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千颗心脏,昏君剜心
“来人,召国师。”
此时,午夜过半,但是兰凤阙却等不到天亮了。
他已经等了太久。
等着桌案上蜡烛燃了半寸,槐劳透终于来了。
他抬眼看着王座上的人,眼中却没有半点惊异之色。
“本王按照国师的心意,坐上了这个王座,国师可还满意?”
只身坐在这个位置,兰凤阙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
“王上说笑了,您是太子,如今,太上王年迈,心力交瘁,传位于你乃是正统,如何能说是如我所愿?”
“王上深夜唤我前来,想必是想要这复活秘籍吧。王上有命,微臣莫敢不从。”
说着,槐牢透打开天穴,取出了那本黑漆漆的秘籍,交给了兰凤阙。
兰凤阙接过复活秘籍,收入天穴,才笑道:“国师这都准备好了,还不叫如你所愿?”
“天銮他,如何了?”
“他知晓复活秘籍一事之后,不再寻思,只是一直疯狂修炼。”
兰凤阙点点头,挥挥手道:
“国师请回吧。”
兰凤阙这几天,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不想再思考这些人肚子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心思了。
赶走槐牢透之后,兰凤阙迫不及待打开了手上这本复活秘籍。
看到第一页,他就愣住了。
复活秘籍的第一页,就明明白白写着,这个法阵分为五个部分,被记录在五本秘籍之中,分别是【目】,【心】,【齿】,【指】,【膝】。
但他目前,只有一本……
他又翻到第二页,第二页写着,若是只有一本,该复活秘籍也可发挥作用,只是需要收集一些特殊的材料。
而这本【心】,需要的就是收集,九百九十九颗,甲级天罚的心脏,以及一颗,屠龙级天罚的心脏。
难怪国师手握这本秘籍多年,也未能复活萧后,条件竟然如此苛刻。
也难怪,自己坐上王位之后,槐牢透如此干脆地就将这本秘籍交给了自己。
对于自己来说,这条件虽然艰难,也并非遥不可及。
……
第二日,兰凤阙坐上王位,虽然引起了朝堂之上的不少议论,不过兰凤阙毕竟十五年前就得封太子,这么多年来也勤勤恳恳,更是突破了屠龙级天罚之力,因此,议论声也纷纷平息了。
兰凤阙上位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全国各地的甲级天罚,并许诺若其能为朝廷办事,必任命官职,也保其一家荣华富贵。
一些世家的天罚自然不为所动,但是一些刀口舔血的天罚,尤其是一些小型筝社的天罚,都很动心。
不到三天,前来报道的甲级天罚,已有两百七十人。
也有一些乙级的天罚想来碰碰运气,兰凤阙留下了乙级巅峰的四百六十三人,希望能够用天材地宝支持他们修炼,早日突破甲级。
三个月过去,兰凤阙收集到的心脏,已经有五百一十五颗了。
但是,这时候,一些风声,也渐渐在王都流传开来。
人们开始渐渐起疑——
那些来王都想要求取一官半职的天罚,自从进了宫,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虽然他们的家人都被善待,但是这么长时间消失不见,难免议论纷纷。
五百一十五个甲级天罚失踪,还是在三个月内。
缉天銮走到御书房,推门进去。
眼前的兰凤阙仿佛突然变了个人,不再是自己从前认识的温文尔雅的少年。
“天銮,你来了。你瞧,这已经是第五百一十六颗甲级天罚的心脏了。再加上国师这么多年收集到的三百八十七颗,已经有九百零三颗了,只剩下九十六颗,而那些我留在宫中修炼的乙级巅峰天罚,还有一百五十三人,也许,快的话,我们,还能陪倾倾,过明年的生辰。”
“生辰礼物我都选好了,是一个能储存法力的法器,有了它,倾倾随时随地都能画出法阵。为了搜寻这个法器,可是花了我一番功夫呢。”
“天銮,从前我不觉得,现在我觉得,做王上,真好啊。”
“从前,我想要什么,都得看父王脸色,等父王恩赐。如今,我想要什么,一声令下,自有人千辛万苦为我去寻,一切,都是这么唾手可得。”
缉天銮看着他面前盒子里那颗似乎还在跳动的猩红的心脏,心里不是滋味。
九百九十九颗心脏,那是九百九十九条人命。
更何况,还是甲级天罚的心脏。
这些甲级天罚,不一定都像自己一样天赋异禀,有可能,他们修炼了一辈子,才到达这个高度,原指望自己一身本领,除魔卫道,为国奉献,可没想到,最后却死在了这一本复活秘籍之上。
他们被剜心之时,脸上的表情,是愤怒,是惊惧,是后悔,还是伤心,失望?
但他却说不出口,让凤阙停下这种话。
不是因为他是王,而是因为,这些事情,即使凤阙不去做,自己也会做。
也许自己会游历天下,杀尽恶事做尽的甲级天罚。
只是那时,不知已过去了几十年。
自己也不愿再等几十年。
自己,又何尝,没有为小倾,准备好明年的生辰礼物……
“凤阙,如今,都城已有人起疑,如此数量巨大的甲级天罚明明入宫领职,却未再有人见过他们。原本你即为就落人话柄,如今若是被世人发现此剜心之举,恐朝局不稳。”
“朝局不稳?若她能复活,便是舍了这朝局又如何?”兰凤阙站起来,走到缉天銮的面前,勾唇轻笑:“天銮,你觉得呢?”
“凤阙,你完全可以不用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些,你太累了。其实,你大可让这些天罚入军,然后命我带领他们前往边关,到时,他们死的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天銮,你不懂。”兰凤阙又转身回到了王座上,看着他:“兰无关对我这个位置虎视眈眈,他背后必然还有一股势力支持着他,若是我遣你奔赴边关,都城少了你的护卫,兰无关随时会起兵,到时,若是失了这王位,再想收集心脏,就难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杀兰无关,无关之死
缉天銮没想到,兰凤阙宁愿背负着这种风险,而不让自己去做这件事,原先以为是他不信任自己,原来他只是怕,给兰无关钻了空子,让他以后再也没有收集心脏的能力。
“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复活秘籍在兰凤阙的手中,收集心脏的事情,也是兰凤阙独自在做。
缉天銮醒来之后,什么事都做不了,他孤寂到发慌。
兰凤阙思考了一会,他还真的有事情需要缉天銮的帮忙。他轻轻开口,道:
“杀了兰无关。”
事到如今,兰凤阙也不想再考虑,兰无关一步一步处心积虑,到底有什么阴谋了。
只要他死了,自己也就不需要继续担心了吧。
无论是双生子的秘密,还是他和自己一样强大的血脉。
“好。”缉天銮没有犹豫,一声应下。
“小心,他已经是屠龙级的天罚了,一旦到了生命危急关头,还能使用血脉化龙之术,拥有短暂的弑神之力。而你的【焚龙】……又已经献祭,如今还没能修复成功吧?”
现在的缉天銮,【焚龙】未能成形,煊方又失了双翼,正在养伤,他所剩的能力只剩下法力画阵,实力不足巅峰时期的十之二三。
面对着同样拥有着屠龙级天罚之力的兰无关,兰凤阙不知道,缉天銮能不能赢。
“他是唯一,能威胁你王位的人,也是能威胁小倾复活的人。”
缉天銮行礼后退出了大殿。
但是兰凤阙却并没有放下心来。
冥冥之中,他总是觉得不安凝聚在心头。
或许,是最近自己的双手,沾染了太多无辜之人的鲜血,正义感和责任感的崩溃,扰乱了自己的心神。
他似乎,已经不能完完全全地信任一个人了。
……
缉天銮从来不是一个工于心计、善于谋划的人,当然,战场上除外。
如今只是杀一个人,况且,杀这个人,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做,毕竟,杀的人,是兰氏王族,这种不忠之事,他可做不到扯下脸皮去摇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生身父亲,是有点东西的。
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夭折了,活下来的三个,都成就了屠龙级天罚。
没错,从小,师父槐牢透就告诉自己,自己其实是当今王上的嫡长子,但是王上昏庸,听信后宫妇人挑唆,相信双生子会淡化王族血脉,又轻信处死双生子就能够让年幼的孩子继承血脉之力,因此下令绞杀自己的母后以及兄弟二人。
母后带着兄弟二人潜逃,师父收到了母后的求救之后第一时间赶到,但见到的,已经是母后和另一个婴儿的尸体了。
当时,只有自己一人还活着,师父便救走了自己,从小悉心教育,一辈子也未成婚,将自己当成亲子一般抚养成人。
到自己五岁之时,师父当上了那子佛的国师,带着自己进入王宫,原本自己打算找到陈后,替母报仇,可是竟然得到消息,陈后已死去三年。
他也恨自己的父亲,但是师父却一直阻止自己,师父告诉自己,他早已测算出,自己的父亲,万年之时必有大悲大恸,且看他活到那时,自我醒悟,比杀了他更大快人心。
师父又告诉自己,那子佛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国家,世上四国,那子佛居首,西边英子佛是兽人国度,只会征战,不会治理,民不聊生。
东边泽子佛是巫师国度,总是搞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更是让人莫名其妙。
只有南边的仁子佛的国君爱惜子民,他们魔人族寿命绵长,原先在大预言师的协理下,国力昌盛。但是后来,国君为情所困,百年间浑浑噩噩,国力也有一些倒退之象。
自己的娘亲,很喜欢那子佛,她曾经幻想过做一国之母,能够帮助夫君,共同将这个国家变得更加美好。但是没想到遭人陷害,抱憾终身。
所以,师父希望自己,替自己的娘亲,守好这个国家。
缉天銮一直也都是这么做的。
包括他有意无意对于插手国家内政的天罚协会的打压。
……
想到要杀死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缉天銮不禁回忆了很多,想着想着,已经走到了兰无关回都城暂住的别院门前。
别院门口,甚至都没有守卫。
缉天銮皱着眉,推门而入。
他手心凝着法力因子,步步深入。
面对屠龙级的【盘龙天珠】,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盘龙天珠】,是兰氏代代相传的天罚之力,可攻可守,变化万千。
缉天銮也疑惑过,自己明明也是兰氏子弟,为何却没能继承这个天罚之力。
不过师父也没有对自己解释过。
他步步深入,直到大堂外,隐约看见,堂内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他藏在阴影里,自己看不太清,但那个人的周身气息,又让自己赶到无比熟悉。
“我用【盘龙天珠】测算出,你今日会来。果然,屠龙级的【盘龙天珠】,测算方面也更准了呢。”
缉天銮站在堂外,室内晦暗不明,他怕有陷阱,不敢贸然进入。
“你既然算出我要来取你性命,为何不安排人手保护自己?难道你以为,我缉天銮的天罚之力被封印了,就是能够任人搓圆捏扁的面团子了?”
“当然不是,只是,我早已算出来,你不会杀我。你说是吗,哥哥?”
“兰无关”从椅子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出大堂,步伐丝毫不见慌乱。
缉天銮紧紧地盯着他的脸。
日光一点一点照亮他的身子,他的下巴,他的鼻尖,他的双眼……
缉天銮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震惊。
“怎么了,哥哥,这张脸,你不识得了吗?”
“兰无关”勾唇一笑,这个表情,让缉天銮觉得特别荒诞,脸上的神情差点绷不住。
面前这个人,这张脸,和自己,一模一样……
这张脸,就是自己的脸……
缉天銮的第一反应,是兰无关得了什么法器,能够随意幻化自己的容貌,能够轻易地易容成另一个人。
这么想着,缉天銮右手手指藏在衣袖内微微律动,一个法阵迅速完成,淡粉色的光芒笼罩着他的眼睛,他继续紧盯着面前这个人,发现他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
“怎么了,哥哥,怎的还要用【万象归一】这么复杂的阵法来观察我呀?我可没有易容哦,也没有使用法器,这就是我真正的样貌。倒是前几日,兰无关的那张脸,是我用法器变化所得的呢。”
缉天銮愣了。
面前这个人,不是兰无关?
那他到底是谁?
等等,如果他真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哥哥,不必再猜啦,看到哥哥今日各种表情,已经满足了弟弟多年来的愿望了。哥哥请进吧,今日这别院内,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今日,我便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哥哥。”
缉天銮皱紧了眉,他确实很疑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请君入瓮?
我便入一次试试!
缉天銮随他进入大堂,“兰无关”挥手点亮了满堂的蜡烛,像是要显得自己接下来所做的事情都是正大光明一样。
“哥哥,想必国师告诉过你,你有一个孪生兄弟,就是我。”
“师父说,他救我之时,另一个婴儿,已经死去多时了。”
“不错,那个婴儿,确实死了,而且是为我而死。”
“是安王救了我。其实,当年,安王比兰极兴更早地认识了我们的母亲,并且对母亲动了情。安王那次,在山中狩猎,被母亲所救,暗生情愫,但是母亲却并未对安王动情。那时候,安王就邀请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兰极兴,帮他做一场戏,让兰极兴扮演恶徒,掳掠了我们的母亲,然后安王再去英雄救美,这样一来一往,希望母亲能对安王动情。”
“可万万没有想到,兰极兴扮作劫匪,劫走了我们的母亲之后,我们的母亲在匪窝却丝毫不见害怕,反而安慰那些扮作匪徒的士兵,想要引领他们向善。兰极兴觉得甚是有趣,就扮演了一个身受重伤、在匪徒中也被欺凌的劫匪,看着母亲一次次为他挺身而出,渐渐为母亲着迷的无法自拔,最后,他对母亲表露了真实的身份,表达了对母亲高尚理想的欣赏。然后母亲对他许诺,若有朝一日他做了那子佛的王,她就愿意做他的王后,与他共同治理这个天下。”
“安王爱而不得,反而被兰极兴截胡了,心中怒气难消,后来虽然成婚,但是一直关注着母亲的事情。巧的是,母亲诞下我们的当天夜里,也就是母亲出逃的那天夜里,安王妃也生了一子。安王连夜带着他刚刚出生的儿子,去追了我们的母亲,同时一路上为母亲清理追兵。但是,等追上之时,母亲已经气息奄奄,请求安王保护好我们。可惜安王只有一子,他答应母亲,虽然只能带走我们之中的一个,但他一定用最好的一切来抚养他。”
“他用他的儿子,换走了我。同时,他以自己的儿子为祭品,强行将你体内的兰氏血脉,吸进了我的体内,因此,实际上,我的体内,流淌着百年来,最为强盛的兰氏化龙血脉。”
“但是,没有人想到,都城天罚第一大家,槐家的独苗,被赞誉为年轻天语天罚第一人的槐牢透,竟然也对母亲有情,他晚到一步,就走了你。但是,哥哥,你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才对,毕竟你身上的血脉之力,都到了我的体内。不知道国师大人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能够成为屠龙级天罚,并且比我还要更早地成就屠龙级,安王叔叔和我,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把我救走之后,安王忍痛杀了刚刚为自己诞下男婴的王妃,一周后,对外宣布女婴诞生,王妃难产而亡,那个女婴,就是我。从此二十年,我为了防止被别人识破身份,一直扮作一个女人——安阳郡主,兰熙岳。”
“直到两年前,兰无关一次次作死之后,竟然做出了谋逆之举,安王叔叔屡次上奏,劝兰极兴留下兰无关的性命。兰极兴多方考量,最终还是觉得,化龙血脉太过珍惜,不舍得将其杀死,只是发配边关。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成为一个名正言顺的王子的机会来了!”
“我一路跟着押解兰无关的军队出了城,一直在寻找着杀了他取而代之的机会。但是兰无关心计颇为深沉,这些押解他的人,虽说大部分是兰极兴派来的,但是少部分几个说得上话的,都是他安插进来的亲信,一路上,他们绝不抄近路、走小道,而是一直走官路,好像是生怕有人暗中埋伏一样。”
“不过,还真的要感谢你那个睚眦必报的小师妹了。她似乎是养好了伤以后,从王都一路追着兰无关的踪迹,赶上了押解兰无关的部队,想找机会伺机下手杀了他。毕竟,她以自己的身体犯险,就是逼兰无关原形毕露,想让兰极兴处死他。没想到在安王叔叔的干预下,兰无关这还不死,以她的性格,确实是会自己追出来动手的。”
“她的阵法天赋,真的是万中无一。我苦苦无法下手的千人部队,她只是一个法阵,就能涵盖所有人,让他们尽数睡去,这其中,有甲级天罚,乙级天罚,也有下三级天罚,她对每个人施加的法力都不相同,这施法的精妙程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我就躲在远处,用【鹰眼】,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所有人的中间,亲手拿出当时她剖开自己肚子的那把刀,剖开了兰无关的心脏。然后她又从香囊里取出一张法阵,放在了兰无关的身体上。法阵离手之后,嘭地燃起了幽白色的火焰,那火焰一瞬间吞没了兰无关的尸体,瞬息之间,兰无关就化作了一滩白灰。”
“兰熙岳”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那时候的场景,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第二百七十二章 替换无关,双生复仇
缉天銮愣了一下。
小倾那时候,伤还没能彻底养好,却突然说要闭关,谁也不见。自己原以为她是失望,觉得身为师兄的自己没能保护好她,所以不愿相见……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是为了偷偷溜出去杀人!
她杀兰无关,是为了凤阙,为了让凤阙永无后患……
“兰无关化成了飞灰,我趁机易容成他的样子,代替了他。从那之后,安王府的安阳郡主就开始称病,而我,一直在边关修炼,等待回来的时机。”
“现在,我回来了。我们的父亲,辜负了我们的母亲,二十二年来,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复仇!”
“所以,我利用我所知道的一切,逼迫兰凤阙谋反。我要让兰极兴尝一尝,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滋味!兰极兴背叛了安王叔叔,背叛了我们的母亲,这个极端自私自利之人,怎么配身居庙堂之高!”
“我告诉兰凤阙,你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同时,还告诉兰凤阙,你这个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实际上对他的未婚妻,有非分之想!我给了他法器【焚情炉】,他焚烧了仙倾抚的贴身物件,唤醒了沉睡了半年的你。如今,兰凤阙可是知道了,你对自己师妹的深爱。”
“但是,我也明白,哥哥与太子殿下数年挚友,太子殿下虽然在乎王位,在乎那个女人,但他也在乎你这个朋友,他不会舍得对你动手。”
“于是,我还要再逼一逼他。我又给兰凤阙传信,告诉他,国师手里,有一本复活秘籍——其实国师得到这本秘籍的事情,这世上也只有国师、安王叔叔和我三人知道,因为这本复活秘籍,原先安王叔叔也曾经参与过争夺,除了安王叔叔,参与过争夺的人都死了……国师本领更高一筹,最终,这本秘籍被国师得到了;不过,安王叔叔觉得国师与他的目标一致,在谁的手上都无所谓。”
“国师虽然二十年来对国家忠心耿耿,但是,我猜,他守护这个国家,为的是我们的母亲,而并非薄情负心的父亲。我赌了一把,兰凤阙知道复活秘籍的事情,必定会去求国师。而国师,也会以此为要挟,帮我们推一把太子殿下。”
“果然,国师大人做的,与我预料的一样,看来,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国师仍旧没能放下我们的娘亲。”
缉天銮愣住了。
先是自己以为死去多年的孪生兄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然后这个孪生兄弟告诉自己,自己和凤阙一直以为的最大的敌人,兰无关,已经死了。
这个孪生兄弟还告诉自己,自己的师父心中一直没能放下自己的娘亲,伺机为娘亲复仇。
最后,凤阙发动青菊卫,提前坐在了这王座之上,竟然是自己的孪生兄弟,一手策划。
“你潜伏这么多年,又做了这么多事,为的就是让凤阙忤逆兰极兴吗?”
