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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舟行水上     极品闲医txt下载     极品闲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一条根

    贾太医满脸堆笑,寒暄道:“自当尽力!自当尽力!”

    不能不承认,贾太医光是这笑的本事就相当的不错!

    尚书大人跟你客气地打招呼,当然要赔笑啊,可尚书大人的母亲病了,谁敢满脸喜色?

    所以说,这既有笑的表面形式,又能同时体现出同情、严肃、紧张、认真的意思来,是门技术!

    林慧在旁边观摩揣摩并琢磨的时候,正房的门开了。

    大夫人和卞内医一道走了出来,葛姑娘静悄悄跟在后头。

    贾太医和尉迟尚书当下迎了过去。

    卞内医见到贾太医毫不吃惊,同时请几位大夫,这在大户人家实在太常见了。几乎可以说,不请一位以上大夫简直不好意思说孝顺二字。

    几人一碰头,卞内医先说了说老太太的病情:“太夫人素有头风之症,经常晨起眩晕,今日特别明显,只能静卧,伴恶心呕吐、不喜声音等状。脉象示肝火上炎,若能针药并行可见速效。”

    卞内医的声音平静而简洁,几乎完全没有多余的字词,听得大家都跟着直点头。

    “贾太医出手行针如何?”贾太医以金针见长,既然来了,当然要请他出手。卞内医自觉退居次位。

    贾太医也没有推让——尚书大人就在一旁看着呢,该表现还是要表现的。

    只是大家陆续往里走的时候,本应顺畅的节奏忽然顿了顿。

    在葛姑娘身上顿了顿。

    葛姑娘本来走在卞内医之后,低眉顺眼手提药箱十分不惹人注目,此时忽然停住脚往后面偷偷看了一眼。

    虽然仅此一眼,目光也没有什么锐利的锋芒或是大胆的挑衅,却也足够让后面的尉迟尚书和贾太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了。

    她所看的,自然是林慧。

    她的目光有点复杂,羡慕嫉妒恨也许还谈不上,但隐隐有那么两分‘你也不过如此’的意思。

    毕竟,葛姑娘跟着卞内医。还能三番两次的入内见到老太太,而林慧呢,连正房的门都没能进去。

    葛姑娘曾在闵家药房见识过林慧的医术,特别是金针之技。心中不服——是不行的,但此时难免生出‘你即便不错,可在太医院的人面前,还是不够看’的想法来——葛姑娘自己虽然也只是个小小的医女跟班,但不妨碍她对身为太医院之人的小小优越感。

    林慧完全没有去揣测葛姑娘的微妙心理。她正等着尉迟尚书等诸人入内之后,便可以与潘明玉一道回去了。

    有贾太医和卞内医在,尉迟老太太的病情应该是不成问题的,用不着操心。

    可是如今尉迟尚书和贾太医的视线转了回来,事情就出现了变化。

    尉迟尚书也就罢了,只当那个葛医女可能是疑惑后面的人要不要一道进去而已。贾太医却是吃了一惊。

    进了老太太的院子之后,贾太医虽然忙着跟尉迟尚书寒暄,但也还是看到了另有别的女眷在,还以为是府中的近亲,没敢多看——人家回避与否自有人家的考量。你一个老男人,当然得约束自己的眼睛,不能四处乱看。

    此时多看了一眼,却发现……咦?那位应该是……小林神医……的妹妹吧?

    贾太医跟小林神医打过不少的交道,知道他还有 一位龙凤胎的妹妹。事实上,贾太医还很热心地给小林神医的妹妹和琼台申家牵线搭桥呢!

    这姑娘跟小林神医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看上去温婉些,必是小林神医的妹妹无疑!

    贾太医登时停住了脚。

    这次入内医治的主角,就是贾太医。

    主角站住了脚,于是大家都停了。即便走在前面的大夫人和卞内医也觉得不对劲儿。回头看过来。

    然后便看到贾太医冲林慧过去了。

    尉迟尚书更疑惑了,他盯着葛姑娘看了两眼,心知贾太医分明是被葛姑娘的目光扯过去的。难道,这位小林神医的妹妹有什么名堂?让贾太医连自己都不理会了。要过去打招呼?

    其实在贾太医心目中,尉迟尚书还真是跟小林神医没法儿比。

    工部尚书固然官儿不小,可尚书前面是‘工部’二字,跟太医院不搭边儿啊,跟贾太医更是没关系。小林神医就不一样了。治好皇上的病反倒没所谓——皇上那个大老板离得太远借不上力。但人家跟四皇子关系好啊,跟太医院的曹院判关系好啊。跟琼台申家关系好啊。

    这些关系贾太医就大大地用得着了。

    “这位……可是林姑娘?”贾太医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小林神医的妹妹’几字咽回了肚子里。听说小林神医的妹妹和小林神医都是师从九玄真人,医术也都差不多。说不定林姑娘很介意被人跟兄长并提,还是小心为上。

    林慧微笑着蹲身见礼:“贾太医。”

    花花轿子人抬人。贾太医显然是过来示好的,那自己的礼数也要做足。

    “听申老爷子说,令兄出门去了?”贾太医的语气透着亲热和随意,而且提及申老爷子和小林神医出门的事,也是进一步确认身份。

    “是,”林慧微笑道:“听说北方有‘一条根’出世,家兄因此赶过去了。”

    ‘林辉’出门之事,除了在街坊做了些动静,也通知了常往来之人,几家医药世家都是必须要知会的,不然林慧要接手也不合适。

    “噢?”贾太医两眼发亮:“何谓‘一条根’?”若是像三七那样的好药材,贾太医也挺想插一手。

    “‘一条根’乃是一种专治风湿关节疾病的药材。当初师傅手里存有两条,我倒是见过。”林慧早已想好说辞:“这药模样儿特别,只有一条主根,很少支根或是须根,故此名曰‘一条根’。只是生于深山不好寻找。哥哥赶过去,一则是多寻些来采,二则也是看看当地的气候土质,准备自行种植。”

    ‘一条根’确实是治风湿的名药,而且当世尚没有被发掘出来,所以林慧只管说得有鼻子有眼儿,没有露馅儿之虞。

    贾太医稍微有点儿失望,觉得没赶在小林神医出门前多多联系实在失策,还是不死心的继续道:“如此说来,令兄大概要在北方购置药田了。若是需要银子,老朽这些年来薄有积蓄,也可支持一二。”

    这是希望合股的意思。贾太医对小林神医的眼光很有信心,连带着对‘一条根’的前景也很有信心。

    “二位认识?”尉迟尚书终于忍不住过来了。

    你俩说上话了,咱老娘还在屋里躺着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走

    贾太医还以为尉迟尚书是不识庐山真面目,赶紧介绍道:“尉迟大人,这位林姑娘乃是九玄真人的高足,小林神医的妹妹,医术不在乃兄之下。今日在此偶遇,实乃贵府太夫人之福啊。”

    这一番介绍将尉迟尚书和潘明玉,连带旁观的卞内医等人都惊得不轻。

    小林神医的妹妹,不算什么。但医术竟然与小林神医相当,那可就了不得了。

    女医难得,是真的难得。

    须知学医之事,需得为师者言传身教,学习者身体力行方可,绝不是纸上谈兵表面文章就能学会的。

    女子学医,别的不说,人体诸**数以百计,多有位于细微之处。像样点儿的人家,岂肯让家中女子去研习人体?至于研习尸体,更是无从谈起。

    所以即便是申家、姚家这样的世家,女子的医技也不过了了,即便通医术,也多是知道些头疼脑热的家常方子,能诊大方脉就算了不得的人物了。

    这位林姑娘,别说跟小林神医相当,那怕只有一半儿,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行中翘楚了。

    尉迟尚书犹豫了一下,冲潘明玉呵斥道:“安泰媳妇,你怎的如此不晓事!若不是贾太医到此,岂不是险些慢待了林姑娘!”

    潘明玉给他说得哭笑不得,心知这位三伯乃是借自己过桥,只得垂首不语做认罪状。

    大夫人在一旁等得不耐烦,此时也过来踩上一脚,冲潘明玉冷笑道:“你既带了高明大夫来,偏不说个清楚明白,等着看笑话么?你安的什么心?说不得回头要请家法处置!”说完又冲林慧道:“既然林姑娘也懂医,那便跟过来一起看看吧。”

    她这一通话说下来,在场人人色变。

    首当其冲的潘明玉当即抬起头来,满面惊愕之色。大伯娘这话说得也太离谱了,分明是借机发作,连什么请家法都搬出来。当六房的人都是泥捏的么?

    之前尉迟尚书说两句就算了,不过是借此给林姑娘面子转圜一下而已,大伯娘也跳出来踩,那就反倒是不给林姑娘面子了——因为林姑娘和潘明玉是一起的。

    尉迟尚书则是心里直叹气。自己这位大嫂真是太没有眼色了。难怪成日里被老太太整得不轻——无论谁家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媳妇,都恨不得好好折腾折腾。大家都看得出来,如今分明是要抬举林姑娘请她过去看诊了,你跑过来啪啪地打潘明玉的脸,那让林姑娘脸上怎么下得去?!

    贾太医万不料自己夸赞林慧的话。竟引出这样的下文来,一时都想不出如何接话了。

    就连卞内医一直淡定的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情来,一者是惊讶林姑娘得到贾太医如此好评;二者也是惊讶大夫人出的昏招。

    内宅的各色人等,卞内医实在见过不少,伶牙俐齿八面玲珑的固然有很多,木讷少言瑟缩不前的也不少,但一般来说,越是居长的女眷,越是端庄大气镇得住场子——因为给长子挑媳妇的时候就要考虑。这个媳妇多半儿会成为宗妇,也会成为后来人的榜样。

    像大夫人这般,是家中长子的夫人,却说话不经大脑的,还真不多。她责骂自家媳妇的话,也就算了,合适不合适的,反正都是尉迟家的人。可对林姑娘说的话,居高临下的,逼格也太高了。那位林姑娘。好像不是作为医女请过来的啊。

    耳中只觉得周围一静,大夫人忽地发现有些不妙。

    那些或直接、或间接、或隐隐约约飘过来的眼神儿,好像……都不怎么好啊。

    大夫人的心渐渐沉下去,抬眼对上尉迟尚书不满的目光。匆匆袖起手退后了两步,不再出声了。

    林慧好像没听见大夫人的话似的,只冲贾太医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您老快过去吧,太夫人的病情也不好拖太久。我这次不过是过来做客,下次有机会再观摩您的金针绝技。”

    意思是:咱就不进去了。您该干嘛干嘛去吧。

    隐隐也在回应大夫人让她一道入内的说法。

    说着林慧冲尉迟尚书颔首为礼,挽着潘明玉的手,施施然……走了。

    贾太医有心挽留,可他不是病家,没有替人家安排医者的道理。

    大夫人做了缩头乌龟,尉迟尚书自矜身份,结果……林慧就真的走了。

    走在路上,林慧还问潘明玉:“你大伯娘不会真的回头拿家法对付你吧?”

