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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闲医全文阅读

作者:舟行水上     极品闲医txt下载     极品闲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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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可一而不可再

    readx;黄花梨制的方几,表面光滑如镜,弧形的四足之上雕刻着繁复的纹饰。

    方几两侧坐着一男一女。

    男子鼻直口方眉目俊朗,玄衣广袖,以手撑额,带着三分慵懒。

    女子长眉入鬓双眸低垂,白衣似雪,端然而坐,似乎想着心事。

    真是一对儿璧人。

    假如他们中间的方几之上没有那把匕首的话。

    匕首尚在鞘中,连上把手也不过一尺长短。

    角落里的黄铜小香炉燃着一枝细细的线香,袅袅地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味道,忽然无风而熄,连最后一丝缥缈也黯然淡去。

    玄衣男子也失去了耐性,坐直了身子,微微皱了皱眉头,冷声道:“你这么磨蹭又有什么意思?!反正都死了一次了,要死就痛快点儿!这把匕首削铁如泥,保证让你去的痛快,不会像先头上吊似的,死都死了,还能缓过气儿来!”

    白衣女子抚了抚颈上的红痕,心里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到底算什么事儿嘛!穿就穿吧,从前的世界倒也没有什么让她特别眷恋的地方,可是,能不能穿得利索点儿?

    穿到死人身上可以理解,毕竟活人自己还有魂魄,要直接夺舍也实在不容易。可是,能不能不要立刻就面对还得再死一次的局面啊?

    给人在面前摆着把刀子逼着再死一次已经够麻烦了,能不能让我好好说话?现在这个身体因为上吊喉咙被勒得肿胀不堪,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好不好?

    说不出话来让我怎么弄清情况?怎么摆脱再死一次?!

    玄衣男子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将匕首又向女子推了推,道:“你院子里的人都已经解决掉了,回头对外只说你是气血两虚郁郁而终,不会影响你的名节的。”

    解决二字在他口中似乎非常的淡然。

    林慧心中一动,看来原主儿的事情与名节相关。

    总这么相对无言也不是办法,林慧伸手将匕首拿了过来。

    不管怎么说,攻击性武器还是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玄衣男子丝毫没有感到威胁,反而露出满意放松的表情,大概认为林慧这个举动表示接受了自己的提议,站起身来道:“我明天早上安排人过来收拾。”

    所谓收拾,大概就是收尸吧。

    看着施施然走掉的男子,林慧觉得这个匕首最合适的位置就是插在那人的背上。

    院子里静悄悄的,目中所见并没有什么人走动。

    林慧没精神去考虑那些被“解决”掉的人的情形,活动了一下腿脚走进了内室。

    屋子是典型的闺房,颇有几分凌乱,地上歪着一张高凳,凳上丢着一条长长的白绫。

    紫檀木的四柱床,刻着喜上眉梢的花纹,简直是对原主儿命运的讽刺。

    林慧坐在床上,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现状。

    爹死娘嫁人,这就是林慧从前生活的写照。父亲去世得早,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母亲远嫁也没什么联系,林慧从小跟着祖母长大。

    经历了双亲离去的打击,加上祖母居住在人烟稀少的山间,幼小的林慧连续几年都不开口说话,陷入了自闭的状态,每天大多数时间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画画。

    她的画抽象迷离,没有具体的内容,但看得久了,却能让人陷入莫名的情绪之中。

    祖母并没有带她四处求医,而是每天坚持不懈地在她身上变着法子的下针。

    祖母这个人很特别。

    祖母话不多,双目有神采,让人在她面前有无所循形之感。最让林慧佩服的是,祖母行动之间舒缓有致,看起来绝不急促,仿佛慢悠悠的,偏生无论什么事情,都是转眼便极妥帖了。

    八岁那一年,林慧终于好转,和正常的孩童没有不同,看起来反而更加沉稳。

    十二岁那一年,林慧得知,祖母原来是九玄针的第六代传人。

    之后,她自己成为了第七代。

    得益于多年的自闭内省,林慧发现使用九玄针所必须修炼的元气引导之术,对自己来说十分简单轻易,很快就达到了小成状态。

    不过祖母严厉的要求,必须针法大成,方可出手行医。

    医者父母心,人命关天,不能马虎。

    林慧大学上的是医学院,中西结合各取所长才好。

    可惜的是,虽然成绩非常优秀,可是拼爹看脸的年代,拼爹没有爹,看脸也不够看,最后只能在一家规模颇小的保健院里工作。

    今天是祖母去世的七七之日,悲伤的林慧木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武器迷男友在组装一套所谓的“仿真”手枪。枪支当然是禁用品,但是着迷的男友时不时通过某些渠道弄来些零件,这不,七整八弄之后,一支蛮像那么回事儿的手枪居然装好了。

    “看!”男友兴致勃勃地冲着林慧挥舞着手中的“杰作”。

    叭!