缉天銮突然抬头问道。
“兰熙岳”蛰伏了二十二年,想要做的,难道真的仅仅是让兰极兴感受到被自己的儿子谋朝篡位吗?
仅仅这样,就能化解他心中的痛了吗?
如若不是,为何,“兰熙岳”决定在今天,将一切真相告诉自己?
浓浓的不安感,萦绕在缉天銮的心房。
面对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孪生兄弟,缉天銮感到了力不从心。
“嗯哼,不愧是我的孪生兄弟,果然我们兄弟之间,还是有些心灵相通的。我想做的,当然不止这些。我想要的,是原本就属于我的一切!我是那子佛的嫡长子!整个那子佛,都是属于我的!哥哥,虽然很对不起你,可是你体内的兰氏血脉,都已经转移到我的体内,你也没有代表着王室子弟的天罚之力【盘龙天珠】,便是我将这王座让给你,你也坐不稳。”
“哥哥,你放心,等我做了那子佛的王,我定会放心地将整个那子佛的军队全都交给你统帅,你会是那子佛唯一的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兰熙岳抿了口茶,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等到这那子佛真的被他们兄弟二人所掌握,他擅长谋略,兄长擅长武治,到时候,想必真的能完成娘亲心目中的一番盛况吧。
但是,缉天銮却突然冰冷地开口,浇灭了兰熙岳的满腔热情:
“够了。今日我来,是答应了凤阙,来杀兰无关。即使你不是真正的兰无关,但你觊觎凤阙的太子之位,迟早也会是第二个兰无关。凤阙是小倾想要保护的人,小倾从前总是在我耳旁念叨,说希望看见凤阙成为这个国家的王,所以,凤阙也是我这辈子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人!只要你有伤他之心,今日,我必杀你!”
说着,缉天銮双手划开空间,火法力因子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听到缉天銮的这些话,看见缉天銮甚至打算动手的样子,兰熙岳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
他第一次被气得双腿都在抖动。
他以为,他将一切对缉天銮和盘托出,缉天銮知道了自己的孪生兄弟竟然没死,一定会惊喜。
今天这一幕,在自己的脑海中推演了无数遍,他想过缉天銮会抱着自己痛哭,或是抱着自己大笑,抑或是与自己一起,打下那王座,共享天下。
可他绝对没想过,缉天銮已经知道了一切,却还要为了那个杀母仇人的儿子,杀了自己。
“这不对,肯定是哪里出了岔子……天銮,你真的听明白了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了吗?”
“兰凤阙,他是我们杀母仇人的儿子!而我们,我们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我比起那兰凤阙,更应该坐上那个位置!”
“天銮!你是不是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之前你就仅仅因为,我打扰了那个女人睡觉,火烧安王府!如今你又要为了那个女人,对你的孪生兄弟动手?”
“你理智一点啊!况且现在她已经死了!难道你要一辈子为她活着吗!”
“【锁·焚天日】。”
缉天銮在兰熙岳还试图说服自己的时候,双手画下法阵。
此刻他所施展的【锁·焚天日】,与半年前在冰原上施展的并不完全相同。右手画出的法阵还是原先的甲金级法阵【锁·焚天日】,但是左手所画的法阵,却与【锁·焚天日】有些许的不同,这两个法阵叠加融合之后,笼罩在兰熙岳的周身。
兰熙岳只觉得自己似乎被关进了一个十分牢固的笼子,连呼吸都被压制了。可是他环顾四周,却根本看不见牢笼的外形。
兰熙岳也顾不上强行破解法阵会反噬自己的哥哥了,他在缉天銮口中吐出第一个字之时,就开始开启了自己的天穴,直到自己已经被【锁·焚天日】完全笼罩,他的【盘龙天珠】才将将取出。
【盘龙天珠】内的两条金龙钻出了湛蓝色的夜明珠,迎风而长,但是奇怪的是,刚刚钻出了半条身子,就撑满了整座牢笼,挤得兰熙岳自身都没有地方站了,更别提施展术法破阵了。
兰熙岳咬牙切齿地令两头龙钻回【盘龙天珠】,冷冷地看着缉天銮。
“兄长好手段,这个法阵,竟让我感到力不从心。若是兄长半年前在冰原上能有这能力,何愁祭出了【焚龙】也无法脱身?”
兰熙岳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如他所说,若是在冰原上,【锁·焚天日】有这威力,再加上【焚龙】为祭品,缉天銮完全可以彻底控制住那海魔龙,所以,这错位叠加、增幅【锁·焚天日】的法阵,当时的缉天銮一定不会使用。
为什么当时不会、现在会了?
这世上还有谁,能改进、增幅甲金级法阵?
除了那死了还要碍事的仙倾抚,还有谁?
恐怕这是仙倾抚,留下的最后一个改进法阵吧。这女人聪明是聪明,可惜她不知为何,一直对自己有所防范,否则,自己与其交好,还愁哥哥现在对自己这样的态度吗?
兰熙岳想明白了这些,故意对缉天銮这么说。
既然自己这位哥哥好话不听,就戳戳他的心窝子,让他清醒清醒。
“你不用激我,小倾教会我的,我自然用来保护小倾在乎之人。我们毕竟一母同胞,关于你的事情,我会告诉师父。你暂且留在这里,我不能让你去伤害凤阙。”
缉天銮如今一心所期盼的,就是小倾能够复活。心脏的收集,都已经完成了九成,他的悲痛,也渐渐转变为了期待。
“怎么。哥哥这就要走吗?”
眼看着缉天銮就要转身离开,兰熙岳突然一改方才委屈的模样,趴在了看不见的牢笼上,咧开了嘴疯狂地笑着。
“迟啦,迟啦!我早早地就注意到了,兰凤阙在收集心脏。我立马猜到了,他的行为,与那本复活秘籍有关,否则,以他的性格,怎么会刚刚登基,就如此大开杀戒?所以,我安排了一些人,进入那些甲级天罚的队伍。他们的心脏里,都被我安排,镌刻了微型阵法。这些阵法,会使心脏突然爆炸,不过只是轻微的爆炸,只会毁坏这些心脏,不会对天穴造成伤害——哦,这么重要的、用来复活仙倾抚的道具,兰凤阙肯定会藏在他的天穴里。”
“但是,这些心脏里,可不仅仅只有法阵,也被我注入了一些毒液,这种毒,是最新秘密研究出来的,在人体内不会怎么样,但是一旦进入天穴,这些毒便无药可解。”
“我既然算到了哥哥这时候会来,自然也是安排了法阵此刻爆炸,毕竟,我可害怕这些毒药误伤了哥哥呢,毕竟,这毒,无药可解。”
“你说什……”
缉天銮思考着他所说的一切的可能性……
按照他所说的,那他所做的一切,就合理了。
先是用一双无形的手,推动凤阙的谋反。
然后利用凤阙急切复活小倾的心,对响应招募的甲级天罚动一些手脚……
最后,因为一切都已经成功了,所以放心的将一切都告诉自己……
缉天銮不可置信地盯着兰熙岳。
这一切,都是他利用小倾的死,策划的。
小倾的死,真的是巧合吗……
缉天銮不禁怀疑,就连小倾的死,也是他计划好的……
“若是小倾没有死……”缉天銮忍不住问了出来,“若是小倾没有死在冰原上……”
“诶呀,仙倾抚这么早就死了,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就算她没有死在冰原上,迟早有一天,会有人杀了她。毕竟,她可是你和兰凤阙,唯一的弱点啊。一条人命,牵制了那子佛的太子殿下与大将军,可真是……便利啊。”
听到兰熙岳的语气,像是完完全全,把仙倾抚当做了他完成自己愿望的道具……
缉天銮目眦欲裂,双眼通红,他想从天穴中掏出【焚龙】,将面前这个人劈成两半,可是【焚龙】还未能蕴养成型,心口处的天穴只是不断喷吐着火焰,又一次次聚形失败。
缉天銮不停地强迫自己,逼的自己七窍都已经开始渗血。
“哥哥,何苦呢,你的天罚之力祭了法阵,没个三五年,难以再次成形。若用其他法阵,恐怕一时之间也难以杀死我,不如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看看天色,兰凤阙应该还有一口气,不如去听听他的遗言吧。”
兰熙岳原以为自己还要多说两句,才能劝自己这位哥哥放弃杀了自己的念头,但没想到,话音刚落,就看见面前代表着空间法阵的银光一闪,缉天銮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兰熙岳眼中渐渐凝满了恨意:“我是你的亲兄弟,你要杀我,那人是我们杀母仇人的儿子,你就这么急着去见他最后一面?”
感觉到了因为缉天銮的远离,留在原地的【锁·焚天日】禁锢效果减弱,兰熙岳再次放出双龙,两条游龙的利爪和尖牙,成功撕破了面前的无形牢笼。
兰熙岳一步踏出,满眼狠厉。
第二百七十三章 墙角飞灰,意念凝阵
原本只是引动了小部分毒液,特意给你们留了点最后的时间……
“你既不顾兄弟之情,我又何必留给你们最后相见的时间?”
兰熙岳单手结印,提前引动了第二批毒液的发作。
……
缉天銮脚下凝着法阵【关地】,但是这个法阵只能短暂的朝着大约的方向移动,他自己也不停地狂奔,修正着前进的方向。
很快,他就回到了王宫。
王宫里面的情形,明显不对劲。
宫人们纷纷奔逃着,神色惊惶。
缉天銮咬着牙,飞身踩上房顶,逆流而行。
他没有故意遮掩身形,不少宫人发现了他,他听见他们的小声议论。
“是大将军!大将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嘘!还是先跑吧!我之前就听说,大将军已经疯啦!”
疯了?
小倾死了,自己是该疯了。
可,如果凤阙死了……
银光闪烁,这次【关地】的落点,恰巧就在御书房内,一个时辰以前,他与凤阙分开的地方。
“凤阙!你在哪!凤阙!”
御书房内由于保存着机密的文件,为了不让有心人潜入,整栋楼只有一扇门,没有窗,平时都依靠烛火照明。而现在,整个御书房的三千蜡烛,没有一秉亮着。
就算凤阙不在,也应该亮着一半的蜡烛,所以这些蜡烛,只能是凤阙有意熄灭。
缉天銮知道凤阙一定是想隐藏什么。
他立马关上了御书房的大门,还画了好几个法阵,确保大门不会被推开。
“【判·离火】。”
缉天銮左手画阵,点燃了三千蜡烛。右手捏着防御阵法,以防有人在这片黑暗中,伺机偷袭自己。
不过,四周被点亮之后,他细细观察,并未有人的气息,只是,王座旁边的地上有着大滩血迹。
这一瞬,冰原上的寒意似乎卷土重来,冻住了他的指尖,颤抖了他的双腿。
“凤……”
不要急,缉天銮,只是血迹,并没有发现凤阙的尸身。
缉天銮这么安慰着自己,咽下了涌上喉头的不安,缓缓向前挪动着步子。
走近了看,地上只有血迹,只是血迹的边缘,突然在王座的边缘,戛然而止,这王座底下,恐怕有密室。
缉天銮也顾不上寻找密室机关在哪了,也忘了将右手捏着的防御法阵换成攻击法阵。右手直接贴上王座下的地面,防御法阵发动,直接将那地面炸出一个大洞。
缉天銮纵身跳了下去,果然,底下有一个密道,抬眼隐约可见灯光。
低头,却是一地的血。
缉天銮快步循着光亮和血迹寻去,又轰碎了一扇石门。
缉天銮迫不及待地探身去看,然后,映在他眼里的,是兰凤阙倒在地上的尸体。
他以为,密道之下,会是凤阙留给自己的一线生机……
可是,凤阙如今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死在了这里,血液染红了他淡金色的龙袍,密道的积灰弄脏了他的脸,龙冠轻散,青丝凌乱。
而凤阙身体的四周,整齐地排布着几百个琉璃盒子,最上面,放了一本漆黑的书。他的左手中,还捧着一个木盒,看起来像是,临时找不到琉璃盒子,拿来凑数的。右手,握着一把沾满了血的匕首。
缉天銮甚至保持着探身的姿势,却不敢走近,仿佛只要不凑近了去感受,面前这个人就还有一丝生机一样。
但是,兰凤阙的下唇,却突然泛起黑色。
灯光昏暗,等缉天銮意识到的时候,兰凤阙的整张嘴都已经染成了黑色。
“不要!”
缉天銮知道,这就是兰熙岳说的毒。
他冲过去,但他对于这毒一点都不了解,甚至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还没等他指尖碰触到兰凤阙的身体,兰凤阙已经整个人都被染成了黑色,随着缉天銮衣袖带起的风,悄然消散,整个人化为飞灰,与这密室厚重的积灰,融为一体。
“不要!凤阙——啊——”缉天銮捏住那件被染了血的龙袍,痛苦地嘶吼着。
……
接下来的事,全如兰熙岳安排的那样。
兰凤阙骗天下天罚,杀而取心这种违逆天道之事,被有意搜集证据的兰熙岳公告天下,兰凤阙从此背负上“邪君”之名,而对于揭露并制止了邪君暴行的二殿下“兰无关”,便顺理成章地登上了王位。
兰无关自然不会忘了兰极兴,他特意告知了他所有真相,还派了心腹前去看守,让他苟活着,忏悔他的罪行……往后余生,且让他亲眼看看,所谓的古人预言,丢失国本,是如何被他亲手酿成的。
=3=
“这么说,我的未婚夫,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还想着复活我,所以趁还未毒发身亡,便自己剜心,那木盒里,就是那一颗屠龙级天罚的心脏吧?”
听完漫长的故事,仙倾抚问道。
“是。凤阙不是中毒身亡,而是剜心而亡,最后灰飞烟灭,才是毒发……”
“嗯,这未婚夫对我倒是深情。好啦,起床故事我也听过了,这个梦,就到此为止吧。”
说着,仙倾抚一挥手,缉天銮感到一阵失重,正头晕脑胀之际,突然感到自己右手紧紧抓着什么。
他抬起右手,看到的是十指紧紧相扣的两只手。
“喂,大将军,这么没轻没重吗?弄疼我了!”
“小倾……”
“阿抚!阿抚!你终于醒了!”
看见仙倾抚苏醒,仙珏觉得缉天銮这个工具人已经没用了,一爪子把他扒拉到一旁,自己挤上石床,将脑袋凑到了仙倾抚的脑袋旁。
“凑这么近作甚?”仙倾抚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一张脸,嫌弃地往后仰,一指点出,粉色的法阵迅速在指尖凝结,将仙珏弹开了三米远。
白雪看见这一幕,瞳孔微缩。还能这样?意念凝阵?听都没听说过!这以后打起架来,别人吭哧吭哧画半天法阵,她意念一动,几十个法阵,堆也堆死对面的啊!
这死丫头一觉醒来,怎么变得如此强了?难道,在昏睡之中,有所顿悟?
“哦,你就是冰原上陪了我五年的小龙吧?”
第二百七十四章 重塑肉身,为我拢发
“哦,你就是冰原上陪了我五年的小龙吧?”
“……?”
“……?”
仙珏愣了。
白雪也愣了。
这人是醒了,但是怎么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仙珏和白雪不约而同看向了缉天銮,看他满眼深意地望着仙倾抚,仿佛是知道些什么的模样。
仙珏在仙倾抚面前还不敢太过放肆,只是侧身走到缉天銮身旁,咬牙切齿地问道:“阿抚怎么会叫我小龙?在梦境里,发生了什么?”
缉天銮还没从刚才悲伤的回忆中走出来,而凤阙的悲剧,也和这小龙脱不了干系,若不是这小龙一口吞下小倾,凤阙也不会疯狂地想要复活小倾,也不会被兰熙岳暗算。
此时此刻,他才不会好心地为他答疑解惑!
“我只是三魂合一,神魂苏醒而已,不必大惊小怪。我自己计算着,我睡了,有七日了吗?”仙倾抚主动开口,回答了仙珏的问题。
“……”
“……”
等等……
(⊙o⊙)啥?
神魂?
他们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小龙,你可别急,咱们冰原上相依为命那五年,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没把你忘了。”看着仙珏那微妙的神色,仙倾抚赶紧解释道。
开玩笑,这巴掌大的洞穴,万一这蠢龙真的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化了形,不得直接把自己埋葬了?
“你……!”仙珏涨红了脸,看着面前的仙倾抚,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付。
憋了半天,还是吭下了脑袋,嗫嚅道:“你……你别这么叫我,蛮奇怪的……”
“额,我一觉睡醒,突然多了十九年的记忆,还一会失忆,一会身魂分离的,我也觉得蛮奇怪的,你容我先缓缓。”
“……”
“……”感受到仙倾抚的性格突变,仙珏和白雪再次无语凝噎。
只有缉天銮在一旁不说话。
他看着面前,有些精灵古怪的仙倾抚,觉得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她虽然有了记忆,但是却因为神魂无心,对自己不再有任何情绪。
熟悉,是因为,在仙倾抚成为【仙则女】,最快乐的那段日子,她的神色语气,也像现在这般,无忧无虑,没有顾忌。
仿佛,突然回到了四年前,小倾十四岁的那个夏天。
又仿佛回到了仙倾抚刚刚搬进将军府时的任性活泼。
“师兄,这是我承诺还给你的记忆珠,喏。”
仙倾抚想起答应还给缉天銮的记忆珠,右手快速在右眼前轻点几下,破开了一层层天穴的封印,从天穴深处,取出了那颗记忆珠。
缉天銮接过记忆珠,迅速用手掌握住。记忆珠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化为珍珠光华,融入了缉天銮的皮肤。
刹那间,那曾经被剥夺的情感,洪水一般冲入他的脑海。
缉天銮抬手擦去受到冲击流出的鼻血,宠溺地望着面前的仙倾抚。
却见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鄙夷地撇撇嘴:“不至于吧,堂堂那子佛的大将军,没见过美女吗?不过是衣衫破烂了一点,至于看出了鼻血吗?师兄你竟然好这口?”
“……”
缉天銮被堵得无语凝噎,不过他依旧宠溺地笑着,并未开口反驳。
“哦对了,那个雪白的,你别往后躲了,衣角露出来了。”
方才破开天穴封印,仙倾抚才想起来,自己为了更好地控制【天仲源元】,还收了一位剑灵。
“嘿嘿,我不叫雪白,我叫白雪。”
白雪被点了名,这才悻悻地从仙珏身后钻了出来。
“不必害怕,虽然你坑了我,但我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天仲源元】时时喷吐煞气,你帮我挡上一挡,倒也省了我许多力气。”
“是,是。”白雪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栖息在仙倾抚天穴也有一段时日了,白雪深知仙倾抚用来封印天穴的法阵有多么复杂、牢固,她试图研究,但每每迷失其中,毫无头绪。
刚刚面前这仙倾抚,竟然只是手指轻点,就破解了那么多层封印……
白雪突然想起十天前,在驭傀对面小巷中拦住仙倾抚的黑袍神秘人。
现在仙倾抚给自己的感觉,就和那黑袍人差不多了。
“可怜我堂堂魔神,身边竟然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仙倾抚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散落的长发,对着白雪挑了挑眉。
白雪:“?”
这个挑眉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让自己为她梳理头发?可是,自己已是剑灵,没有实体……
突然,白雪觉得自己周身空气有些凝固,自己的身体甚至感受到了挤压……
????????