    潘明玉登时笑了起来,细细的眉眼儿弯弯,看起来十分可人:“我这位大伯娘啊,已经闹了好多次笑话了。”

    说着往周围看了看,并没见到旁人,方道:“她原是孙阁老家里的庶女,嫁给我大伯父做继室。大概之前在家中被压制得狠了,也没个像样的娘亲教导,嫁过来一味地发狠逞强,其实不过是纸老虎,哪有人真个怕她?不过是面子情儿罢了。请家法?我是明媒正娶八抬轿子抬进府里的正经媳妇,要动家法得开祠堂才行,哪儿就那么罪大恶极了呢。”

    林慧听她如此说,当下放下心来,若是因为自己牵连了潘明玉,总是不好。毕竟是头次见面,二人只一路说些闲话,见一树石榴才发了花蕾,倒是鲜红好看,便让人折了几支捧在手上。

    回到六房院中,六夫人奇道:“让你们折几支花儿送过去给老太太插瓶,怎的你们倒给捧回来了。这一路上的花儿都遭了秧罢,怕是被你们折得不剩多少了。”

    潘明玉跟婆婆玩笑惯了,笑道:“老太太今儿病得沉重,我们都不得见。虽是折了几支花儿,也没敢拿出来触霉头,不知扔到哪儿去了。这石榴花儿还是回来路上折的。”

    说着招手让丫鬟将花儿拿去插瓶不提。

    严氏听见说老太太病重,只用眼去望林慧。

    林慧自然知道严氏是在询问自己为何不留下给老太太看病,当下解说了几句,只说已请了太医院的太医过来,故此便没留下添乱云云。

    严氏听了倒觉得很正常,她对林慧的医术没有直观的认识,并不认为会盖过太医去,只笑道:“既然回来了,快给六夫人看看。记得千万别外头说去!她这性子,万不肯认自己会生病的!”

    六夫人转头瞪着严氏佯怒道:“少在我面前显摆你儿媳妇儿能干!我本来就没病!”(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 小承气汤

    严氏立时接茬笑道:“对对对,你何曾病。你这身子是铁打的,当然不会病。不过是借你贵体,让我媳妇儿练练手如何?”

    一时众人都笑起来。六夫人回身坐了,将手臂往林慧面前一伸,笑道:“即说是练手,那就给你诊个脉吧。”

    虽是伸出手来,却不曾描述症状,显然是有点儿考校的意思。

    林慧只笑笑并不说破,搭上三根手指意思意思诊脉。

    诊了左手诊右手,转眼六夫人和林慧都收了手,相视一笑。

    严氏其实之前已向林慧大概透过风,提过六夫人时常心口发热作痛,故此并不担心林慧会出丑,只笑吟吟轮流看着二人。

    六夫人只闭着嘴,显然打定主意让林慧来说。

    林慧垂下眼帘,默了一刻,方开口道:“夫人之疾,乃是肝、胃两伤。”

    听了这几个字,六夫人和严氏,以及旁边的潘明玉和几个大丫鬟,都是满脸的莫名其妙。

    这位林姑娘还真敢说啊。

    什么叫在‘肝胃两伤’啊?!

    严氏眨了眨眼没说话,潘明玉却对林慧甚有好感,上前一步,便想要帮林慧粉饰粉饰。

    林慧竖起右手食指,示意潘明玉不用急,继续笑道:“夫人是不是经常觉得心口之处仿佛火烧一般?真的痛起来坐卧不宁,连觉都睡不好?而且时常口中泛酸,有呃逆之征,兼且二便不畅,夜寐不宁多梦。”

    “嗯——”林慧又往六夫人脸上端详了一下,补充道:“身上可能还有蜘蛛痣。”

    六夫人登时惊得两眼大睁说不出话来。自己时常心口疼,这个身边的人都知道,连严氏都是知道的,故此林慧能说出来也不稀奇,但别的细节可就无从得知了!

    潘明玉看了看婆婆,觉得婆婆这分明是被说中了的神色。又转头看了看林慧,忍不住悄声问道:“何谓蜘蛛痣?”

    林慧笑道:“这个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只是肝经不畅之人,若是日久不曾医治。就可能会在身上长出红色的痣。这痣常有一条条的分支,形似蜘蛛,故此得名。”

    潘明玉只觉得这个什么蜘蛛痣听起来实在有点儿渗人,不像好东西。她也不知道六夫人有没有这个,眼光只管往六夫人身后的大丫鬟身上瞟去。

    六夫人身边的丫鬟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不经允许那里敢透露主子的情形,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反倒显得心虚。

    六夫人自己相对倒是最淡定的一位了,定了定神,问道:“不知这肝胃两伤是什么意思?”

    林慧笑道:“只怕夫人时不时心口疼,只当是心经不畅,或以为是胸痹之症,其实不然。”说着林慧用手在自己胸腹之处示意了一下:“此处乃胃脘,若是身心疲累,常可致病。则胃酸上溢。”

    说着林慧用手指从胃至喉,划了一条短短的直线,继续道:“胃气既不畅,所以胸骨之后疼痛乃至口中泛酸,皆因此也。以夫人好强的性子,只怕诸事皆求完全。只是世事变幻,难免有不如意之处,故此肝经难免亦有阻滞,便会有痞、满、燥、实等诸般症状。”

    林慧这一番解说,连严氏都听住了。潘明玉连忙追问道:“那如今既已拖了好些时日。可怎么好?”

    林慧略沉吟道:“总还不妨事,可用小承气汤合白虎汤加减,且吃几剂看看。”

    六夫人等人那里懂得什么小承气汤,又是什么白虎汤。只是听林慧一语中的将病情说得清楚明白,心中自是信服,当下取纸笔来写了药方便遣人去抓药煎药不提。

    严氏提醒道:“你不是金针不错么?六夫人这情形,要不要行针?你别看她不肯承认有病,若是真要行针也是不妨的。”

    林慧摇头笑道:“六夫人这个病本来没什么,只是拖得久了。却是不用行针,用药效果还好些。”

    说话间天色近午。六夫人的院中便有小厨房,摆出极整齐的一桌子菜来,当中一道当归羊肉锅子,热气腾腾,另有温好的糯米黄酒,甜香入鼻。各人入席就餐,说说笑笑,且是吃得热闹。

    等酒足饭饱,一边儿的小丫头端上药来。六夫人持碗在手,只等林慧说话。

    林慧笑道:“此药饭后饮正好。这一餐吃得好,正好暖胃,这碗药喝下去,赶紧热乎乎睡一觉是正经。”

    六夫人听说,连忙一口喝了。潘明玉见机捧了装蜜饯的小碟子过来,服侍婆婆吃了一枚蜜饯,又取茶来漱了口,告了罪扶了进房午睡。

    严氏就暂住在六夫人院中的厢房,自然拉了林慧过去闲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午饭都用了两盅酒,只觉胸腹之间暖洋洋的,竟也渐渐都歪在榻上睡了。

    这边儿大家伙一个个且是吃饱喝足睡得香,老太太那边儿却是人仰马翻不得安宁。

    这事儿倒是怪不得别人,全在老太太本人身上。

    尉迟家这位太夫人,出身并不高,是个五品武德骑尉的女儿。武德骑尉说起来是五品武官,实际上武官的品级相当不值钱,五品武官大概只能相当于七品文官,甚至连七品文官都比不上——因为有的七品文官都是正统的进士出身。

    出身于低阶武官之家,最直观的反映就是:尉迟太夫人年轻的时候便以母老虎河东狮著称。如今尉迟老爷子已作古,老太太也不年轻了,但一般来说,这老虎屁股,也是摸不得的。

    六夫人反倒跟老太太很投契。二人都是爽直的性子,而且六夫人深知顺毛捋的要领,时常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从来不冲六夫人发脾气——反正还有好些儿媳妇可以做出气筒。

    贾太医初来乍到的,自然不清楚老太太的脾性,只当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太夫人一般,进去之后,见太夫人卧在榻上,先躬了躬腰以示尊重——虽然太夫人合着眼看不见,但尉迟尚书在旁边能看见啊。

    然后,贾太医做了一个令他后来十分后悔的动作。他拖了一下床榻边上的绣墩,以便离太夫人近些好诊脉。

    这下糟糕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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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哗啦

    绣墩呈鼓形,为楠木所制,有些份量。

    工部尚书府邸之内,太夫人卧室之中,所用的地砖自然是高档货,全部是看上去光润似墨玉、踏上去不滑不涩的细料方砖。

    绣墩在方砖上拖动,发出了一声有些古怪的划音。

    老太太猛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缀着八宝福袋的香云纱帐顶,随即又闭上了,紧紧皱着眉头,显然既不快又难受。

    贾太医当然看见了老太太的神色,连忙俯身凑近了些,轻声问道:“太夫人可是觉得眩晕?”

    之前卞内医对老太太的病症有所描述,但贾太医不能只凭道听途说就动手行针,病人就在眼前,自然要望闻问切自行再诊断一番。

    老太太根本没再睁开眼睛,也没有答话,只伸手往颈下摸去。

    贾太医还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难道这位太夫人病糊涂了?还是没听清自己的问话?

    接着,在贾太医的视野之中,一只方方的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啪!

    正是原本在老太太脑袋底下的瓷枕!

    这瓷枕并不算大,扁扁长长方方的一只,直接拍在了贾太医的脑门上!

    贾太医给彻底拍迷糊了!

    这、这……这是怎么说?咱没干啥天怒人怨的事儿啊?

    瓷枕很瓷实,在贾太医的脑袋上并没有裂更没有碎,很完整地骨碌了半圈,在贾太医的肩膀上弹跳了一下,然后才华丽丽地砸在了地砖上。

    哗啦!

    四分五裂!

    瓷碴四溅,大块儿的飞不远,小块儿的却是射得刁钻,有一块儿更好弹在了葛姑娘的额头上。

    也是葛姑娘运气不好。她若是好好儿地站着,大概瓷碴也弹不了那么高,只是偏偏葛姑娘正好在弯腰放药箱,这下糟糕了!

    刚刚断开的瓷碴何等锐利。从葛姑娘的眉梢斜过额角,划开了一道两寸长的口子,登时血流披面,眼睛都睁不开了。

    “滚!”老太太扔了一只瓷枕。却是愈发烦躁了,半趴在榻上只是干呕,略回过气来,便是一通发作:“你们统统给我滚!谁让外男进来的?等我老婆子死了,你们再订新规矩去!如今都给我滚!”

    尉迟尚书被老娘骂得狼狈不堪。万没想到母亲都病到这个份儿上了,居然还是不肯让太医看诊。

    殊不知规矩这东西,在不同人眼中大不一样。

    好些在高门勋贵府中长大的女子,到自己当家的时候,恨不能随心所欲,将规矩统统废了去,只留些表面文章,盖因多年来被规矩约束得实在难受。

    而愈是一般人家出身后来显贵的,愈是将规矩看得天一般大,生怕被人说一句‘小家子气’或是‘上不得台面’。乃至于矫枉过正。连该通融的地方都不肯通融。

    老太太大抵就是后者。只因是武官的女儿,未嫁之前没那么讲究,家中多有青年兵士出入,所以老太太做新媳妇的时节,便因此被打趣取笑过多次,渐渐养成绝对不见外男的古怪性子,恨不能与史上的节烈女子比肩。

    本来就难受的要死,居然还有人敢来触逆鳞。

    砸你没商量!

    贾太医摸了摸脑门,已是起了个大包,好在并没有破皮。比葛姑娘的情形好太多了。

    葛姑娘只觉得晕乎乎的,都没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里难道不是高官的内宅么?不应该是要么好端端慈眉善目,要么病歪歪一丝两气的老太太的卧室么?到底那里来的利刃?脸上怎么会这么疼?血怎么会这么多?

