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十指相扣,冰原墓地
布置好了一切之后,正是第三天。
缉天銮重新站在山洞门口之时,仙珏也早已站在洞穴门口等着他了。
“诶呀诶呀,正好第三天,你可真守时。仙倾抚说过,她最喜欢守时的人啦。”白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围着缉天銮打转。
听到白雪的话,仙珏一记眼刀杀过去,吓得白雪赶忙闭上了嘴。
缉天銮抬眼望去,便见那少年满眼寒意盯着自己,仿佛猛兽睨着自己的猎物。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好到要寒暄的那一步。”仙珏开口,“此前我说过有办法医治你的火龙坐骑,但是这个地方实在是没有火龙藏身之地,带着火龙,我们的行踪极其容易暴露。若想要医治他,恐怕要麻烦大将军先打开天穴、方便我自由出入之后,再进入沉睡了。”
仙珏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其实他们可以集体转移至冰原,或是其他隐秘安全之处,缉天銮也不必冒此大险。
虽然不怕仙珏在自己沉睡之时趁机杀了自己,毕竟他们还指望自己将仙倾抚带出沉睡。但是若是在天穴中做什么手脚,从而控制缉天銮,也不是不可能。
缉天銮自然在心念电转之间,轻易分析出了这些,不过他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好。”
他已经等了太久,再也等不及了。
这条命本该在两年半之前就不复存在了,如今能再见小倾,他已别无所求。
对于缉天銮来说,仅仅是让他认清这两年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并非是真正的小倾,已经是极大的恩惠。
至少,他不会再被那些人的阴谋,耍得团团转了。
缉天銮踏入洞穴的一瞬间,就发现与三天前有所不同。
他诧异地看向白雪。
“嘿嘿,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当年我可是能将一整座大山封印一百年,百年间无人发现端倪,如今只是封印区区山洞,只要不来十大天使天罚那个等级的强者,便不可能看破我的术法。”
缉天銮赞许地点了点头,这封印术法,他一时都察觉不到,更别说看破了。
缉天銮走到仙倾抚的身边,看向白雪,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躺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然后闭上眼。哦对了,别忘了打开天穴哦。”
缉天銮点头。
他整理好仙倾抚的长发,确保不会压到她的发丝之后,躺在了她的身侧,右手牵起她的左手。
指腹摩挲之时,便感觉到了她的掌心,有许多硬茧。想必是【天仲源元】爆发之时,难以操控,次次将她掌心磨破。
他不由得想起,在她成人礼的后几年,自己为了拥有权势地位、能保护好她,常年在外征战,而小倾一个人在王宫,孤立无援,还在暗中护着凤阙,偷偷习武,也将掌心磨出了茧,从此,自己每次再想执起她的手,都被她不着痕迹地躲过。
躲着躲着,便差点再无十指相抵的机会。
看着两人紧扣的十指,仙珏狠狠地磨牙,白雪难以不察觉到背后蠢龙的怒气,但她作怪的小心思再起。
其实只需要肌肤接触即可,没有必要十指相扣如此亲密。
但是白雪就不说。
谁让这蠢龙时不时恫吓自己。
缉天銮做好准备后,用充满了急切的眼神看了白雪一眼,便闭上了眼。
白雪早已在洞穴内布置下了阵法,只待缉天銮一闭眼,便伸出右臂,张开五指,从上往下划过,阵法被激活,刺眼的白光包裹着两人。
“这样就行了吗?”仙珏开口问道。
“如果他真的是仙倾抚梦中的那个人,这样就行了。”
其实白雪已经看出阵法已成,因为白光裹进去的是两个人,而之前仙珏尝试之时,白光并未将他裹入。
不过白雪觉得自己还是少刺激这蠢龙为妙。
“麻烦你望风了,我且去看看我的族人伤势如何。”
说完,仙珏钻入了缉天銮的天穴之中。
山洞中孤零零的白雪撇撇嘴:“还说让我体验一下不孤寂的生活,这洞里有三个人两头龙,怎也没人陪我说话解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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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天銮闭上眼睛之后,略等待了一会,原本一片漆黑的眼前却突然变幻了场景。
这个地方,却是他噩梦开始的地方。
千里洁白,万年积雪,还有那山峦一样庞大的骸骨。
正是冰原。
按照仙珏所述,仙倾抚失去双亲,从小与仙珏相依为命,在此处长大。在沉睡之中,也该沉溺于她记忆最深刻的地方。
缉天銮苦笑,看来能带着小倾走出梦境的人不是自己,该是那海魔龙吧。
他一边自暴自弃,一边又难以按捺自己的艳羡,不禁迈开脚步,寸寸丈量这抚育了仙倾抚的冰原。
他朝着南边出发,路上遇见了一座冰屋。
屋内有各种美丽的陈设,千奇百怪、五彩缤纷,确实是小倾会喜欢的物什。想来,该是那海魔龙为讨小倾的欢喜,从海底搜罗上来的。
屋里有一张冰床,也许,他们也曾同卧取暖。
角落里有序地收着几件衣服,每件尺寸都不同,想是小倾每年身体都在成长,然后搜罗了海中的材料为自己做的衣服。
别的也再无了。
小倾从小便过着如此简陋的生活,难怪当年初同自己与师父入了皇宫,从无所求。
只是有时对身边人会有依赖。
小倾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守护身边之人而已。
出了冰屋,再往南行,便是海岸,只是远远望见,岸边似乎有一些和冰原格格不入的东西。
缉天銮带着好奇,走过去。近了些才发现,那似乎是很多墓碑。
很多,非常多,多到缉天銮一眼望去,竟也数不尽。
但是这些墓碑排列得整齐,墓前供奉着新鲜的鱼和珊瑚花。
走到更近处,缉天銮能够看清冰雕的墓碑上刻的字了。
“娘亲,仙示麟。”
缉天銮愣了一下,小倾姓仙,难道小倾是随母姓?所以这些墓碑……
不知怎的,缉天銮突然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发闷。
他继续往后看去,第二个墓碑上,赫然写着:“川家,川霖”。
第二百五十六章 墓地殉葬,冷血无情
看到这个名字,缉天銮心中的不安感急剧猛烈起来。
飞扬的白雪阻碍了视野,墓地还很大,贡品也堆的很高,他总觉得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这墓地之中,因此继续前行。
“刺客,无名氏。”
“刺客,无名氏。”
“刺客,无名氏。”
“刺客,无名氏。”
……
在路过了无数没有名字的刺客墓碑之后,缉天銮终于又见到了一个有主人名字的墓碑。
“贤王,兰无关。”
看到这里,缉天銮基本已经确定了心中所想,他急切地想在这里找到心中所念的人,却仍旧并未发现。
缉天銮加快步伐,路过无数无名之墓,又发现了六个特殊的墓。这六块墓碑和最初小倾娘亲的墓碑一样精心雕刻,贡品也显然更为上心。
而这六块墓碑还有一个共同点,死者,都是筝社【熊川】的社员。
比起好奇这六块墓碑的特殊,缉天銮更是心痛。
能让她用埋葬母亲的待遇埋葬的六个人……
走到此处,缉天銮已经处于墓园的中心,放眼望去,却能见到前方还有一个墓碑,与这七座墓碑一样精心雕刻。更为特殊的是,这座墓碑背后,冰坑竟仍未填上。
缉天銮快步走过去,先是瞥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心口一阵刺痛。
果然便是符合自己心中所想。他想道。
紧接着赶紧绕到墓坑旁,望着墓坑之内,竟不由自主得,一滴泪珠倏然坠落,却被这严寒天气冻成冰珠,掉落在墓坑中小女孩的身体之上。
泪珠滴落的那一刹那,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似乎,从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
似乎,那时候,两人也是不能互识。
但那时,她就是不由自主落下了泪珠,而自己也不由自主接住了她滴落的泪珠。
右手手心,似乎还残留着那枚泪珠滚烫的温度。
墓坑中,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闭着眼,像是进入了沉睡,只是睡得似乎并不安稳,一直紧皱着眉。而她的容貌,早在十年前,便深深刻入缉天銮的骨髓之中。
突然砸落的冰珠惊醒了我,我缓缓睁开眼,眼前,是时常在我梦中出现的容颜。
“师兄,小倾怎么又梦见你了?明明,我是想,一直陪着凤阙哥哥的。这下,阙哥哥又该吃醋了。”我嘟囔了几句,就要再次闭上眼。
从一路走来的所见,到那一颗泪珠的滑落,再加上仙倾抚说的话,缉天銮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她恐怕是猜到了凤阙已经不在人世……
她仍然记得两人的婚约……
她这是,想给凤阙陪葬吗……
他弯下腰,一把将仙倾抚从墓坑中抱起,抬腿便往方才所见的冰屋方向走去。
“欸……?师、师兄……?”
被拥入师兄滚烫的怀抱,我因为被冰冻而麻木的知觉,也逐渐回复。
面前的这个“师兄”,不是梦里的师兄,而是,而是……
我悄悄打量他,看他紧抿的唇,看他深邃的双眼……
我不敢往下想,这些墓碑,都被他看见了,他应该也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守护的小师妹,是多么可怕……
我没有挣扎。
或许是一个人待的太久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目前的情况。
浑浑噩噩被师兄抱回来冰屋,轻柔地放在了冰床之上。
他却没有收回牵着我的手,热量从他的手掌不断传到我右手的掌心,冷意逐渐消散。
他不说话,只是望着我。
我皱着眉,率先打破了沉默:“师兄不必如此,此处不过是我脑海之中,依靠回忆创造的世界,便是睡在冰坑之中,也不会感到冷,更不会生病,不会死。”
说着,我试着抽了抽手,却没成功。师兄将我的手握得很牢,却也不会让我感到疼。
我抬眼望他,他缓缓开口。
“可是,我会心疼。”
我愣了愣,然后慌乱地低头,不敢看他。
“小倾,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凤阙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听到他的话,我的左手不自觉捏紧了膝盖。
果然,师兄已经猜到了吗……
那片墓地,是自己,为那些被自己所杀之人而立。
正如仙倾抚所想,凭借缉天銮对她的了解,已经猜到了。
并且还猜到了,这么多年来,仙倾抚一直混迹于筝社,包括之前二人在王都的偶遇,都是仙倾抚在收集复活秘籍,准备复活被她“杀死”的母亲,仙示麟。
突然,缉天銮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大变,急切地望着仙倾抚,握着她的手也不禁加重了一些力道。
“小倾,你保持着十岁的模样,你唤我师兄,你……你的记忆,是不是已经恢复了?”
我沉默。
这时候该如何回答?
告诉他我就是魔剑【天仲源元】的主人?
告诉他我是一个【失败者】,而我的第一次爆发就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告诉他,我就是一个祸害苍生的魔头,但即使这样,我还是忍不住会喜欢自己的师兄?
还是告诉他,尽管我已经决意将自己封印在这里,再不为祸人间,但还是忍不住变化成当年初见他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一次一次回忆多年以前,他第一次开口唤我“师妹”?