不会吧!就是因为自己没能领悟她的意思,这就要把自己捏死了?
说好做剑灵不死不灭呢!
“乱动什么?你没个实体,日后如何照顾我?别傻站着了,来给我拢发。”
白雪冷静下来,不在挣扎,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双脚稳稳地站在地上,不再是漂浮的状态了。
她,又重新获得了身体!
先是惊喜,然后又是惊吓。
仙倾抚,就对着自己挑了挑眉,竟然就给自己重塑了肉体?
想到这里,白雪赶紧狗腿子一样,奔到了仙倾抚的身后,细细地为她打理着发丝。
一边,还特别有眼力见地回答着之前仙倾抚问的问题:“您确实已经昏睡了七日了。期间,我们还遭遇了天罚协会的追杀,小龙杀了一批,然后我们便隐匿于此处,目前看来,天罚协会尚没有追兵追查到我们的踪迹。”
“哦,天罚协会……”
说起天罚协会,仙倾抚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突然伸手,往空中一招,却什么都没有招到。
“可惜,时间过去了太久,娘亲的魂魄早已消散在世间,否则,哪里还需要苦苦收集这复活术法。”
仙珏和缉天銮两个人都看呆了,原本看见白雪突然重塑肉身,还不敢相信,现在听仙倾抚的说法,原来,她只需要神念一动,就能塑造肉体。
这就是神……吗?
“别这么看着我,我神魂有所缺失,受限很大。”
第二百七十五章 财政窘迫,仙珏劳作
“而且,我的魔神记忆……完全没有恢复。不过,我刚刚探查了一下我得到的【目】、【心】、【膝】三本复活秘籍,这些秘籍上镌刻的法阵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力量,我感觉,如果集齐五本复活秘籍,说不定就能找到我神魂缺失的部分。小龙,我记得,在海底,你拿走了其中一本?”
突然被翻了旧账的仙珏瑟瑟发抖地躲到了缉天銮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本秘籍,金祈襄替我保管着……”
“我原本也是要去取【驭傀】藏书阁里的那本复活秘籍,金祈襄如今也身在【驭傀】,那这便动身吧。”
说着,仙倾抚左手捏诀,指尖指向地面,像是想要直接凝出一个传送大阵,只见粉色的法力因子迅速在她所指的地面处凝聚,逐渐向外扩散,在地上刻画出法阵的痕迹。
但是,眼看着法阵即将完成,法力因子突然溃散,无法成形。
仙倾抚皱了皱眉,抬头瞥了一眼缉天銮。
“师兄,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神魂已经苏醒,过去的记忆,应该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才对。
可是刚才听到缉天銮讲完兰凤阙最后的那段时光,自己的心脏就一直觉得闷闷的,因为神魂不应该有情绪,自己也从没有过那种感觉,自然也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而现在,就因为给了缉天銮记忆珠,他吸收了记忆珠之后,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黏糊糊的,看的自己心烦意乱,施术都无法静心。
仙珏听到仙倾抚的这句话,立马来了精神,从缉天銮身后跳了出来,瞪着他道:“就是,你不是大将军吗?边关战事未歇,你还不赶紧回去?你那火龙坐骑,我已用血治好了他的伤,你赶紧骑着他回去回去!”
听到仙珏说煊方的伤势已被治愈,缉天銮心中一喜,心中和煊方联系,果然发现煊方已经彻底被治愈。
不过对于仙珏其他的话,缉天銮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见缉天銮一副完全没打算离开的模样,仙倾抚只得继续开口。
“师兄,我想,我应该对你说的更明白一些。非常感谢你过去七年的照拂,我确实学到了很多,有了自保的能力。那七年,我确实很轻松,很快乐。但是,在你的保护之下,我感受到的,只是安全感,非要说喜欢谁,当然是喜欢我的未婚夫了。更何况如今我神魂苏醒,更是不知道情为何物,就算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你动心。所以不如不要白白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回去找你那个替代品,说不定更能满足你的需求?”
“小倾,你赶不走我。”缉天銮打开天穴,拿出了一根木簪,接过白雪挽起的发,为仙倾抚盘了个发髻,“你如今人心被神念压制,自是七情六欲全无。但我不会放弃,我会找到办法,为你分离神念。”
摸了摸发髻,仙倾抚觉得留下他也不是不行,毕竟他挽发的本领,明显比白雪强得多。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死心眼?懒得和你多说!算了,你既然要跟着我,那就帮我画个传送法阵吧,我想尽快赶回【驭傀】,集齐五本复活秘籍。”
“好啊,不过,我所画的法阵,可只能传送两个人。”
“……”
“……”
“……”
四个人里,仙倾抚神念不稳,又因为帮助白雪重塑身体消耗过大,暂时施展不了术法。
仙珏一头蠢龙,打架全靠龙体压制,压根不懂术法。如今,仙倾抚被天罚协会追杀,月邢逃脱,想必【天仲源元】的宿主和海魔龙是伙伴的消息,也传回了天罚协会,所以,绝不可让小珏再冒险化龙了。
白雪只会一些障眼法的巫术,她甚至不是天罚,对术法更是一窍不通。
缉天銮……不知道他是真不行还是假不行,反正他说自己不行。
“算了,大不了就走回去呗。这附近,应该有龙车……”说到龙车,仙倾抚又突然想起,仙珏和白雪,是两个黑户……
“实在不行租个马车!”仙倾抚咬牙切齿地换上了缉天銮适时地递上来的衣服,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入旅程。
=3=
西渡村。
仙倾抚一边张嘴吃着缉天銮喂过来的一只剥好的虾,一边右手捏着诀,可是几次尝试,还是无法凝聚法力。
缉天銮出来的急,也没想到会遇到现在这种情形,可是每一餐,他一定要带仙倾抚吃最好的,所以身上的盘缠也所剩无几了。
仙倾抚自己也是昏迷中被带出家,身上没有盘缠。
蠢龙的一切物品,都在金祈襄身上。
所以,现在一行人,不但租不起马车,还得靠降妖,赚点过路费。
“公子,你对你的夫人真好啊。”看着仔细为仙倾抚剥着虾壳的缉天銮,客栈的老板娘不禁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自从进了这家客栈,老板娘的眼神,就时不时在缉天銮和仙珏这两位翩翩公子的身上逡巡。这两位公子,一位邪魅中带着些坚毅,一位阴柔中透着些飒爽,都是人间绝色,在这个西边临江、渡口处人来人往的小镇,老板娘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依旧被这两人迷了眼。而与他们同行的姑娘,明显被这两人守护着,这姑娘举手投足,穿戴与神情,都是端庄又华贵,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富家小姐,游历人间。
可惜,年纪较轻的那位公子很快就出去了,这许久也没回来。而另外两人已经开始吃午饭了,明显没打算等另一人归来。
被夸的缉天銮,对于老板娘的夸赞,无动于衷,手上剥虾的动作也没慢上半拍。
若不是与小倾共同进餐,心情愉悦,再加上刚刚那句“夫人”,缉天銮早就去抠下老板娘那对看来看去的招子了。
突然,客栈的大门被一袭狂风席卷而开——
“呵呵,每次都这样,把我支开去杀妖,你自个在这刷好感?”仙珏人未至,声先到。一道藏青色的身形几个腾挪,突然出现在客栈之中。
很明显他杀了妖、拿了赏金,就急匆匆赶了回来,成片的妖血凝固在他脸上,再加上他争风吃醋龇牙咧嘴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恐怖。
老板接过他递来还沾着血的两千仙币之时,手腕都禁不住抖了三抖。
“公……公子,这两位吃的,用不着……用不着这么多。”
“我还没吃呢,他们要的,给我上十份一样的!”仙珏瞪着缉天銮,拉开仙倾抚右侧的凳子,坐了下来。
“十……十份……那这些银两,也不够……”
仙珏不情愿地将目光从仙倾抚身上移到了客栈老板的身上,瞪了他一眼:“那就再给我上馒头!这些钱,够多少上多少!”
“是是是……”老板赶紧收好钱,拉着不舍得移开目光的老板娘,去后厨蒸馒头。
“小珏,你也别生气,你食量大,你看你挣的钱,基本上都被你自己吃了,对吧?”仙倾抚为了让自己的安排看起来合理,开始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没办法,自己这师兄,真的是一步都不愿意离开自己。若是安排他去狩妖,他恐怕得把自己抱着一起去。而现在自己又打不过他,只能先委屈这蠢龙一段时日。
不一会儿,老板端着一大盆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来了。
“这位小兄弟……这满脸的血……其实我这儿还销售疗伤药,一百仙币一瓶,不灵不要钱。”说着,老板娘还用眼睛剐了仙倾抚和缉天銮一眼,仿佛在指责他们虐待童工。
这两人自己吃着江鲜和山珍,没想到吃饭的钱,竟然还是一个少年拼了命赚回来的。
老板娘这么一提,仙倾抚再次看向仙珏……刚刚心虚,倒是没瞧仔细,这再仔细一看……
“小珏,你就算再饿,也不该……这样就坐我旁边吃饭吧?怪影响食欲的……”
旁边剥虾的缉天銮听见这句话,悄悄提了提嘴角。
却见仙珏低下了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从前,都是阿抚帮我擦身清理的。”
缉天銮挑了挑眉,手中剥虾依旧不停。
仙倾抚一脸被打败的模样,从天穴里掏出了一支笔、一张纸,画下了一个清洁法阵,然后举着法阵,往仙珏的方向轻轻一拍,法阵散发了蓝色光华,将仙珏身上的妖血一股脑吸收到了纸上。
这毛笔,就是之前,缉天銮在回忆中,提起的,兰凤阙为仙倾抚准备的生辰礼物——能储存法力的法器,【褚啬】。仙倾抚前几天想起了这茬,问缉天銮要来了这支笔,还让缉天銮在笔中存储了法力,因而仙倾抚拿这支笔画下的法阵,便能生效。只是,【褚啬】所能储存的法力很少,只能支持下五级的法阵,比起槐牢透从前送的砚台,胜在便捷,输在力窄。
“好啦,干净了,快趁热吃吧。”
说着,仙倾抚一口吞下了缉天銮递过来的最后一只虾,站起身,打了个嗝。
缉天銮随手收了两个馒头进天穴,也跟着仙倾抚站了起来,准备送她回房午憩。
“两位且慢!”老板看将两人要走,才从方才的法阵中回过神,绕过桌子,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两位请等等!敢问两位,是天罚?”
看见仙倾抚施展法阵,老板已是大喜,又看见缉天銮将馒头收进天穴,老板更是恨不得当场就免了他们这一单饭钱。
但想了想,这一顿饭两千仙币,老板又把到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
“是又如何?”缉天銮警惕地将仙倾抚拦在身后,他知道,天罚协会正在追杀仙倾抚。天罚协会那些人,连朝局都敢搅乱,心思深沉,因此,他一路上,都在防备着,就怕天罚协会已经发现三人的身份,派了刺客准备暗杀。
“诶呀!英雄啊!还望英雄可怜可怜我们!救救我们啊!”
仙倾抚瞥了一眼几乎要跪下的老板,打了个哈欠:“长话短说。”
“是是是,这位女侠。孩子他娘,拿点茶果子来,先给女侠供上!”
虽然客栈人来人往,但是老板也没有亲眼见过天罚施展术法,看不出仙倾抚方才举动有何不妥,只觉得有了一丝希望,只能紧紧抓住。
“女侠您请坐。是这样的,我们村子旁,有一个金山镇,那座镇子,原先是一个乱葬岗,后来因为周边很多商人依靠渡口,做起了生意,逐渐形成了一个镇子。我一直就说,那镇子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死人,不吉利,但是我儿子王大虎就是不信邪,他说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出去闯一闯都没有小姑娘看得上他,然后就去了金山镇。他去那边已经三个月了,原先每旬都会托脚夫传信回来报平安,我们也渐渐放心了。可是,距离上一次传信,已经过去了二十天,还是没有消息。我们夫妇二人也托脚夫去寻过,可那脚夫,最后也杳无音讯。这金山镇,肯定是厉鬼作祟,化为妖邪,让镇子里的人出不来!”
老板似乎是自己一边说着,一边吓到了自己。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看女侠您方才使用的,似乎是那种大人物才会使用的术法!女侠您是天罚吧!不知,您是否可以帮我们夫妇去金山镇,找一找我们的逆子啊!”
我听了这老板的描述,倒是觉得甚是有趣:“你这老板,倒是比我还无情些。一般人,要是觉得自己的孩子出了事,谁不是亲自去找?听你语气,你儿子断了联系二十天,你都没去金山镇瞧一瞧?自己都未曾去看过,怎么就确信你儿子在金山镇出了事?说不准,他只是和相好的私奔了而已。”
“噗。”缉天銮在一旁,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倾说话,倒是比从前犀利多了。
“冤枉啊女侠!”客栈老板一边看了眼后厨,老板娘还没有出来,一边压低了嗓音急忙解释道:“您不知道,这婆娘是我的继妻,大虎他娘死的早。这婆娘成日担心我,开客栈赚了钱,就会背着她在外面偷吃……”
第二百七十六章 骸骨荒地,诡异花香
“所以,她一直对我是寸步不离。我想去金山镇,她也非要跟着,万一我们两个都在那乱葬岗遭遇不测,我还有个前妻留下来的十岁男孩,便无人照顾了啊!唉!”
仙倾抚想了想,又问道:“那金山镇在什么方位?”
“就在村子东南面,离这里两百多里。”
东南……【驭傀】就在东南方,看来这金山镇,也是他们徒步必经之地……
仙倾抚胳膊搭载桌子上,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怎么才能让这次“帮忙”的收获更大一些。
她脸朝右转去,看见桌上一大盆的馒头,已经几乎全下了仙珏的肚子……
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这蠢龙每天的饭量,然后急忙装作勉勉强强的模样,对客栈老板说:
“唉,东南……与我们所行的目的地……方向截然相反啊。”仙倾抚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这一来一回,可是耽误了正事啊!老板你可知,如今西北,战事吃紧啊!兽人族攻势猛烈,我们天罚,既然身有天赋,更应该奋战在前线,为家国、为万民,抗下这些重担!”
仙倾抚说得慷慨激愤,几乎就要拍案而起,连掀起后厨门帘、端着茶果子出来的老板娘都被感染了觉得面前站了一个巾帼英雄的楷模,难怪那两位俊俏公子对她如同众星拱月。
只是她身旁这位公子,怎么表情有些……抽搐?
谁家男儿没有一腔报国热血?客栈老板被仙倾抚一番话,说得既热泪盈眶,又更加着急。
“那可怎么办……怎么办啊……”客栈老板急的手直抖,眼眶中盈了泪水。
仙倾抚一看,拿乔拿的差不多了,再次开口给了客栈老板一个台阶:“不过嘛,目前西北,有那子佛大将军缉天銮坐镇,缉大将军少年成名,平息战乱无数,有他坐镇,迟去几日,倒是不甚要紧。”
“对对对,大将军英明神武!区区兽人!我们要相信大将军!我也不会让女侠白跑一趟,女侠,您……今日您用饭的钱,我这就退还给你!另外,再给您……”
“诶,老板,我们天罚行侠仗义,倒也不图谋钱财。只退回方才饭钱,已是老板大度了。只是,我们此去,不知需要多久才能回来,金山镇状况也不明,不知老板能否为我们准备几日吃食……”
“好好好,没问题,我这就去,为你们三人准备……”
“不用三人,我与师兄二人前去便可,那位是我弟弟,他并非天罚,我也不愿让他去冒险,反正我们查完金山镇之事,要去边关还会路过此地,我弟弟,这几日便请老板允他留宿客栈,照料几日。”
一旁还在塞着馒头的仙珏,听到仙倾抚竟然又不打算带上自己,急得瞪大了双眼,但是嘴巴塞满了馒头,说不出话。
仙倾抚嫌弃地瞥了一眼仙珏……
留下,必须留下……
这小龙,真的太能吃了啊!
也不知道之前他与金祈襄在外游历,金祈襄是怎么养活他的……
仙倾抚怕他执意不肯,附过身去,凑到仙珏耳边轻声说:“你放心,我们只去几日,你这几日为了赚取赏金,定是累坏了。你且安心在这里等着,想吃什么,尽管问老板要,等金山镇事毕,我立马用血契召你,可好?”
小龙委屈巴巴地耷拉下嘴角,点了点头。
一旁的缉天銮从天穴掏出馒头,一边啃着,一边偷偷勾起嘴角。
纵使你无心又如何,我便这样日日陪伴在你的身旁,已是心满意足。
“诶呀,女侠啊!谢谢女侠!谢谢女侠啊!”
在客栈老板连声感谢中,仙倾抚和缉天銮启程前往金山镇。
刚出了西渡村,仙倾抚就停了下来。
缉天銮跟在身旁,也停下了脚步:“可是有什么不对?”
仙倾抚一直对于妖气比较敏感,缉天銮见她突然停下,赶忙将她护在身后,警惕周围。
“不对,非常不对!”
听到仙倾抚确认的话,缉天銮更加警惕,双手画阵,两层防御法阵将两人护在中间。
然后他收到了仙倾抚疑惑的目光:“甲铜级防御法阵【龟甲】?唔,这还是我改良过的错位叠加阵法,足以抵挡甲金级攻击术法了,师兄你倒是将我改良的术法练习得十分熟练。只是,这么空旷的道路上,除了我俩,都没有活物气息,为何如此耗费法力,施展高阶术法?”
“呃,我以为,是妖力高深到我都难以察觉的妖物接近我们……”缉天銮讪讪地放下了准备取出【焚龙】的手,然后无奈地看着仙倾抚取出【褚啬】吸走了【龟甲】的法力,“那小倾方才说,哪里不对?”
“哦,师兄你不是说,你的传送术法,可以一次传送两个人吗?如今我们只有两人,为何还要徒步前往金山镇?”
“……”
缉天銮满脸歉意地看着仙倾抚,他只顾着两人难得的独处时光开心了,而且一路上为了不和仙倾抚分离,甚少使用术法,若不是仙倾抚提起,他真的忘了还可以使用术法免去徒步辛劳……
“抱歉,小倾,我……”
“行了不用解释我都懂。”仙倾抚抬手,止住缉天銮接下来准备说的那些酸溜溜的话,然后用眼神示意他赶紧。
缉天銮左手画阵,右手握住了仙倾抚的手……
然后被仙倾抚无情甩开:“拜托,我是神魂不稳,不是变成白痴好吗?”她指着缉天銮画下的法阵接着说:“这法阵【关地】是我自创术法,确实是只能两人传送,但是只需要两人有所联系即可,你可别趁机吃我豆腐!”