    咱招谁惹谁了……。

    卞内医眼看情形不对,赶紧拉着葛姑娘一路向外。先退了出去。廊下和院子里都有垂手侍立等候吩咐的丫鬟媳妇,见到忽然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位还满脸是血,难免被吓上一跳。只是这两个人都不是自家府中的,不知道该如何对待。

    卞内医处理外伤的经验有限,总还不至于慌张起来。从袖中拿出帕子,先给葛姑娘按住伤口,又扯了个小丫鬟,让她去打水来清洗。

    屋里的尉迟尚书浑没发现少了人,只是心急母亲的病情,跪在榻前一个劲儿地给老太太抚背。

    老太太好不容易止住了干呕,合着眼只是喘气。

    尉迟尚书陪着小心低声劝道:“这位贾太医素以金针见长。母亲这病来得快,只怕有几分凶险,还是扎上几针为好。”

    老太太折腾了这一番,只觉得心虚气短浑身无力,有心再砸个枕头过去,一则没有枕头了,二则也没有力气。喘了几口气,到底是头晕的厉害,只摆摆手表示不同意,便翻身向内再不肯搭理儿子了。

    见老太太如此顽固,尉迟尚书只得怏怏起身,看了看大夫人,大夫人只拢着袖子不肯上前;又看了看贾太医,只见这位捂着脑门面无表情,多半儿也是没心思看诊的了。

    老太太身边自有平素用惯的大丫鬟服侍。一位大丫鬟正蹲下身去,极小心地将地上的瓷碴捡起来——不是怕被扎到,而是怕瓷碴之间相互碰到发出声音来。

    另一位大丫鬟之前捧着小铜盆,里头盛着老太太干呕出来的少许痰液,此时匆匆拿去倒掉洗干净又回转来,将小铜盆放到床边,那丫鬟轻轻扯了扯尉迟尚书的袖子,冲门口努了努嘴,意思是让他们出去再说。

    尉迟尚书苦笑了一下。如今不出去也不成啊。

    那丫鬟跟着出了正房的门,顺手将房门好生掩了,方开口道:“三老爷,如今老太太身子正难受,只怕是绝不肯见太医的了。不如且让老太太睡一下,或许还能好些。”

    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都是极有体面的,尉迟尚书也不敢怠慢,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还要烦劳月容你好生照看着。好在之前卞内医已诊过了,且开出方子来,先抓两副药吃也好。”

    月容闻言点头道:“三老爷放心,老太太跟前自有奴婢和月洁服侍。怕只怕老太太未必肯吃药,即便吃下去,少不得还要吐出来,还是尽早另想法子为好。”说着蹲身行了个礼进屋去了。

    尉迟尚书郁闷地摸了摸自己肥圆的肚皮,真是恨不得能替老娘生病。(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相请

    “尉迟大人,看来贵府应是用不上下官了,就此告辞。”贾太医已经不再摸脑门了,不过脑门上的大包紫红发亮,想看不见实在不容易。

    太医也是官儿,虽然是没实权还常受气的官儿,但也不表示可以随便打。贾太医涵养功夫再好,也做不出被打了左边儿脑门,还继续留下来伸出右边儿脑门任打的行动来。

    “真是太抱歉了。”尉迟尚书只能放下身段,连连拱手赔礼:“贾太医竟在敝处受了伤,都是我一时看顾不周。”

    说着尉迟尚书伸出手去,立时便有醒目的下人递了红封过来。

    “小小意思,还请贾太医好生将养几日。”尉迟尚书想了想,顺手将大拇指上的一枚玉扳指也扯了下来,压在红封之上,一道递给了贾太医。

    得罪了贾太医,并不算什么大事,可若是贾太医顶着脑门上的大包四下逛游一番,那尉迟家的名声大概就彻底完蛋了,至少再也不会有太医院的人肯上门。

    人吃五谷杂粮,自然有四时疾病。太医院还是不能得罪死的。

    贾太医对尉迟尚书的态度还算满意,略为推让了一下,也就将东西收了。临走,还给了尉迟尚书一句轻飘飘的提示:“小林神医的金针神乎其技,远在下官之上。”

    尉迟尚书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小林神医的金针很神。小林神医的妹妹也差不到那里去。

    尉迟尚书送走了贾太医,一回身儿,目光便落在了大夫人身上。

    大夫人浑身一颤,只觉得那两道目光如刀子一般,让人浑身不自在,赶紧低下头,装着没看见,紧走了几步,到了卞内医旁边,勉强笑道:“如今既然老太太不肯行针。还要劳烦卞内医给开个方子。”

    卞内医脸色不太好。

    这位大夫人真是……连客气话都不懂说上两句。葛姑娘虽然是跟着的医女,可受了伤,还伤得挺重,女孩子破了相岂是小事儿?总要意思一下问一句罢?

    “这个自然。”卞内医木着脸答了一句。转身到敞厅的桌案处刷刷地写好了方子,递给了大夫人:“若是药能吃下去,估计两三日能见效。”

    大夫人听得满嘴发苦。所谓‘若是药能吃下去’,显然连卞内医都觉得这药未必能吃得下去。老太太这个样子,肚子里没东西都要干呕。若是吃了药下去,还能不吐?大夫人已经能想象得出,自己这个侍疾的儿媳被吐得满身药汁儿的情形了。

    交待完用药的事宜,卞内医也开口告辞。

    葛姑娘脸上的血已止住,只是腮旁残留着少许血迹,额上一道血口触目惊心,含着泪跟在卞内医身侧,一副凄楚的模样。

    大夫人却不敢放她们离去。

    男子大夫老太太不肯看,而女医之中,卞内医乃是名声最好的了。若是放了去,老太太病情有个变化啥的,可怎么办?

    再请,估计就未必能请来了。人家随侍的医女受伤了不是?大夫人终于觉察到自己的失礼之处,就算表面文章也该问候一下的。

    “那个……还请留步。”大夫人强笑着挽留:“这位姑娘的伤也得处理一下才好。”

    “贵府有人懂得处理这样的外伤么?”即便淡定如卞内医,也忍不住反问了大夫人一句。

    大夫人登时哑了。

    幸好尉迟尚书此时走了过来。大夫人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转移话题道:“三叔,便安排卞内医在老太太这里午饭如何?老太太只怕要歇了晌觉之后才好用药,请卞内医看看药效再调调方子也好。”

    尉迟尚书看了大夫人一眼,冲卞内医道:“还请先生留上半日。老太太年纪大了。只怕病情有变。”

    对于医者,无论男女,都是可以尊称为‘先生’的。

    说着尉迟尚书随手指了廊下一名媳妇:“你,带这位姑娘去回春堂。将脸上的伤包一下。账上支十两银子,给这位姑娘做汤药费。”

    十两银子算是很大方了。毕竟尚书府就算不给或只给个三钱五钱的,葛姑娘也不敢吱声不是。

    尉迟尚书接着又盯着大夫人看了半晌,直看得大夫人心里发毛,意识到三叔大概不是什么救命稻草,也许是跟自己过不去的。

    “等老太太歇了午觉。能用药最好,若是不能用药,还要麻烦大嫂,到老六的院子走一趟。”尉迟尚书面无表情声音平板地说道:“小林神医的妹妹是跟着安泰媳妇过来的,必定是回那边儿去了。”

    意思自然是让大夫人将小林神医的妹妹请过来。

    “说不定人家已经家去了。”大夫人小小声说道。

    “家去了?”尉迟尚书声音冰冷:“若是家去了,就得麻烦大嫂到林家去请了。”

    “呃——”大夫人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话了。

    这个家里,尉迟尚书虽是老三,却是当家人。上面的大哥二哥都不会违逆他的意思,何况如今说的是给母亲延医问药的事情。

    大夫人身为大嫂,却说不出‘不去’二字来,只能暗暗祈望老太太好好吃药快点儿好起来了。

    老太太其实一直是半睡半醒之间,好不容易在月容月洁的哄劝之下喝了半碗药,结果不到两刻钟便呕了个一干二净,情形愈发不好了。

    大夫**哭无泪地走出正房的门,身上的药味儿挥之不去,长叹了一声,看了看默然守在外头的卞内医和脸色青白头上包着白布的葛姑娘,只能在丫鬟的服侍下,穿上薄呢斗篷,又叹了好几口气,才往六院儿而来。

    这时大夫人倒希望林慧还在府中没走,不然真要去林家请人,可真是丢人丢到外头去了。

    林慧确实没走,正跟六夫人和严氏等人坐在一块儿打叶子牌。

    叶子牌其实就是麻将的前身,但并没有条饼万之说,而是绘成索子、文钱、万贯、十万贯等花色,每种花色十张,自有各种组合与输赢算法等等。林慧并不会玩儿,只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六夫人用了药又睡了一觉,醒来后连去了两次净房,只觉得由胸至胃再至小腹,一气儿都通畅了!整个人如今是神清气爽,坐在牌桌上声音都响了两分!

    “大夫人过来了?”听到丫鬟通传,六夫人惊讶地看向了门口。(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这么简单?

    大夫人过来了,当然没人敢拦着,转眼人已经到了门口。大夫人一边解斗篷带子,一边冷笑了一声:“老太太那头儿病着,你们这儿倒是玩得高兴!”

    这句话一出口,大夫人便恨不得将自己的嘴巴捂住——这次是过来求人的,不是找茬的。

    只可惜心里实在难受得狠了,舌头自有意志,早已说出了口去,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六夫人对这位继任大嫂的性子相当的了解,笑吟吟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牌扣着放下,奇道:“怎么?老太太病得很厉害么?我原本这几日也是身上不舒坦,故此早两日便跟老太太告了假,只让明玉每日代我过去服侍。”

    说着瞪向潘明玉,佯怒道:“你今儿一早也往老太太院子里走了一趟,回来好好的,怎的不说老太太病得厉害了?!既然老太太病着,你便应该留下好生服侍才对!”

    潘明玉早已站起身来,见婆婆‘发怒’,登时低眉垂首,作老老实实挨训状,低声道:“都是媳妇的不是,实在是未曾面见老太太。因见到大伯娘和三叔都在,只当必定是无妨的,而且……”

    潘明玉说着偷觑了大夫人一眼,声音又低了两分:“大伯娘说要动家法处置媳妇呢。媳妇心中害怕,所以没敢提起。”

    六夫人立起眼睛来,继续‘发怒’道:“你若是个好的,你大伯娘怎会要处置你,必定是有不周到之处。回头我再好好审你!”

    说着语气一转,回身冲大夫人道:“既然老太太病着,怎的大嫂倒出来了?”

    你跑上门来指责我玩牌,可你自己也没守着啊?

    大夫人胸口直发闷,这婆媳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演戏,当咱是傻的啊。事到如今,却不能再发作了,只得强笑道:“也不知怎的。老太太今日头晕之症实在是比平日厉害了许多,连药也吃不进去,只能看看能不能行针来缓一缓了。”

    说着眼光向一旁的林慧瞟去,指望着这位能心有灵犀主动点。

    林慧倒吃了一惊。奇道:“不是请了贾太医过来么?”

    贾太医做了这么多年太医,总不至于连个头晕症都扎不好吧。林慧真心以为尉迟老太太已经针到病除没事儿了呢。

    大夫人窝在心口的一口长气终于光明正大地吐了出来,恨不能顺便吐上几口血:“唉——,老太太死活不肯让外男动手医治。卞内医开了药,却又都吐了!所以……还拖着呢。”

    啊?原来还拖着呢。林慧立时看向了六夫人。

    这病若是拖得久了。还是很耗心神的,老太太年纪大了,还是早些治了比较好。

    作为医者,林慧并没有拿乔的习惯。

    虽然尉迟老太太的病情,还没有到治病如救火的程度,但任由病者难受,却也不符合林慧的本心。

    六夫人领会了林慧的眼神,心里也知道,大嫂过来应该就是请林慧的,忙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连声道:“哎呀,原来这半日里老太太竟是不曾行针也不曾用药,说不得,要麻烦林姑娘再跑一趟了。”

    大夫人已放下身段过来了,怎么肯将请林慧的功劳全让给六夫人,也连忙说了几句好听的:“林姑娘的金针,那是连贾太医都赞不绝口的!又是姑娘家,想来老太太也必定愿意。”

    接着便一叠声地吩咐丫鬟:“春寒料峭的,外头还冷着,快将我的斗篷给林姑娘用。”

    林慧那里肯穿大夫人的斗篷。只披了自己的短披肩便出了门。六夫人和潘明玉自是都一道跟了去。

    及至进了老太太的院子,气氛却愈发紧张了。正房的门开着,月容捧着刚清洗过的小铜盆正往里走,见到大夫人带着林慧等人到了。又停住了脚。

    大夫人如今也学乖了,先抢上一步关上了房门,才开口问月容:“老太太难不成又吐了?”