思绪杂乱无章,本能让我甩开他的手,远离他的身边。
他似乎对我突然的强烈反应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师兄,我已经将我自己关在牢笼之中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
血腥的一幕幕不停地从我脑海中闪过,我不受控制地对着他吼道。
“你也看见了!那些墓碑!那三百七十八座墓,那些人,都是我杀的!我生为【天仲源元】的载体!这就是我的命!【天罚协会】的那些人说得不错,我就是个祸国殃民的灾星!我求求你了,你离我远一点!离开我的世界!再也不要来打扰我了!”
“我就是个怪物!我自私,冷漠,就连并肩作战、多次救我于危难的战友,我都可以眼睛都不眨地杀死!”
第二百五十七章 兄妹对峙,敞开心扉
明明嘴里喊着最狠的话,眼泪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保持着十岁孩童的模样,在师兄面前,从小缺失的,想要撒娇想要被关爱的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
师兄站起来,一步步向我走近,我不敢抬头,不敢看他的表情。
只是听他语气无奈又宠溺地开口。
“小倾,不要这么说自己。无论你如何,你都永远是我缉天銮的师妹。师妹闯的祸,便由师兄来担。”
师兄不顾我的反抗,一把将我搂进怀中。
“无论是什么事,都交给师兄来解决,好么?”
我的脑袋一把撞入他的腰腹之间,还未来得及挣扎站直,师兄宽大的掌心便覆在了我的脑后,熟悉的触感,恍如当年。
当年,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小乞丐,什么也没有。
我很容易满足,得到一个肉包便可以开心一个下午。
我也很脆弱,随便几个阉人便可以用庭杖将我活活打死。
我在师兄的保护下,一点点成长。
却最终,哪怕是身魂分离的情况下,魔剑【天仲源元】也不在我体内的情况下,还是成了一个冷漠嗜杀之人。
这样的我,又怎么配……活在师兄用生命去守护的这个国家?
我又如何忍心,让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护我的人,为我承担这一切?
我作势又要推开他。
不是早已下定决心,只有把自己关在这里,才不会再伤害任何人吗?
“小倾,求求你,别再推开我了,好么?当年,我为了能够早日拥有权利地位,能更好地护住你,将年幼的你孤零零地留在了那吃人的皇宫,又因为在意世俗的眼光,不敢光明正大地告诉你,我爱你,让你受了太多的苦……”
师兄说出口的那句、青涩的“我爱你”,似乎是他的嘴从未吐露过的字眼,听起来像是小儿学舌般幼稚,却字字扎入我的心间。
我突然觉得冰雪融化的声音太吵,海浪拍岸的声音太吵,我的呼吸声也太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杂音太大,我错听了……
师兄这样的人,征战沙场,浑身欲血,竟也会像那些文人一样,吐露情思吗……
“小倾,你该还记得,曾改过我的记忆。幸好现在的我,只记得冰原出事之前我对你的感情。若让我想起,冰原上,你那般为我舍命,从此三年分离,见面不识,我必痛彻心扉,此刻见你,定难以自已,白白耽误了我们时隔多年的重逢。”
说着,师兄抚着我后脑的手微微颤抖,也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我这才想起,当时我记忆并未恢复,虽然通过记忆珠,读取了师兄的记忆,但那对我而言,不过像是看别人的折子戏一般,就算有一些情绪波动,也不过是浮于表面,比起我对娘亲的愧疚与复活娘亲的决心,不过是萤火对日辉。
于是我篡改了师兄的记忆,还亲手将那个假冒我的女人,送上了他的花轿……
想到这里,方才的羞涩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控制的赌气之言。
“师兄如今已有了娇妻,便更无需执着于过去了。”
我提高音量,语气僵硬,只为了掩盖我已经带了些哽咽的声音。
“师兄当初既然能将她当作是我,今后,也可将她当作是我。小倾这里还有记忆珠,修改记忆,不过是……”
“小倾还想改些什么?”
师兄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我吓了一跳,把脑袋死死埋入他的腰腹,不敢抬头看他。
师兄却故意往后退了一步,我失力前倾,被他托住下巴,掰起脑袋,和他对视。
“小倾当初不记得师兄了,擅自改了师兄的记忆,师兄便不再计较,如今一切都想起来了,还想改些什么?是想修改师兄记忆里你的外貌,让我以后继续对你见面不识,还是想抹去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让我彻底放下你?”
我望着他,想象着按照他所说的修改,会有什么后果,赶忙连连摇头,眼中噙满了泪。
师兄像是再次输给了我的示弱,轻轻抹去我眼角溢出的泪珠,无力地跪在我的面前,将脑袋耷拉在我的肩上。
耳边听到他的喃喃:“那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被他的这句话一吓,我再也忍不住,双臂环绕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边哭边注意到,师兄如今一身玄黑的衣袍,再不是当年那一尘不染、美如人间仙子的粉袍少年。
白驹过隙,白云苍狗,浑浑噩噩之间,我们错过了太多。
先是他为了有能力护我,连年在外征战,好不容易得了那子佛大将军的职位,将我接入他的将军府,以为可以开始一段安稳的生活。
后又遭逢宫变,师兄为了引兰无关中计,一直身处牢狱。
再后来,便是冰原之变,我遭遇身魂分离的后遗症,忘了师兄。
这一蹉跎,不知是否早已物是人非……
我哭声渐弱。
师兄既然能寻来这里,一些事,对他便瞒不下去了,当然,我也不愿再瞒。
见我欲开口,师兄抢先一步,将我的身体撑直,然后捏着我的脸蛋,对我道:“别的先不说,我被你修改过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我憋憋嘴,心虚道:“应……应该该可以,只要师兄你吞了那颗记忆珠就可以了了,那颗珠子,我,一直封印在我的天穴之中。”
原本那颗记忆珠,我怕随身携带,出任务时弄丢,一直收在家中。但后来,有了白雪做我的剑灵,解开几层封印,也不怕【天仲源元】突然爆发,便解开了几层封印,将那颗记忆珠收在了天穴之中。
当时只是觉得,这毕竟是我人生之中的一部分,纵然我不记得,至少也要保留在身上。
现在看着师兄的眼神,从警示变为了满意,只觉得,幸好收好了……
“那小倾先陪师兄出去,出去了我们再说别的可好?我知道,这么久,关于王宫,关于凤阙,你一定有很多想问的问题。”
第两百五十八章 逃脱无法?睡前故事
是啊,也到了该出去的时候。
也不知,打我自我封闭之后,过去了多久,久到小珏都忍不住,竟然对师兄道出真相,请他来救赎我的灵魂。
不过,逃避也不是办法。
我紧紧握着师兄的手,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也捏紧了我的手,让我知道,我还有可以依靠的人。
说起可以依靠的人,赫缚歌也是对我处处照拂,不知我突然昏迷不醒,他又是什么反应呢。
看来,我对这世间,还是牵挂太多,既然如此,便同师兄一道回去,一起面对吧!
“小傻瓜,怎么一副做出重大决定的模样?果然小倾还是小倾呢,心里想些什么,都写在脸上,真是可爱。”
“师兄!我长大了!城府可深了!你可别瞧不起人!”我表示对他还将我当成孩子十分不满。
眼珠子打了个转,我突然计上心来。
上一瞬还是赌气撅嘴的我,下一瞬便对着师兄甜甜一笑,随机四肢开始生长,变回了成年女子的体态,头发也随之变长,散落在地,但身上穿的衣服却还是十岁孩童的衣服,不免藕臂露、裙摆短,叫师兄看得傻了眼。
看着师兄傻傻地咽了一口口水,我不禁得意地翘起嘴角。
只是还未得意几秒,师兄便回过头去,拿起床尾衣柜里放着的大氅,回来披到了我的身上。
我不满地望着他,果然在师兄眼里,我不管几岁都还是个孩子嘛?
他也望着我,眸色却逐渐深邃。
对峙了一会,还是师兄先败下阵来。
他打横抱起我,轻轻放回床上:“地上凉。”
我刚准备吐槽他关心则乱,明明告诉过他,虽然在这冰原能感受到凉意,却也只是我记忆中的凉,并不会让我真正感到寒冷。
却听他紧接着又开口道:“小倾,等我们从这里出去,嫁给我,好不好?”
似是想起了我方才说的话,又补充道:“虽被你修改了记忆,将那个冒牌货当成了你,但我与她,并未有夫妻之实。”
听到这句话,我羞得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
三年来筝社的生活,接触的全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他们的话题自然没有拘束,我听到耳里,虽不曾亲历,却也不是当初那个,以为和师兄同睡一张床就能孕育出新生命的无知女孩了。
“嗯……嗯。”我赶忙点头,生怕他再说得更加深入。
但是又想起他前一句说什么“嫁给我”,又慌得直摇头。
“小倾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到底允是不允?”
他捉起我无处安放的手,放在自己唇边摩挲。又故意盯着我,将我的窘迫和羞涩全看了去。
“就算……同意,也得先出去再说。”我没底气地答复着。
我说到这,他也愣住了。
“小倾,不知道该如何出去?”
我苦着脸,点点头:“师兄不知,我自身魂分离之术后,魂魄便一直分为两片。前不久,遇到一只食心魔,祂对于玩弄人类的灵魂很是在行,替我将两片碎魄合二为一,我也是终于恢复了记忆。只是恢复记忆之后,我便来到了这里,寻来寻去,也寻不见出口。独自一人面对着这皑皑白雪,脑海中弥漫的全是与这白雪毫不协调的血色。在这一片白茫茫的孤寂天地,我能做的,就是为我做下的杀孽忏悔。渐渐的,我便不想出去了,这里,也不错。”
“哪里不错?分明是你这几年吃了太多苦头,给自己找了一座避难所罢了。若是摆在几年前,你仍在王都的那段时光,你也愿自己像个老叟一样,在这里独钓寒江雪吗?”
师兄说的话,我想了想,确是有理。若是身边,有师兄,有阙哥哥,若是小珏没有变,若是赫缚歌不曾在狼山将我一人抛下,也许,我也不会心甘情愿在这里度过如此孤寂的时光。
“乖,别想太多了。方才哭了许久,也累坏了。你且在屋内睡一觉养养神,我去周围找一找,看看是否有出去的法子。”
“师兄,你别迷路了。”他替我盖好被子,作势要起身,却被我一把拉住。
师兄又乖乖坐下,捋了捋我额前的发:“乖乖闭眼,师兄给你讲一个,我在南境对战仁子佛时,发生的一件趣事。”
我得逞地笑,赶忙闭上了眼睛,拉着师兄的手却没有松开。
“有传言,仁子佛的王呀,男生女相,天生魅态。况且仁子佛的王室血脉,寿命极长,能活到我们天罚的三倍长短。”
我吃惊,仁子佛的王室,可以活到将近两百岁吗?
在仙麟稽大陆,普通人类的寿命,基本是八九十岁,而天罚寿命相对来说较短,约莫六十五岁。
那仁子佛王室血脉的寿命,能有我们的三倍,那不就得活到近两百岁了?