说着,仙倾抚扯下一根发丝,一头系在缉天銮的手腕上,另一头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缉天銮突然想起,今年年初,小倾还不记得自己,然后作为【驭傀】的一员,胡搅蛮缠,将自己拦在王都北门之外时,留下的发丝,原本被自己保存在天穴之中。
可是,小倾用记忆珠,改写了自己的记忆之后,又在自己天穴中寻找复活秘籍之时,找到了那藏在香囊中的墨绿发丝,害怕它勾起自己的回忆,悄悄拿走了。
之前,小倾有心有情,却忘了自己,那次见面,如今回忆,更是心悔莫及。
而现在的小倾,有了所有的回忆,却无心无情。
对于她来说,明明只是无心无情,自己虽然知道,可是面对这些,还是难以止住心伤。
【关地】虽快,却只能把握大致方位,不能找准瞬移落点。
两人瞬移之后,仙倾抚不知道踩在了什么东西之上,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就要向后摔倒。
瞬移的冲击还没结束,缉天銮只觉得右手上的发丝被牵动,本能地伸手捞过身侧的人,稳住了仙倾抚下跌的身形。
“谢谢。”仙倾抚面无表情地道过谢,重新站稳,然后看向导致自己失稳的罪魁祸首——一块头骨。
再抬头,往前望去,目之所见,全是骸骨。
仙倾抚和缉天銮对视一眼,蹲下查看。
在翻看了几具骸骨、分别用法阵查验之后,两人重新走到一起。
“十五日。”缉天銮开口道。
“二十日。”仙倾抚接道。
他们二人所说的,是查看的这些骸骨,死亡的日期。
缉天銮查验的骸骨,最远的死亡日期,是十五日之前。
仙倾抚查验的骸骨,最远的,则是在二十日之前。
他们听客栈老板说,金山镇是建造在乱葬岗之上的,第一反应,以为这些骸骨是乱葬岗的骸骨,但是又觉得这些骸骨的成色较新,不像是经年累月,于是用法阵查验。
但是经过查验,发现这些骸骨都是近二十日产生的……
发觉自己不用提前交代,仙倾抚就完全知道自己的想法,并且能与自己默契配合之后,缉天銮忍不住又望着仙倾抚,痴痴笑开。
仙倾抚:“……”
救命,记忆里师兄也不是这样啊!这一波又一波美男计,纵使她有魔神之心,也经不住啊!
仙倾抚急忙说起正事:“这些尸骨,基本都是近二十日产生的,而且最短的不过一两日,人的尸身腐烂不会这么快。看来,如同店老板所料,这里真的有妖怪作祟。”
“嗯。”
“只是看这尸骸之中,男女老少皆有,看起来只是一个贪吃的妖,暂时看不出什么喜好,无法判断种类。”
“嗯。”
“最奇怪的是。金山镇既然如此繁华,纵使是再厉害的妖,也不可能一人掌握全镇,总该有人逃出去通风报信才对。北驭傀,南熊川,东蓝棵,西梓乐(yue),这里地处西方,应该是筝社梓乐能顾及到的地方,为何也不见梓乐派天罚来除乱?”
“嗯。”
“你别只是嗯嗯嗯呀!”仙倾抚一脸无奈地看向缉天銮。
缉天銮却只是宠溺地笑:
“小倾所说,皆是我所想,一别经年,与小倾在一处,依旧如此默契。”
“师兄你可别多想!我与师兄出自同一师父,对于妖物的一些判断以及反应,当然一致。”仙倾抚赶紧掐断他说酸话的苗头。
但是,就在两人都心有旁骛的时候,突然一道凉风从斜后方刺来。
缉天銮一直防备着周围,对方刚露气息,缉天銮便已经抬手,先是将仙倾抚牢牢护在自己怀中,然后左手画下【龟甲】,右手从天穴中抽出了【焚龙】,一剑斩去。
但是,那东西反应奇快,在偷袭的半路,看见目标被保护起来了,知道袭击不成,立马转向,往另一边逃跑,这才堪堪避开了这一剑。
“咦?”缉天銮轻疑出声。
仙倾抚挑眉:“是我,影响了你拔剑的速度?”
“当然不是!”缉天銮赶忙否认,然后细细打量怀中的人:“小倾,你没事吧!你现在魂魄不稳,马上就要进入金山镇了,现在敌暗我明,让我护着你,可好?”
“师兄,我再强调一遍,”仙倾抚伸出食指,推开了缉天銮,“我是魂魄不稳,不是失了智。术法不能用,【天仲源元】也不能用?”
说着,她收回食指,在右眼前浮空虚点,一道雪白的光芒从天穴钻出,落在仙倾抚前方。
“呼——总算放出来啦!天穴太闷了!果然恢复了身体之后,还是在外面走着舒适!”
白雪因为浑身雪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黑户中的黑户,仙倾抚可不敢带着她一起上路。
而且,最关键的是,少个人,少吃口饭嘛,白雪身为剑灵,在天穴中吞食魔力,也是能吃饱的。
“聒噪。”仙倾抚嫌弃地看了一眼白雪,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选择师兄含情脉脉的庇护更难受,还是日日忍受聒噪的白雪更难受了。
“从前我看中你既稳重,又寡言少语,怎么做了剑灵,完全不是同一个样子了?”
白雪不敢接话,为了几日的松快生活,只能闭着嘴,抱着插在剑鞘中沉静的【天仲源元】。
缉天銮无奈地看着白雪,转身往前探路了。
这金山镇,环绕着一条小溪而建,顺着眼前这条溪流走下去,想必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
只是,照此情形来看,王大龙,恐怕也没有生机了。
山路两旁,金灿灿的迎春花,倒是开得极为灿烂,香甜的气息弥漫在潮湿空气中,更为甜腻醉人——如果迎春花丛下,没有掩盖如此多的骸骨的话。
缉天銮不敢掉以轻心,这座镇子没人逃出去,想必此处的妖物绝不简单。
并且,就算仙倾抚略微影响了自己拔剑的速度,但是普通的妖物,绝对躲不开自己凝聚杀气的那一剑。那个妖物,不仅气息隐匿地极好,还能提前规避自己的攻击。
一旦大意,很容易着了它的道!
“师兄,别动。”
正想着,仙倾抚突然拉住了缉天銮的衣袖。
缉天銮忍了又忍,终于忍住了回拉住她手的冲动。
“这里的花香有些诡异,连我闻了,都有种情绪被调动的感觉。你先屏住呼吸,我们不能深入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三年后的再见
缉天銮听仙倾抚这么说,心中一凛。
难怪,难怪方才,自己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冲动,差点就控制不住地转身去拉住小倾的手。
这里的花香,竟然能放大人的欲望吗?
“找不到破解之法,我们暂时不要贸然进入。”仙倾抚又接着说,“白雪,你是剑灵,有魔剑护体,也不需要呼吸,不会被这些花香所迷,你先进去看看情况,若是还有活着的人,想办法保护他们。我找到破解之法后,立马进镇寻你。”
白雪点点头,意念一动,将【天仲源元】收进自己体内,然后快步循着溪流而上。
缉天銮转身,轻轻按住仙倾抚的后脑,将她的鼻子凑近自己的天穴:“我已打开天穴,放心呼吸,我先带你出去。”
“你疯了!这毒万一进入天穴,难以净化!”
仙倾抚赶忙伸手,覆在了缉天銮的心口。
缉天銮没再说话,只是将仙倾抚抱得更紧,然后飞步退回刚才的骸骨荒地。
仙倾抚拿出【褚啬】,画下一个辨毒法阵,见法阵显示无异,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缉天銮亦是如此。
恢复呼吸之后,仙倾抚立马凑到缉天銮的身前,扒开他的衣服,检查他心脏处的魔源烙印。
“幸好没事!师兄!我屏息一会又不会有事,就值得你冒着天穴染毒的风险,打开天穴,让我呼吸?”
“小倾,你吃过的苦太多了。我曾经对自己发誓,若能再见你,决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仙倾抚的表情,突然从紧张,变为了恼怒,一把推开了缉天銮。
“区区人类,妄谈保护魔神?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高了。”
说完,仙倾抚走到一边,布置了几个结界之后,就开始着手研究破解迎春花香毒瘴的方法。
这花香,很不对劲。
自己无心无情,怎么会在师兄打开天穴之时,紧张地抬手想要护住他的天穴?甚至出了毒瘴,自己还会紧张地去关心他的天穴是否感染了毒气。
这毒瘴究竟是什么原理?
只是引动人的情绪、欲念?所以调动了自己人类魂魄的情绪?
或者,这毒瘴竟然能够压制自己的神魂,才导致人魂的情绪突然爆发?
正思索着,缉天銮那边,突然响起一声闷响。
仙倾抚看见缉天銮突然倒在了地上……
“师兄?”
仙倾抚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布下的结界,并未有损,也就是说,并非是敌袭。
“师兄!”
她急忙跑到缉天銮的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了还有呼吸,然后立马翻看身上,也没有看见任何血迹或者伤口。
怎么回事?
“师兄!师兄!”
仙倾抚掏出【褚啬】,画下了唤醒意识的法阵,但是刚刚布置结界之时,为了稳妥,多布置了几层,【褚啬】所存储的魔力已经耗尽。
仙倾抚无奈地握拳,捏紧了【褚啬】,忍住了把它丢远的冲动,收回天穴。
目前,白雪远离自己,独自前往金山镇。
师兄不知为何突然昏迷不醒。
自己神魂不稳,难以施展术法。
用血契唤小龙过来?但那小龙也就会打打杀杀。
不然,先绕过这里,去求救?
不行,开什么玩笑,自己堂堂魔神,面对一个不敢露面的妖物,就要当逃兵?
可是师兄昏迷不醒,若是拖延下去……
明明区区一个凡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觉得惴惴不安,不能放任他出事却坐视不理。
罢了,暂时封印神性吧,反正【天仲源元】有白雪帮忙压制。
仙倾抚凝视着怀里的缉天銮,脸上依旧是没有情绪的模样。她缓缓闭上双眼,眼帘遮住了湛蓝双眸中摄人心魄的那缕金光。
过了几息,再次睁开双眼之时,眼瞳已经变成了从前的桃粉色。
……
金山镇内。
白雪兜兜转转,发现这座镇子十分奇怪。
原以为镇子里的人全都被妖怪杀死了,但是白雪转了一圈下来,发现镇子里竟然……人们都还在正常地生活!
甚至,在他们的脸上,都看不见遭遇妖怪的恐慌,每个人脸上,似乎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怎么回事?难道金山镇并没有闹妖?
不对啊,那镇子外,那些骸骨是怎么回事?
等等等等,如果镇子里没有妖怪的话……最奇怪的,岂不就是自己了?
白雪看了看浑身雪白的自己,觉得自己和这座镇子简直是格格不入……
“既然镇子上,看不出有妖怪的迹象,也就没人需要我保护了。而且,这里真的很奇怪,那些毒瘴连仙倾抚都一时之间束手无策,我还是先出了镇子,和他们会合吧。”白雪这么想着,于是蹑手蹑脚地往来时的路走去。
就在她刚转身之时,体内的【天仲源元】突然开始暴动,一股剧毒的邪气从她的体内倾泻而出。白雪大惊,赶忙先用自己的剑灵之力控制住突然爆发的【天仲源元】。
怎么回事?【天仲源元】为何会突然爆发?仙倾抚为什么控制不住【天仲源元】了?难道仙倾抚他们出事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白雪,一心想快点回到两人身边。
只是,还不待她动身,突然一柄匕首,从斜侧划过她的脖颈,雪白的血水,从白雪的伤口流出。
“啧。”太久没有实体,也很久没有体会过受伤的感觉了。白雪用手指抹过伤口,情种迅速生根发芽,丝线一样的情苗竟然拉扯着伤口两端,瞬息之间就将伤口缝补完好。
紧接着,白雪用了巫术隐去身形。她只想赶紧赶回仙倾抚身边,不愿被耽搁在这里。
可是,她突然发现,无论她怎么跑,似乎都在原地打转。
“妖怪,今日总算被我发现你的踪迹了!虽然我看不见你,可你也出不了我的【无穷图】。”
妖你个头!怪你个头!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
=3=
我摩梭着怀中师兄的脸颊,泪水不自觉夺眶而出。
傻师兄,你吃的苦,难道比我少一些吗……
我扶着师兄靠在树上,画下好几个解毒阵法,又画下了甲金级唤醒阵【明·无妄】,然后紧紧盯着师兄的脸,看到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有要清醒的迹象,又突然不敢看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
缉天銮脑袋昏沉,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师妹趴在自己的怀中,无奈地笑道:“还以为自己醒了,只是,梦里有你,我又怎么舍得醒?”
我听到师兄的喃喃自语,泪水再也止不住,双手捏住了师兄的衣衫,身体哭得直颤。
“小……小倾?”缉天銮愣住了。
怀里温热的潮湿……
面前颤抖的人……
他的心仿佛一瞬间被揪住了。
他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呼吸了,生怕有任何的动作,都会打破眼前的幻象。
但他还是没忍住,抬手,握住了面前这个小姑娘捏着自己衣角的手。
感受到师兄的温度,我不知为何缩了一下手。
也许,不仅是师兄,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们还会有再见的这一日。我也害怕,这一切都太过美满,我害怕这样的幸福,终有一天会失去。
但我缩手的这个动作,似乎吓到了师兄,他不敢再动。
我却再也忍不住。
对于师兄来说,至少,在半个月以前,他就经历过重逢。可对于我,这才是与师兄,真正的重逢……
我重新拉上了师兄的手,可似乎还不够,我又伸手,紧紧环抱住师兄。
师兄比从前瘦了……
我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但还是不敢抬头看一看他。
师兄轻轻将下巴抵在我的额头,滚烫的泪珠也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我的额头。
师兄也不强迫我抬头看他,只是用指腹摩梭着我的脸,替我拭去泪水:“傻姑娘,别再哭了,一会眼睛肿了,不好看了。”
“若嫌弃小倾不好看,你自去梦里找你的漂亮姑娘!”
“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我也只钟情小倾一人。”师兄突然抱紧了我,认真地说。
我突然想起了三年前分别之时,我对师兄说,我喜欢他,后来,我便被小珏吞入腹中。
师兄的这句话,是我和他,都等了太久了,告白的回复。
我终于敢抬头,望着我的师兄。
三年过去了,师兄已经二十五岁,比起当年的青涩少年,更多了些成熟。
但他看向我的眼神,还如同当年一般,宠溺,关爱,恨不得将他薄情寡性一生所积攒的情绪,全部倾注在我的身上。
我细细抚摸着他的鬓角,他的眉骨,他的鼻梁,他的红唇,他的耳廓,他的喉结……似乎要将他这些年的变化,一一摸清。
“小倾,”师兄突然捉住了我的手,声音喑哑,“莫要撩拨我。”
我听了他的话,突然红了脸,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弥补这么多年空缺的触觉,却没想到师兄已经不再顾忌,说出如此直白的话。
只是,这句话,又突然让我想起了我的未婚夫,阙哥哥。
我看着师兄,再一次哭了出来:“师兄,阙哥哥他……”
那个从小生活在黑暗中的太子殿下,没有人教他什么是爱。初遇时,他视人命如草芥,就要打杀自己;后来,他看在师兄的面子上,对我温柔以待;然后,在王宫久久相处之中,他慢慢转变了性子,不再像从前那样狠厉,与我,也渐渐生出了感情,只不过,我只是将他当作是哥哥,却不想,成了他的未婚妻,哪怕是我假作毁容,他也不肯撤了婚约。
那时,我知道,我早晚有一天要离开,从未动过情爱的心思,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为他除了兰无关,让阙哥哥能顺利登上王位。可我没想到,我杀了兰无关,竟然让更恶毒的兰熙岳趁乱假冒,毁了我为阙哥哥精心布置的一切。
而阙哥哥登上王位,竟然还是为了我。他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内心一定也是饱受折磨。而且,就算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竟然还顾着将自己收集的那么多心脏全都取出天穴,还不忘剜了自己的心,为复活我留下一颗,屠龙级天罚的心脏。
想到阙哥哥最终被兰熙岳所害,连尸身都没能留下,而是化为灰尘,心口一阵刺痛,一口血呛上喉头,喷了出来。
“小倾!”师兄连忙抬起衣袖替我擦掉血水,但却没有用术法强行令我冷静。
我和阙哥哥的点点滴滴,师兄也都看在眼里,知道我们情谊深厚。之前我被神魂压制,所有感情都淤积在心肺,若是长久地憋下去,定会损伤肺腑。
“小倾,对不起,是师兄无能,没能保护好凤阙。”师兄虽然紧紧抱着我,声音强作镇定,但他身体的颤抖,已经暴露了他的悲痛。
我将师兄抱得更紧,边哭边摇头。
是啊,阙哥哥是师兄的第一个朋友,他们深交十七年,哪怕兰熙岳准备了那么多法器来挑拨离间,最终,阙哥哥还是选择了相信师兄。
师兄如何能不痛,如何能不恨!
我恨不能现在就去王都杀了兰熙岳。
可是,兰氏血脉,如今只剩兰熙岳,若是杀了他,必然导致朝局不稳,那子佛会遭受其余三国围攻,到时,民不聊生。
……
我抱着师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现在,还是先破解了这里的妖物。
现在看来,这里的妖物,诡异且强大,而从未走漏半点风声,着实可疑。
还是先从那诡异的花香毒瘴开始破解吧。
“师兄,你晕倒的那段时间,是做了什么梦吗?”
“是,那时候,我看你用【褚啬】布置了许多结界,想着【褚啬】储存的魔力应该殆尽了,正准备起身去帮你补充一些魔力,然后突然一阵困意袭来,我就睡着了。然后我就入了梦,梦里的一切都特别真实,我梦到我在准备去帮你补充魔力之时,突然被绊了一下,然后你特别紧张地跑过来,扶住了我,我当时还觉得特别奇怪,你神性苏醒,应该无心无情,一直拒绝与我接触,怎么会突然主动过来扶我。”
第二百七十八章 白雪被拦,毒瘴原理
“然后我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梦。可是,梦里你对我关怀,让我觉得,我的小倾真的回来了。明知道你神魂不稳、施展不出术法,无法自保,应该尽快清醒,不能留你一人独自面对危险,可是竟然十分不舍得醒过来。现在回想……当时的想法,竟然十分不理智,但在梦里,却觉得那是对的。”
说到这里,缉天銮更加后怕。
小倾神魂不稳,难以施展术法,留她一个人在这荒地,实在是太危险了!自己竟然如此大意,沉迷梦中,万一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受到妖物的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
“小倾,你的神魂……?”
刚刚过于惊喜,都没有来得及问,小倾应该是神魂苏醒,无心无情,可是怎么自己一觉睡醒,她突然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我捏紧了师兄的手,回答道:“方才你突然陷入昏迷,我体内的那道神魂可能觉得,孤身一人在此境地过于危险,但苦于无法调动魔力、施展术法,所以主动封印了神性。但我也不知道,这次封印,能维持多久。师兄……”
我正在担忧,不知何时神魂再次苏醒,师兄又会伤心于我的无心无情,没想到师兄却突然笑起来:“太好了!小倾,太好了!神魂既然能单独封印,这世上,一定有能将其取出的办法!小倾,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能找到办法,将这神魂和魔剑从你体内分离出去!”
“嗯!”
=3=
“喂,你这人,要和我耗到什么时候啊!我都说了,我根本不是妖怪,你在这里和我纠缠,不知道有多少无辜村民会被真正的妖物害死啊!”
这【无穷图】内,地方并不大,即使白雪一开始隐匿了身形,但是还是被那无处不在的匕首逼了出来。
那匕首速度极快,而且总是从刁钻的角度攻击白雪,白雪连续躲避了快一个时辰,也难免体力不支,站在一颗大树前面,双手叉腰,喘了口气——背后有大树遮挡,能避开匕首从后方突然攻击。
好不容易重新获得了身体,白雪对这具身体,可是珍惜得紧。
不是她太过于喜欢这具身体而不愿意化为灵体,只是现在仙倾抚失去了对【天仲源元】的控制,若是她化为灵体,【天仲源元】的剑毒必会扩散,到时,这一座镇子,没被妖怪屠戮殆尽,倒是被【天仲源元】炼成脓水了。
“哼,你这妖物,还妄想骗我!你看看你自己的模样,还敢说自己不是妖物吗!”