    林慧忽然觉得心口一痛,还没有从木然的状态中反应过来,眼前便渐渐发黑,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枪迷有风险,交友需谨慎。

    林慧无语地发现自己穿越了。

    真的“无语”,因为原主儿悬梁的缘故,喉咙肿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林慧神不守舍地回想期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两名健壮的妇人,一左一右门神似的守着门。

    林慧抽出匕首,果然是好钢好刀口!

    她将匕首放在枕头下面,还魂后的疲累加上不知如何是好的彷徨,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有人粗鲁地扯着她的头发,想将她从床上扯下来。

    “你干什么啊?!”林慧愤怒地叫道。

    咦?可以说话了啊。林慧吃了一惊。

    扯她头发的妇人比她还惊讶的厉害,立时松开手退了好几步,嘴唇抖了半天才叫道:“夫人又没死啊?”

    什么叫做“又”没死?!这么快就来收尸了?

    林慧抬起头,发现窗纸发白,原来已经天亮了。

    那位准备装殓的妇人扭头跑了。

    两位门神也不见了。

    林慧赶紧收拾东西。

    匕首,放在怀里。

    首饰,放在怀里。

    银子,放在怀里。

    ……

    呃,怀里放不下了。

    “看来你是不准备死了?”门口传来男子阴恻恻的声音。

    林慧放下手里刚扯下来准备包东西的床单,理了理头发,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把匕首拿出来握在手里。

    “是!”林慧的回答简单而肯定。“我确实不准备死了。再说,你为什么非要我死呢?”

    “你死了,事情就简单多了,我可没兴趣摆个罪臣之女做正妻。”男子很直接。“你不是很看重名节么?之前你父亲还当权的时候,不过是你我的马车相撞,阴差阳错地扶了你一把,你就非要嫁我不可。这次被下人动手动脚的,你怎么还能忍下来?”

    罪臣之女。

    看来境况不怎么妙啊。不过林慧对坏消息已经习惯地麻木了。

    “你直接找人干掉我不是简单得很么。”林慧真心觉得自己现在体能很差,属于很容易被弄死的类型。

    “白痴!”男子冷冷的看着她,“之前你不过有几分木讷十分无趣,原来脑子还有毛病。”

    男子继续闲闲地说着:“你话本儿小说看多了吧。杀人是那么简单的么?找人?找谁?让张三出手,那是不是还要干掉张三?让李四王五干掉张三,是不是还得干掉李四和王五?怎么能让把柄握在别人手里!就算我亲自动手,总需要人来善后,事情很容易越弄越麻烦,当然就是你自己肯去死最好了。”

    嗯,看来弄死个人比想象的麻烦啊。

    终于有个好消息了。

    呵呵,你不动手就好办。

    “咱们商量一下吧。”林慧把语气放缓了两分,勉强挤出个笑容来,“不如你直接对外宣布我死了就是,何必非让我真死呢。”

第二章 猪一样的队友

    readx;大庄万始十六年夏,安邦侯世子夫人殁。

    安邦侯夫人是在西京别院病故的,故此丧事也就在西京举办。

    别院的大门糊着白纸,出入的下人们也都服丧。

    看着门口飘扬的挽联和雪白的旗幡,林慧觉得非常的荒谬。

    一个人看着自己的丧事总是会觉得荒谬的。

    不知道从前的世界有没有给自己办丧事,想不到来到这里倒见到了原主儿的丧事。

    安邦侯府是要面子的人家。

    礼节无可挑剔。

    一位世子夫人,前首辅的嫡女,一切应得的身后哀荣都不缺少。

    就是没什么人来吊唁。

    前首辅因为谋逆已经被满门抄斩,即便有漏网的,自然也都隐姓埋名好好藏着。出嫁女不在抄斩之列,可如今自个儿病死了,娘家当然没人出现。

    至于到底什么病,怎么死的,也没人闲得发慌去打听。

    安邦侯府里头人人皆知,世子爷对夫人是不假辞色地厌恶。夫人嫁进来两年多了,至死都没有圆房便是明证。活着的时候尚且乏人理睬,如今既然去了,当然更是没人过来触霉头了。

    娘家夫家都没人来,稍微有点儿眼色的都躲得远远的。

    恢宏的丧仪更像一次庄严的宣告而已。

    世子夫人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众所周知,绝不会复生了。

    活生生的林慧当然明白世子的意思,她和他商量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今后自己会以林慧这个名字一直生活下去,世子夫人将随着虚无的装殓彻底地消失。