“并且,他们在十五至死的百年多时间内,会一直保持寻常人二十岁的样貌。这样一个长寿又俊美的王,从小到大自然遭遇过无数刺杀和挟持。”
“刺杀自不必说,这是仁子佛王室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毕竟,他们是仙麟稽大陆上寿命最长的人类,有不少人想把他们的血液弄到手,仔细研究,寻找长寿的秘诀。这其中,我们王国的天罚,也是出了不少力,毕竟,天罚的平均寿命,实在是太短了。”
“而挟持,则是看上了他的美貌,想要成为他的夫人,或者让他成为夫人……咳。”
说到这里,师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那仁子佛王,确实是俊美无俦。仁子佛国内,少有对他皮相不心动之人。
无论男女。
纵然我觉得这个故事很是偏离纲常,奈何我现在是在听睡前故事,若是搭腔,师兄定会不满,不在继续说下去了。
我只得保持安静,只是偷偷竖起了耳朵。
“仁子佛王虽已年岁过百,依然有很多女子自荐枕席,想要成为他的王后。而不知为何,听说仁子佛王,独爱医女,因此仁子佛的不少女子,皆投身岐黄之术,因此于我们开战之时,他们的军队虽然难以与我们天罚匹敌,但是受伤之后,后方医士人数众多,医术也是卓绝,可以将伤者快速治愈,因此敌人数量竟有一种源源不断之感,我也觉得甚为棘手。”
第二百五十九章 睡前故事,凤阙之墓
“于是啊,我也十分好奇,想去瞧瞧这能让天下女子都愿为之学医,从而化天下之力为己力的王上究竟是何模样。”
“早在多年前,师父便研究出了,天罚之力的源泉,是从冰原而来。因此天罚越是远离北地,体内的天罚之力便会越弱。我乔装潜入仁子佛,体内的法力似乎散尽,与天穴的联系也被完全切断。虽然有一些危险,但他们也无法查探出我是那子佛的人。于是,我很顺利的一路来到了仁子佛的王都。”
“很快,我便找到了仁子佛的王宫,那是一座很醒目很雄伟的建筑,紫瓦金砖,奢靡非常。都说仁子佛的王是全仙麟稽最富有之人,如此看来,传言非虚。”
“奇怪的是,王宫门口,竟没有守卫。我绕着王宫转了半圈,见到一处侧门外,也有一名男子,仰头凝望着这座皇宫。”
“他身着一身墨绿色的衣袍,灰白枯败的头发由一根竹簪束在脑后,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意思。我瞧他那痴望的背影,想必也是个有故事的老先生,说不定,是年少时倾慕自家王上,如今垂垂老矣,想到王上仍旧是弱冠之貌,唏嘘不已吧。”
“我走过去,想向他探听一些情报。可我和他搭话后,他转过身来,我却愣住了。他明明发色灰白,眼神枯寂,却有着一张少年的脸。我心中大骇,这种不同常人的违和感,难道他便是仁子佛的王?”
“我佯装镇定,但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生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却是他先微微一笑,向我解释道:‘这位公子怕是误会了,我并不是王上,如今容貌不老,只是一些特殊原因。听公子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来这王宫周围,也是想一睹王上圣容吗?’”
“我点头,对他说我是来王都做茶叶生意的商人,便顺道来王宫周围碰碰运气,看能否有幸见到王上。”
“但不知怎的,听到我这句话,他看我的眼神似乎变了变,不过依然和蔼地对我笑着,道:‘王上并非有意与那子佛为敌,’他顿了顿,看我的眼神更有深意,‘只是我国一件宝物,被那子佛人盗走,我们只是想要那子佛归还而已,可恨那子佛的天罚协会,暗中做了些手脚,终而引发了两国祸事。可真是,苦了你们这些身处边关之城的人了。’”
“他一番话说得隐晦,我却懂了他的意思。难怪偌大的王宫竟无人守卫,听他的意思,仁子佛丢失的这件宝物,竟然至关重要到,需要他们的王上亲自前往找寻,因此,王上此刻根本不在王宫。所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试探我,如我真是仁子佛的百姓,不可能不知道王上此刻根本不在国内。同时,他也暗示了我,此次战争,乃是天罚协会之人,有意挑起。”
“他说完那几句话,便转身走了,我不敢贸然追上去。况且,得知了如此重大的消息,我必须第一时间回去查证,若是属实,便可以及时议和,免除一场祸事。因此我赶忙往回赶,一路倒也没有收到任何阻拦,看来那人是真的未有恶意。”
“我当时还不是大将军,但是对于仁子佛的态度,我还是可以转告王上,最终止战,避免了更大的伤亡。也是自那之后,我便感觉到,天罚协会将手伸到了王都。看来是发现了外战难以挑起,便想先从内部破坏。”
“只是可惜,那身着墨绿衣衫的人,最终也不知他的身份,只是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药香,想必也是一位医师,说不准,真是年少时倾慕自家王上之人呢。”
什么嘛,最后也没能见到那传说中的王上。
我不禁有些失望。
不过,那战之后,师兄回朝,便被封为了大将军,想必兰极兴也是有意靠师兄来打压天罚协会。
难怪师兄班师回朝那天,就剿灭了天罚协会在王都的分部,我一直一厢情愿地以为,师兄是知道我容貌尽毁,暴怒之下,敲山震虎,让兰无关有所忌惮。
所以,我也只不过是师兄为了帮助王上巩固政权,而使用的棋子吗?
细想也是,师兄刚回来那天,根本不知道我容貌尽毁,是兰无关暗中派人下的手,是我先入为主了。
我陷入沉思,师兄听我呼吸均匀,以为我已经睡着,便起身出了门。
我心口像是被食心魔啃噬一般疼痛,也渐渐在冰雪融化落地的“嘀嗒”之声之中沉睡。
=3=
缉天銮出了冰屋,走远了几步,仰头不怯地望着高挂在空中的太阳,长长吐了一口气,突然笑开,泪水从眼眶缓缓流下。
“若真有神明,指引我与小倾重逢,此生,缉天銮便只为小倾与神明而战。”
奇异的是,挂在空中的太阳似乎闪了闪,不过缉天銮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并未注意。
缉天銮缓了缓心情,紧接着绕着冰原转了一圈,确实没见到类似于出口的地方。
除了墓地,唯一惹眼的,便是那比海魔龙还庞大十倍的骨架。不知那东西死前到底是什么怪物,死后骨架竟然如此巨大。
缉天銮也爬上骨架看过,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留意的地方。
冰原周边的海域暗流涌动,将冰原围成了一座孤岛。
看来,要破此局,还需要一点契机。
说起来,小倾被关在这里的契机是什么?
记忆复苏?
自己来的时候,小倾想给凤阙殉葬……难道是凤阙的死讯?
缉天銮又回到了凤阙的墓碑前。
他蹲下来,一手搭在墓碑上,像从前,凤阙见到他时一样。
凤阙总爱抬手搭在他的肩上,似乎在刻意炫耀给大家看,人称那子佛的天才少年,是自己的挚友。
缉天銮抿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三年,自己只要一闭上眼,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时常想,若是早料到这一切,若是时光能倒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对他而言,不过是易如反掌。
师兄找回了丢失的宝贝,仁子佛的王能否找回丢失的宝物呢~
第二百六十章 犹豫不决,妖异师妹
这三年,自己只要一闭上眼,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时常想,若是早料到这一切,若是时光能倒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对他而言,不过是易如反掌。
不过,自己亦不是神,又何尝能提前预知。
毕竟那二人,都是自己的兄弟。即便是知道了真相的现在,自己,仍然,无法对王座上那人出手,因此这两年半,自己只顾着汲汲营营自己的势力,在外征战,也算是四处监视天罚协会的一举一动。
师父也说,在这乱世,虽然看起来天下还算安定,但是殊不知这是否只是大战前的征兆。王室流血与更迭,都不重要,谁死谁生,最后坐上那张王座的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兰家的血脉,化龙的能力,有了这血脉之力,便可号令天下天罚,守卫国土,保一方安宁,才是正道。
可是,自己生而被父亲抛弃,母亲惨死,亲兄弟无法相认,唯一的师父只在乎自己的战力。
只有凤阙,是第一个关心自己的人。
每每进宫向王上汇报战果,看着两人小时候曾一起爬过的树,踩过的水,弹弓在石碑上留下的痕迹……又怎能抑制住痛?
缉天銮蹲在碑前,沉默了许久。
默默咽下涌起的思念,又细细观察了面前的这座墓。
墓碑雕刻精细,墓坑中置着一樽冰棺,冰棺中空空荡荡,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看来由自己盲目地搜寻,还是没有什么效果。
缉天銮一边细细回忆着今天自己搜索的所有地方,一边走回了冰屋,虽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明天等小倾休息好了,二人一起,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来到冰屋门口,刚准备推门而进,缉天銮却突然回过头,仰望着高高挂在空中的太阳。
这太阳不对劲。
自己这一圈搜寻下来,少说也过了四五个时辰,但是由于自己一直在思考,竟没有发现,这四五个时辰过去了,但太阳的位置却一点都没有变。
难道,这太阳不会落下?
不过这毕竟是仙倾抚灵魂深处的世界,略微有些奇怪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自己对于灵魂这方面,实在是没有什么研究。
若不是白雪,自己连进入这里都办不到。
这么想着,缉天銮也就放下了心中的警惕。
在这里到底有没有日落,直接问问小倾便是了。
想着,缉天銮推门进入冰屋。
只是眼前,并非是他以为的,乖乖躺在冰床上睡着的女孩。
眼前所见,让这位那子佛冷血又果断的大将军直接僵住了。
床上躺着的,并非是自己的师妹,而是,兰凤阙。
缉天銮的第一反应,以为这是凤阙的尸身。
但是他的面色似乎如同常人一般红润,看不出死相。只是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地上,散落着师妹变幻成十岁孩童模样所着的童装。
而自己的师妹,只是松松裹着那件大氅,趴在凤阙的身上。
似乎,在亲吻他。
听到缉天銮开门进来的声音,仙倾抚又轻轻啄了一下兰凤阙的唇,才抬眼望去。
“师兄,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饶是缉天銮现在已经混沌的脑子,也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兰凤阙看起来只是睡着,但是实际上他已经死了,更不可能像自己一样经过白雪的帮助进入小倾的灵魂世界。
而小倾看向自己的眼瞳,不再是桃粉色,而是妖异的湛蓝色,似乎还闪着金光。
而且,小倾,从不会用这样轻浮的语气,和姿态。
想到这里,缉天銮眸色瞬间变冷,质问道:“你是谁!我的师妹在哪!”
裹着大氅那人似乎是见到了逗趣的玩意,饶有兴致地转过身来,大氅滑落三寸,露出香肩。
“师兄,可是这一圈转的太累了?还是因为抱着阙哥哥的墓太久冻坏了眼睛?怎的回来便不识得小倾了?”