见白雪躲在远处,也没有攻击的意思,离高远也止住了攻击,略略回复一些魔力。
他在前几天,收到求救的消息,就带着自己的小队来到了这里。
小队包括他,一共四个人。第一天,他们到镇子上,并未发现异样。这种不实的情报在筝社时而发生,毕竟,周围的百姓怀疑这里有妖物肆虐,大多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探查,而是直接对筝社发布委托,由筝社派人前来查探。若是查探后发现并无异样,委托人也会支付一定比例的报酬,作为辛苦费。
四个人只当是委托人疑神疑鬼,但由于天色已晚,这里交通也并不便利,便打算留宿一夜再返程。然后,到了第二天睡醒,四个人变成了三个。
这时,三个人才察觉出不对劲,可是,他们甚至连妖气都没有感觉到。
少了一名队友,他们总要寻找。就这样找了一天,毫无发现,天色已晚,只得第二天再找。
到了第三天睡醒,三个人又变成了两个。
这镇子绝对有问题!
第三天晚上,离高远和另外一名队友一直待在一个房间,两人相约一人守半夜,离高远守了前半夜,后半夜抱着【图穷】眯了会,然后眼睛一睁,两个人变成了一个……
离高远再也不敢小觑这妖物,也不敢再睡觉了……
直到今天,已经是他进入这里的第七天……他已经三天没睡了。
真的很困……不是【图穷】想要到处乱蹿,实在是他的眼睛已经花了,白雪又一片雪白、极其怪异,他都看不清她站在哪了……
“我都说了,我是白巫!巫女你懂不懂啊!”
白雪急的跳脚,对面这人就是不听她解释,一心就想尽快杀了自己。
“就算你不是为祸金山镇的妖物!你手中那柄剑,邪气外溢,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的鲜血!今日我便将你这邪物斩杀,省得你日后再去为祸人间!”
“你这人怎么讲不通呢!你要打我也陪你打了,你看我这柄剑,可有一点损伤没有?倒是你那匕首,都快成破铜烂铁了!我要是真为祸人间,早把你杀了!我都说了,我要赶回去救人!你再耽误我,我真的翻脸了啊!”
离高原皱眉,揉了揉花了的眼睛,看着自己手中已经卷边的【图穷】,又看着悬浮在白雪身后的【天仲源元】,心中警惕更甚。
【图穷】已经是甲金级天罚之力,距离屠龙级也只有一线之隔。此刻困住白雪的法阵就是【图穷】晋升到甲金级自带的魔源法阵——【无穷图】。
但是,面前这雪白色妖怪的剑,竟然能伤到自己的【图穷】……
什么武器,竟然能伤到甲金级的天罚之力?
难道,这剑也是天罚之力,甚至是比甲金级等级更高的天罚之力?
可是,传说,天罚之力是神使的武器,一般都是自带着浩然正气,所以天罚全都是与妖魔为敌,这是天性,是本能,似乎从未听说过,如此妖异邪恶的天罚之力啊?
等等,等级如此高的天罚之力……还如此邪恶……难道是,传说中的魔剑,【天仲源元】?
想到这里,离高远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人。
他试探着开口问道:“你,是天罚?”
“我都说了我不是……诶不对,我想说的是,我不是妖!诶呀你总算反应过来了!我真的不是妖啊弟弟!”白雪觉得,以自己一百多岁的妙龄,叫他弟弟应该没什么问题,“算你有眼力,这柄剑,确实是天罚之力,不过,我并不是天罚,我是一名白巫,同时,也是这柄剑的剑灵!”
剑灵?
离高远在心里默默品了品这两个字。
但他觉得信息量太大,实在是品不过来。
于是,他又品了品“弟弟”这两个字……
=3=
“师兄,这个法阵你记好了,在此处等我。我一个人再去吸几口那毒瘴,等我回来,万一我昏睡,你便用这个法阵唤醒我。”
我细细思考了方才用来唤醒师兄的几个法阵,然后改良了一下,刻画在地上展示给师兄看。
“不行,小倾,我不放心,万一这毒瘴不止是让人陷入沉睡,还会对身体有损怎么办?换我去,你在这里等我!”
“师兄,你放心吧,我体内的这神魂,对我这具身体可是珍惜得很,她不会放任我出事。况且,我已经细细查探过你的身体,师兄体内并无任何异样。师兄,难道你对我的法阵并不放心吗?”
“小倾的法阵自然是全那子佛最精细的,只是……”
“师兄,不要担心啦,这些年我也除了许多妖,况且也恢复了天罚的身体,不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小丫头啦!”我捏了捏师兄手,将脸贴上他的脸颊,“我很快就回来。千万不要跟进去哦,万一我们两个都睡着了,可真的是危险了。”
说着,我后退一步,跨出结界的边界。
之前袭击我们的妖物不知道是否还在附近,我提前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反弹术法,任它如何攻击,都会被我的术法弹开。
然后,我快步穿过这片枯林骸骨,走入开满了迎春花的毒瘴。
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快步往回走。
果然,这毒瘴首先,能放大人的欲望。
酣甜的花香吸入身体,只感觉之前被师兄抚摸过的脸颊都开始发烫,双手似乎仍旧残留着师兄的体温。
不至于吧?搞这套?
这玩意不就是那个啥吗?也害不死人啊,图啥呢?
不过,在我走出毒瘴,重新进入枯林骸骨之时,滚烫的皮肤又恢复了正常。
看来,这种放大欲望的毒性,只有在吸入毒瘴的时候,才产生效果。
紧接着,我又突然想起了阙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看见阙哥哥中毒之后,强忍着疼痛,在御书房四处翻找,找到了木盒和匕首,然后又忍痛画下水系法阵,熄灭了御书房的三千蜡烛。
中了剧毒却强行使用魔力,让他呕出了一大口血,吐在了书桌旁。但他抬起衣袖擦了擦嘴,立马又打开了王位之下的暗道,步履踉跄地往里走着。
走进密室,他赶忙打开天穴,仔细辨认着还没有被毒物污染的心脏,将这些心脏小心翼翼地堆好。
就在这个时候,尚留在他天穴里的一颗心脏突然爆炸,毒第二次弥漫在他的天穴。
他忍着剧痛,却笑了:“这次,应该没有后手了吧?幸好,还有七百多颗完好的心脏,再加上我自己的这颗……”
说着,他没有任何犹豫,将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膛,剜出了自己的心,放入了左手的木盒。
然后倒地,再无气息……
我在旁边看着,无数次想要伸手制止他,但是双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无法碰触他。
我急得直哭,却只能看他的身体,化为灰尘。
我想捧起那些灰尘,却听见阙哥哥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小倾倾,还能再见你,真好。”
我愣愣地转过身,看见阙哥哥一身水蓝色衣衫,手中捧着一束昙花——月光罗昙,那年我的生辰,阙哥哥邀请我去看,却没能看见它蜕变绽放的月光罗昙。
“小倾!小倾!”
我睁开眼,觉得夕阳太过刺眼,又心疼月光罗昙会被这如火的夕阳灼伤……
“小倾!你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师兄见我皱眉,抬手为我挡住了刺眼的夕阳。
我渐渐回过神来,抬手抹了抹眼睛,擦掉了泪水。
“我没事,我只是,梦到了阙哥哥。”想着刚刚的梦,实在是过于真实,“我亲眼看见他,拿着匕首,拿着那尖利冰冷的匕首,他……”
我牙齿打颤,都不敢说出口。
那一刻,阙哥哥脸上的神情,有些像那一年,他送给我花环那年,脸上的神情。
有满足,又有些落寞。
这真的是梦吗?这只是我梦里的阙哥哥,还是,阙哥哥最后的那一刻,真的是这样……
我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师兄将我抱在怀里,轻轻哄着:“乖小倾,不要怕,师兄在,不要怕。”
我抽泣着,捏紧了拳头。
这毒瘴……
原来如此。
先是让人体会到极乐与满足,然后突然勾起人们心里最深的恐惧与悲伤,将人无知无觉地带入梦境。
而且,和师兄形容的一模一样。我看见应该已经死去的阙哥哥站在我眼前,明知道那只是个梦,明知道自己是吸入毒瘴,中了妖物的诡计,可我并不想醒过来,我愿意一直在梦里,补偿为我付出了那么多的阙哥哥……
对了!难怪,我第一次进入这花香毒瘴,并没有出事,那时,神魂压制人心,无心无情,这毒瘴,自然不会对我产生作用。
看来,只需要一个能压制情绪的法阵,就能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个毒瘴了。
白雪独自一人去了镇子上已有两个多时辰了,至今未归,看来,镇子上很有可能还有活口。
而那妖物布置这个毒瘴,可能就是想将镇子里的人圈禁起来,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将里面的镇民当做牲口来饲养。
可是,养来做什么?如果是吃的话……按照外面这些骸骨的数量来看,这妖怪食量不小啊,这个镇子上的人就那么多,没几天也就吃完了吧?
既然如此,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圈养?
不是为了吃,那是为了什么?
第二百七十九章 幕后黑手,天罚协会
不是为了吃,那是为了什么?
看来,这个谜题的答案,只有进入金山镇,才能解答了。
而且,将小珏留下来,肯定吃了店老板不少食物,还是要尽快进入,希望王大虎还活着,将他平安带回去,抵了小珏的饭钱。
知道了花香毒瘴的原理之后,我就开始试验了几个压制情绪的法阵。我原本想要在自己身上做试验,被师兄可怜巴巴的神情打败了,于是只能在师兄身上做试验。
我在师兄身上画下法阵,然后猛地抱住了师兄。师兄迟疑了片刻,回抱住了我。
失败。
我重新在师兄身上画下法阵,看着师兄一副“我已经准备好了”的神情,踮起脚尖,在他的侧脸轻轻印下一吻。师兄宽厚的掌心,一只托住我的后脑,另一只扶住了我的腰。
失败。
我又研究了许久失败的原因,将改良后的法阵,第三次画在师兄的身上,抬眼看向师兄,见他一副“这次又是什么惊喜”的神情……
失败。
人体本身就是由三魂七魄、七情六欲组成,要想压制感情,谈何容易?
“还是不行,甚至,我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怎么办,师兄,我若是完不成这个法阵,我们就进不去……”
太阳已经落山,师兄用法阵在面前升起一个火堆,在夜幕中“噼里啪啦”地作响。
火光摇曳,就像是困扰我的七情六欲在张牙舞爪。
我挫败地伸手烤着火,后背懒懒地靠在师兄的身上。
“别急,小倾。里面有白雪,她带着【天仲源元】,普通妖物,都不会是她的对手。我们还有时间。”
师兄为我拆下发髻,将头发拢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不让一根发丝落地,沾了灰尘。
“可是,我刚刚的三个法阵,先是封印了你的触觉,第二次然后又封印了你的回忆,第三次,甚至封印了你的思考,可是……”我挫败地摇摇头,靠近师兄的怀中,“连思考都封印了,剩下的只是本能,可是,却还是无法封印七情六欲。这样的话,根本过不去那毒瘴。”
我摇着脑袋,又弄乱了师兄刚刚为我理顺的发。
师兄不厌其烦地重新拢好我凌乱的发,提议道:“那,若是,我们不呼吸,直接憋着一口气,穿过去呢?”
“不行,根据王老板给的信息,我们距离镇子,至少还有三公里,三公里,不可能一口气都不换。”
“三公里……【关地】的极限是一公里,而且落点并不准确,需要数次调整方位,这样,很难避免换气。”师兄沉吟了一会,又问:“煊方如今已经恢复,不如让煊方带着我们飞过去。”
“不行,煊方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师兄,你可别忘了,在那子佛众人眼中,你可是新婚燕尔,家有娇妻,甚至将她一起带到了与英子佛的战场上。如今,战事紧俏,娇妻孤身一人在前线,你身为大将军,却骑乘火龙,出现在这块偏僻山区,有心人一定会前来调查,到时候,我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想起那个冒牌货,心里略微有些烦躁。
我伸出手指,绕着耳边的碎发,假作漫不经心:“虽然月刑逃走,回到天罚协会之后,根据我的住址,一定能查到,魔剑【天仲源元】,是【驭傀】的一名天语师,仙笑水的天罚之力。但是,我的身份信息,处理的很好,他们绝不会追查到我仙倾抚的身上。但若是有人发现,我们在一起,那再往下探,我的真实身份,早晚被他们挖出来。”
“便是知道又如何,区区天罚协会,我孤身一人便能淌平,更何况,我们还有师父……”
“师父吗?”我想着当年那个,毫不犹豫喂我吃下大司蛊虫卵的人,鼻头渐渐泛酸,“师父不过是将我当做是你的磨刀石。也许,他会看在你的面子上,与天罚协会为敌,但他绝不会为了我,与王室为敌。”
“王室?为何会与王室为敌?”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这件事,还是缚歌告诉我的。”
“缚歌?”师兄挑了挑眉,语气略有些僵硬,“就是那位【决定者】,赫缚歌吧?说起来,你们缘分还真不浅。我记得,当年你拜师仪式那日,他送了你一株封印草。如今,你为了复活秘籍,加入了【驭傀】。你对他的称呼如此亲密,怎么,同他关系很要好吗?”
“师兄,我说正事呢,你可别岔开话题!”我听出师兄酸溜溜的语气,反将他一军:“这事,等日后,你将你府中那位仙夫人的由来告诉我,我再仔仔细细地告诉你,我和缚歌之间的事。”
“我同她,我们……”缉天銮原本想立马撇清和那个冒牌货的关系,可是突然想起,在记忆珠修改了自己的记忆之后,自己意识中错误地认为爱着那个冒牌货,倒是亲了她几次……
虽然记忆珠这事,是小倾做的。但是那时候,小倾也失忆了,自己也不该将这些怪到她身上,也不舍得。
所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我注意到师兄的不对劲,又往师兄的怀中扭了扭:“刚刚说到,师父不会为了我与王室为敌。这件事,是缚歌发现的。师兄,你还记得,年初那会,那子佛盛会,邀请【驭傀】前去守卫王都吗?”
“自然记得。”师兄点点头,然后下巴轻轻落在我的头顶。
“那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约你在哨塔相见,用真言珠试探你?后来真言珠碎裂……”
“小倾,我那时,真的没有半句谎言!”师兄想起这回事,急忙握住我的手,生怕我不信他。
我捏了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知道,我恢复记忆之后,才意识到,是我自己说了谎。也不能算是说谎,那时,我的一半魂魄,并不知道另外一半魂魄所经历的事情,但是没想到,真言珠竟然探到了我的另外一半魂魄的记忆,因此判定我说了谎。那时候,我从你手边接过真言珠,真言珠因为探测到我说谎,所以才会碎裂在我手中。”
“后来,我情绪不稳,冲去冰原,想要找小珏问个清楚,你也跟着我去了冰原,对吗?”
那时,我并不知道,师兄原来也跟着我去了冰原。
不过,后来,缚歌在告诉我王宫之事时,提了一句,大将军缉天銮那时不知去向。
想到自己后来,在冰原上找到了师兄,我猜,当时师兄一定是不放心我孤身入冰原,前去追我了。
只是路上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脚步,竟然还身受重伤。也许,是他大意之间,被海魔兽偷袭了。毕竟那时候,师兄的天罚之力【焚龙】不能成形,煊方也在养伤,师兄的实力大降。
“是。”缉天銮突然想起,那天在冰原上,被困在一个奇怪的结界之中,还有那奇怪的女声,说的那些话,自己至今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时候,海魔兽突然爆发了。而原本应该守卫王都的【驭傀】众人,因为听说了我的失踪,急忙寻找我的下落,影响了王都的布防。而原本应该是王宫最后一道防线的师兄,也突然不知去向了。”
“在守卫力量混乱,海魔兽又突然爆发的情况下,王位上的那个人慌了,而在乎这位傀儡的人自然更慌。他们用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才将那人推上王位,自然不会任由他出事,否则,多年筹划就会白费了。”
师兄与我十指相扣的手似乎有一瞬间想要收紧的僵硬,又堪堪停下了。
“也就是说,那种混乱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保护兰熙岳的人,就是在背后为他出谋划策,扶他上王座的幕后主使。”
缉天銮听到这里,突然想到。
是啊,尽管当时凤阙出了事,为何不是兰极兴重新登上王位,而是伪装成兰无关的兰熙岳即位。
那些朝堂上的大臣,个个老奸巨猾,不像是一般民众一样懵懂无知。兰无关谋逆之事,他们都知道。
一边是作风不正、想要杀害自己父王篡位的兰无关,一边是统治那子佛二十多年,一步步扶持那子佛成长为佛地第一大国的兰极兴。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重新拥护兰极兴上位才对。
可是,偏偏所有朝臣一边倒地,拥护兰无关上位。
这种遍布朝野的话语权,可不是安王一个闲散王爷能做到的。
所以,兰熙岳背后,真的还有人!
缉天銮紧紧皱起了眉。
这么想的话,那么,将王都所有情况传给兰熙岳,以小倾之死设计陷害凤阙的人,还有那种特殊的对天穴的毒药,必然也是幕后之人提供的。
还有,将兰熙岳培养成一名屠龙级天罚,一定有巨大的财力堆砌。
还有,那本复活秘籍!兰熙岳说,安王曾经参与争夺。自己就以为,兰熙岳之所以猜到凤阙收集心脏,而不是别的,只将毒药,藏在他安排的甲级天罚心脏之内,是因为安王知道复活秘籍的内容。
可是,安王既然都没有得到过复活秘籍,又如何知道?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兰熙岳背后的人,知道,甚至拥有,其中一本复活秘籍!
缉天銮背后发凉,似乎汗毛都在颤栗。
明明有这么多的破绽,但是自己却从未深想……
“本来他们的护卫也是极其隐秘,但是,【驭傀】正巧有一位称号天罚,【紫皇女】,紫衣。紫衣的天罚之力是【七罗皇殿】,并且已经是屠龙级天罚之力,孕育出了器灵,还是七只器灵。其中,有一只橙色器灵,拥有千里眼与顺风耳,所以,紫衣发现了,那最混乱的时候,王宫中突然冒出来了一股力量,来自,天罚协会。”
“而且,她当时试探过师父,师父,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师父,知道,背后一直扶持兰熙岳的人,是天罚协会。”
我顿了顿,让师兄慢慢接受这些。
师父是何时知道兰熙岳与天罚协会有联系的?
师父,是否已经默认,天罚协会现在已经在背后,支配这个国家了?
甚至,往坏处想,是否从一开始,师父就是天罚协会的帮凶之一,帮助兰熙岳害死阙哥哥,给兰熙岳一个顺理成章登位的理由?
但我离开王宫已经太久了,这些不过都是我的猜测。
师父到底对我有养育之恩,师父的所有选择一定也有他的原因。
只有天罚协会,一次又一次伤害我心中在意之人!
我绝不饶恕!