    月容愁容满面,几乎要滴下泪来:“何曾有东西可吐,硬呕了些黄绿之物出来。已打发人去请三老爷了。”

    之前尉迟尚书在这里等候良久。只是他既然有官职在身,事务亦是十分繁忙。府中的幕僚清客都在等着他议事。所以后来便往前院去了。

    没想到事情没议上两件,消息传来,老太太似乎又严重了。

    尉迟尚书真心头大。虽然没听说有人头晕致死的,可老太太上了年纪,这样折腾下去,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一进院门,便见到大夫人和林慧等人站在廊下说话,尉迟尚书只管赶上两步,直接冲林慧道:“麻烦林姑娘了。”

    林慧点点头,尚书大人能说上这么一句,已经很不错了。

    月容又提醒了一句:“老太太怕吵,还请务必小心。”方才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引着众人入内。

    老太太的卧室不大,陈设也简单,除去一张六柱床,另有一张妆台和一座博古架,摆的东西都是精致之物,只是整间屋子都是酸腐之气,想来是老太太呕吐过几次的缘故。

    林慧抬眼一看,卞内医正坐在床头,握着老太太的手,看样子不像是在诊脉,更像是籍此安抚老太太。难怪之前在外头没见到卞内医,原来已经进来了。

    卞内医扭头见到林慧,当下轻轻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老太太似有所感,皱了皱眉头,不快地哼了一声。

    林慧见状伸出手去,握住老太太左手内关与外关二**,一边轻轻揉按,一边轻声道:“老夫人不用心焦,您这病没什么要紧,不过是诸风掉眩的情形。早有名医言曰‘顶心头痛眼不开,针刺涌泉即时安’,只需在脚底涌泉行针,马上就能好。”

    一番话听在老太太耳中,声音清雅,正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极是舒服。兼且‘顶心头痛眼不开’的说法,正合着自身所感。

    可不正是头顶心儿胀痛眩晕么?可不正是眼都开不得么?原来早有顺口溜儿说这个,显见在人家医者眼中,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症。

    涌泉实在是太常见的**位,连老太太都是知道的,当下身子蠕动了一番平躺了,将两脚伸出被子外头,显然是同意进行‘针刺涌泉即时安’的治疗了。

    尉迟尚书、大夫人连带卞内医都有些呆滞之色。

    针刺涌泉,就这么简单?(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果然简单

    林慧从袖中拿出针包来,选了一支两寸长的短针。月容早已蹑着脚走到床尾,轻轻将老太太脚上的袜子除了。卞内医不好跟得太紧——偷学人家的医技乃是犯忌之事,反退后了两步。

    老太太的脚保养得宜,看起来并不像老人的脚,只是略干枯些。林慧伸手点了点左足涌泉**,笑道:“只需取这一个**位足矣。”

    说着手起针落,老太太的脚心轻轻抽动了一下,金针已刺了进去。林慧又特意解说道:“这个要用补法行针,且留针两盏茶时分就好了。”

    卞内医心知这位林姑娘只怕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别的人既不懂得亦不理会行针的手法,不由得暗暗纳罕。想不到这位林姑娘如此大方好不藏私,颇有大医风范,果然不愧是小林神医的妹妹。

    尉迟尚书万没想到原来真的如此简单,只是说了几句话,然后‘刷’地便一针下去,也就仅此一针罢了,剩下的只是等待而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如此便可以了么?还要不要服药?”

    林慧稳稳地坐着,闻言笑道:“既然老太太经常头晕目眩,还是辅以用药更稳妥些。这个药方极简单的,乃是单方。每剂只取泽泻一两,每日一剂,连用七日。以后自然就犯得少了。”

    大夫人在旁听她说得轻易,忍不住哼了一声:“泽泻这味药,也太便宜了罢,果然能有你说的效验么?之前卞内医开的方子,足有十几味呢,主药就是人参!”

    言外之意,仅仅一味泽泻,又不是什么名贵药材,感觉上未免单薄了些,难道真能治好老太太的老毛病?

    给大夫人这么一说,林慧倒有些头痛。其实尉迟老太太之症,学名是美尼尔氏综合征。是因某些原因令内耳失衡所致。

    而用泽泻制剂治疗美尼尔氏综合征似乎在这个时代尚未通行,一时非要找个说法出来,还真是有点儿难度。

    尉迟尚书虽然觉得大夫人的话说得未免过于直白,不过自己心中也有类似的疑虑。也就装聋作哑,乐得大夫人出面去做丑人,等着听林慧的回答。

    林慧还不曾开口,卞内医先出声了。

    大夫人将林慧的泽泻单方,与卞内医之前开出的人参复方相对比。实则是两头都得罪的事情。

    一般来说,病家同时请几位医者并不出奇。而被请的医者也都会极有默契地商量着来,交流探讨一番再拿出个诊治方案来。诊金人人有份儿,风险共同承担。

    可今日的情形特殊,卞内医占了先手却没能起效,方子又被大夫人拿来打压林慧用,心中便有些不安起来。

    卞内医并没有直接跟林慧说话,而是向大夫人温声道:“之前开的方子,乃是想着老太太之症有气血亏虚之像,故此用人参补气安神。”

    这话说得简单而明白。卞内医也有卞内医的尊严。她既不愿意被大夫人当枪使。也希望解说一下,自己的见解能得到林慧的认同。

    林慧点头道:“人参能滋补元阳,自然是合用的。所谓‘同病异治,异病同治’,我与卞内医不过是惯用的药材不同罢了。”

    说着又自嘲道:“我不过是穷惯了,素来挑最便宜又合用的药罢了。若是大夫人觉得泽泻配不上贵府的身份,先用卞内医的方子也无妨。”

    这句‘泽泻配不上贵府’说得有趣,连月容都忍不住看了大夫人一眼。药材固然有便宜有贵,但并没有尊卑等级之分,这样的类比。显然是在讽刺大夫人因为药材便宜竟怀疑效果的说法。

    其实林慧选泽泻,另有一点是关于抗药性的考虑。老太太这毛病,只怕要经常用药,若是以人参入药。平日里吃惯了,等回头当真有了急症,这救命的人参只怕就救不得命了。

    只是听大夫人的口气,这一点说了大概也是白说,林慧也懒得费口舌了。

    尉迟尚书已是听明白了,咳嗽了一声。道:“药对症就好, 回头老太太爱吃那个都无妨。”

    大夫人张了张嘴,毕竟没有话好说,转过头去看老太太,只见留针时间虽不长,老太太竟是开始微微见汗,腹中咕噜有声,呃……似乎是饿了。

    算下来,老太太上一餐还是前一晚所进,竟有差不多一日没吃东西了,也难怪老人家觉得饿了。

    林慧见月容看过来,便微笑道:“不能吃油腻生冷的东西。若是有熬得糯糯的米粥,可以先吃一碗垫垫肚子,还不够的话,再吃些容易克化的点心便是。”

    月容闻言,连忙走到门口,另吩咐门外的丫鬟去小厨房传话备餐。

    林慧看看时间差不多,过去将金针取了,又回身看老太太的脉象,果然有力了许多,只是饿了这许久,身子仍是虚的。

    “老夫人试试睁开眼,可还晕么?”林慧一边儿说,一边儿双手连挥,示意众人让开些,不要将床榻团团围住。

    老太太却是晕得怕了,如今闭着眼终于觉得好些了,生怕睁开了又复天旋地转,竟伸出一只手来,先将右眼捂住,然后才将左眼缓缓睁开一线,又停了半晌,方放开手将右眼亦睁开一线,如此眯着眼,左右移动眼珠子看视。

    尉迟尚书连忙凑得近了些:“母亲可好些了?”

    “唔——”老太太含糊地应了一声,终于将两只眼都全睁开了。

    床前除了儿子都是女子,并没有外男。

    老太太缓缓伸手,往床头摸去。

    啥意思?尉迟尚书险些惊出一身冷汗。之前拿瓷枕去扔贾太医,便是这样的姿势,如今瓷枕已碎,老太太脑袋底下早已另换了枕头。

    老太太用硬枕习惯了,新换的是个木枕,乃是整块黄杨木所制,纹理精美,打磨得极是光滑,侧面还刻着执荷童子的图饰,价值不菲——若是砸在头上,估计伤情亦是不菲。

    尉迟尚书一霎那间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做好了准备,若是老太太再用木枕去扔小林神医的妹妹,无论如何也要抢先拦下来。

    扔一个枕头,只说没防备。再扔一个,还没防备就说不过去了。

    尉迟尚书的视线,紧紧跟随着老太太的手指,越过了执荷童子丰润的小脸儿……继续向上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这个也是病

    老太太的手指在枕头附近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紫色的元宝荷包。

    尉迟尚书马上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这个荷包他眼熟得很,老太太经常放在身边的。

    老太太别看年纪大,手指却是极灵活,双手拿着荷包,三下两下打开了荷包上头的珍珠纽子,从里头掏出了两个极漂亮的……金元宝!

    哇!众人都是眼前一亮。这两个金元宝个头儿不大,每个连一寸都不到,成色却是极好,做工亦是极精致,表面有细而匀的丝状纹路,即便在昏暗的室内,仍是发出淡淡的金光来。

    老太太没说什么,只是将这两个金元宝一把塞到了林慧的手里。

    不言自明。

    林慧也没客气,笑眯眯地道了谢。金元宝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微微的凉意。林慧把玩了一下,才一边一个放进了袖子里。

    葛姑娘如今呆在最角落之处,见到此情此景只觉得心中苦涩。早知道还不如不看林慧那一眼,让这家人都没留意她不就好了。如今可倒好,自个儿阴差阳错脸上被划了个大口子,偏生这林姑娘收了金元宝!还两个!

    忽然门口微有动静,阵阵凉意袭来。众人看去,只见月洁打起了门帘,正让小厨房的人抬了食盒进来。

    大红的牡丹纹双层漆盒。

    米粥、小菜、鸳鸯饺。

    月容极细心地慢慢将老太太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大夫人则端起装米粥的小碗,用手背贴着碗试了试温度,才拿起瓷匙舀了一勺,顺手在碗沿儿上将瓷匙的底儿刮了一下,好将沾着的米汤刮掉。

    本来老太太头不晕了,精神也顺带好了许多,腹中饥饿之时,眼中见到白的粥、绿的菜,还有鲜嫩的小饺子。鼻中闻到了米粥的香气和拌小菜的麻油味儿,嘴角已不自觉地浮现了几分笑意,就等着吃了。

    可大夫人手上的瓷匙还没能递到老太太的嘴边儿,老太太的笑容已凝结住!嘴唇紧紧地抿着。忽然一张嘴……‘呸’……冲大夫人吐了口口水!

    口水吐得不够远,虽然是冲着脸去的,结果中间已落了下来,沾在了大夫人的袖子上。

    大夫人:“……”

    “你滚一边儿去!没眼色的东西!”老太太有了点儿精神,骂人利索得很。对这个大儿媳妇丝毫不假辞色,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她留。

    大夫人一口气憋在心里,险些没晕过去,眼泪滚滚而下。

    您是婆婆您老大,咱没招您没惹您的,亲力亲为亲手喂您吃东西,结果……换来一口口水?!

    “呜……”大夫人哭出声儿来了,泪眼婆娑地看向尉迟尚书:“三叔,我、我……呜呜……”

    这是让尉迟尚书评评理的意思。

    “让她外头哭去!”老太太也没给三儿子开口说情的机会。

    大夫人站起身来,气得浑身直发抖。手里的碗和匙碰得叮当作响。

    “怎么的?!”老太太更气了,一挺腰自个儿坐直了身子:“你有完没完?!让你出去没听见!我还指使不动你了!难不成你想把这碗粥扣到我老婆子脸上来?!”