缉天銮眉头紧皱,她连自己去过墓地都知道,但是自己却并未察觉到有人跟踪。
“哈哈哈,师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怕我遇害?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虽然你进得来,但你以为要进来是那么容易的?连那海魔龙都失败了呢。”那人又娇笑着,邪魅的眼神与小倾这张脸格格不入,但似乎又融为一体。
缉天銮又混乱了,他知道她说的有道理,精神世界的入侵更不容易,更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占据主导地位。并且,因为是小倾的精神世界,所以自己去了哪,小倾知道也不足为奇。
但是,面前这个人,和自己记忆中的师妹,判若两人。
还是,这三年的筝社生活,她已经变了……
想到这里,缉天銮的目光又不禁看向了床上躺着的凤阙,心中五味杂陈。
“哦?原来师兄是吃醋了呀?阙哥哥是我的未婚夫,他死了,我也是想为他殉葬的,不过,我似乎还有许多事未曾做,此刻倒是死不得的,只能造个躯体,聊表慰藉了。说来也怪不好意思,本……我活了这许久,还是第一次有婚约呢,看着自己的未婚夫,从原先想要打杀自己,又到了对自己言听计从,倒真是一次其妙的体验,我呀,还挺喜欢他的。”
说着,“仙倾抚”伸手,顺着兰凤阙脸颊摸到了他的脖子,又滑落到他的锁骨,一举一动,都带着小倾从未有过的妩媚与妖娆。
缉天銮静静看着,虽然面前是自己心爱女人的身体做出的各种扰乱人心的动作,他却一点也未曾分心。
“嗯?师兄,你离我那么远作什么?快过来坐下,师兄的记忆都被我改了,还能对我念念不忘,我也是十分感动呢。”说着,“仙倾抚”突然轻笑起来,又渐渐由轻笑变成大笑,似乎是自己说了个十分可笑的笑话,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有何可笑?你究竟是谁!”
“我呀,是你的师妹,也是你这辈子唯一要守护的人呀。”
“仙倾抚”渐渐止住笑,那双妖异的眸子深深凝望着缉天銮,道。
第两百六十一章 神性复苏,凤阙之死
缉天銮顿了许久,才咬牙道:“之前我走出冰原时曾立下誓言,若真有神明指引我和小倾重逢,此生,我便只为小倾与神明而战。你方才说,我要守护的仅你一人。”
“你是在暗示我,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还是在暗示我,我的小倾……就是神?”
缉天銮一边问,一边自嘲,面前的小倾性情大变,自己竟然还有心情去找她语言中的漏洞。
这就是记忆珠的效果吗?即使自己理智中,已经认定她就是自己的师妹,但是因为记忆珠的扰乱,自己对于那个冒牌货,总是忍不住情感流露。
之前与那冒牌货告别时,那一吻,虽然本想着是逢场作戏罢了,但是当时就是对小倾的爱难以遏制,不自觉吻了上去。
但理智却让他觉得,异常恶心。
若是记忆珠不解……自己连喜欢自己心里那个人,都做不到吗……
“哼哼,真不愧是我的师兄呢,你猜的不错,我就是神,我就是仙倾抚的第三片魂魄,神魂。”
“你说什……”
缉天銮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这个信息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过于惊骇。
他此生悲苦,从不信神。
而面前的,师妹,就以如此轻巧的姿态告诉自己,这世上,真的有神,而且这神,还是自己的师妹。
“不必如此震惊,若仙倾抚真是个普通人,怎能压制得住【天仲源元】的魔性,想必早就爆体而亡了吧。”
仙倾抚右手捏诀,从右眼中召唤出魔剑之魂,肆意玩弄着。
能将魔剑之魂玩弄于鼓掌之中,除了神,再无旁人。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若不是遇上了食心魔,我的神性不知何时才会苏醒,也不知会被人类玩弄到何时。”
“只是魂魄碎成三片是有些麻烦,让我多了些不必要的情感,并且还有一些间隙无法修整,困得我无法醒来。不如师兄,你将我这未婚夫骤然去世的来龙去脉给我讲一讲,说不准,就能填补了我魂魄的裂隙呢。”
仙倾抚挥手散去魔剑之魂,再次侧卧于冰榻之上,左手撑着下颌,右手盘弄着她造出的凤阙的脸。
缉天銮认真地听她说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等到自己的答案,他盯着她,心中对那答案的渴望,甚至克服了他撇过眼睛的欲1望。
但是仙倾抚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意图了,于是他艰涩开口,问:
“你是神,可我的小倾不是,你醒来之后,我的小倾……还能回来吗?”
“自然不会,三魂合一,再难分离。”
仙倾抚的回答,虽然仅仅几个字,却如同一棍,直接打在了他的灵魂之上。
简单粗暴,但痛。
虽然面对面前之人只有理智,情感还在记忆珠的封锁之中,但这句话,让缉天銮的理智,近乎溃散。
“诶诶诶,你这魂魄可别碎在我的魂魄之中啊,这样一来,要把你分离出去,又要浪费我不少时间,麻烦。”
看着面前的缉天銮的魂魄有碎裂的迹象,仙倾抚抬起右手轻轻一握,又让他完好如初。
那句“麻烦”,让他更清楚的认识到了,面前之人的无情。
缉天銮退后半步,垂首苦笑:“与你的魂魄融合也好,总比我再也找不回你,要好得多。”
他再抬头之时,一滴泪珠滑落,看得仙倾抚心头竟也发痛。
她不得不开口安慰道:
“虽说我是神,到底是保留了我们之间的记忆,单是这份记忆,也能让我在苏醒之后,帮你做很多事了,虽说我神力并未复苏,不过好在【天仲源元】还伴着我,这世上,少有能阻我之人。你有什么愿望,只管告诉我。”
“我的愿望……从前,我所愿,便是为我母亲报仇,可惜还没等我有能力,弑母仇人已死。”
“然后,我所愿,便是如师父所愿,成为强者,成为那子佛的一把刀,可我忠心耿耿,却被那龙椅上坐着的人百般利用、牵制。”
“后来,我放下一切,只想和我所爱之人,浪迹天涯,白首偕老,可那人……”缉天銮缓缓蹲下,和榻上的仙倾抚平视,“近在眼前,却不再是她了。”
“……”
仙倾抚望着面前双眼通红的人,又瞥见他一身玄黑的衣裳,不知为何,突然也想反驳一句:“你也不在是你了。”
但她没说。
“不过,”缉天銮又开口,嘴角带了一抹苦涩的笑,“连死人都有复活的希望,说不定,日后,我也能寻到分离魂魄的办法,只求你,别再忘了我了。”
“放心,神的记忆,上下五千年都历历在目。”仙倾抚见他不再纠结,松了口气。
然后伸手将他推远,气定神闲地回望他。
她已为他解惑,接下来,轮到他,来填补自己的灵魂缝隙了。
“凤阙……”缉天銮站稳,忍住心头之痛,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冰榻上的兰凤阙,思绪兜兜转转,回到了两年之前。
在目睹了海魔龙吞下了仙倾抚之后,他便无可奈何地受到了仙倾抚法阵的影响,先是昏睡,然后是传送。
他被传送回了国师府。
虽然仙倾抚那时对于国师已经有所戒备,但是,她还是相信,一旦缉天銮出了事,那么愿意对他以命相护的人,定是国师。
国师府惊现去冰原查探情况的缉天銮的法力波动,国师第一时间赶回府,发现莲池畔银杏树下,缉天銮浑身是血躺在那里,气息微弱,陷入沉睡。
身畔,是被撕掉双翼,血流成河,但是勉力支撑着、龇牙咧嘴地护着主人的煊方。
而自己的小徒弟,仙倾抚,不见踪迹。
国师已经大概猜到了战况惨烈,安置好徒儿缉天銮和重伤的火龙之后,立马上奏兰极兴,请求派人查探,冰原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兰极兴也极为重视,毕竟缉天銮的力量,连他这一国之主,都感到无力摆布,这次去冰原,还带着他的师妹,原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去时两人,归来只余一人。
第二百六十二章 沉溺梦境,无关归来
毕竟当时各方势力齐聚冰原,也有很多人看见了缉天銮与仙倾抚在火龙背上血战海魔龙的一幕,消息很容易打探。
王都每个人都知晓了,【仙则女】以身殉国,被海魔龙一口吞下了。
【焚业源】缉天銮昏迷不醒。
缉天銮在昏迷之前,听到了仙倾抚的告白,心里还没能回味过来自己终于等到了两情相悦的这一日,便眼睁睁看见那恐怖的海魔龙,一口吞下自己的师妹。
他不是不能醒,是不愿醒。
在长达半年的梦里,他只和他的小倾,坐在将军府的桃树下,桃花绽放,香甜迷人。
梦中,他一边又一遍听她说,师兄,小倾喜欢你。
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摸着她的脸蛋,告诉她,小倾,师兄也喜欢你。
冰原上的最后一刻,她解开了脸上伪装的伤疤,他看见了她不加修饰的真容。
在梦里,他对她说,小倾,十岁初遇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缉天銮才不要这么一个脏兮兮的师妹,没想到七年过去,你已经倾国倾城,像一朵花儿一般绽放,你若是笑一笑,不知道能迷倒那子佛多少公子。
可是梦里的小倾只会哭,不会笑,因为最后她卸下伪装之时,在落泪。
没能见过小倾的笑,又如何能梦见她的笑颜……
可是,这美好的时光不过瞬息,海魔龙总是会突然出现,突然吞下面前的人,然后一切回归黑暗,再睁眼之时,他又和小倾,十指相扣,坐在桃树之下……
他无数次轮回这个梦,在前几次,他贪图与小倾能多说几句话,于是麻木接受这个结局。
可是,一次又一次,他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他无奈又疯狂,他的眼睛越来越红,他尝试各种办法,从这个梦境中救走小倾。
他一睁开眼便抱起小倾远遁,可是他无论逃到哪,海魔龙总能找到他们,还会摧毁所经之地的建筑,杀死所有挡路的人。
他又去占天府,求师父救救自己,可是师父也不敌海魔龙,他又看见自己的师父,被海魔龙的利爪和尖牙,撕碎在自己面前。
他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尊严,跪在海魔龙的面前,将小倾挡在身后,求海魔龙放过自己的师妹,可是海魔龙无情地踏在他的身上,他倒地吐血,内脏皆碎,用最后一口气转过头,还是看见海魔龙一口将站在自己身后的师妹,吞入腹中……