我抹去眼角的一滴泪,继续说:
“后来,紫衣将这件事告诉了缚歌,缚歌知道我过去可能与王宫有些关系,又将这件事告诉了我,让我提前防范,以防露出马脚,被人发现了【失败者】的身份。”
“现在,恢复记忆的我,又听你补充了我离开之后,王宫发生的那些事,一切都连起来了。”
“是啊,一切都连起来了。”师兄的下巴离开了我的头顶,想是他抬起了头,欣赏着天空上高悬着的,这弯弯的月牙。
我感受到他的自责,想安慰他,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策划多年的阴谋,天罚协会行事滴水不漏,若不是根据已经发生的一切推导,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自然也无从预防。
就算是堵了他们的一条路,他们还会自己寻找下一条路。
所以,阙哥哥的死,根本无法避免。
可是,话到嘴边,我却说不出口。
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直在想,如果不是这样,如果是那样,现在的阙哥哥,是否还是那个会在腰间挂着做成小裙子模样护身符的傻呼呼的太子殿下。
朦胧月光与摇曳火焰的交织中,我抬头,看见一滴泪无奈地从师兄的眼角滑落。
我转过身,跪坐在师兄的身前,双手托住了他的脸,亲上了师兄滑落到嘴角的那颗泪珠。
师兄愣住了,我猜,他肯定在想,这颗泪珠滑落的地方不到位。
第二百八十章 进金山镇,天罚神隐
于是我偷偷往右边磨了磨,对准了师兄的唇。
缉天銮一切心思都在两人唇齿相接之时停止了。
他只希望这一刻,时间过得再慢一些。
但他还没来得及将等了三年的这一刻铭记在脑海,就突然失去了意识。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缉天銮看着面前的仙倾抚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湛蓝的眼瞳闪着金色的光,在月色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心沉到了谷底。
“你……”
“醒了?醒了就起来吧,用我之前教你的法阵,叫醒她。”说着,仙倾抚站起来,让到了一边,露出了身后一个躺倒在地上的姑娘。
这个姑娘看起来十四五岁,十分年轻,身上的衣衫是粗布麻衣。
缉天銮一愣,然后撑起身来,借着月色,打量着四周。
身后不远处,似乎就是迎春花从,而另一边,则可以隐约瞧见镇子上建筑的轮廓。这个镇子看起来非常繁华,房屋一间靠着一间,但是似乎又异常安静,连个更夫都没有,别说是这么繁华的镇子了,就连之前路过的西渡村,都有更夫。
“我们这是……进来了?怎么进来的?”
仙倾抚一脸你好傻啊的表情,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既然知道了这花香毒瘴的原理,我无心无情,自然能安然度过这毒瘴。只要我能保持清醒,就不会两个人一起晕倒、以至于毫无防备被隐藏在暗处的妖物偷袭。至于师兄你,我将你敲晕,使你的呼吸减弱,减少吸入的量,迅速背着你穿过这片迎春花从,然后再用【褚啬】储存的魔力,画下之前我所研究出的唤醒法阵,将你从梦中带出。”
仙倾抚挑挑眉,似乎在说,这么详细的解释,你应该明白了吧?
缉天銮还没能从之前那个吻回过神来,但是,面前的小倾,俨然神魂已经再次苏醒了。
缉天銮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那个倒在地上的姑娘身旁,按照仙倾抚所说,在她的身上画下法阵,唤醒了她。
那位姑娘睡醒,抬起了头,透过月色,仙倾抚和缉天銮都注意到了方才姑娘贴着地面的半张脸,竟然有烧毁的伤痕。
“天还没亮,我怎么会醒……啊!你,你是何人!”小姑娘注意到了面前的缉天銮,吓得往后爬了几步,但是似乎看清了他只是个普通人,并非妖物,才定了定神。
“哦?天还没亮,你为何不会醒?”仙倾抚听到小姑娘的这句话,从缉天銮的身后冒了出来。这小姑娘,明显就是镇子上的人。一开始自己以为,外面的妖物如此狡猾,又有花香毒瘴围绕,这个镇子已经是一座死镇。可是后来,自己让白雪先行进来探查情况,白雪却迟迟未归,那么这镇子里应该还有活人。
现在,又听这个小姑娘说,不到天亮不会睡醒……
看来这镇子上,隐藏的秘密还不少。
姚珍珍看着缉天銮身后又突然冒出了一个人,从一开始的惊魂未定,又转变为有一些惊喜。
面前这两个人,虽然月色朦胧,并不能看清他们的脸,但是,入了夜却不在屋内睡觉,那么这两个人,肯定不是镇子上的人。
“请问,你们是怎么进入镇子的?”姚珍珍犹豫了一下,选择先试探一下两人。
“走进来的。”仙倾抚嫌弃地撇了撇散落的碎发。背着一个大男人,头发难免弄乱。
缉天銮见状,默默走到仙倾抚的身后,为她挽起青丝。
姚珍珍:“……”
“他,”仙倾抚又指了指身后的缉天銮,“我背进来的。”
姚珍珍:“……”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啊喂!
“走进来之后……呢?”姚珍珍决定问得更详细一些。
“然后叫醒了你。”仙倾抚轻笑。她看出来了这个小姑娘在套她的话。
目前情况不明,不知道这座镇子里的“人”,到底是什么立场。
毕竟,在这么诡异的环境中还能存活,很难不怀疑,他们已经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妖。
比如之前火夏山上,将灵魂出卖给食心魔的铁眉。
毕竟,自己暂时无法施展术法,天罚之力又不知道被剑灵拐去了哪里,现在的自己,真就是个弱女子,身后还有一个随时等待着自己落难然后出手相救的师兄,不保持警戒不行啊。
姚珍珍:“……”
救命,面前这个女的怎么肥四?她能不能正常回答自己的问题?
“你们是从迎春花的那一面过来的吗?”姚珍珍咬咬牙,先详细解释了一下这片迎春花,“这些迎春花,将我们金山镇与外界隔绝,所有人吸入了迎春花散发的香气,都会陷入沉睡,然后被妖怪杀死。你们,没有睡着吗?”
“也许睡着了吧,睡得比较浅,听到你打呼噜,又醒了。”
仙倾抚说完,皱了皱眉。这花香果然对自己还是有一定影响的,这神魂都会开玩笑了,很丢人啊……
“咳,刚刚是缓和一下气氛……”仙倾抚改口道:“我们是天罚,受西渡村的人之托,前来解救金山镇。话说,这迎春花毒瘴虽然很难对付,但是迎春花花期并不长,等花谢了,不就没事了吗?”
“我也不知道,这些迎春花,是二十天之前突然长出来的。等迎春花凋谢,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花……”姚珍珍害怕地缩成一团,乞求地看着仙倾抚:“而且,镇子上的大家,他们都疯了……他们完全沉迷在梦里,已经有很多人,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姚珍珍跪在仙倾抚的脚下,攀着仙倾抚的裙摆,央求道:“天罚大人,求求你,救救我,我今晚没做梦,我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做梦了!昨天是我运气好,没有轮到我,可是今天晚上再不做梦,可能我明天就会‘神隐’了!”
“‘神隐’?做梦?不做梦会怎么样?”
“梦神……祂让我们这么称呼祂……梦神大人,每晚都会来检查大家的梦境,若是有人不做梦,梦神大人就会让他‘神隐’,第二天,就会消失,然后再也不会出现,连尸体都没有……不过,梦神大人说,祂很宽容,每天晚上,至多只会让一个没有做梦的人‘神隐’,那些运气好的,没有被祂选中的,都会选择到迎春花从旁边,摘下一朵迎春花吃下,这样晚上睡觉就很容易做梦了。可是,这迎春花只是花香都带着毒,直接吃下更是剧毒无比,有的人甚至会一直沉睡不醒,直到饿死。”
姚珍珍觉得,面前的这两位天罚绝对不是普通人。
一周前,也有四位天罚来了这金山镇。但是,他们不是穿过这迎春花丛进来的,而是乘着坐骑飞来的。然后,三天,“神隐”了三个。
姚珍珍自然觉得,能够克服迎春花带来睡意的天罚更厉害一些。
更何况,自己方才可是吃下了迎春花,竟然能被这两人唤醒……
“原来如此,‘神隐’,真是有意思。师兄,你觉得呢?”
缉天銮也细细思考了姚珍珍方才的话,然后问道:“你见过梦神大人吗?”
“见过,镇子里的每个人都见过。就是有了迎春花丛的那晚,梦神大人出现在每个人的梦里,然后对我们说了那些话。”
“只是梦里见过,那也没有办法根据妖气追踪……”
“师兄,莫要先入为主。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位梦神大人,是妖。”
“小倾,你觉得,他可能不是妖?”
“穿越了迎春花丛,进入镇子以后,我没有感觉到一丝妖气。又或许,祂是妖,只是比较谨慎,躲在远处,所以我才察觉不到。但是,祂为何只是带走不做梦的人……师兄,有什么妖是食人梦境的吗?”
“食梦貂,专食梦境。可是,似乎又有点对不上,通常,梦境被吞食,应该是醒来之后不记得自己有梦才对。可是方才听她的描述,镇子里的人睡醒,都确认自己前一天做了梦。”
“而且,只是一晚不做梦,就会‘神隐’,似乎也有点不合逻辑。如果妖物真的吞食梦境,就应该留下他们,等他们有一天做了梦,就又可以吞食了。”仙倾抚看向姚珍珍,“你不要怕,我会守在你身边,再强大的妖怪,也不会接近我而我却毫无察觉。我倒要看看,这梦神大人,今晚会不会来。”
“谢谢,谢谢两位天罚大人。大人旅途辛劳,不如先和我回寒舍歇歇脚?我的父母,都‘神隐’了,如今,只剩下我与表哥相依为命了……”
“那走吧。”仙倾抚点点头,拿出【褚啬】画下一个照明术法,跟着姚珍珍回家。
姚珍珍见这位女天罚,法阵挥手就来,心中更是安心了许多。
……
“原来如此,”仙倾抚喝了一口热茶,又吃了一口芡实糕,连连点头,“我就说这镇子晚上怎么如此安静,原来,一到夜里,迎春花香就会遍布全镇,所有人都会因为毒瘴,进入睡眠。”
“是。”姚珍珍也吓得睡不着。更何况,那“神隐”悄无声息的就能让一个大活人消失,她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若是今晚真的不幸轮到自己,她也想看看,自己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对了,姐姐,七日前,也有四位天罚进入了这里。”
“哦?”仙倾抚听到还有同行,来了兴致,“看来,这梓乐也并非对自己的辖区管理不善,而只是能力不足罢了。”
“噗。”
怎么办,自己这师妹,由于无心无情,说话毫无顾忌,倒是多了点反讽能力在身上。
这似乎,也很有趣?
缉天銮苦中作乐地想着。
“是啊,姐姐,那四名天罚……真的是一言难尽!当时,镇子上很多人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但是不敢对他们说出实情,毕竟,谁也不知道晚上,梦神大人会进入谁的梦境,万一梦到自己对天罚说出真相,那就倒霉啦!”姚珍珍摆出一副摇头叹息的模样,接着道:“谁能想到,这四个天罚,查了一天,竟然什么都没查出来!镇子里多出来那么多空屋子他们看不见吗!!!然后,到了第二天,竟然有一名天罚‘神隐’了!”
“哦?”仙倾抚听到,连天罚都“神隐”了,挑了挑眉。
重点不是天罚死了,而是天罚“神隐”了。
作为筝社的天罚,都是刀口舔血活下来的,战斗能力与警觉能力都是首屈一指的。竟然能让一名天罚,悄无声息地消失,不留下一点痕迹……
“是啊!就那么消失了!然后,其余三名天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他独自调查去了,又开始全镇子寻找他,就这样又过了一天,第三天睡醒,三名天罚又少了一名,只剩下两名了。”
“哈?”仙倾抚大胆地猜测了一下,“不会第四天睡醒,只剩下一个,第五天睡醒,一个都不剩了吧?”
姚珍珍咽了口口水,缓和了一下自己恐惧的心情:“第四天睡醒,确实只剩下一个了,但是,到现在,过去了七天,那最后一个都还没有‘神隐’。”
“这么看来,梦神大人明显是知道了有入侵者,专门针对他们了。梦神大人不是说,每天只会‘神隐’一人吗,连着三天都是那几个闯进来的天罚,那三天,镇子上没有其他人‘神隐’吧?”
姚珍珍回忆了一下:“确实没有。”
“那不对啊,那为何最后那一个,也没有‘神隐’呢?这些天罚有坐骑,想走就能飞天离开了,梦神大人如果想守住这个村子的秘密,不应该留下活口啊。”
“似乎是有坐骑的那个天罚‘神隐’了,最后留下的那个天罚,没有飞出去的能力,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镇子里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姚珍珍红着脸低下头:“表哥心善,偷偷去见过他几次,还给他塞了食物。”
第二百八十一章 再遇凤阙?甩锅白雪
“那你表哥人确实不错……”仙倾抚想起这几日盘缠用尽,吃食简陋,又啃了两口手中的芡实糕,觉得这家兄妹都是好人。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客栈老板的托付,毕竟,小龙还在他家白吃白喝,若帮不上忙,那真是有些羞愧。
”对了,珍珍,你认不认识王大龙?从西渡村来这里的。”
“大龙哥?我当然认识啊!他在这里做水产生意,从前,娘亲……常带着我去买他的鱼。现在,大龙哥也常常在溪水边捕捞,有时候会特意送条鱼给我和表哥吃。表哥有时候去林子里能捡到被花香迷晕的野兽,也会喊上大龙哥一起吃。”
哦?那可真是巧了。
“他没事最好不过,我们此次前来,主要就是保护他,当然,我这人很讲究缘分,既然遇上了你,我也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等天亮,我们便去寻他。”
仙倾抚推开窗,看向已经鱼肚白的天空。
她画下一个传音法阵,静静聆听着镇子里的动静。
果然,如同姚珍珍所说,卯时过半,各户人家同时传出了响声。
“师兄,你动作快,麻烦你跑一趟,将王大龙接来。”
缉天銮点点头,走之前还不忘帮仙倾抚补充满【褚啬】的魔力。
仙倾抚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缉天銮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
估计,仙倾抚想救的,不是整个镇子,而只有王大龙与姚珍珍二人。只是带两个人出去,对于仙倾抚来说还是十分容易的,反正仙倾抚无心无情,吸入花香也不会昏睡。但是,若是要彻底破解镇子里的谜题,解开“神隐”之谜,揪出幕后黑手,怕是要耗费不少时间。
其他人如何,仙倾抚不会关心,毕竟,她是魔神……
而且,缉天銮能够隐隐察觉出仙倾抚的急躁。她似乎非常急于复原自己的神魂,又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
仙倾抚早在姚珍珍的屋子周围布下结界,缉天銮才放心去寻找王大龙。但是,缉天銮前脚刚走,结界就有被撞之迹。
仙倾抚警惕地站了起来,对姚珍珍说:“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看结界波动,冲击结界的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全镇的人都是刚刚苏醒,是谁一醒就急冲冲地来闯一个姑娘的闺房?
姚珍珍突然想到了什么,也急忙站了起来:“姐姐,可能是我表哥来了。我虽然没跟他说我没有做梦这件事,但他应该就是担心我,所以赶过来看看。”
仙倾抚点点头:“你表哥挺关心你的。”
仙倾抚推开门,让姚珍珍跟在自己的身后。
然后一眼望到院子外的人,仙倾抚顿住了。
身后急切想见自己表哥的姚珍珍一时没有刹住脚,撞在了她的身上。
姚珍珍轻声痛呼:“诶哟!”
院外那人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放下了心,但又担心表妹情况,急忙唤道:“珍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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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你……你这人!你这个人,怎么不讲武德!!!”离高远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这个坐在剑上、浮在空中的白巫,心里又惊又恨。
“都说了,我叫白雪!”白雪轻身,跳下【天仲源元】。
昨天,白雪和他实在说不通,干脆敲晕了他。但是没想到,【无穷图】这个法阵,即使敲晕对方,也不会失效,白雪学习的是巫术,对于术法,确实不是十分了解。
白雪又想叫醒他,可是不管白雪怎么叫,离高原始终不苏醒,白雪没办法,只得在他身边,等他醒来。
“正邪不两立!我管你叫什么!还有,我身上为何剧痛无比!你不仅将我打晕,还趁我昏迷,对我施刑?!你这邪物,要杀要剐,你尽管来!”
“你昨夜睡着之后,梦游,想要跳井,我为了拦住你,下手重了一些,又不是故意揍你的。”
“梦游?跳井?怎么可能……”离高远看着白雪,一脸“我不信你”的表情。
“我哪知道,你自己有梦游的恶习你自己不知道?”
离高远愣了愣,他哪有这种习惯……
不过,根据这白巫所说,自己睡着之后,不自觉梦游……那么自己的那三个伙伴,是否也是因为睡着之后梦游而消失……
“我劝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白雪曲起食指和中指,扣了扣身后的【天仲源元】,“它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再不解开阵法,你手中的天罚之力,就别想要了,日后你再继续苦修个十年八年的,运气好的话还能成形。”
离高远好好睡了一晚上,原本觉得和这个白巫的对战,自己又行了,但是看着白雪背后的【天仲源元】,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行吧……
“你别急,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你昨天守着我睡了一晚上,也没有伤害我,我相信你和这镇子上的妖物不是一伙的。”离高远见白雪有动手的迹象,赶忙说道,“你既然能进金山镇,想必也出的去,能否拜托你,帮我传递消息回筝社梓乐,请他们多派一些兄弟过来支援,我们小队四人,已经折了三人了……这里的妖物,绝不简单!”
“不能,我们急着赶路,谁有空帮你传递消息。”
白雪一口回绝。
离高远满眼的期待,被白雪一句话狠狠敲碎。
不过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要怪,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离高远反握【图穷】,画下阵法,将【无穷图】解开:“你走吧。”
白雪见桎梏已除,急忙感受了一下仙倾抚的状态。
这时,【天仲源元】突然安定了下来。
仙倾抚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
在自己被困入【无穷图】的期间发生了什么吗?
不过,安然无恙就好。
不仅如此,她还察觉到,仙倾抚距离自己非常近,想必,她与缉天銮二人,都已经进入金山镇了。
白雪歪着头,对离高远道:“去梓乐传信是不可能的,不过,何必舍近求远?这镇子里,已经有两名屠龙级天罚了,需要我带你去找他们吗?”
离高远闻言,抬起了头:“此话当真?他们是谁?你之前不是说,你要赶去镇子外救人吗?”
是一副惊喜又不敢相信的模样。
毕竟,屠龙级天罚,实在是太少了。
梓乐就只有两名屠龙级天罚。
而这里地处偏僻,竟然同时出现了两名屠龙级天罚?
离高远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原本是要救人的,没想到,在你的这阵法里关了一夜,他们已经破了外面的毒瘴,进来了。”白雪一脸嫌弃地望着离高远,仿佛在说,都怪你这个拖油瓶,“不过,此刻街道上人来人往,我这幅样子恐怕会吓坏百姓,我捏个诀隐去身形,你拽着我的衣袖,跟着我走吧。”
离高远方才还是一副与白雪绝无交集的模样,这会已经巴巴地拽上了她的衣袖。
不过,白雪刚准备出发,突然感受到了仙倾抚的召令,整个人如同牵着线的风筝一般,被【天仲源元】拖着往仙倾抚的方向飞去。
……
二十息后——
“呕——”离高远双腿瘫软在地,双手颤抖地撑在身体两侧,对着地面干呕。
白雪嫌弃地往旁边站了站。
看到身侧仙倾抚的神色不太对劲之后,又往后面挪了挪。
仙倾抚此刻,正举着【天仲源元】,剑尖直指她身前站着的那个男子。
那男子被她用剑指着,眉头紧锁,眼神中有些愤怒,又有些探究:“你是何人,为何在我表妹屋中!我在镇子里,从未见过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哥,你不要担心,昨晚是这位姐姐保护了我!”
