恩卡特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是亚莉克希亚的修女服都太显眼了。
罗达伊的外岛人打扮虽然也可能引人注目，但还不到另外两个人的程度。
离开小镇之后，赶了一夜路的鱼人终于停了下来，重新托住两个人之后，收回了身上的鳞片。
在他收回鳞片的瞬间，缩成一团的可怜异人种少年差点直接从他背上掉下去，只因为在他背上的另一个人占据了大半脊背，将异人种少年挤到了边缘。
而这个罪魁祸首则是攥着他的灰发安详的睡着了。
感受到鳞片消失，光芒照在眼睑上，睡得不太安稳的这家伙甚至还将手中的灰发卷了卷，攒进了自己的怀中。
也就是鱼人的头发确实长，才没被这家伙将这几缕头发揪掉了。
罗达伊无奈地将恩卡特先放在地面，回头将魔女从背后挪到了自己身前。
“亚莉克希亚？”
因为魔女和路易莎的同步率又提高了，罗达伊也不是很确定这家伙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只敢小声地呼唤她，同时试图将自己的头发从魔女手中解救出来，然后他一低头，就对上了路易莎的颜色清浅的绿眸。
“……”
“达尔。”
亚莉克希亚松开手中的灰发，沙哑的声音中有一丝潜藏的委屈，“你不愿意叫我的名字吗？叫我路易莎。”
鱼人头疼地仰头，避开亚莉克希亚的眼睛。
“……抱歉，我可能没法忘了您的真实身份。”
亚莉克希亚也没有为难他，只是这么说了一句之后，就从罗达伊怀中跳了下来，平静地开口。
“衣服。”
明明就知道他做了什么，却要说自己刚才是睡着了？
这是报复他之前的捏脸行为，才揪他头发吗？
罗达伊叹出一口气，将自己偷来的简易女装递给魔女，看着她走到树后，揪起地上的异人种少年，转了个身，不去注视树后的魔女，给恩卡特换上另一件衣服。
“接下来，不要停留，朝东南方向走，直接去拉克城，大沙岛的岛主在那里。”
树后传来魔女换下衣服的声音，但她很快开口，用自己本身的音色将沙沙的换衣声音掩盖下去。
“现在还不能带我们去姆丘岛？”
“暂时不行。”
“你和路易莎刚好都惹上了一点儿麻烦，需要先处理掉。”
“路易莎是因为我，你的话，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将姆邱和迪亚推荐给你，否则你就不会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卷进这场麻烦中。”
说话间，换好了衣服的魔女从树后走了出来。
“什么麻烦？天神教派和魔女教派的战争？”
听见罗达伊疑问，魔女稍稍犹豫一会儿，还是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是，是核心之刃。”
“前伊特内尔帝国皇室组建的一个隐秘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