    事实上,世子对于她愿意放弃夫人身份,另起炉灶自谋生路的提议,是表示极度的惊讶的。

    他当然知道这个女子对自己是何等地痴缠,对身份又是如何地看重。

    好在惊讶并不妨碍最终的结果。

    一个被宣告死亡的人还好端端活着,其风险也就在于这个人本人、或者她的家属会跳出来。

    这种风险似乎相当的小。

    既然如此,何必沾染人命呢。

    其实大家族之中,经常有犯了错的女子被送走,对外只说死了,假模假样地办场丧事,回头改名换姓的一样嫁人。

    这事儿并不算稀奇,即便揭穿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世子爷顺水推舟的同意了林慧的提议。

    在衙门里另外登记一个林慧的身份,对安邦侯府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世子爷连亲自出面都不用,随便派了个心腹小厮就搞掂了。

    如今林慧乃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名民女。

    还是父母双亡的孤女。

    林慧对自己的新身份很满意。

    不过对身后跟着的三个尾巴很不满意。

    毕竟夫妻一场,世子爷大概不想看到她孤身流落的景象,居然“大度”地给了她三个服侍的人。

    一个据说十岁,可看起来也就七八岁模样的小丫鬟。

    一对儿据说四十多岁,可看起来能有六十多的老夫妻。

    这三位是现从人市上买来的……最便宜的。

    林慧摸了摸怀里的银票,脸上倒露出两分笑意来。

    世子爷不同意她带走任何首饰和衣裳,免得日后以这些东西为凭,证明自己的世子夫人身份。

    所有东西最后都变成了银票,数目着实不少。

    当然,所谓不少,是林慧眼中的不少,在人家眼中大概连小钱也算不上。

    拿了银子,带着尾巴,林慧安排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城。

    西京城很大,不过还是不够大。

    她希望走远一些。

    她不希望和安邦侯府再有任何交集。

    所谓天南海北,那就向南走。

    一路南行,林慧不断地打造自己的小小队伍。

    小丫鬟面黄肌瘦的没法儿看,吃!

    老妇人人老珠黄的没精神,吃!

    老头子赢弱不堪的没力气,吃!

    这个世界山清水秀没污染,食材还出奇的便宜,林慧将南行之旅变成了美食之旅。

    没多久,四个人八只眼都养成了坏习惯,看见什么都估量一番是否能吃,怎么弄好吃……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没有腿的、两条腿的、四条腿的、……

    红烧、清炖、白灼、爆炒、醋溜……

    两个月后,终于抵达南邬城的时候,终于实现人人红光满面溜光水滑的目标。

    林慧打量了一下身边这几位,发现自己的养猪政策十分成功。

    成功人士首先必须有成功的外表。

    林慧可不想浪费大好的机会,能来到崭新的世界开始崭新的生活,她要成功!

    世子夫人?

    一边儿去吧,这不是她想要的。

    “老周,”她冲老仆招了招手,“趁天色尚早,你赶紧去牙行看看,最好能今日就赁个小院子住下来,咱们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老周夫妻最大的优点就是,执行力强。

    颠沛流离半辈子,总算遇到个吃饭管饱的主儿,老周夫妻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能量,将自家小姐的吩咐完成的尽心尽力。

    小小的四合院儿,乌漆漆两扇大门,正房厢房一应俱全。虽说只有一进,好在进门设有影壁,显得甚是清幽。

    院子里小小一池鱼儿,密密数株垂柳,颇有几分景致。

    丫鬟小可儿极有眼力见儿,在池边儿的石头上铺上厚厚的坐垫,让林慧可以一边看鱼一边休息。自己则匆匆去整理为数不多的行李去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别看年纪不大,正经挺有规矩的。

    林慧很满意。

    鱼跃此时海,该为未来打算了。

    庄朝的皇帝就姓庄。

    十八年前,前朝轰然倒塌,庄正山一代枭雄悍然崛起。

    所谓爹是英雄儿好汉,其实并不正确。

    大概是忙着打江山,没时间教导孩子,皇后也不过小户人家出身,万始皇帝庄正山的几个儿子都十分平庸。

    为了防止臣大欺主,免得下一任皇帝被功勋丰厚的老臣们舞弄,万始皇帝毫不手软地进行了残酷地清洗。

    谋反、叛逆、结党……

    抄家、抄族、抄斩……

    一扇扇朱红的大门被打开,旧臣出来,新贵进去。

    首辅陈家就是被这个大时代吞没的。

    安邦侯府则冉冉升起……

    高官的变迁不过是小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为了休养生息,庄朝立国之后,免了多年的赋税,再之后,又执行诸省轮流减免的政策,现如今民声倒是极好的。