    这个指责相当的严重。不过从大夫人喷火的眼神和拿碗的姿势来看,似乎也不能算是捕风捉影。

    老太太坐起来离了月容的肩膀,月容登时灵活起来,马上伸出手去,半接半抢地将大夫人手中的粥碗拿了过去,转手又递过去一张锦帕:“夫人快擦擦脸。老太太还病着呢,有话回头再说罢。”说着又拿眼去看月洁。

    月洁岂能不明白?立时赶着上来,掖扶了大夫人,笑道:“夫人也劳动了大半日了。午饭都不曾好生吃。不如回去歇歇再来,这个时辰,宁哥儿也该下学了,大老爷说不定也回来了。都要照看一二。老太太这头儿有三爷在呢。”一边念叨一边将大夫人扶出去了。

    林慧看着被‘请’出去的大夫人,心中感慨。这大户人家的媳妇果然不好做,稍有不小心,便弄得灰头土脸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位大夫人似乎也太过粗线条了些。这一日里头,连林慧都听到好几回。说是老太太不喜声音。大夫人竟是还不留意,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换成月容服侍老太太用粥,果然妥帖了许多,没什么动静出来。月容又深知老太太的性子,小口小口地喂着,顺便挑两三样儿府里哥儿姐儿的趣事来说,哄得老太太将一碗粥都吃光了。

    老太太喝了碗暖暖的米粥,顺手抓到一只绵软柔韧的手握着,心中安定,渐渐睡着了。

    林慧:“……”您睡就睡吧,放开咱的手行吗。

    好在月容有眼色,过来轻声道谢,用自己的手将林慧的手换了出来。众人又留了一小会儿,见老太太睡得安稳,都放了心,当下退了出来。

    “林姑娘,老太太为什么如此不喜声音?”刚一出了房门,尉迟尚书便迫不及待地询问道。他如今已经将‘小林神医的妹妹’列为女医第一人,几乎彻底忘记了卞内医。

    对呀对呀,老太太怎么一听到声音就反应激烈呢?众人都看了过来。

    “老太太平时便不怎么喜欢身边有动静吧?”林慧微笑着问道。

    呃——这个问题尉迟尚书还真不知道答案。他一个做儿子的,早请安晚问候是必须的,但日常陪侍起居就不多了。

    六夫人和潘明玉对视了一眼,都暗暗撇了撇嘴。可不是嘛,老太太最喜欢大家都在她面前溜溜儿的肃然不敢出声。

    最后还是跟出来的月洁答了话:“其实老太太平日里也有头晕的毛病,所以喜欢清静。”

    林慧点点头:“人头晕难受的时候,自然不喜欢吵扰。不过老太太如今这个情形,却又不止与此,可以算得上是‘恐声症’了。”

    “恐声症?”尉迟尚书重复了一遍,不知怎的想到‘恐水症’(就是狂犬病)上头去了。这恐声症听起来就不像好东西,难不成这个才是大病?(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算可怕

    “这恐声症是不是就是很怕声音的意思?”尉迟尚书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嗯,这恐声症,虽则有个‘恐’字,但其实倒并不是说害怕声音,而是某些特定的声音会令人感到十分厌恶,乃至烦躁不堪,进而愤怒发作,甚至会因此而大发雷霆。”林慧轻声解释道。

    这简直就是老太太行为的注解嘛。尉迟尚书心中默默念道。

    “其实,一般人听到某些声音,即便不是十分响亮,亦会心中不喜。比如……”林慧眼珠儿转了转,举例道:“比如铁器刮擦的声音,或是难听的敲击声,或者……”

    林慧脸上的笑容忽然盛了两分,笑道:“或者大声吃饭的声音。”

    老实说,嚼东西的吧唧声,林慧自己就接受不了。

    “所谓恐声症,便是更为敏感些。听到一些常人不太留意的声音,都会觉得难受。比如不喜欢的人走路发出的响声,或是孩童哭闹,甚至大声的呼吸之声。”林慧又举了几个例子。

    卞内医还是头一回听说‘恐声症’之说,不觉愈走愈近站到了林慧旁边,此时开口问道:“那这恐声症当如何治疗呢?”不自觉中已用了请教的语气。

    林慧摊了摊手:“这个病症药石金针都没什么用,只能慢慢影响潜移默化渐渐改善罢了。”

    听到药石金针都没用的说法,尉迟尚书的脸色不由得黑了下来。这样的话,还真是麻烦。换了别人也还罢了,你不喜欢声音,那自个儿找清静地方呆着呗。可老太太乃是内宅最尊贵最重要的人物,她要清静,就意味着大家都得悄悄儿的!

    “难道……就没法子了么?”忽然有个略带颤抖的声音插了进来。

    众人回头看去,原来是大夫人,大概是放心不下,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又回来了。

    难怪她声音都发颤了。作为大儿媳,大夫人当仁不让是服侍老太太的主力人马。只可惜她是继室又不得老太太的青眼。脑子又不灵光,嘴巴也不便给,回想一下她今日的遭遇,还真是令人唏嘘。

    “还不至于没法子。只是见效会慢些。”林慧给了大夫人一个抚慰的笑脸,转而望向了月洁。

    大丫鬟们时时在老太太身边,应该是更为了解老太太的喜恶。

    “老太太爱听折子戏么?”林慧问了个很简单的问题。

    内宅女子的消遣,不外乎那么几样。年轻姑娘琴棋书画都知道一二,主要时间都在刺绣上头。而媳妇和夫人们。不再弄这些附风雅撑名头的东西,得闲了不过是打打叶子牌听听折子戏。特别这折子戏,讲些才子佳人的故事,热闹有趣,乃是老太太们的最爱。

    “爱听啊。”月洁毫不犹豫地答道。

    老太太爱听折子戏,阖府的人都知道。但凡有个由头,都要请戏班子过来唱上几折。当红的青衣花旦,更是如数家珍。

    “林姑娘问这个,是不是多让老太太听折子戏便能好些?”大夫人心急地追问道。

    众人:“……”

    这智商,真是让人无语啊。

    “就是说。老太太并不是什么声音都不喜欢,只是某些声音不喜欢。”月洁若有所思地轻声道。

    折子戏这么吵闹的东西,并不妨碍老太太的热爱之心。

    林慧点头道:“老太太不喜欢的声音,能免则免能防则防。比如瓷器容易刮擦出声,所用器具不妨多用木制。”

    嗯。众人不觉都是齐齐点头。只有大夫人神色不善地瞪了月洁一眼。也不知是气恼月洁比她更加聪颖,还是气恼之前老太太的餐具是瓷器,若是能先知先觉地换成木匙,不就好了吗?

    “还有,可以尽量让老太太时常有喜爱的声音,便容易忽视掉令人不快的声音。”林慧继续道:“比如小孩子哭个不停。只怕老太太会心烦意乱,但童言稚语笑声不断,通常会让老人家十分开心。所以可以选性情欢快的哥儿姐儿多陪陪老太太也好。”

    这个容易,尉迟府中最不缺的就是孩子了。男男女女好几十,找几个机灵爱笑的还是很简单的。

    月洁略想了一刻,忽然道:“如此说来,老太太很喜欢下雨的声音,想来这声音也是有用的。”

    这位大丫鬟不愧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果然机灵敏锐。还能举一反三。林慧点点头,还没等她说话,大夫人却不快道:“这能有什么用?!老天下不下雨,难不成还听你的?要不然你得了闲,就到祠堂去跪着给老太太祈福顺带祈祈雨?”

    大夫人毕竟是主子,虽然说得无礼,月洁却不能驳嘴,直气得鼻翼微张两眼瞪得溜圆,嘴唇紧紧抿着不再说话。

    林慧暗叹了一声。在尉迟府邸的内宅,显然最大的老板就是老太太了,大夫人居然连‘不能得罪大老板身边的人’这样的金规玉律都没能掌握,实在是太失败了。

    “天意难测,下雨之事虽说不好掌握,总还有别的法子。”六夫人笑意盈盈过来给月洁解围了。

    大夫人不懂的东西,不表示别人都不懂。

    “什么法子?”大夫人立着眼睛,很不高兴地看着六夫人这位妯娌。

    “找人做些大个儿的喷壶,让粗使丫头们站得高些,轮番浇水弄出跟下雨差不多的动静便是了。”六夫人对大夫人的目光视而不见。

    “呃——”大夫人没词儿了,顿了顿方赌气道:“你既如此说,那这事儿便由你负责好了!”

    你能说,你能干,那你说了就去干罢。

    “好呀。”六夫人笑眯眯地同意了:“这些跑腿找人出力的活计,自然是我这样粗苯的人去做。服侍老太太这样的精细活儿,就麻烦大嫂了。”

    大夫人:“……”又上当了!本来服侍婆婆是媳妇的本分,大夫人居长虽然要多做些,但别的媳妇也一样要站规矩的,如今竟被六夫人轻轻巧巧推脱了去……。

    大夫人简直是欲哭无泪,为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六夫人就能哄好老太太,自己偏偏动辄得咎。

    尉迟尚书自然不理会妇人间的小小心机,此时终于觉得这恐声症也不算可怕,小心些也就是了。当下轻舒了口气,说了几句诚心诚意挽留林慧在府上多住几日的话,又板起脸交待月洁等人用心服侍老太太等语,便回前院忙公事去了。

    卞内医也提出告辞。

    “等等。”林慧拉住了卞内医,指了指葛姑娘的脸:“这伤可要紧么?”(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你忍得住疼么?

    葛姑娘明显脸上有伤,包得半边儿脸都看不见了,似乎还不轻。说起来,虽然葛姑娘有那么点儿神出鬼没外加小心眼儿,但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恶行。一位姑娘家伤在脸上,影响还是很大的,若是能帮得上忙,林慧并不介意帮她一把。

    卞内医踌躇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描述葛姑娘受伤的情形。而且与林慧接触不多,也拿不准林慧的询问是什么意思。

    葛姑娘咬了咬嘴唇,忽然一下子跪了下来,哭道:“林姑娘,我这脸给划伤了,只怕要破相。若是姑娘有法子,万望帮我一次。”

    葛姑娘对林慧最直观的了解,还是仅限于那一次在闵家药房对付符老大。对林姑娘的金针之技,只能说是羡慕嫉妒恨都有那么一点儿。不过无论如何羡慕嫉妒恨都好,两个人世界相距太远,并没什么交集可言——直到后来在申家又遇上了。

    在申家,闲言碎语听了一耳朵,葛姑娘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德元公子要与一位林姑娘相看,只是当时完全没想到就是曾见过的那位女子。即便当时碰面见到,葛姑娘也不知道这曾间接为自己解决了符老大的女子姓林。

    葛姑娘在闵家药房学医,也算见过些各色人等,自诩算是个大方的。从申家拜寿回来不久,便舍出面皮,跟父亲挑明了,希望给申德元做妾室。

    没想到父亲居然很爽快地答应了,并真的找了中间人去申家委婉地传话。

    葛姑娘又惊又喜的心情仅仅维持了两天,便收到了申家同样爽快的回话:德元公子一心向医,暂不考虑娶妻纳妾之事。而且按申家的家规,未娶正妻之前也不可纳妾。

    其实就是拒绝了。

    葛姑娘狠狠哭了一天,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这么爽快了:因为心知申家不会同意啊。

    哭得两眼红肿的葛姑娘痛定思痛,决定不去闵家药房了!

    葛掌柜当然乐意,还以为是闺女终于长大了懂得事理。女孩子家的,抛头露面学个半桶水,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差不多懂一点儿就够了。

    接着葛姑娘便提出,要去太医院做医女。

    葛姑娘心里憋着一口气。既然申德元一心向医,那咱就也一心向医,让你看看!