仙倾抚身后钻出一个小女孩,她绕过仙倾抚,走到那名男子身侧,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
这女孩转过身来之时,白雪看见她的右半边脸上,满是骇人的伤疤。
只见女孩挡在了男子身前,对着【天仲源元】:“姐姐,他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我的表哥,乔毅琛。”
白雪感叹了一声,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但凡是认得【天仲源元】的,没人敢被它的剑尖直指。
不过,白雪又感叹自己这剑灵做的很不到位。
那小姑娘的鼻尖,几乎都要贴在【天仲源元】的剑尖之上了,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仅仅是一缕残魂,就能将这神器控制的如指臂使,看来,这【天仲源元】,真的是魔神的本命武器。
不知道仙倾抚的神魂修复完毕之后,这世间,是否会如那预言所说一般……
就连白雪都听说过关于魔神与魔剑的预言,魔剑与神剑的故事,在那子佛,可以说是家喻户晓。
有堕魔之天使,淋血为狱,厉鬼嚎哭。
白雪开始担忧自己的前途了。
若是仙倾抚真的能统一佛地那还行,不然,她作为魔神,肯定要被各方正派人士追杀,到时候,【天仲源元】也难逃被封印的命运,那自己岂不是彻底失去自由了……
不对不对,现在可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仙倾抚现在无心无情,为什么会对着一个普通人,魔剑相指?
“姐姐……”那女孩见仙倾抚的眼神,与昨晚完全不同,但她也看不懂,那眼神里究竟包含着什么,那双湛蓝的眼眸,似乎盯久一些,就会沉溺其中,失去自我……
仙倾抚举剑的右手没有动,左手拿出【褚啬】,对着姚珍珍画了一个阵法:“你再仔细看看,面前这个人,真的是你的表哥吗?”
姚珍珍只觉得眼睛突然变得更加清明,甚至在看向面前这柄剑的时候,似乎在剑身上,看见了许多痛苦嚎哭的厉鬼,想要挣脱什么束缚,却脱离不开。
“啊!”姚珍珍被吓得双腿一软,差点摔倒,他身后的男子适时地扶住她,对着仙倾抚指责道:“你对珍珍做了什么!”
仙倾抚看向他,似乎又不想看他,迅速撇过了脸,催促着姚珍珍:“你抬头,看一看扶着你的人,是你的表哥吗?”
姚珍珍见她认真的样子,又听她提的问题十分诡异,一时间以为是妖怪扮作了自己表哥的模样来蒙骗自己。她急忙抬头望去,正对上乔毅琛望向她关切的目光。
姚珍珍看看乔毅琛,又看看仙倾抚,迟疑地说道:“是啊,他是我的表哥,乔毅琛。”
就在这时,银光闪烁,缉天銮用术法【关地】,带着王大龙赶回了姚珍珍家。
刚刚站稳,便看见仙倾抚举着【天仲源元】指着两人。
缉天銮顺着【天仲源元】望去,乔毅琛正好抬头,惊诧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家中的两人。
“凤、凤阙!”
缉天銮惊呼出声。
白雪挑了挑眉。
离高远趴在地上吐着。
王大龙趴在离高远旁边一起吐。
仙倾抚举剑的手有些不稳。
姚珍珍与乔毅琛二人,满脸疑惑。
缉天銮喊出声之后,便意识到了不对。
面前这个男子,虽然长得和兰凤阙一模一样,但是他的气息、眼神、仪态,分明又不是凤阙。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有一个长得,和兰凤阙一模一样的人?
还正好,在这个处处诡异的金山镇,被他和小倾遇见?
“师兄,回来的正好,你也试试这个法阵。”
仙倾抚说着,也将刚刚画在姚珍珍身上的法阵,画在了缉天銮身上。
缉天銮一眼看出,这是识破幻象的术法。
他看向乔毅琛,然后皱着眉,摇了摇头:“并非幻象。”
仙倾抚闻言,收了剑。
“抱歉,我们初来这座镇子,这里处处诡异,我们不得不谨慎行事,吓到你们了。”
姚珍珍拍了拍胸脯,长出了一口气:“呼……真的吓死我了,姐姐!姐姐,我刚刚看你的剑……”
“哦,这是那位姐姐的剑。”仙倾抚知道那个能够识破幻象的术法,让姚珍珍看破了【天仲源元】的真身,立马甩锅给白雪,将【天仲源元】抛向她。
白雪抽了抽嘴角,心中摸摸吐槽:合着就因为我外貌奇特,什么奇特的锅都甩给我是吧?
第二百八十二章 师兄小倾,义兄小水
但无奈,那【天仲源元】分明直接融入白雪的身体里,消失不见。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就是白雪的天罚之力。
除了离高远。
白雪初被困,向他苦苦解释之时,就说过,自己是剑灵,【天仲源元】融入她的体内,也可以理解了。
更何况,方才那看起来年十七八的姑娘握剑的架势,分明更像是这柄剑的主人。
想到这里,离高远不禁想要偷偷看看,这传说中的魔剑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但他偷偷望过去的目光,被仙倾抚捕捉到了。
仙倾抚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身后两个趴在地上呕吐的人。
其中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身上一股鱼腥味的人,明显就是王大龙了。
但是那穿着一身劲装、衣服裹出的肌肉形状、明显是常年练武之人才有的体态。
仙倾抚看像白雪,眉毛往离高远的方向歪了一下:“你带来的?谁啊?”
“呃……”白雪被仙倾抚一问,突然懵了。
白雪只知道离高远是一个筝社天罚,和仙倾抚可以算是同行。
但他叫什么名字,自己都不知道呢。
于是白雪转过去,问道:“你是谁啊?”
乔毅琛和姚珍珍也望向离高远。
缉天銮也转过身来,看向他。
离高远:“……”
这时,他看向了缉天銮,认出了他,同时,缉天銮也认出了他。
“离高远?”
缉天銮这一呼出声,仙倾抚也突然想起了这个人。
九年前,她确实见过他一面。
在拜师大礼之上,离高远以【相思膏】为彩头,和师兄比武。
仙倾抚看了缉天銮一眼,缉天銮回望她,明白了她什么意思。
离高远作为天罚协会管理下的筝社天罚,肯定也是知道魔剑【天仲源元】的,想必已经认出了刚刚仙倾抚举着的剑是【天仲源元】,这时候,缉天銮就不能暴露仙倾抚的真实身份了,否则,万一离高远传出消息,那么针对仙倾抚的追杀,就会永无止境。
缉天銮心中明了,但离高远不明白啊!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梓乐,身为镇守国家西陲的筝社,自然知道,那子佛正与英子佛开战。然后,大将军缉天銮,在被英子佛设计欺骗之下,已经消失一月有余。
据说英子佛有人对大将军缉天銮说,能治好他的火龙坐骑煊方的伤,况且,英子佛是兽人国度,说的话有可信之力,缉天銮这才闯了龙潭虎穴。
军中将领见大将军好几天没有露面,让其副官何冰去将军府探听情况,大将军的妻子才告诉他,将军被英子佛的人带走了。
而后,何冰等人虽然忧心,但是不敢声张,可没想到英子佛原本都有兵败退守之意,竟然又突然举兵反攻。
众将领大怒,怒斥英子佛欺骗大将军、不守信用,让英子佛交出大将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据说此事,连兰帝都知晓了,一度想要御驾亲征,结果被众朝臣拦下了。
如今,边关局势愈发紧张,他们这个小队原先有九人,但是有五人都去了边关御敌。
可是,那传闻中已经遇难的大将军,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山脚下的小镇子上?
而且,似乎,还是与那魔剑之主在一起?
前段时间,梓乐也收到了天罚协会发出的檄文,说魔剑【天仲源元】时隔三年,再次出世,其主人正是伪装成普通天语师、混入【驭傀】的仙笑水。
只是,天罚协会给出的仙笑水的影像,那面容长相似乎和面前这个姑娘并不一致?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不是自己四天没睡觉,已经神志不清了啊!
得了脸盲综合症?
离高远发愣之时,仙倾抚也与白雪对上了眼神,达成了共识。
仙倾抚先一步走上前去,先发制人。
之间她突然从衣袖中抽出毛笔【褚啬】,对着离高远画了一个法阵。
动作快到,离高远连笔尖的残影都来不及捕捉。
离高远脸色一白,心想,完蛋了,这魔女肯定要杀了自己灭口!
完了,全完了,兄弟四人进入这镇子,从未想过,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留……
不过,筝社里的大家大多是孤苦无依,也没有可以诉说遗言之人。
那没事了。
死就死吧。
离高远突然觉得自己浑身轻松,呕吐感和疲惫感都消失不见。
看来传闻不虚,自己前世真的是天使啊,如今身死,灵魂归位,升上佛天,佛天果然是好地方啊,让人感到浑身舒适……
“舒服吗?”
离高远听见一个女声问他。
他不禁回答道:“舒服……”
不对……
离高远睁开了双眼,看向了面前这个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女孩。
“我、我没死?”
“为什么会死?”仙倾抚像是看了一出好戏一般,调皮地笑着,“我画下法阵驱散了你们二位身体上的不适感,其他的,这位公子,不知是否可以提供一个议事之所?”
仙倾抚站起身来,看向乔毅琛,起身的一瞬间,右手又顺手画了一个法阵,清理了地面上的污秽之物。
离高远看着仙倾抚露出的这一手,心里大为震撼。
不愧是魔女,这画阵速度与精细程度,就连梓乐社长都不可相提并论。
乔毅琛点点头,引着众人来到议事厅。
白雪看着这么大的家宅,心中不禁有些唏嘘。
这么大的屋子,从前一定住了许多人吧,可是,根据自己察觉到的气息,如今这府邸当中,只有自己这些人了。
如今,只有这兄妹两人了吗?
既然如此,还不如换一个小点的屋子,不空旷,也不会如此寂寥。
……
众人来到议事厅,仙倾抚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两个主位之一,同时对缉天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在另一个主位。
没想到缉天銮却摇摇头,坐到了仙倾抚下手的第一张客位——这里距离仙倾抚更近一些。
仙倾抚无奈地瘪了瘪嘴,然后等众人一一坐定。
离高远选择坐在缉天銮的身边,乔毅琛、姚珍珍和王大龙坐在另一侧的客位,白雪身为【天仲源元】之“主”,坐在了另一个主位。
离高远的眼神在白雪、仙倾抚和缉天銮之间逡巡。
一个是魔女,一个是成名已久的【焚业源】,还有一个,狐假虎威的剑灵。
这等配置,自己还愁逃不出这座镇子吗?
稳了啊!
仙倾抚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大家好,不必紧张,我叫仙笑水,这位是我的义兄,我们二人都是天罚,此次前来金山镇,是受西渡村的王老板所托,来这里解救他的儿子,王大龙。”
离高远闻言,心中更乐。既然是受人所托前来救人,那更不用担心这魔女会乱来了。
看来,魔女也并非像传闻中那样,无恶不作嘛。
姚珍珍早就知道这些,她笑眯眯地看向王大龙:“大龙哥,你爹爹待你真好,还特意请了哥哥姐姐来救你!这下,我们都有救啦!”
不料,王大龙却一脸不领情的模样,大剌剌地将双手摊在椅子扶手之上,大有一副老子死也死在这里的样子:“那老头子就会做好人!林二狗他爹发现他断了联系,不是立刻写信委托梓乐来人营救了吗?他早干嘛了?要不是那小溪里还有点鱼,我早就饿死在这里了。”
仙倾抚原本见他一副刺头的模样,都想直接不管他了。但听他提到捕鱼,又想到,小龙在客栈,不知是不是连续几天吃光了老板捕的鱼……
一股歉意油然而生……
“这位兄弟,你也别这么说,”仙倾抚僵硬地笑着,“你说的那林二狗,他爹请的不过是些废物,人没救到,自己倒折在这里了。而我和义兄就不一样了,就他那样的,”仙倾抚用鼻孔指了指正襟危坐的离高远,不屑地道,“我一口气能打七八十个吧。”
离高远默默低下了头,心里默道:您谦虚了,七八百个您也是可以的……
开玩笑,魔剑出世,方圆百里再无活物啊!
乔毅琛给离高远送过吃食,自然听离高远说过他自己的等级——甲级天罚。
乔毅琛当时只觉得十分绝望。
他是见过天罚的,不过只见过丁级天罚,那时他已经是羡慕不已,惊奇又惊叹,人类竟然可以掌握如此夺天地造化之力。
所以,甲级天罚,应该是更加了不得的存在,可仍旧被困在这个镇子里,可见,掌控这座镇子的妖魔是多么可怕。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一天,就和爹娘一样“神隐”了,若不是珍珍,他只想自我了断,免得再受这样日日提心吊胆的苦痛。
可是,现在,他看见,一名甲级天罚低下了头,不敢反驳主位上那名女子说的话。
这女子的年龄,似乎也只比珍珍大不了几岁,她竟然这么厉害吗?
虽然并不知道,比甲级天罚更强大的天罚,是什么样的存在,但是乔毅琛眼睛里突然多了一缕光。
也许,这次,自己真的有机会,可以逃出去!带着珍珍,带着镇子上的大家,一起逃出去!
仙倾抚看着乔毅琛脸上微微变化的神情,心口又是一阵异样的感觉。
这时,缉天銮递来一个竹筒:“小水,说了这么久,渴了吧,喝口水?”
“谢谢兄长。”仙倾抚望向缉天銮满是刀伤剑伤伤痕的右手,接过竹筒,饮了一口。
王大龙似乎被仙倾抚说动了,点了点头,道:“也是,若是请来的人不但救不了人,反而需要别人来救,那反而没面子。要是哪天我‘神隐’了,见着林二狗,我一定好好嘲笑他。”
王大龙这句话说出口,姚珍珍、乔毅琛、离高远的表情,都变了。
就连缉天銮,想起那些再也见不到的、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脸上的神情,也是微微动容。
仙倾抚见解决了王大龙这边,点了点头,又看向离高远。
姚珍珍是对她讲过有天罚“神隐”这件事的,但她没想到,姚珍珍所说的前来支援的梓乐的天罚,竟然是离高远。
说起来,当年离高远所赠的相思膏,第一次使用,是师兄,亲手为被飞飞所伤的朝阳公主兰凰天上药。
那天,是阙哥哥的生辰,因为兰凰天受伤,原本在和自己一起用膳的阙哥哥,也赶忙去看望兰凰天。
仙倾抚此刻虽然无心无情,但她理智地思考了一下,遇到了这种事,当时的自己,应该是非常不开心的。
所以,这不开心,自然就转嫁到了面前的离高远身上。
“离兄是吧,方才听我义兄如此称呼你。珍珍也同我说过,有四名梓乐天罚前来支援。说起来,咱俩也算是同行,我是前不久刚刚加入筝社【驭傀】的,我叫仙笑水。”
一旁的姚珍珍愣了一下,明明之前一直听那黑袍男子唤她“小倾”,而姐姐唤那黑袍男子“师兄”,怎么突然一个叫“仙笑水”,一个又成了“义兄”了?
离高远没想到魔女竟然先套了个近乎,他自然不敢怠慢,站了起来,对着仙倾抚行了天罚之间相互的礼节:“幸会,我是【梓乐】的离高远,此次我们四人,实力不足,已折损三人,我也是被困于此,还望两位施以援手。”
说着,离高远又看向缉天銮,有礼貌地问道:“敢问,您的义兄是……”
“怎么,不认得我了?我们九年前,理当见过啊。”缉天銮一脸你记性这么差吗的模样,“我是缉天銮。”
离高远:“???”
所以你真的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承认,自己就是大将军缉天銮?
都不用给自己套个马甲吗?
你作为大将军,不是应该镇守边关?
还有,世人谁不知道,你与娇妻伉俪情深?当初,婚宴可是足足摆了一个月!
如今你将新妇一人丢在战场,又在这里和一个不明不白的义妹一起除妖?
啧啧啧,可真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这么想着,离高远又看向仙倾抚,心想果然是魔女,样貌倾国倾城,那双眼睛更是魅惑人心,连如此专情的大将军的魂都勾了,看来传言不虚。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我的仆人,寻找破绽
但离高远也只敢偷偷腹诽,脸上讪笑道:“呵呵,果然是大将军啊,我还当认错了呢,毕竟,一别经年,记忆是有些模糊了。”
离高远没有坐回位置上,而是对着缉天銮行了一个大礼:“大将军,我深知您平日里都瞧不上筝社天罚,但如今,事关乎一整个镇子的人命,还请您施以援手,救一救这金山镇的百姓!”
缉天銮看了仙倾抚一眼,没有说话。
他自然想救这镇子上的人。
但他更想待在小倾身边。
小倾如今无心无情,本性又是魔神,缉天銮猜测,小倾绝不会多管闲事。
从前,他为了百姓,为了家国,辜负了小倾,可他所护的,所在乎的,却一个接一个失去。
他终于明白那句话——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只听仙倾抚开了口,甚至还不忘甩个锅:“我记得当年,【驭傀】有难,向【梓乐】请求支援。【梓乐】愣是一个人没来。怎么,如今【梓乐】遇到困难了,怎么有脸开这张口?本来还想着救你出去,如今你这一开口,我倒是更想把你留下,让你好好体验体验,当年【驭傀】孤立无援的绝望。”
“你……!”离高远差点一句“魔女”就骂了出来,可是想到,现在拆穿她的身份,只会让她行事更加为所欲为。
离高远再次恳求地看向缉天銮,这魔女脾气古怪,连着几句话都对自己夹枪带棒的,实在是难以相与。
“我都听小水的。”缉天銮接过仙倾抚喝过的竹筒,然后自己也喝了一口。
离高远心中大为震撼。
白雪在一旁默默地撇撇嘴,好歹她也算坐在主位,怎么也没人开口求求自己?
“所以,综上所述,”仙倾抚继续开口,“以免夜长梦多,我们现在就收拾收拾,准备出镇子吧。”
乔毅琛听她这么说,疑惑地道:“就我们吗?镇子里的其他人……”
“怎么,你还想救他们?”仙倾抚看过去,缉天銮又看向仙倾抚,发现她的表情,似乎和对待自己之时,有一些不一样。
是错觉吧?
明明无心无情,又怎么会不一样?
姚珍珍也看向仙倾抚,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这位姐姐,对待表哥的态度,十分奇怪。
一开始见面,就刀剑相向,似乎看见表哥出现,是一件十分令她震惊且害怕的事情。
后来,在画下法阵,确认表哥并非幻象之后,她似乎总是有意识地不看向表哥,目光有些躲闪。
但是,对表哥说话、不得不望向表哥之时,目光又可以用盯视形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去游移。
此刻便是这样,似乎用尽了力量,“盯视”表哥。
“是,我想救他们。这些日子以来,我和表妹二人孤苦无依,多靠乡亲们接济,我们才不至于饿死,王大哥就曾经接济过我们,也有很多人帮助过我们。我原来已经绝望了,大家被困在这里,都很绝望,但大家还愿意带着我们拼着一口气、努力活下去,如今,我有了活着的希望,我不能抛下他们。”
说着,乔毅琛牵起姚珍珍的手,站了起来,带着她走到仙倾抚的面前,拉着姚珍珍跪了下来。
他能看出来,面前这个说话做事看似无所顾忌的女孩,才是他们之中,决定着一切的人。
“仙小姐,我们兄妹二人求您,救救困于镇中的父老乡亲吧!我们兄妹二人愿此后为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
缉天銮差点就要站起来扶住准备下跪的乔毅琛了。
但是仙倾抚看了他一眼,止住了他的动作。
仙倾抚就静静地看着两个人跪在自己的面前,给自己磕头。
不知为何,缉天銮竟然在他眼中,看出了嫌弃的神色。
“罢了,起来吧。今晨对你剑尖相指,令你受惊,帮你救人,也算是我对你的补偿了。”仙倾抚斜撑住下巴,带着笑:“去吧,我的仆人,你还有四个时辰,太阳下山之前,你能带来多少人,我就帮你救多少人。”
“多谢!”乔毅琛一点也不觉得被称呼为“仆人”感到屈辱,而是拉着姚珍珍,迅速跑出了大门。
四个时辰,镇子里大约还有两百来户,没时间浪费了。
“那个谁,”仙倾抚再次看向离高远,“你想要救人,应该不只是说说而已吧?”