半年前知道仙倾抚被海魔龙吞入腹中这一消息,兰凤阙当场就陷入了昏厥,但他毕竟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幕,他觉得,或许,只是人们以讹传讹,或许小倾倾只是身受重伤,行动不便,或者失忆了,所以才没有和缉天銮一起回来。
这半年,青菊卫全被他派了出去,四下寻找仙倾抚的踪迹。
而他自己,日日借酒浇愁,不务政事,兰极兴又是伤怀,又是怒其不争。
甚至为了警醒他,兰极兴还召了此前犯下大错、被罚去镇守边关的兰无关回王都。
无关公子风度翩翩,本就受王都众人崇敬,而且对于一年前兰无关谋逆之事,王上已经严令封口。因此众人纷纷猜测,这那子佛的太子,不知是不是要易主了。
更让众人赞叹的是,在回到王都之后,兰无关拜见王上之后,都没有回府休息,就径直去了太子的赤方阁。开化宽慰了太子整整两个时辰,才打道回府。如此翩翩公子,不记恨于自己生活艰苦,竟然还放不下手足之情,着实令人动容。
而太子就在他去过的第二天,便不再酗酒,甚至踏出了赤方阁,前往占天府看望昔日好友。
以至于,槐劳透看见来人时,都震惊了。
这位太子,真的很久,没有踏出过赤方阁了。
天銮刚回归之时,太子殿下恨不得住在这里,也送来了许多天材地宝,盼着天銮早日伤愈,盼着天銮早日苏醒过来,盼着天銮告诉自己,小倾还活着。
可是一天天等下去,每日都是希望的破碎,失落的叠加。
后来,自己告诉他,天銮其实内伤已经修复,但是各种方法试遍,就是无法唤醒他。
第二天,他没有来。
然后四个月,他再也没有踏出赤方阁一步。
槐劳透知道,聪明如太子,怎么会想不到。
若仙倾抚真的还有活着的希望,缉天銮必定早就苏醒,去寻找她了。可他却伤愈也不醒,极大的可能是,他确信了小倾再无生还的可能,而不愿面对现实吧……
只是不知,今日太子殿下,怎么又愿意踏出赤方阁。
“太子殿下,是来探望天銮的么?天銮他,还未苏醒……”
“国师。”兰凤阙行了一礼,“我今日来,是因为我的青菊卫得了个法器,据说能唤醒沉睡于梦境之人,我想试一试,看看是否能唤醒天銮。”
槐劳透点点头,若有法器,想必还是有点希望的。
缉天銮沉睡的半年,自己曾用梦醒铃试过,虽然当时天銮没有苏醒,但他的眼皮跳动了一下,这是半年内,他唯一的一个动作。
想到此处,槐劳透看向兰凤阙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希望。
“只是,日久未来,踏入这里,看着这深秋的银杏落叶,未免有些睹物思人。不知晚辈可否先去小倾倾房中待一会?我听说,早前,国师便派人去将军府,取回来小倾倾当年用过的一应物件,希望能唤醒天銮……”
“唉,是啊,可惜……那些东西都还在小倾屋中,太子殿下自便吧……”
说着,槐劳透摆摆手,伤怀离开。
兰凤阙走到仙倾抚层居住过的屋内,合上了门。
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她离开得实在太久了,这屋子里,只剩下了檀木气息,再寻不见她的味道。
兰凤阙画下法阵,下唇上魔源烙印显现,蓝色光芒划过空气,在他摊开的右手掌心现出形状。
他眉心紧蹙。
这是昨晚,兰无关送来的。
去年发生了那种事,原本他不会愿意见兰无关。
第二百六十三章 盘龙天珠,无关来访
可没想到的是,兰无关站在赤方阁门口,定要见自己一面。
兰凤阙喝的醉醺醺,听到青菊卫汇报兰无关等在门口。
兰凤阙醉了太久了,如今的他,就像是大街上的酒腻子,疯疯癫癫,毫无仪态。青菊卫实在是不能放心普通宫人近他的身。毕竟,他现在的状态,只要是拿的动刀的人,随随便便都能捅穿他的心脏。
所以,赤方阁的一应宫人,全都被打发走了,只有青菊卫拱卫着这里,将太子殿下保护得毫无漏洞。
如果不是兰无关的突然造访的话。
听到“兰无关”这个名字,兰凤阙猛然想起,两年前,小倾倾的生日,他和她一起喝着果酒,等着昙花绽放。
然而等到的却是满院要他命的刺客,还有那地道的熊熊烈火。
若不是那一天,兰无关安排的刺杀,再过一个月,三月初三,便是自己与小倾倾大婚的日子。
自己为小倾倾准备的嫁衣,选了全那子佛最好的绣娘,绣了整整两年。他不止一次幻想,小倾穿上嫁衣时,一定是那子佛最美的姑娘。
自己是近百年来,血脉最为纯正的兰氏王族,而小倾倾年仅十五便享有【仙则女】的称号,虽然这不是天罚协会颁发的称号,但是谁又能说,小倾倾对于天罚发展做出的贡献,比那些称号天罚少呢?
如此般配的婚事,连父王每每提及,都不免露出满意的笑容。
如果不是那场火……兰无关命人放的火,毁了小倾倾的脸,也毁了自己一心期待的生活!
而后,小倾倾不顾她中蛊之身,也要为自己谋划,诱导兰无关谋逆,才最终让父王驱逐了兰无关,自己才得以过上安枕无忧的日子。
自己至今犹记得,小倾倾那时吃过的苦。
而兰无关,凭什么就如此轻易的,又回来了!
兰凤阙逐渐气的发抖,府外的人,是剥夺了自己唯一那一份幸福的罪魁祸首!
对待这种人,若是还存在仁慈,那如何对得起小倾倾的一心相付,如何对得起天銮的托付!
兰无关右手握紧,捏碎了握着的酒瓶,碎屑扎入手中的痛,不及他心痛的十分之一。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向着府门口,气势一步高过一步——
原本甲银级的天罚之力,随着他的气势提升,竟然一步接一步,突破了两层瓶颈,达到了可怕的屠龙级。
屠龙级天罚之力——【盘龙天珠】,别说是近百年,便是兰氏血脉从始以来,都没有达到过的高度。
青菊卫感受到主人的突破,都是狂喜,自发画下结界法阵,将整个赤方阁包裹了进去,当然,结界之内,还有兰无关——就让这作恶多端的二殿下,成为主人屠龙级天罚之力的第一个祭品吧!
【盘龙天珠】像是孩子一样,绕着兰凤阙周身旋转,明显已经初具神智。
兰凤阙走到门口,望着门外台阶下的兰无关,眼中不再有任何情感。
他一路走来,便是太在乎所谓的亲情,以至于失去了自己所珍视的人,追悔莫及。
他今日终于明悟,帝王之道,本该无情。
身边的【盘龙天珠】不再游曳,而是对着兰无关喷吐着龙息。天珠内的一匹游龙,仿佛活了过了,只要主人一声令下,便能冲破天珠的束缚,吞云吐雾,睥睨天下。
青菊卫都觉得,此次兰无关必死无疑了,而且自家殿下的天罚之力已经是屠龙级,如此天赋异禀,王上开心该来不及,更不会为了一名罪儿,惩罚殿下。
但是,他们却看见兰无关笑了。
青菊卫们离得甚远,只能依稀看见他笑了,却看不清这笑容里还有什么。
只有站在兰无关身前三丈的兰凤阙看清了。
兰无关的笑容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自己的天罚之力得到了突破,他有什么好开心的?
兰凤阙迷惘了,这个弟弟城府似乎更深了。此刻不除,日后必有大患!
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兰无关便笑着开了口:
“弟弟在此恭贺兄长突破了。如此一来,我们兄弟,可真是旗鼓相当了啊,原以为弟弟早一步突破,父王会对我青眼,却低估了兄长的潜力呢。”
说着,兰无关伸出右手,右手手腕上魔源烙印显现,天穴打开,屠龙级的【盘龙天珠】出现在他身侧,与兰凤阙的【盘龙天珠】就这么对峙着。
气息上来看,两边不分伯仲。
兰无关,竟然也突破了屠龙级的【盘龙天珠】!
难怪他犯下谋逆之罪,父王还要召他回朝!
兰凤阙挫败地往后退了半步,身上气息瞬间溃败,被兰无关的【盘龙天珠】压制。
不过兰无关似乎并未打算用天罚之力分个高下,见兰凤阙不再疯狂,他收起了自己的天罚之力,温柔地对着兰凤阙笑着:“兄长,弟弟过来,可不是为了和兄长比个高下。而是数月前,弟弟离开王都之时,知晓了一件事,这几个月,弟弟多方查证,终以验明,还望兄长允许弟弟屋内一叙。”
兰凤阙冷冷地盯着他,不知道他又想耍什么花样。
虽然对这个弟弟,他已没了感情,但是如今,他也拥有了屠龙级的【盘龙天珠】,便是对国家有益,纵使自己再恨他,也不可能对他动手了。
对不起,小倾倾,我终是过于软弱,辜负了你。
“兄长,我可是孤身一人过来,进入你这青菊卫的包围之中,我想,我已经很有诚意了。”
“进来吧。”兰凤阙转身就走,不再给他一个目光。
他也没有命令青菊卫撤去结界,以此威慑兰无关。
兰无关却好似并不在意兰凤阙的敌意,恭恭敬敬地跟着他进了大厅。
“何事,长话短说。”
兰凤阙实在想不到,这个弟弟究竟还有什么能同自己说的了。
兰无关故作神秘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确认这大厅内只有他们俩人,才开了口:“想必太子哥哥还不知道,大将军缉天銮,乃是您,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血亲镜现,嫌隙初显
兰凤阙正准备伸出去抓酒瓶的手顿了顿。
又愣了半晌。
然后飞快地拿起茶案的酒瓶,朝兰无关砸去。
“你放肆!”他怒吼,额上青筋瞬间暴起。
兰无关伸手接住砸来的酒瓶,轻轻放到身旁的茶案上,似乎方才兰凤阙并不是用酒瓶砸他,而是在请他喝酒一样,依旧温润地笑着。
“兄长不必动怒,弟弟既然敢这么说,自然已经是查探过了的。王族血脉,弟弟也不敢轻易下结论的呀。兄长不如先冷静下来,听弟弟把话说完?”
兰凤阙想控制住双手的颤抖,可是握紧了拳也未能止住。
不过,神色上,他倒是假装镇定了下来。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双拳藏于长袖之中。
“呵,兰无关,我向来知道你觊觎王座,你以为,挑拨了我和天銮的关系,你就能坐上去了?”
兰凤阙盯着他,但是兰无关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润,且自信。
难道他此次,真的是有备而来……
不行,凤阙,你在瞎想什么!
和天銮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怎能被这小人,三言两语就挑拨了去?
“我知道,兄长必不会轻信我,好在,我早已准备了证据。”
兰无关右手捏了个响指,天穴开合,一道金光落于他的掌心。
“兄长,请看看这个。”一面铜镜在兰无关的手上出现,兰无关站起身,走进兰凤阙,将铜镜递了过去。
兰凤阙皱眉接过,但是在他刚刚接触到铜镜的一瞬间,那面铜镜的握手处,便从先前他被酒瓶碎渣扎破的伤口处,汲取他的血液。
“你……!”
兰凤阙震惊,自己怎么又被兰无关几句话忽悠了过去,竟然对他放松了警惕!