    葛掌柜皱着眉头。又跟老伴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同意了。

    在林慧眼中鸡肋一般地位不高的医女,在普通人眼中却是不错的职业。毕竟是在太医院这样高大上的部门工作不是?何况待遇有保障,一般出诊的人家也都比较像样,比在药房坐堂好多了。

    医女也不是相当就能当的。需要考试。幸好葛姑娘有些底子,加上葛掌柜帮她通了通门路,居然真的进了太医院,被收在卞内医门下。

    本来葛姑娘这阵子跟着卞内医,林慧的形象已在心中愈来愈淡,取而代之的是卞内医沉稳的举止和精准的断症。

    没想到今天在尉迟府邸,又碰上了林慧。

    于是,葛姑娘心中又经历了一场颠覆。

    卞内医从医多年,高明是有迹可循的。可这位林姑娘,好像比自己还小啊啊啊……!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针到病除一针显效?怎么能谈笑淡定毫无卑色?怎么能好像比卞内医还要强呢?

    现在林姑娘问到自己头上。葛姑娘直觉地感到:她肯定有办法!没办法的话根本不会开口询问!

    脸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也包好了,但葛姑娘心知肚明,这样绝对不可能伤过不留痕!在破相危机面前,之前那点儿小小的羡慕嫉妒恨也好,当众哀求的卑微也罢,都不算个事儿!

    更何况,葛姑娘已经将林慧划到跟六夫人潘明玉差不多的‘主子’阶层去了,愈发没了心理障碍。

    “你快起来。”对于下跪或是被下跪,林慧都是相当不习惯,立时抓住葛姑娘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去那边光线好的地方,让我看看伤口。”

    伤口被敷了一块淡黄的药膏,散发出略带清凉的味道。

    林慧嗅了嗅。这是……加了薄荷?这能有什么用啊……。

    去掉敷的药,伤口周围结着的血痂已经变成紫黑的颜色。看起来实在不怎么好看。大夫人嫌弃地扭过头去,六夫人和潘明玉也不敢再看,只有卞内医站在一旁,十分温和地说道:“若是林姑娘有去疤的法子,还请多费心。”

    这实际上是婉转地恳求了。卞内医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林慧盯着伤口看了好半天。

    因为是瓷碴划的,跟锐器伤差不多。伤口很整齐,也不算很深。这样的伤口自然比参差狰狞的伤要好处理太多了。

    但毕竟已经深及肌底,如果不缝合地话,一则会留下疤痕,二则说不定会影响表情,比如将来做挑眉的动作就可能有困难,整张脸看起来也会呆板许多。

    见林姑娘皱着眉头不说话,卞内医心知多半儿有难处,当下拉了一把葛姑娘,强笑道:“这也是她的命。林姑娘还有好些事情忙,回头再说不迟。”

    林慧摇摇头:“别的事情不急。这个伤若是不赶紧处理,越迟越麻烦。”

    其实林慧觉得难办的是麻醉问题。针灸麻醉不是万能的,葛姑娘的伤处便很难做到。表面麻醉剂在制英雄果的时候顺带也制了一些,但并没有带过来。回去取太过费时间,而若是不用麻醉就缝合——那可不是一般的疼。林慧不认为葛姑娘具备关二哥刮骨疗毒的忍耐力。

    “嗯,你能忍住疼么?若要伤口长得好,需要内层缝合,很疼。”林慧终究还是开口问道。

    毕竟病者有最终的决定权。

    “缝、缝……合?”葛姑娘有点儿呆滞。缝合这两个字很好懂。葛姑娘也是会做针线的。

    可是,缝合与伤口连在一块儿想一想,葛姑娘脑补了一下,觉得……好冷。

    这是要用针线将伤口连起来么?那得有多疼啊?!

    “就是用针将伤口从内至外一层层缝起来,这样才能长得整齐不留疤,或者疤痕很细。”林慧说着冲卞内医和葛姑娘解释道:“即便是原本整齐的伤口,愈合之后也会变形凸出,其实是因为内层对合得不好,若是层层缝合固位,效果就好多了。”

    咦?说话间林慧的目光越过卞内医的肩膀,忽然见到廊下一排整齐的青绿之色,登时眼睛一亮。

    这下麻醉问题解决有望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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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此物取其汁

    老太太正房廊下,摆着一排极大的花盆,郁郁葱葱,竟都是九里香。

    像尚书府这样的府邸,都是设有暖房的。另请专门的花匠伺弄奇花异草,别说如今已是春暖花开之际,就算是寒冬腊月,都能整几盆嫩绿的颜色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排场。

    九里香四季常绿,乃是南边的植株。也正因其四季常绿,且好养易活,开出花来洁白秀气香味浓郁,故此深得花匠的青睐,一般的暖房里都要配上一些。不开花的时节绿油油的可以配色,开花的时节更是香飘内外惹人欢喜。

    老太太院中的海棠和杏花都开得好,故此只搬了几盆没开花的九里香摆着热闹。

    林慧便冲着那九里香去了。

    卵形小叶纵纹枝条,果然是九里香无疑。

    林慧不知道该找谁要这九里香,索性冲卞内医道:“将这九里香的叶子摘下来,取其汁液,外敷可以镇痛。”

    麻醉这词太高端,还是不用了。

    卞内医半张着嘴,瞅着那几盆九里香,实在是头一回听说,这大家子里头很常见的东西,居然能镇痛?

    事到如今,也只能信了。

    卞内医犹豫着看向大夫人。她是大夫人派人请过来的,自然找大夫人说话。

    大夫人其实已经听见了林慧的话, 心中却是有些不痛快。在她看来,那个闷葫芦一样只会跟在卞内医身后的医女,还比不上一盆九里香金贵呢。

    可是,人毕竟是在尉迟府中受的伤,不给也说不过去。

    于是,大夫人的火气直接发泄到垂手站在廊下的小丫鬟们身上了:“你们都是死人那?没听见林姑娘说么?还不快过去摘叶子!”

    小丫鬟们不敢驳嘴,一个个赶紧过来准备摘叶子。

    “其实要的不多,你们挑下头的叶子,每一盆摘上些,凑起来也就够了。”肯给就好啊,林慧也懒得计较大夫人的态度了。很积极地给小丫鬟们出主意。

    叶子摘下来,还要清洗捣碎滤出汁儿来,林慧并没有留下做监工,跟六夫人先回去了。交待葛姑娘回头到六夫人的院子来。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六夫人颇有深意地看了林慧一眼,道:“你倒是好心,连个小小的医女也要帮。说句不好听的,真要拿去卖。只怕她的价钱还不一定抵得上那几盆九里香呢。”

    潘明玉接口道:“而且她之前看你的神色可不怎么好呢。”

    六夫人闻言顿了一下,略有怒意道:“什么?她还曾对林姑娘不敬么?你怎的不早说。”

    林慧连忙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和她也算是旧识,曾经见过的。她父亲在一家药行做掌柜,恰好我跟那间药行有些往来的。”

    听说是见过的,又跟葛姑娘的父亲有些渊源,六夫人和潘明玉便住口不再说了,只当是林慧另有考虑。各种纠葛,自然不便深究的。

    林慧也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前行。作为一名医者,林慧不会对近在咫尺的伤者视而不见,更不会因为个人的好恶就连举手之劳也不愿意提供。

    别说葛姑娘并没什么了不得的恶行。即便真的是大奸大恶之辈,林慧自问,也不见得会束手不理。

    何谓奸?何谓恶?谁活该受苦?谁又是死不足惜?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评判标准。

    来到这个异世时空,林慧愈发的相信缘分。自己的到来本身,就是上一世所知的现代医学,与这一世的当代医学的缘分。所遇到的每一位病者、每一次发展的机会,也都是缘分。

    林慧相信,自己跟葛姑娘今后的交往也不会多,不过是葛姑娘生命中的过客而已,相应的。葛姑娘也是林慧生命中的过客。

    大家有幸在此时此地相遇,能帮得上忙,让葛姑娘免于之后几十年的时光顶着破相的脸的痛苦,林慧对此是愿意出手的。

    这些。自己心里明白。但不需要别的人都明白。

    严氏一点儿都没着急,好整以暇地在屋里嗑了好些瓜子。见到大家都回来了,神色间颇有轻松,心知老太太必定是没事儿了,故意冲林慧笑道:“想来老太太必定是吉人天相的,你过去没帮倒忙罢。”

    不等林慧回答。六夫人已接过话去:“怎么会帮倒忙!这次林姑娘可真是给大家伙都长了脸了。来来来,快将老太太给的金元宝拿出来看看。”

    林慧自然不会扫兴,将那一对元宝从袖中取出,一时众人赏玩了一回,欢声笑语十分开心。潘明玉连说带比划,将林慧为老太太诊治的情形说了一番。

    严氏听得有趣,忽地推了六夫人一把,笑道:“老太太得的这个‘恐声症’倒是特别。你从前之说婆婆和你性子差不多,都是爽利人。难不成日后你老了, 也会得这个恐声症不成?”

    六夫人闻言并没有笑,犹疑道:“我也觉得怪着呢。你是没在眼前没见着,老太太那个劲头儿,可真是的。不过是一丁点儿的响动,直接就把大嫂给啐哭了!从前还真是不觉得呢。如今我也有些怕怕的,别什么时候不小心把老太太惹毛了,弄得没脸。”

    严氏便拿眼去看林慧:“你可有什么法子么?如今大家都怕了老太太可怎么好。”

    林慧挑了挑眉,轮流看了看严氏和六夫人,估计若是不说些东西出来怕是过不了关了,只得笑道:“实在是今日初初见老太太,脾性都不晓得,实在说不好。只是按常理推去,老太太这恐声症说不定便是因心性不符所致。”

    “这心性不符是什么意思?”潘明玉说着顺手斟了杯茶递给林慧,笑道:“快喝杯茶润润喉,好生跟咱们说说。”

    林慧笑道:“心性不符,便是说心中实际所想,与外头表现出来的性情不一样。譬如明明心中是在意的,偏要面儿上做出大度的模样来。这便是最常见的一种了。”

    六夫人两眼圆睁,醒悟道:“这么说老太太看起来直爽利落的性子,怕不是装出来的。”

    严氏闻言连忙左右看了看,六夫人说老太太的是非,可万万不能传到老太太耳中去。好在屋里并没有外人,只有个六夫人贴身的大丫鬟在旁服侍,乃是忠心无妨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白给就白给吧

    “若用个‘装’字,却也不见得妥当。”林慧对此不是很赞同:“老太太许是最欣赏率性而为之人,故此处处学而时习之,落在旁人眼中,自然也觉得老太太是如此性情。殊不知人性有天然,若其实不是这般,却非要做成这般,日久天长,总要有个出路。”

    林慧说得隐晦,大家却都是大宅之内久经磨练的斗士,自然听得明白。

    简而言之,老太太本是小肚鸡肠之人,非要做出大度的姿态来,久而久之,心中郁闷无处发泄,便在细微之处体现出来——对不喜欢的声音极度厌烦。

    六夫人暗想,可不正是如此。老太太出身低阶武官,做媳妇的时节,因对当年的老太爷管束太多,被婆婆所不喜,借故压得狠了,后来渐渐诸事谨小慎微规行矩步。等终于熬成了婆,便反其道而行之。多年扭曲之下,便得了恐声症这个‘怪病’。

    “你这句‘学而时习之’可真是用得有趣儿。”潘明玉笑道:“那以后见了老太太,是照旧爽利好呢?还是收敛些唯唯合适?”