“当然!”离高远被点了名,甚至还被魔女怀疑自己的正义,立马就要站起身,跟着乔毅琛冲出去,通知镇民。
“去哪?”
只见仙倾抚抬手之间,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将准备起身的离高远压了回去。
离高远支撑不住,屁股终于又落回椅子的一瞬间,双腿因为突然卸了力,不受控制地抽筋抖动起来,汗珠瞬间从额发间批洒而下,像是被人泼了一盆水一般。
他震惊地抬头看向仙倾抚。
他甚至都没有看见她画法阵!
离高远震惊地怒吼道:“你为什么不画法阵,就能施展如此强大的术法!”
如果身为【天仲源元】的主人,真的可以不画法阵就施法,那实在是太可怕了,这种速度,虽然不一定能在围剿中存活,但她若有心逃跑,恐怕没人能拦住她!
仙倾抚歪了歪头,无辜地道:“因为这是义兄对你施的术法啊。”
“???”
这他确实没想到……
毕竟仙倾抚抬了手啊?
谁能想到,她抬了手,却是由缉天銮画的阵法?
不过,缉天銮却是在她抬手却没有握住【褚啬】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他很乐意配合她这样的小玩笑。
他们二人的默契,七年的磨合,就是那小龙,也比不过。
“那你们拦住我做什么!难道你是故意欺骗那兄妹二人,支开他们,好独自逃离?”
“???”
这下轮到仙倾抚疑惑了。
怎么这离高远可以把自己想得这么坏?
仙倾抚侧头看向白雪,挑眉:是不是你把人打怕了?
白雪连连摇头。
仙倾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这离高远知道自己是【天仲源元】之主,而天罚协会必定添油加醋宣传了自己的恶性,所以才让他如此忌惮忧惧。
仙倾抚无奈地开口:“他们二人去通知足够了,你与镇民又不熟悉,镇民未必肯信你。”
离高远愣了一下,好像是这样啊。这几天,镇子里的人们看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奇怪,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只剩自己一人的时候,他们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留你下来,自然要给你更重要的事情。”仙倾抚看向他的目光,似乎也在看一个傻子,所以,接下来的解释,就更加详细了一些。
“是这样的,我听珍珍说,你们几人,是乘坐飞行坐骑进入,想必不知道,在这片迎春花从的外围,有一片骸骨荒地。而荒地之中,隐藏着妖物,这妖物动作快捷异常,而且对于危险的感知十分敏锐,义兄全力出手都未能将其斩杀。”
仙倾抚戏谑地瞥了一眼缉天銮:师兄,就当你全力出手了吧,总不能说,你因为抱着我,影响了拔尖的速度吧?而且,夸张一些,也好吓吓他。
“什么?”离高远一脸不敢置信,缉天銮是屠龙级天罚,前不久更是听说其天罚之力【焚龙】重新成形,连缉天銮全力出手都无法斩杀?
缉天銮收到了仙倾抚的目光,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没错,我拔剑的速度,你也知道。饶是这样,也未能碰到那妖物丝毫。”
缉天銮故意强调了一下“拔剑的速度”,回视着仙倾抚。
“我明白了,这妖物如此厉害,我一定会守在骸骨荒地,保护你们成功护送出的百姓。”
“……”仙倾抚差点都要掏出【褚啬】封住他的嘴了。没有脑子也不知道听别人先把话说完。
“你实在不必如此小材大用。”仙倾抚打断他,“我一会教你能唤醒吸入花香毒瘴之人的术法,接下来的四个时辰,你便练习这法阵,直到能使用了为止。我会挨个送出镇民,你就在镇子外挨个唤醒他们,否则,一个个睡得死猪一样,救出村子,也逃不了。”
“但是,那妖物……”
“我会让白雪跟着你,白雪是剑灵,有她保护你,就是有【天仲源元】保护你,这下,你不怕了吧?”
“谁说我怕了……这巫女……行不行啊?”离高远看了一眼白雪,见她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只觉得浑身一冷。
“不行也得行,我要一个个将镇民背出去,师兄要在镇子里看守保护其他等待的镇民,其实,白雪本该沿路陪同我保护我的,要不是看你实在太弱,万一被外面的妖物袭击,你死了事小,我辛辛苦苦背出去的镇民,可不能出事。”仙倾抚实在是不想再应付他,给了缉天銮一个眼神,示意他去教离高远唤醒术法之后,就离开了议事厅。
缉天銮无奈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白雪一眼,白雪了然,跟上了仙倾抚。
敌在暗我在明,仙倾抚只有【褚啬】护身,他实在不放心。
“呼——大将军,谢谢你支走了那巫女,她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诡异,我都不敢大口呼吸了。”
“鼻道呼吸即可,大口呼吸,容易损伤咽喉。”缉天銮不咸不淡地怼了他一句。
离高远默默闭嘴,心中腹诽:爱屋及乌也不是这样的吧……大将军不是不喜言语吗,怎么为了魔女,都学会怼人了。
……
白雪跟在仙倾抚身侧,见她在乔宅四处打转,看见屋子就要进去查探一番,十分奇怪。
“你在找什么呀?”
仙倾抚答道:“破绽。”
破绽?
白雪想起了刚刚被仙倾抚召来之时,那诡异的一幕,又问道:“我似乎听说,你有一位未婚夫,名唤兰凤阙?他当年登位之后,不知道着了什么魔道,残害了不少天罚,被称为‘邪君’,后来因为走火入魔,遭到反噬而灰飞烟灭了。刚刚将军一来,就对着那乔毅琛喊出了‘凤阙’,是不是,那乔毅琛,和你那未婚夫……”
“不错,我新收的那仆人,与我早亡的未婚夫,长得一模一样。我可不信这世间有这么巧的事情,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都让我碰见。折子戏都不敢这么写。”
白雪闻言,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先吐槽哪个。
你既然觉得有问题,怎么还一口一个“我的仆人”?
还有,你怎么就那么执着“未婚夫”这个称呼?
“你怎么不说话了?”见白雪没有开口,仙倾抚反而回过头问她。
“额,想问的太多了……不对,先前你不是还嫌我聒噪?”
“确实聒噪,不过这事诡异,有你在一旁帮我理理,倒也不错。”
白雪一脸“你终于发现了老娘的魅力”的表情,开口问道:“可是先前,你不是用破除幻象的术法查验过了吗?将军也说没有问题。”
“正是因为这样,才更有问题。他长成这样,没用幻象遮掩,本身就是问题。”
“为什么?他长得也不至于天怒人怨吧?”
“首先,我假设,这乔毅琛,是有心人故意安排我见到的。”
“嗯,然后呢?”
“离高远,八日前,进入金山镇,三日前,乔毅琛给他送过一口饭。”
“嗯,没错,他是说过这家主人接济过他。”
只不过是梦里说的。
“我们此行要救的目标,王大龙,三月前来到这里,假设他刚来这里就认识了乔毅琛,那么,乔毅琛在三个月前就长这样。”
“呃……”
三个月前?
现在是五月底,,三个月前,也就是二月底。那会,仙倾抚正在将自己炼化成为剑灵。
仙倾抚也没有恢复记忆,都不认得兰凤阙是谁。
“当然,我还没有询问王大龙,他是什么时候认得乔毅琛的。他们一直在一起,我没有找到机会询问,只怕打草惊蛇。”
“那乔毅琛的表妹,姚珍珍呢?”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两个猜测,乔宅疑云
白雪似乎听明白了仙倾抚的意思,又开口问道:“那乔毅琛的表妹,姚珍珍呢?”
“就是因为她确信乔毅琛就是她的表哥,才让我觉得更加奇怪。乔珍珍今年十五岁,就算她三岁开始记事,到如今十二年,十二年前,我还和小龙在冰原上,尚未认识我的未婚夫呢。所以,现在有两种可能。”
白雪问道:“哪两种?”
“还是根据我刚才的假设,乔毅琛出现在我面前,是有人安排的。那么,第一种可能是,乔毅琛和姚珍珍兄妹两人,都是那人的安排,这样,我们要考虑的时间线,最短,就可以推到八日之前,也就是离高远他们一行人进入金山镇的时候。离高远毕竟是甲级天罚,若是对他的记忆做手脚,就算他再蠢,也有可能被他发现端倪。而王大龙和其他镇民就不同了,毕竟,王大龙只是普通人,其余镇民也都是普通人,乔毅琛至亲除了姚珍珍全都死了,那么篡改这些普通人对于一个普通见过面、并不太熟悉的少年的容貌认知,也并非难事。”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乔毅琛和姚珍珍被掉包了,然后镇子上其他人关于他们的长相的记忆也被修改了?”
“是,这是我的第一种假设。但是,这个假设里,有一个,我一直想不通的矛盾。”
“什么矛盾?”
仙倾抚突然看着白雪,认真地问道:“我问你,我是谁?”
白雪一愣:“仙倾抚啊?”
白雪突然觉得细思极恐。
她怎么突然问我她是谁?
难道她不应该是仙倾抚?
难道,仙倾抚也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掉包了……?
在这空旷的屋子内,白雪仿佛听到了仙倾抚刚刚提问的那句话还有回音,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
“想什么呢?”仙倾抚翻了一个白眼。
看到她的白眼,白雪觉得,面前这个人,是如假包换的仙倾抚。
“那你突然这么问我什么意思啊,吓死人了。”白雪抱怨道。
“那是你自己太笨,想歪了。”仙倾抚耸耸肩,解释道:“我再问你,魔剑【天仲源元】之主,是谁?”
“你……不对,是仙笑水!”
没错,如今,世人应该皆知,魔剑【天仲源元】之主,是【驭傀】的天语师,仙笑水。
“对啊,魔剑之主是仙笑水,关我仙倾抚什么事?世人皆以为,仙倾抚是缉天銮的爱妻,如今正替夫君镇守边关,谁会拿仙倾抚死去的未婚夫,来设局?”
白雪滞了滞,摇摇头。
“换句话说,世人眼中的仙倾抚,根本不会到这个地方来,这个局,只会为我而设。那么,又有谁知道,仙倾抚就是仙笑水?”
这个问题,白雪倒是仔细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仙珏、缉天銮,还有那赫缚歌可能也知道。”
仙倾抚摇了摇头:“自然不会是他们设的局。但有可能,是他们行为之中露出一些端倪,被别人猜出。目前,我也难以推测。”
白雪觉得第一种推测已经进入了死胡同,于是想听听第二种可能:“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就是,这幕后之人,专门针对我,做了一场预言。他准确的预言到了魔剑会成为仙倾抚的天罚之力,预言到了仙倾抚会遇上兰凤阙,预言到了兰凤阙早夭、仙倾抚神伤,然后安排了这一切。”
“怎么听起来这么玄乎啊?那这人岂不是能看穿二十年的未来?”
白雪一脸不相信。脸上似乎写着:就算前一个可能性推不出来,也不至于拿个这么不靠谱的想法来忽悠我吧?
毕竟,她这辈子,从未听说过预言师存活于世,这似乎只是故事里的存在。
要说八天之前,幕后之人有所安排,还是可以相信的。毕竟,他们从【驭傀】逃出,已经过了月余。
仙倾抚接着道:“我也觉得这太匪夷所思了,恐怕,即使是佛天众神,也没这能力。天道变化万千,听说一百年前有一位极其强大的预言师,她不过也只能推算出一年后的未来而已。只不过她推测的是战场上的未来,比单独针对一个人预言要难得多。”
白雪毕竟出生的地方只是个小村庄,后来又久居深山,还真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预言师。
于是,她又大胆假设了一下:
“你要这么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有二十个预言师对你进行联合推演?每个人推衍一年,这样时间就长了。毕竟,你可是传说中,能毁灭人间的魔神啊,有一些正义之士为了人类的未来,牺牲自己,用一生时光去窥测你的未来,也不是不可能啊?”
说着,白雪突然惊讶地往后跳了一步,叫道:“哇塞!我现在正在和大魔头一起,探讨幕后黑手诶!那我岂不是反派中的反派!这也太刺激啦!”
“……”仙倾抚扶额,无力地道“谢谢你,我感觉我的身边有了你,也许多了许多欢乐,师兄和小龙都不会发闷了。”
仙倾抚带着白雪,转完了这乔宅。
“怎么样怎么样,你这里翻那里找的,还拿【天仲源元】做长棍子挑挑绕绕的,发现什么破绽了吗?”
仙倾抚突然反手横过【天仲源元】,剑尖指着白雪扔过去,白雪一副我才不怕的样子,主动挺了上去,任由【天仲源元】消失在她体内。
“其余地方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但有两点,我有些在意。”
“快说说,我来帮你分析分析!”
“首先一点就是,姚珍珍说过,原先他们两家人并不住在一起。姚珍珍的父母都‘神隐’了之后,她才来投靠这位表哥的。也就是说,原先在这乔府住着的,只有乔家人吧?”
白雪脑子转不过来,开启了附和模式:“嗯嗯。”
“乔家只有三口人,为什么要住这么大的宅子?”
白雪觉得自己找到了发言点,赶忙说:“是啊是啊,我刚进那议事厅就觉得,我们……”她扒了扒手指,“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人,在那议事厅讲话,都觉得空旷得很,还有回音,这一家三口,弄这么大的议事厅,不觉得瘆得慌吗?”
“没错,而且,根据姚珍珍的口气,乔家也并不算是镇上有钱有势的人家,顶多算是发了笔小财,这样一户人家,为什么需要那么大的议事厅?这镇子建立不过一两年,乔家来这里做生意,想必也没有什么族老,所以这么大的议事厅,十分诡异。”
白雪觉得自己刚刚的发言有些作用,此刻开启附和模式也不会被瞧不起了:“嗯嗯。”
“还有一点,就是昨晚,我送姚珍珍回来,她请我吃的芡实糕。虽说这芡实糕,算不上什么珍贵的点心,但是,它的制作工序还算是比较繁琐的。这座镇子与世隔绝,因为那一片迎春花,大家觅食都存在问题。有的家里余粮少的,只能在外面打点野味,但这么小的范围,就算是有几只小兽,也不够一整个镇子的人分。而这乔家兄妹,又只有两人相依为命,按道理说,更应该一起努力搜寻吃食才对,可姚珍珍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做什么芡实糕?而乔毅琛,竟然还去给落难的离高远送食物?”
“会不会是他们家本身存粮就多?所以不需要考虑吃食的问题?这才能活得比较雅致,还有心思弄糕点。”白雪问道。
“你没听,方才我那仆人,跪在那同我说的什么吗?他说,他与姚珍珍没有吃食,还要靠镇子里的大家接济呢?”
白雪接着问:“那会不会,只是他想要让你将大家都救出去,找的理由啊?”
“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我在这里,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存粮。也有可能,他们怕遭到别人抢夺,将粮食藏在了别处。”仙倾抚话锋一转,“不过,若是他那么说,只是为了让我救人,那么,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后招。”
“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他一求你,你就答应了呢。原来,你早就怀疑那乔毅琛了,只是将计就计!”
太可怕了!这个反派不声不响竟然已经思考了这么多!
白雪庆幸,本就是反派的自己,投靠了一个更大的反派。
自己可真是慧眼识珠!
仙倾抚那湛蓝色的眸子更显深邃:“当然,任他们搞了多少阴谋,但是想要算计我,恐怕他们还没有那实力。”
仙倾抚虽然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但她也有一些隐隐的担忧。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是否真的能够预知未来?
但那人若真有这个能力,为何不在自己还小的时候,或者当自己身魂分离、无法动用天罚之力之时,杀了自己?
这些都是迷。
且看看,幕后之人,此次想玩什么花招吧。
=3=
四个时辰到了,此刻,已经是申时,距离太阳落山、花香飘散,还有两个时辰。
白雪先行一步,去迎春花丛外搜寻妖物痕迹,若是找到,就直接斩杀,少了仙倾抚一些负担。
仙倾抚看着乔宅门口这乌泱泱的一片人,顿时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草率了。
这时,缉天銮领着王大龙和离高远从议事厅走了出来。
王大龙作为此次重点保护对象,自然是要和缉天銮寸步不离的。
既然运气好他还活着,那就要信守承诺将他给送回去。
仙倾抚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是极重承诺。
“学会了?”仙倾抚问道。
“勉勉强强。”缉天銮回答道,他看了看门外这些人,继续说:“这么多人练手,练着练着就熟悉了。”
“大将军……我好歹也是甲级天罚啊,一个甲铜级术法,我学了四个时辰,也不能说勉勉强强吧,至少也得是……”
离高远感受到仙倾抚望过来的质疑的目光,面不改色地继续道:“至少也得是照葫芦画瓢吧……”
王大龙不熟悉这些天罚,他只是探出头去,点了点外面的人,然后又缩回来,道:“不对啊。”
“怎么了?”
“怎么就这么点人啊……”
“……”仙倾抚差点就想逃出【褚啬】,让王大龙死在这里算了。到时候回去交差,就说他们赶到这里人已经没了!
这乌泱泱一片人,少说也有一百多人,这叫这么点?
感情用不着你一个个背出去是吧?
远处,乔毅琛背上背着一位老人,姚珍珍在一旁扶着,跑了过来。
仙倾抚瞥了他们一眼,然后举步往进入镇子的方向走去:“你们迟到了,看在你是我新仆,不懂我的规矩,饶过你这次。走吧,我们出镇。”
“那个,女侠……”姚珍珍扶着乔毅琛背上的老人下地,乔毅琛跑到仙倾抚的面前,拦住了她。
“嗯?”仙倾抚不愉快地望向他,离高远往缉天銮身后躲了躲。
“那个……主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仙倾抚不愉快的理由,乔毅琛改了称呼,“还有好些人,他们,可能是睡糊涂了,已经分不清梦和现实了,我和珍珍劝了好久,他们也不肯走……”
“那就让他们快乐地留在这里继续做梦呗。”仙倾抚脚步不停。
“可我还想试试,我想把大家一起救出去!”乔毅琛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急急地说。
“主人,辛苦您先送这些愿意出去的人先出去,我想再去劝劝其他人,可以吗?”
仙倾抚转头望向他。
之前只觉得乔毅琛,气质神情,和阙哥哥完全不像。
可是这一刻,仙倾抚几乎恍惚了。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和阙哥哥一般无二。
胸口又是一滞,可仙倾抚无心无情,无法判断这是什么情感。
仙倾抚只是突然想起,回忆中,阙哥哥对她说过这么一句话:“小倾倾,你觉得,一个看似繁盛的王国有这样的城池,是不是一个王国的耻辱?是不是统治者的失败?”
仙倾抚不懂阙哥哥的满腔抱负,她只是猜,若是阙哥哥此刻在这,也不会抛下这些无辜受难的子民。
她淡淡地回道:“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