他正准备掷出那面铜镜,却看见铜镜的镜面上,似乎有什么渐渐浮现。
“兄长别急,这面镜子唤作【血亲镜】,只要将血液滴落到镜柄处的法阵,镜面上便会显现所有与你有血缘关系的人。”
兰凤阙警惕地感受自己体内,确认没有被这法器所伤,接着才静静看着镜面上出现的一张张人脸。
镜面上出现了父王,母后,自己的兄弟姐妹,母族的血亲,以及,缉天銮的脸。
兰无关又适时地拿过【血亲镜】,左手拇指的指甲挑破食指指腹,一滴血滴落到镜柄的法阵上,【血亲镜】的镜面上,又浮现出了兰极兴,兰氏血亲,几个兰凤阙并不认识的人,想必是兰无关的母族血亲,以及,缉天銮的脸。
“兄长,我们母族非是一族,但我们的【血亲镜】镜面上,都出现了大将军缉天銮,你应该懂了吧。”
兰无关收回【血亲镜】,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细细看着兰凤阙的表情变化,看他从震惊,到怀疑,到悲伤,再到隐藏起一切情绪,倒是甚是有趣。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天銮真心将我看作弟弟,从小伴我护我,他也从未显露过自己王族的身份,更何况,他的天罚之力,也不是【盘龙天珠】,父王根本不可能传位于他。天銮若真是我血脉相连的哥哥,我开心还来不及。”
兰凤阙沉默许久,才喃喃道。
不知道是说给兰无关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怕只怕,如此顾念兄弟之情的,只有你,没有他。”兰无关幽幽开口,打断他的自我安慰。
“你什么意思?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置喙我同天銮这么多年的感情。”
兰凤阙振袖,站了起来,似乎是要赶人的样子。
兰无关依旧镇定地笑着。
他早知道,仅仅是知道这一点,还不足以动摇他们多年的感情。他再次开口,道:
“我只是觉得,若他真的待你真心实意,怎么会将自己心爱的师妹,送来给你做王妃呢?”
兰凤阙愣了一下,兰无关这还是来挑拨的吗?
自己一直感念天銮促进自己和倾倾,也正是因为倾倾,自己和天銮、倾倾三人,彼此之间更是不分你我,天銮是倾倾的师兄,自己更是将天銮当做自己的亲哥哥了。
“不正是因为,天銮放心我这个好兄弟,才愿意让我照顾倾倾一辈子……吗……”
说到这,兰凤阙突然停顿了一下,细细品味着兰无关方才的话。
他说,心爱的是师妹……?
是……什么样的心爱?
“呵呵,想必兄长也明白我的意思了。没错,缉天銮和他的师妹仙倾抚,本就互相爱慕,只是碍于世俗之见,才一直没有承认。而缉天銮,为什么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师妹,假意与你定亲?若不是我那一次偷袭,想必你们早已成婚了。”
对,对啊,若天銮与倾倾真的互相倾心,倾倾怎还会愿意嫁给我?
还不等兰凤阙松口气,兰无关又接着往下说:
“哦,不过兄长,两年前那夜,在你的别院内行刺,也是仙倾抚谋划,刻意告知我的线人消息,刺客才有时间提前埋伏在密道。那时候明明还有一个月,她就要做太子妃了,你说他,为何冒此大险呀?既然发现了我埋伏在兄长身边的线人,直接告知兄长铲除了不就好了?”
“还有一年前她身中蛊毒那次,她虽然逼我提前发动谋逆,看似是为了兄长铲除了我这个心腹大患,但兄长又怎知,她何尝不是堵上自己的性命,为缉天銮铺路呢?”
兰无关一个字接一个字地说,兰凤阙也一个字接一个字地听着,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似乎什么理由,也比不过,最终的结果是,自己与倾倾,未能成婚,并且,天銮以为倾倾疗养脸上伤痕的理由,将倾倾接出宫去,他们两人,在将军府,几乎同寝共食了一整年……似乎,自己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也许像兄长坚信的那样,缉天銮他真的无意染指王座吧,毕竟他并未继承兰氏的【盘龙天珠】,但是兄长不奇怪吗,按理说,兰氏之主诞子,必是首胎男子,血脉最为浓烈,怎的他比你年长,却没能继承兰氏血脉?”
第二百六十五章 【焚情炉】灭,天銮苏醒
“对啊,天銮他,明明没有王家血脉。”兰凤阙还没能意识到这又是兰无关的一个陷阱,而后面兰无关所说的内容,更是将自己拉到了万劫不复之地。
“不知兄长还记不记得,废后?”
“在陈王后坐上后位之前,父王还有一位王后,名唤萧翎雪。原本,父王与她感情甚好,陈后当时,也只不过是个妃子,荣宠远不能比。可是,没想到,萧王后怀胎十月之后,生下了双生子。”
“或许,在民间,双生子是代表着福气,但是在王族兰氏,双生子就是厄运。因为兰氏之主诞子,首胎男孩必然是继承了最强盛的血脉之力,可是一胎双子,血脉之力必会渐弱。”
“那时候,国师还并非是槐劳透,而是陈后的兄长。他匆匆入宫,向王上建议,处死双生子,可保王族血脉不被削弱。从前,也有过先例,有一位祖辈的首胎夭折之后,已经四岁的二王子突然血脉之力变得强盛了起来。陈后早亡,想必这等秘辛,也不会有人说与你听。我正是知道了血脉能够顺位转移到秘密,才一而再再而三想要致你于死地。”
“而陈国师的建议,被萧后身边的宫人听到了,她忠心事主,立马将此事告知了萧后。萧后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抱着两个刚刚出生了半天的孩子,逃出了宫。”
“父王又惊又怒,派人前去捉拿。而陈后母家,趁机派出暗卫,想要杀死萧后,以绝后患。”
“等到父王派出的人找到萧后之时,萧后已经气绝多时,但是她的身边,只有一具男婴的尸体。父王后又追查多年,始终找不到另一个男婴的下落,也想不到谁会去救萧后,毕竟萧后当年与王上初识之时,她只是个乡野孤女,无亲无故。”
“后来直到兄长你的降生,你身上的血脉之力,磅礴浩瀚,前所未有,父王才放弃了对另一名男婴的搜捕,而你的母妃,也母凭子贵,被册封陈后。”
……
……
纵使兰凤阙再不愿意相信,也知道,兰无关所说的一切,合乎情理,这或许,是唯一一个解释。
所以,天銮恐怕是,那孪生男婴中消失的那个,他被国师所救,活了下来。至于,天銮的天罚之力,并非【盘龙天珠】,应该是双生子血脉异变的结果。
“兄长,你说,缉天銮他,忍着弑母之仇,这么多年来,一直与你称兄道弟,是为了什么啊?还有之前,凰天妹妹多次为难仙倾抚,但是凰天遇险那次,缉天銮为什么还要舍身相救呀?”
“够了。”
“兄长莫急,我只是想让兄长知道真相罢了。弟弟自然知道,兄长与大将军情深意笃,定也不会因为这些细枝末节之事产生嫌隙。我这里还有一尊法器,名为【焚情炉】,若有人昏睡不醒,只需将他深爱之人的贴身之物放进这手炉内焚烧,再将这手炉置于昏睡之人的枕畔,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便会醒。”
说完这句,也不待兰凤阙有什么回应,兰无关兀自将【血亲镜】和【焚情炉】放在身旁茶案上,行了一礼,便抬步离开了。
青菊卫见主人没有阻拦,也撤了结界。
=3=
兰凤阙手握着【焚情炉】,背倚着房门,打量着这间卧房。
那时候,倾倾还没有搬出宫外,天銮连年征战在外,这间卧房,似乎充满了自己与倾倾的回忆。
天銮向来与倾倾感情深厚,平日里对倾倾的照拂也是有尺有度,自己也不能听信兰无关的一面之词。
抱歉,天銮,原谅我今日用这【焚情炉】试一试你……
我倒是不知道,是希望你醒,还是不醒了……
兰凤阙看这屋内仙倾抚曾用过的物件,手指划过倾倾从前最喜爱的几对耳环、戒指,眼睛一件件打量着倾倾穿过的衣裙,最终挑选了两年来,她常用的覆面黑纱。
他将黑纱放入【焚情炉】,打开门,走向缉天銮的卧房。
远处,槐牢透看着兰凤阙捧在手上的【焚情炉】,眼神晦暗不明。最终,他也没有跟上去。
老了,终究是老了。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
兰凤阙将点燃的【焚情炉】放在缉天銮的枕畔,然后细细打量着自己四个月未再见过的挚友。
半年来不吃不喝,虽然有各种天材地宝吊着性命,但是人还是憔悴了。明明只是二十二岁的少年,却再没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已经瘦骨嶙峋,仿佛只有一张皮包裹着骨头,不成人样。
还没等他细细怜惜挚友如此悲惨的模样,只见昏迷了半年的缉天銮陡然睁开了双眼,直直望着天花板,声音沙哑地嘶吼着:“小倾——”
兰凤阙看着【焚情炉】的火焰逐渐熄灭——这火能持续燃烧三个时辰,如今仅仅一盏茶便灭了,说明它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兰凤阙忽然觉得自己这七年来对倾倾的痴情,还有与缉天銮十七年来的挚友之情,变得可笑了起来。
他突然笑了起来,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是笑着,泪水却涌出了眼眶。
缉天銮看着陌生的天花,迷惑了起来。
明明每次死去,都会在桃花树下醒来,这次怎么……
只是,逐渐恢复的六感,深秋的凉意,屋内的药味,以及耳畔的笑声,都在提醒着他,他已经醒了。
那个梦,回不去了。
就像小倾,回不来了。
他随着笑声,缓缓转过头去,身体还是僵硬得无法动弹。
他看着床边又哭又笑的凤阙,一股悲凉又涌上心头。
他尚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凤阙在身畔陪了自己多久。
他只知道,凤阙,是这个世上,除了他,最关心小倾之人。
他张张口,还没能发出声音,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他咬咬牙,感觉自己的左手终于恢复了知觉,慢慢将手挪到凤阙的手旁,紧紧握住。再次开口,声音沙哑低沉,甚至吐字模糊,不是熟悉之人,只能听到一个个的音节,却根本分辨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复活秘籍,天銮寻思
但是兰凤阙听懂了。
缉天銮说的是:小倾,死了。
兰凤阙听见这四个字,笑得更加大声。
多么可笑。
秋风萧瑟,银杏叶落,以前以为这是深秋独一无二的美景,以为这是大自然的善意,但是经历过岁岁年年,才明白这只是自己的傲慢。
这世上一切,从没有一份美丽属于自己。
那些美好的,枯败的,快乐的,悲伤的,旺盛的,萧条的,只是在经历着他们自身。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看客。
看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乞丐,顶撞自己。
看那个第一次打扮了的丫头,撞入自己的心房。
看那个一生要强的姑娘,逐渐成长。
看那一束自己生命里的光,俨然熄灭。
从没想过,一束光,怎么可能只照亮自己。
也没想过,当那束光熄灭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跌入黑暗……
兰凤阙闭上眼,不愿再看缉天銮一眼。
从前,
倾倾活着,你隐忍着爱意,把她送到我的身边,我快乐过。
如今,
倾倾死了,你跌入了黑暗,而醒来的第一句话,也将我拽入了黑暗。我才发现,从前的快乐,不过是饮鸩止渴。纵使你没有赢得王位,但你已经赢了我。
缉天銮,我们认识十七年了,可我第一次觉得,你是如此陌生……
我真的很想知道,这十七年,你和我成为朋友的这十七年,你的心里,究竟是如何看我……
他挣开缉天銮抓住的手,看了一眼【焚情炉】,却没有把它收回:“你终于醒了,国师一直很担心你,我去叫他来。”
说完,不待缉天銮回应,他就脚步踉跄着,离开了卧房。不用他的告知,国师一直注意着这里的动静,兰凤阙踏出房门之时,槐牢透便与他擦身而过,对他点头示意后,便急匆匆去看自己的宝贝徒弟了。
在他擦身的一瞬间,兰凤阙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废后出事之时,缉天銮刚刚出生一天,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告知他真相,将他一步一步带入王宫,推到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当年救他的,槐牢透!