    生存之道,‘迎合’二字不可少。六夫人这里,关起门来成一统,但并不意味着万事能自作主张。

    “要我说,自个儿原本是什么样儿,那就什么样儿好了。想太多费神,还说不定没用。”林慧捻起桌上碟中的瓜子,一边嗑一边笑道:“反正记着离远点儿,别给啐到身上是真的。”

    这下大家都笑起来,一时瓜子皮乱飞,又新添了茶来,重新拿了叶子牌出来玩儿。

    林慧仍是在旁闲看。不久葛姑娘捧着一小碗九里香的汁儿,被小丫鬟引着过来了,连卞内医都跟了来。

    林慧跟六夫人提出需要一间安静的单间,结果六夫人还没想好那间房合适,严氏已扔了手里的牌,笑道:“就去偏房的花厅好了。正好我也要见识见识。”偏方如今是严氏住着。她的意思自然是让到她那边儿去。

    六夫人一把拉住她:“血糊糊的有什么好看,你老实在这里还好些。”

    “别傻了。”严氏挣脱了六夫人的手:“我的媳妇将来说不定乃是一代大家。这亲自出手的机会,怎么能不看呢。”

    一代大家么?林慧只觉得脸上发热,真心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有了麻醉药。事情就简单多了。麻醉之后林慧先将伤口仔细清洁干净,才拿出弯弯的缝合针和羊肠线,没多久就将葛姑娘的伤口重新缝合完毕,连外头的血污都擦去了。如此葛姑娘额角便只有一条细细的红线而已。

    卞内医彻底惊呆了。

    九里香汁儿敷上去之后,不过是等了一盏茶时分。居然真的就不疼了!

    那枚与绣花针迥异模样弯弯的缝合针,居然真的好用!

    林姑娘不是用手拿针,居然用的是一把扁头的剪刀(就是镊子啦)夹住针来操作的!

    最惊讶的不是终极效果,而是整个过程之中,林慧一直在细细地讲解,如何拿针,什么角度插入,怎么辨别皮肤肌肉的层次,乃至打结的顺序,甚至清洁伤口的重要性等等。

    卞内医也是一步步跟着老师学出来的。哪有老师肯这样教啊?!都是自己在旁用心看。能学会多少全看各人领悟。

    林慧将用过的东西都另行包起来,准备回去再重新消毒备用,取锦帕擦了擦手,笑道:“应该问题不大,即便有疤痕也不会很粗很难看。若是担心,将大血藤、当归、丹参、红花煎汁外敷,亦能减弱疤痕生成。”

    好人做到底,林慧顺手将去疤的药方也写了下来,交给了卞内医。

    卞内医嘴唇动了动,很想问一句。林姑娘你收徒弟么?可惜想想自己足以做人家娘亲的年纪,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严氏做了一名很称职的观众,基本没怎么说话,直到卞内医和葛姑娘带着梦幻一般难以置信的表情告辞而去之后。才奇怪地问道:“媳妇儿,你这方子不是能卖银子的么?就这么白给她了?”

    林慧摊了摊手:“她们肯定给不起啊。白给就白给吧。这其实是个美容的方子,能物尽其用就好了。”

    严氏以手抚额,觉得这个媳妇堪称败家。不过人家败的是自家,不是她儿子的家,倒也没啥好说的。当即将此事抛诸脑后。随手抽出烟袋锅子来,一边装烟,一边过去正房跟六夫人八卦见闻去了。

    林慧被硬留下住了四天。

    本来对这样的要求,林慧是拒绝的。

    不过老太太睡醒了觉之后,不知出于什么考虑,遣人又送了好些‘见面礼’过来。

    那两个小金元宝只是小玩意儿,不算见面礼。

    老太太的见面礼有:蒲桃棉二十四匹、散花绫二十四匹、素罗和纹罗各十匹,赤金红宝石头面一套,冰种玉镯一对,还有一枚五谷丰登白玉摆件!

    林林总总摆了半个院子。

    这哪像见面礼,简直堪比嫁妆啊。

    林慧只好留了下来。

    直到老太太头不晕了、眼不花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哪哪儿都好了,林慧才终于脱身回去了。临去之前,硬是将那些布料之类留了大半给六夫人和潘明玉。

    离开了几天,正经攒了不少事儿。

    最大的一件事儿就是,多了一个人。

    之前素娥一家子的身契终于都齐全了,林慧便让她得了空去东靖王府找找小凤仙和冯难敌。

    虽然跟冯队口头说好了,护送素娥一家南下一趟,便可以迎娶小凤仙,但这样的安排,与其说是交换,不如说是借口。反正林慧早就知道小凤仙的意思,只是找个由头将她嫁给冯难敌而已。

    借口也得执行。具体的细节林慧懒得理,让素娥自己去办。

    素娥积极性很高。关系自家安危与未来,积极性能不高嘛。

    小凤仙和冯难敌的积极性更是一个比一个的高。

    男要婚女要嫁,终于要脱离单身的日子,积极性能不高嘛。

    众人拾柴火焰高。在巨大的积极性推动之下,事情在短短的几日之内便安排好了。

    素娥一家出行之日订好了。冯难敌的归期也订好了。连冯难敌和小凤仙的婚期都订好了。

    订好了不是他们几人订好就行了,总要跟主子们通禀一番。

    林慧既然不在家,这一头先放下。

    素娥毕竟上不得台面,小凤仙亲自出马求见东靖王妃。在人家家里住了这么多日子,如今要嫁了,总要知会一声感谢一番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有去有来

    东靖王妃当然知道小凤仙的存在。事实上,她对小凤仙的出身、来路、以何理由借住府中都一清二楚。

    小凤仙当然不是唯一,以各种五花八门或明或暗的缘由进入东靖王府的女子很多,东靖王妃对这些女子都很清楚。

    但也只限清楚而已,东靖王妃并没有出手对付小凤仙。

    因为她关注的两种情形都没有出现。

    小凤仙没有任何勾搭东靖王爷的举动。

    东靖王爷也没有任何对小凤仙感兴趣的意思。

    在东靖王妃的心中,有一座类似金字塔的阶梯。小凤仙的位置,大概在这座金字塔的最底层,还远未到东靖王妃需要出手的位置。

    日子久了,东靖王妃都快把小凤仙忘记了。反正日常用度柴米油盐这些并不需要王妃亲自过问。

    听说高姑娘求见,东靖王妃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是谁。幸好她身边不乏万事通嬷嬷,立时提醒她乃是小林神医送过来借住的女子。

    东靖王妃面前浮现出一张宜喜宜嗔的脸来,同时浮现的还有少许不快。

    美女总是令人有那么点儿不愉快。

    小凤仙极有规矩地拜见了王妃,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基本上没什么扭捏之色,只有些特意做出来的恭谨。

    小凤仙打小儿所受的训练,简直可以说是春色无边,不过是说清楚自己的亲事安排而已,何需羞涩,大大方方说就是了。

    “过些日子我家公子回来,应该便会接奴家回去备嫁了。这些日子在府中叨扰,给王妃添麻烦了。”小凤仙说着又起身恭恭敬敬给王妃磕了个头。

    四皇子继承大统机会甚高,阖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这位王妃回头说不定就是皇后了,奉承一下总是好的。

    东靖王妃矜持地摆摆手,示意身后的嬷嬷将小凤仙扶起来。

    要离去的美女马上就顺眼多了。

    “冯难敌倒是好福气。”王妃心情一好,开起玩笑来:“你这么个千娇百媚的人儿,你家公子怎么就舍得。”

    “林先生素来在女色上头并不是十分在意。”小凤仙忽然意识到。既然要嫁给冯难敌,不再是小林神医的侍妾备选,那么称呼‘我家公子’就太过亲热了,立时改成了更为正式些的‘林先生’。

    王妃当然留意到了这个称谓上的变化。愈发觉得小凤仙此人十分灵醒,等回头成了冯难敌的媳妇,反倒可以抬举一下,在府里帮忙做个管事媳妇也挺合适——四皇子无论如何不会对已婚的媳妇下手。

    不过说到舍得舍不得的话题,王妃又想起一个人儿来。或者说,又想起心头的一根刺来。

    四皇子身边的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只要是母的,都必须在王妃这里打个滚看一看。没有王妃的首肯或是默许,基本上没人能长久地留住——只有一个例外。

    晓晓。

    晓晓的身份只是一等大丫鬟,并没有被四皇子收房,却是实打实从小服侍四皇子长大的。

    这样的人,王妃并不愿意无故去招惹——别的不说,晓晓拿出多年的情分来。总能打动四皇子一二。

    可是……晓晓的模样儿不差,举止也大方,做事更是干练。

    四皇子没有将她收房,王妃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太熟了不好下手。

    不好下手不等于不会下手。

    于是晓晓成了王妃心头的一根刺。虽然无论如何抬举,晓晓也绝不可能威胁到王妃的位置,可一想到有那么个人儿不在自己控制的范围之内,还在四皇子心中有一席之地,就难免令人不安。

    晓晓本身可以没有威胁,可她的孩子呢?谁能保证她的孩子又蠢又笨没才干、规矩老实没野心?

    所以,之前听说四皇子将晓晓赏给了小林神医的时候。王妃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怎么舍得?其次才是:小林神医何许人?

    最后的反应则是:管他怎么舍得,管那小林神医是谁都好,反正晓晓要滚蛋了。

    只是,在王妃殷切的期盼之中……这件事居然搁置起来了。

    也难怪。小林神医自己宅中的女子都要送过来借住,又怎会将晓晓弄去呢?而且四皇子身边的大太监郑丘的态度也很奇怪。

    按说郑丘是最清楚这事儿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的,可他居然回到上眙之后,并没有提醒四皇子将晓晓给小林神医送过去。

    在王妃看来,这简直就是失职!只是郑丘并不在王妃的管辖范围之内——太监们都归四皇子自己掌握。

    后来王妃还转弯抹角地提醒了郑丘两回:晓晓的事儿不能总拖着。可惜石沉大海没什么用。

    幸好晓晓被定下来要送人之后,也就没在四皇子身边服侍了。所以王妃才耐着性子等到如今。

    如今好机会来了!

    小凤仙既然要回林家备嫁了,那正好将晓晓带回去!

    “啊?!”小凤仙听到王妃的说法,错愕了半晌,还是没敢答应。她直觉地感到,小林神医好像似乎仿佛也许可能真的不喜欢……女子。将晓晓带回去未必是件令小林神医高兴的事情。

    “晓晓姑娘是府中得脸的姐姐,怎么好如此简单。不如等奴家回去跟林先生说了,让林先生择个吉日派人来接。”小凤仙委婉地说道。

    王妃才不介意简单不简单吉日不几日呢。

    “没关系,说到底,是个奴才罢了。”王妃忍不住流露了少许对晓晓的厌恶,语带尖酸地说道:“去林先生身边, 也不是让她做主子去!”

    后头的嬷嬷赶紧借着添茶拿手肘轻轻捅了王妃一下。

    王妃的雍容大度又回来了。

    “她毕竟在府里这么多年,自个儿攒的东西都可以带走。我再给她一百两银子做陪送,也是她的体面。”王妃说着想了想,指了指随侍的一个丫鬟:“你去把妆盒里那只赤金璎珞找出来,给晓晓做添妆。”

    小凤仙最终败下阵下,没能坚持住。

    于是,几日之后,喜滋滋的冯难敌带着几名侍卫,护送着一辆马车,熟门熟路地到了林宅。

    于是,林慧见到跟小凤仙、素娥一起出来迎接的晓晓,惊讶得都快说不出话了。

    好不容易将小凤仙和素娥都安顿了,晓晓又来了。这是玩我呢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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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张狂的萧世安

    更让林慧无语的是,晓晓看起来比她还像这宅子的主人,穿戴一新十分光鲜,而且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

    晓晓的神态倒是一点不张扬。她从小在王府里混的,自然知道,作得厉害死得快,张扬的人一般都没好下场。

    “给姑娘请安。”晓晓甚是得体地福身行礼,身后的小丫鬟更是跪了下去磕头。

    初来乍到的,对当家的姑娘自然要礼数周到些。

    林慧赶紧把她们都扶起来,转念一想,晓晓的到来也不见得是坏事。之前跟晓晓接触不多,但已能感觉此女甚是能干。如今素娥要走小凤仙要嫁,正好让晓晓照顾宅中内务。

    至于将来……等将来再说吧。

    进了宅中,林慧觉出冷清来了。

    主要是严固不在。既然付家跟四皇子达成了辅助试制火枪的协议,严固便带着陈李两位工匠,一道过去四皇子那边,提供技术支持去了。

    林慧心中空落落的,没情没绪地问道:“我在外头这几日,有什么事儿么?”

    晓晓和小凤仙只是刚回来一两日而已,故此是素娥上前答话:“有一位叫张祥的来过,说是宫中的侍卫。还有青松也来过。二人都没说缘由,听说公子和姑娘都不在家,便直接走了。”

    张祥?林慧想了想,应该是自己顺手给他治过寒气入体的那名侍卫。这人是皇上身边的侍卫,他跑来干什么呢?

    应该不是皇上传召。若是皇上传召,自然会派遣传旨的太监而不是侍卫。

    “青松?这人是谁?”林慧问素娥。

    “是安邦侯世子的长随。”素娥垂下眼帘,有些不安。因为素娥是安邦侯府出来的,跟青松熟识,所以说到青松的时候便略去了身份,却忘记了林姑娘是不认识这人的。

    姑娘不认识青松在情理之中,可难道姑娘认识张祥?素娥默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终究不敢问出来。

    林慧当然不会去解释自己两个身份带来的矛盾,她从青松曾经的到来这一事。感到了小小的不祥气息。

    青松是萧世安的长随,他过来找自己,肯定是萧世安的授意。

    英雄果药膏按照之前的商定,已经全部转给了萧世安。火枪制造之事。也由付家出面接了过去。按理说,萧世安没什么事情需要找自己了。

    难道赵淑云出事儿了?

    林慧的感觉还挺对路,赵淑云确实出事儿了。

    自从萧世安亲自出马去登门拜访了一回小林神医,回府后不久便在赵淑云面前愈发硬气起来了。他本来就很硬气,如今愈发堪称张狂了。

    他有了张狂的本钱——英雄果药膏在他手上。

    萧世安并不希望赵淑云死掉。确切地说,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死掉。安邦侯和定远侯的关系并不牢靠,有个赵淑云在手上总是好些——反正萧世安也没有想另娶的人选,先维持着这个赵淑云也好。

    如今两家侯府的关系之中,安邦侯府占据着主动,而定远侯手上只剩下个神杀者算是个筹码罢了。萧世安认为,在自己和赵淑云的关系之中,自己也应该占据完全的主动。

    所以,他张狂的方式,不仅仅是夫纲大振。而且还将赵淑云用药膏的量……减了!

    若是按赵淑云的意思,恨不能将药膏的量不断增加上去。即便加不上去,至少也得维持均衡,怎么能减!这简直是要命!偏偏还不真的要命,而是让人觉得……生不如死。

    若是换了个人,见到赵淑云口吐白沫嘶声叫嚷,也许会有些同情。可惜,萧世安并没有同情的感觉。

    他不仅减了量,而且加了价。并不是萧世安觊觎赵淑云的嫁妆私房,纯粹是认为。赵淑云手上没了钱,便更加没了威胁。

    出事儿的这天,正是赵淑云手上没了药膏的日子。

    其实本来还能支撑多两日,但赵淑云没忍住。用量控制得不好,结果这日不到中午便没了。

    如今赵淑云用药膏就跟用膳一样,早午晚三次不可少。中午没得用了,午觉也不睡了,诸事都不顺当了,赵淑云仿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正房里头团团转,胸口恍如火烧,四肢却是冷凉,遣了好几拨人出去找萧世安。

    萧世安就在前院理事。赵淑云如今那里有心腹可言,派出去的人不过是在后院逛上一圈,根本脚都不往前院走,便回话说找不见——即便找到世子爷也是请不过来的,何苦费事。

    等到萧世安用完晚膳来到正房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跪了十多个人了。

    这些人脸上并没有什么怨怼之色,罚跪并不算什么。她们早就习惯了,轮到要到世子夫人跟前服侍,必定要穿上合脚的鞋子——跑得快;膝盖上绑好牛皮护膝——不怕跪;备好散碎银子——好打点使板子的。

    正房里本没点灯,见到世子爷回来,立时有媳妇闪着火折,将各处的灯火都点了起来。另有丫鬟打起门帘,请世子爷入内。

    不过端水盆拿锦帕等盥洗之事,却没有人做——该干这活儿的人都在地上跪着呢。

    萧世安也没计较,径直往卧房里头走。不过丫鬟刚打起卧房的门帘,立时便有一只绣鞋飞了过来!

    “谁让你们点灯的?!立马熄了!自个儿去领二十个嘴巴!”显然屋里的人对门帘处映进去的灯光很不满。

    绣鞋没能打着萧世安,击在门框上落在地下滚了滚,停在了萧世安的靴尖之前。

    “呵呵。”萧世安冷笑了一声,弯腰将那只绣鞋捡了起来。

    猪皮鞋底,素绫鞋面,绣着缠枝纹和牡丹花。

    萧世安将那绣鞋的鞋底在掌心拍了拍,发出啪啪的响声。

    “点灯。”萧世安吩咐了一声。

    世子爷回来了,世子夫人算毛线?丫鬟们穿梭往来,屋子里很快灯火通明,热茶点心白毛巾,统统摆上了茶几。

    赵淑云窝在床榻上,只穿着家常衣裳,头发乱得没法儿看,脸色青黄,两腮都陷了下去。

    素琴在旁边陪着,两眼红通通的,缩着脖子抱着膀子,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兔子。

    赵淑云一见萧世安,登时两眼放光。在她眼中,萧世安已经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药膏罐子!(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转移的怒火

    赵淑云立时以令人惊讶的速度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一边以手为梳将头发勉强理顺,一边穿上鞋子……只穿了一只,另一只被她刚才摸索着拿到直接扔出去了。

    “世子爷回来了。”赵淑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蹲了蹲身子算是行礼,亲手倒了杯茶,双手捧着递了上去。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如今是要求人家呢。

    萧世安没接茶,将手中的绣鞋又击了两下,冷笑道:“你如今这架子可真不小。这么不欢迎我?不过是点了两盏灯,就要拿鞋底子打我出去?”

    “那里那里,怎么会!”赵淑云连忙辩解:“这不是没看见世子爷么。还当是丫鬟们不懂事。”

    赵淑云早已不称‘夫君’二字,将姿态放得极低。

    “就算没看见我,丫鬟们就可以随便拿鞋扔么?这还像个大家夫人的样子么?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萧世安冷冷道:“再说,难道不该秉烛待旦等我回来么?你黑灯瞎火的,分明是不想我过来。那我走便是了。”

    萧世安僵着脸果然转身往外走。

    赵淑云那里肯放他走,一把扯住袖子,陪笑道:“世子爷别生气,都是我的不是,以后再不会了。”

    萧世安往她脸上扫了一眼,登时转过了头。本来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再添上这生硬的假笑,愈发看不得了。

    说话间,赵淑云已是咬了几次后槽牙,只觉得心慌气短,一阵阵出虚汗,快要站不住了,连忙哀求道:“还请世子爷赏我一罐。我……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买。”

    “买?”萧世安冷笑了一声:“卖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按日子的话,是原来说好的价钱。若是提前一日,就要翻倍,提前两日。就要再翻倍。你有这么多银子么?”

    翻两番,就是四倍了。萧世安之前开的价,是量度着手上的药膏数量和赵淑云手上的银两数量定出来的。如今提前两日翻四倍,那赵淑云几乎要提前拿出所有的家底了。

    现在虽然难熬。但还不算太难过,若是因此将家底倒空了,那以后怎么办?简直不敢想……。

    “我、我……你、你……”赵淑云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狠不下心来答应。

    萧世安随手将那只绣鞋扔到了赵淑云怀里,冷笑道:“其实我过来本是告诉你。你母亲派人来传话,明日派车过来接你归宁,想让你准备准备。可如今你这个模样怎能回去?明日便说你身子不适不能回去了。”说完竟施施然走了。

    赵淑云机械地握着那只绣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

    终于等来这一日了么?

    之前母亲便要接自己家去,结果萧家不仅不同意,还将自己软禁在了家庵之中。好不容易两家关系改善了些,母亲要接自己归宁,肯定没那么容易放自己回来的。没了女儿这个顾忌,想来赵家也能自在些。

    可这一日终究还是要错过么?

    萧世安将错处推在自己身上,可是。他应该本来就不想同意的吧?再说,药膏在他手上,即便回去了,自己还敢不乖乖地回来?

    赵淑云东想西想一时脑子乱糟糟的,浑没了主意。再深想一层,难道自己这一辈子,就折在那黑乎乎的药膏上头?要时时受制于人?得破罐子破摔就此破落下去?一念及此,不觉悲从中来,眼泪哗啦哗啦地直淌下来。

    素琴一直胆颤心惊地在旁看着,世子爷在的时候。恨不能变成隐形人,可等世子爷走了,看到自家姑娘木呆呆流泪的怪异模样,却又从心里害怕起来。

    “姑娘……”素琴强按住心底的惊惶。轻轻扯了扯赵淑云的袖子。

    赵淑云毫无反应。

    “夫人……”素琴换了个称呼,又扯了扯。

    赵淑云人还是没动,不过眼珠子转了过来。

    素琴给看得打了个冷战,顿了顿,勉强大着胆子道:“世子爷已经走了,夫人不如歇息吧。”

    “歇息……”赵淑云的声音飘渺如鬼魅。眼珠子又转了回去。

    您就好生睡吧。素琴简直恨不得跪下来恳求——如果这样有用的话。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素琴彻底的始料不及。

    赵淑云仍是呆站在地,呼吸却是愈来愈快,猛地转过身冲素琴扑了过来!

    素琴看着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喷出难闻气息的大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电光火石之间,心中的想法居然是:姑娘这是要吃了我么?

    赵淑云不饿。

    她将素琴扑倒在地,恶狠狠地骂道:“你个小蹄子!在这里看我笑话是不?!世子爷要走,你怎的不拦着?**!就等着我死了,你好往世子爷的床上爬是吧?”

    一边骂一边将手中的绣鞋底子一下下狠狠冲素琴劈头盖脸地打去。

    素琴给她按在底下,根本连挣扎躲闪都不能,转眼之间头脸都肿了,眼角嘴角流下血来。

    赵淑云还嫌不足,打了一阵只觉得手酸,转而跳起身来,从花瓶里抽出一支插瓶的桃花枝来。

    那花瓶有半人高,枝条足有三尺多长。

    赵淑云毫不犹豫地往素琴身上狠狠招呼过去。那枝条又细又韧,抽在身上啪啪作响,另一端的桃花花瓣纷纷而下,四处飘飞,在灯火下散发出艳丽的色彩,只是在素琴凄惨的哭泣声中,看起来毫无美感,反而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转眼间素琴已挨了二三十下,实在受不得了,哭叫道:“姑娘别打了,奴婢……奴婢手上还有点儿药膏,这就给姑娘拿来。”

    呃?赵淑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桃枝上已经光秃秃,只有一枚花瓣孤零零颤巍巍还顽强地留着,似乎不甘零落成泥的命运。

    “你刚才说什么?手上有药膏?”赵淑云气喘吁吁地问道,有点儿不敢置信。

    这倒是意外收获。想不到这死奴婢居然还敢私藏!

    素琴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头发早已凌乱不堪,身上的衣裳也被抽烂了,破了好几道口子,这里那里还沾染着血迹。这个样子如果直接走到街上去,只怕比乞丐还要凄惨几分。

    赵淑云早已等得不耐烦,抬手又是一下子。

    啪!(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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