这位国师,到底意欲何为?
……
回到赤方阁,兰凤阙依旧是跌跌撞撞,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甚至咬破了自己的下唇,那里是他魔源烙印所在,如今都滴出血来,想必已痛彻心扉。
最爱的女孩香消玉殒,最好的朋友与自己隔阂着弑母之仇,父王对自己失去信心,兰无关虎视眈眈,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一切都皆大欢喜了?
他不禁这么想着。
只是,若是自己死了,自己的血脉之力必将被兰无关继承,到时兰无关即位,恐怕会对一直与他过不去的天銮不利……
倾倾,我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成为那束光?
兰凤阙倚靠在自己的床榻旁,大口地灌着酒,渐渐瘫坐在地上。
突然,一支利箭破风而来,穿透青菊卫的重重结界,穿破卧房的床,“咚”的一声,稳稳扎进了兰凤阙头倚靠的床柱之上。
“主人,您没事吧!”
十几名青菊卫急匆匆冲入房中,担忧地看向兰凤阙。
“无事,退下吧。”
能穿透青菊卫布置的结界,只有屠龙级天罚才有这本事。而能混入王宫的屠龙级天罚,只有兰无关一人。
看来,自己这个弟弟是真的很关心自己啊,刚从占天府回来,他便急不可耐地走下一步棋了吗?
兰凤阙转过头,细细辨认着箭身上雕刻的一行小字——
槐牢透藏有一本复活秘籍。
兰凤阙放下手中的酒瓶,抬手捏碎了那支箭,然后闭上了眼,长出了一口气。
蜡烛可重燃,太阳会升起,光并不会轻易消散,是吗……倾倾?
兰凤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衫,吩咐人备下热水,洗去自己一身酒气,同时也吩咐了备下厚礼——好友苏醒,这么大的喜事,自然应该备下厚礼,郑重探望了。
……
午时刚过,兰凤阙便令一众青菊卫带着贺礼,再次前往占天府。
贺礼送到之后,他便让青菊卫都守在府外,自己去了缉天銮的卧房。
走到屋外,看到即使关着门,也能感受的到狂暴的火法力因子正进行着疯狂的冲击。
他推门进去,只看见缉天銮和槐牢透二人正对峙着,【焚龙】悬浮在缉天銮的头顶,而槐牢透的天罚之力【定海】正抵在【焚龙】下方,二者僵持着。
暴躁的法力因子震荡着整个空间,若不是前几日他正好晋升为屠龙级天罚,想必连站在这里都很困难。
只是一瞬,他就明白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兰凤阙当机立断,取出【盘龙天珠】,震荡开二人的天罚之力,然后自己冲上前去,束缚住缉天銮的双手,不让他画阵。
槐牢透当机立断,在缉天銮身上连画数阵,让他不再有力气动弹,然后对兰凤阙点了点头:“多谢太子殿下相助。”
兰凤阙松开了手,却突然绕到缉天銮的身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拎着他的衣服,把他的脸拖近自己的脸,两人的鼻尖,几乎挤在一起。
“缉天銮,我听说,你回来之时,浑身浴血,煊方也丢了半条命,怎么,你自己逃命回来,就看着倾倾一个人,孤苦零汀,死在他方?”
缉天銮听着兰凤阙的质问,慌乱地摇着头,嘴唇翕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哦?不是这样吗?你可别告诉我,你和你的坐骑,还能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全靠一个小姑娘舍命相救?”
听到了凤阙的这句话,缉天銮不再摇头,但是像是回想起了十分痛苦的事情,突然喘不上气,疯狂地吸气。
兰凤阙看他这幅狼狈的模样,最终是不忍心,推开了他,任他瘫倒在地。
“看来我是猜中了,你和煊方能活着回到这里,是小倾倾拼死相救。而你,缉天銮,你刚才是想干什么?你昏睡了半年还不够,还想寻思?你配吗!”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复活秘籍,凤阙谋反
缉天銮揪住心口,痛不自禁。
二十二岁的大将军,少年英雄,一生未有败仗。
想不到,第一次败,竟败得如此彻底。
看着缉天銮痛苦的样子,兰凤阙猜,他一定是亲眼看着倾倾死了,否则他也会像自己一样,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就一直寻找下去。
想到这里,他也不顾什么说辞,直接转身对着槐牢透跪了下去:“国师,晚辈听闻,您这里,有一本复活秘籍。不知国师可否割爱?”
此话一出,槐牢透看向兰凤阙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探究。
这件事情极为秘辛,太子殿下如何知晓?
太子殿下既知晓了复活秘籍的事,对于其他事情,又知晓了多少?
然而,还不待他细细思考,缉天銮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勉强直起身子,跪在地上,膝行到槐牢透的脚下,拽着他的衣角,苦苦哀求:“师父,求您,求求您了,救救小倾……”
原本对于太子的请求,他还想蒙混过去。毕竟,这东西,自从他得到之后,从未出过手,就连跟在自己身边二十二年的徒弟都不知道。
因此,只要假作不知,即便是太子殿下,也拿自己没办法,他总不能因为不知道哪里来的谣言,就命自己这个国师,把天穴掏空了给他看吧?
可是,看着自己徒弟的这副模样,槐牢透犹豫了。
缉天銮整个人枯败的模样,哪里还像个二十二岁的少年?若是放任不管,就算他不再自戕,也会迅速油尽灯枯。
而且,他知道缉天銮对仙倾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更何况,是仙倾抚主动将最后一丝生存的机会留给了缉天銮,让缉天銮亲眼看到了她的死……
这孩子,怕是真的不想活了。
早知他会如此执迷不悟,不如就让他沉溺在梦中……
槐牢透苦笑,伸手揉了揉缉天銮的头顶,仿佛回到了他五岁的时候,那时候,他学会了第一个术法,兴冲冲地来向自己展示。
“不错,我确实有一本复活秘籍。”说着,槐牢透像是要证实自己一样,还将那本秘籍取出了天穴,那是一本通体漆黑的书,右下角,刻着一个散发着幽幽荧光的“心”字。
兰凤阙和缉天銮都盯紧了那本复活秘籍,眼中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不过,槐牢透手腕一转,那本秘籍化作一道黑光,又回到了他的天穴。
两人皆是一愣。
“国师……”
“师父!”
“我虽然拥有这本复活秘籍,但我却不能将此秘籍交给您,太子殿下。实不相瞒,我也有想要复活之人。而这本秘籍,并非像术法一样,可以习得,必须要以此秘籍为祭,才能成功,因此,这秘籍,只能复活一人。”
说着,槐牢透有意看向了缉天銮。
缉天銮不懂师父这个眼神的意义。毕竟,即使是对缉天銮,槐牢透也从未透露过他想要复活萧翎雪的事情。
但是兰凤阙突然懂了。
当年无数人马追杀废后,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前往相救,还带走了废后遗子,这份情谊,不可谓不深。国师手握这本复活秘籍,想要复活的人,恐怕就是天銮的生母。
而他望向天銮的这个眼神,应该也是希望天銮能够理智选择,是选倾倾,还是自己的生母。
兰凤阙捏紧了拳头。
缉天銮,倾倾对于你,只不过是二选一,而对我而言,她是全部!
难道倾倾这唯一的生机,我也只是无能地等待你们师徒二人做出选择吗……
他站起身,不再苦求,他知道,就算自己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国师也不会改变己见。
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让国师交出那本复活秘籍——成为能对全天下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槐牢透就算再强,也不可能反驳王上之令!
国师大人,这本秘籍,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双手奉上!
……
=3=
兰凤阙总算明白了兰无关如此假好心来访的理由了。
不是挑拨自己与天銮的兄弟之情。
更不是拯救自己沉溺于嗜酒。
而是料到自己不得不走上这一步——逼宫。
不知道兰无关背后究竟有什么高人相助。但是兰无关能够成就屠龙级天罚之力,使他夺取王位之心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现在,兰无关的血脉强度已经与自己旗鼓相当,他若想要名正言顺坐上那个位置,只差一个契机,这个契机还必须要自己成全他——那就是,逼自己也谋反一次!
可是自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也并非对哪个位置渴求之至,等到父王百年之时,自己自能坐上王位,根本没有谋反的必要。
兰无关,却给了自己一个谋反的理由。
自己能等,可是倾倾不能等,复活秘籍也不能等。
国师私藏复活秘籍这么久,却没有真正复活他的心上人,萧氏废后,想必是还有一些材料没能集齐。
现在,就看是谁快!究竟是国师先集齐复活秘术所需要的材料,还是自己先坐上那张高高在上的王座。
……
十日后。
兰无关看着赤方阁内齐聚的青菊卫,眸色深沉。
青菊卫,表面上看起来,是王上派来保护自己的暗卫。
但是实际上,在倾倾被凰天暗害落水那一日开始,恐惧与心慌时时袭击着自己——自己身为太子,却像是一只不敢展翅的雏鸟,永远活在父亲的荫蔽之下,真是可笑且幼稚!
因此,从那时起,兰凤阙就有意培养自己的死士,六年多的蚕食,从渐渐打入青菊卫内部,到自己的人成为青菊卫的核心,最后,整个青菊卫看似是王家暗卫,实际上,却是父王用着朝廷的钱,替自己养的死士罢了!
所以,在此前冰原出事,自己将原先父王“派来”守护自己的青菊卫全都调遣出去探寻倾倾的消息之时,父王还能“拨动”如此巨大数量的青菊卫,拱卫自己的赤方阁,还如此忠心耿耿,结界布置得滴水不漏。
毕竟,自己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
“我只是想,蜡炬重燃,朝阳东升。”
第二百六十八章 王位之上,王陵预言
三千青菊卫,不仅仅是三千青菊卫。
还代表着,拱卫兰极兴的力量,少了一百名甲级天罚,两千五百名乙级天罚,和四百名丙级天罚。
普通的王宫戍卫,不过都是些下三级天罚,况且,都是守在王宫外围居多。
此消彼长,又是直接在王宫内发动,青菊卫以摧枯拉朽之势,就将自己的主人,带到了王座之上。
兰凤阙坐在王位上,思绪兜兜转转,想起了七岁时的那个夏天。
他又双叒叕跑去占天府,占天府里有一个和他一样年岁的男孩。他是国师大人的徒弟。国师啊!那可是专门守护王族的力量,天底下最最强大的天罚之一!能做国师的弟子,一定很了不起吧!自己只要在外面偷学几招,看谁还敢欺负自己母后早薨!
可是,还不待他藏好身形,就又双叒叕被缉天銮发现。这个仅比自己大几个月的家伙,力气竟然这么大,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拎起来!
国师肯定天天给他吃龙骨壮筋丹!
兰凤阙虽然打不过缉天銮,但是吵架吵得过,这个闷葫芦,兰凤阙骂他十句,他都来不及回上一句。缉天銮又双叒叕被兰凤阙惹怒,揍了他一顿,这一揍,正巧揍得兰凤阙的天罚之力觉醒,一觉醒就是乙级。
兰极兴大喜,下令将年仅七岁的兰凤阙封为太子。
这太子之位,一坐,就坐了十五年。
……
兰极兴站在大殿上,看着面前这个悄无声息夺走了自己王位的儿子。
他坐在王座上,却不见任何欣喜,甚至没有多一点目光欣赏一下自己刚刚夺来的这座宫殿,只是双眼无神地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极兴不禁疑惑:“如你所愿,做了那子佛的王,你为何还是这一副的模样,你不开心吗?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兰凤阙站起身来,他第一次俯视自己的父亲。
兰极兴,可以说是一位优秀的帝王,却绝不是一位好父亲。
母后,在自己五岁的时候就早薨了。而父亲对自己的关爱,少之又少。
在天罚之力觉醒以前,他对自己的印象,仅仅是,这个孩子,是我的首胎男子,继承了最强的化龙血脉。
天罚之力觉醒以后,自己被封太子,受到了弟弟的羡慕,还有后宫众人的讨好。原以为父亲能对自己更加关注,可父亲一直关注的,不过是自己的天罚之力的等级。
“父王,哦不,太上王,您还记得,我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吗?”
对于这个儿子,兰极兴其实是极满意的,尤其是有妖异的双生子在前,让他差点以为王族血脉要就此萧条了。没想到几个月之后,陈氏就为自己诞下一名男婴,并且,这男婴体内的血脉之力,比自己只强不弱。大喜之下,即刻册封了陈氏为后。可惜陈氏早夭,没能享多少福分。
后来,兰凤阙七岁觉醒天罚之力,一觉醒就是乙级,甚至比自己当年觉醒的等级还高,自己当年觉醒,不过丙级。
前不久,又有暗卫来报,兰凤阙大悲之下,天罚之力竟然连升两级,达到了屠龙级,这是兰氏血脉从未有过的高度,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甚至想过立刻禅位。屠龙级天罚之力的血脉,这样的力量,开拓疆土也并非痴人说梦了。只是考虑到凤阙未婚妻新丧,他悲痛未已,还不是时候。
甚至现在,自己的儿子有了野心,想要坐上王位,他都不觉得这是谋朝篡位,只要将毛笔朱砂递到他的手中,他能立时写下传位诏书。
可是,现在,自己选中的太子,当下的国君,竟然问自己,他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
他细细想了一下,确实记不得了,自己也不可能去关注他的表情吧?他笑与不笑,对于王国,都无所谓吧?
“呵,果然……”
兰凤阙等了一会,也等不到回应,彻底对自己的这位父亲失望了。
本来就不该抱有希望,不是吗?
这个世界上,第一个问自己受伤了痛不痛的人,是倾倾。
最后一个捧着自己的伤口轻轻吹气的,也是倾倾。
一束光,就够了。
兰凤阙又坐下,不再纠结父子之情。
但他还有一些问题要问。
“太上王,本王听说,在本王之前,曾经有两个哥哥?”
兰凤阙问出了这句话,刚才还镇定自若的兰极兴,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你……你如何知晓!知道这件事的人,早就全都……”
看到兰极兴的反应,兰凤阙就知道,兰无关没有骗自己。
天銮真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
等等,自己好像忽略了十分重要的东西……
一个念头从兰凤阙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他没能完全抓住这个念头。
算了,可能是错觉。
“对了,还有一个男婴,至今不知生死,尸骨也未能找到,我一直怀疑他没死,但是后来你出生,血脉之力强盛,我才推断那男婴已死。可你现在这么问我,难道,你已经找到他了?他没死?”
兰凤阙没回答他。
事到如今,再纠结缉天銮是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又有何意义?
当时的陈国师,提出那样一个杀子的计策,而且过后不久自己又出生,这一切悲剧,也许只是自己的母后与萧后,后宫之争的结果。
兰凤阙这几天一直这么想。
可是没想到,兰极兴的一句话,彻底扰乱了他的思想。
“凤阙,快告诉父王,你是不是知道,他还活着?他是谁!你一定要杀了他!绝不能让他活着!你未进过王陵,并不知道,兰氏王陵,主碑上,刻着祖先的一句预言——双星降,血河淌,失国本,兰氏亡。这乃是祖辈上一位最天赋异禀的预言师所刻,他这一生吃斋,直到七十岁,一生只作一次预言,不会有误!当年双生子降临,我十分惊骇,恐预言为真,想要处死他们,但是又怕举国惊慌,幸而你母后的兄长献策,以血脉为由,秘密缴杀。”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亲父弑母,孤单王座
“在兰氏王陵的主碑上,刻着祖先的一句预言——双星降,血河淌,失国本,兰氏亡。”
“伴随着这几句预言,还有着兰氏之主代代流传的详细解释。这几句预言是说,一旦有一天,兰氏王族出现了双生子,那么这双生子日后长大成人,一定会为了谋夺王座,掀起腥风血雨,甚至会为了登上那个位置,将整个那子佛变成别人的傀儡。”
“这乃是祖辈上一位最天赋异禀的预言师所刻,他这一生吃斋,直到七十岁,一生只作一次预言,不会有误!”
“当年双生子降临,我十分惊骇,没想到,兰氏的第一对双生子,竟然是我的后代。我恐预言为真,想要处死他们,但是又怕举国惊慌,幸而你母后的兄长献策,以血脉被双生子削弱为由,下令秘密缴杀他们。”
“这件事情,极为机密……当年所有知道此事之人,我都已经秘密下令诛杀。即使……即使是你的母后,以及她的兄长,我也害怕他们泄露秘密,在给尽他们荣宠之后,也……”
兰凤阙听到这里,震惊地抬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父亲。
他为了国家,从不会在乎亲情,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他突然想起……
多年前,自己带着三弟一起去占天府找天銮练功,后来,父王却以三弟差点扰乱国师占卜、破坏国运为由,处决了三弟。
兰凤阙想起那个化龙血脉的传承之法,突然觉得,那次父王的发作,本就蹊跷,莫非,父王只是随意挑了一个母族无势的王子,杀了他来验证他身上的化龙血脉,是否会被自己继承?
不过,后来自己的血脉并未有变化,看来血脉只能由后生之子继承,父王这才作罢,否则,怕是兰无关也活不到这时了。
如今,父王为了王权不被动摇,可以废了,甚至追杀萧后,那么为了封口,自然也可以杀了自己的母后。
原来那时,母后明明正是壮年,却日复一日地虚弱下去,并非是得了绝症,而是父王在背后,下了慢性毒药!
呵……
原来,自己年幼丧母,无人关爱,身处在这王宫之中,如同身处炼狱牢笼,不见光亮……
都拜面前这位父王所赐。
而他现在,为了所谓的预言,竟然将他做过的这些事,亲口告诉了自己?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自己的父亲,亲口告诉自己,他杀了自己的母亲啊!
兰凤阙觉得自己这个太子,甚至做了这个国家的君王,只不过是亲生父亲,为了国家稳定,而培养的傀儡。
他紧紧盯着面前这个父亲急切的神色,越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凤阙,你夺了这王座,父王绝不会有任何怨言,甚至,父王看到你能有如此争气的一天,十分欣慰。你是兰氏百年来唯一一个突破了屠龙级的天罚,你的血脉无人能比,父王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但是,双生子的预言,绝对不可小觑!答应本王,在你登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当年侥幸存活的余孽,杀了他!这样,你的王位才能坐的稳,坐的安心!”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兰凤阙笑了。
他第一次见到这位永远坐怀不乱的父王,如此慌乱的模样。
但他的慌乱,不是为了他自己,也不是为了自己这个儿子,只是为了这个国家稳定。
他错了吗?
国家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处处都是一片欢乐祥和。
对于国家,对于百姓,他没错。
可是,对于自己这个永远活在黑暗中的自己,他错的太离谱了。
他突然很想知道,在兰极兴年幼的时候,自己的爷爷,又是怎么对待自己这位父王?才能将这位父王,培养成这样一位为国家、为百姓任劳任怨的完美帝王?
他突然笑了。
如果这位父亲,亲眼看见自己守护了一生的王朝,被他人一朝夺去,不知会作何表情?
真想亲眼看见那一幕啊……
“太上王不必忧虑,我只是偶然听说此事而已,那双生子,想必早就夭折了。”
兰极兴仍旧半信半疑的模样,这等秘密,他隐藏了二十二年,怎么会让兰凤阙随随便便就听说了?
只是,兰凤阙明显不信这预言的模样,而他如今大势已去,想要详查,也没有这能力了。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在双生子降生之后,兰极兴生怕这兰氏王朝,在自己手中覆灭,从此一生汲汲营营,兢兢业业,从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错。如今,那子佛在四国之中,国力最为强盛。虽因冰原的缘故,无法往南面扩张,但是东西两面,英子佛和泽子佛两国,绝对抵挡不住那子佛的雄兵百万。甚至英子佛、泽子佛两国,为了布置边防,忽略了发展民生,导致民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两下对比,自己这一辈子,饱受人民赞誉。
他一直觉得,他这一路,走对了。
可他从没想过,双生子的预言,是否会落实在自己的下一代……
但兰凤阙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了。
兰凤阙挥挥手,一旁的青菊卫半强迫着兰极兴离开了大殿。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了兰凤阙一人。
他看着座下这张王座,只是在想,这张王座真是宽大,等以后,不知能否与倾倾,共坐其上。
等等!
兰凤阙终于想到了,之前他觉得有些不对,是哪里不对。
王族如此隐秘之事,连自己的母后都被父王残忍暗杀,那么这世上,除了当年前去救护萧后的槐劳透还有缉天銮,还有谁能知道双生子这件事?
兰无关身为一个母族无势的二王子,怎么会知道如此秘辛?
但是,再怎么想下去,兰凤阙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就连双生子一事,都是兰无关告诉自己,自己半信半疑,又在父王口中套话才确定的。
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双生子也好,国本不再也罢,他坐上这个位置,目的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