    林慧慢慢地对这个世界越来越熟悉,她看到了一片新的天空。

    猪队友用好了也可以有神作用。

第三章 找的就是你

    readx;黄老管家从松鹤堂的大门里出来,掩饰不住心底的失望,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来。

    心不在焉地连跟着来的马车也忘了招呼,黄老管家快步走过了两条街,心中只觉得六神无主,几乎落下泪来。

    松鹤堂的镇堂神医王老先生,竟然前一阵子就去回乡祭祖去了,这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

    现在可怎么办?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忽然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下摆,黄老管家心中正在烦恼,只当是不长眼的乞儿,恶声喝道:“滚!”

    谁知低头一看,却是一名极干净的童儿。

    只见那童儿穿一身儿墨绿色的小褂,腰里系一条雪白的汗巾子,柳叶眉细长眼,未语先笑看起来十分可人。

    只是被他喝骂了一声之后,那笑容僵在脸上,红红的小嘴儿一扁,倒似要哭了。

    黄老管家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缓了声调问道:“小家伙,你有事儿么?”

    那童儿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答道:“嗯……其实我没什么事儿。”

    黄老管家沉下脸,若不是看这童儿衣裳整齐脸色红润,应该是体面人家里头的,早就一把推开了。

    那童儿却接着说道:“只是,我虽然没什么事儿,我家公子说,若是再不赶紧医治,只怕你家老太爷就要有事儿了。”

    童儿的声音清亮之中尚带三分稚嫩,浑不知自己说的话在黄老管家耳中听来,简直仿佛惊雷一般。

    老太爷……可不是正有事儿么……

    黄老管家一把抓住那童儿,连声问道:“你家公子是谁?在哪儿呢?他如何知道我家老太爷?”

    童儿被抓得疼痛,一边使劲挣脱,一边用手一指,道:“喏,我家公子就在那边儿呢,你自去问他好了。”

    黄老管家定睛一看,果然不远处有一位年轻公子,穿一件靛蓝色的袍子,面色温和,容颜清秀,正站在一辆马车旁,一名老仆已打开车门,摆好踩凳,准备服侍公子上车。

    看来这位公子应是偶然见到自己,便派小童儿过来说一声。

    黄老管家心中愈加疑惑,老太爷今儿早上发病,不过半日的光景,这公子又是何从得知?

    一时顾不得许多,黄老管家放开童儿,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赶到那公子面前,拱手行礼道:“公子请了,不知公子之言何意?还请为小老儿说明一二。”

    年轻公子微微低头见礼,温声道:“前几日似乎曾在街上遇见老丈,彼时还有另一位老人家一道。当日看来,那位老人家怕是身子有些不妥。所谓病向浅中医,若是医治得当,自然无碍,不然的话,只怕三两日之间,便可能有大劫。适才见到老丈面熟,随口说了两句,谁知童儿跑过去多嘴,倒是打扰老丈了。”

    说着,那公子扯过童儿,轻声叱道:“小可儿,还不向老丈赔礼!”

    那童儿只嘟着嘴,咕哝着挨延,含含糊糊似乎在说,公子明明看得清楚明白,自己好心好意提醒一番,怎的还要赔礼之类。

    黄老管家心中巨震,前几日老太爷心中烦闷,正是自己陪着逛了几条街。这公子竟然那日便看出老太爷身子有问题,这……这……这是大医风范那!

    心里一旦想明白了,黄老管家忍不住浑身都哆嗦起来,慌忙走前两步,扯住这位公子,一时话都说不清楚了,总算大家都弄明白,原来老太爷今日已经病重,他的意思自是想让这公子去看病。

    那公子满脸迟疑,刚张开嘴,推托的话还没说出口,黄老管家已借着拉扯的势头要跪下去哀求了。

    年轻公子连忙扶住,沉吟道:“也罢,我便跟你过去看看情形也好。不过话说在前头,绝不包医包好的。”

    黄老管家见他应承前去,自是一叠声地答应。

    恰好此时黄府的马车也寻了来。黄老管家生怕这公子跑了,硬拉着上了黄府的马车,公子原来的马车便只在后头跟着。

    在马车上黄老管家询问了几句,原来这年轻公子姓林,确实通晓医术。

    不错,所谓林公子正是林慧。

    对这个世界渐渐熟悉,林慧感觉此地的文化和古代的明朝差不多,自己既然打算以医术谋生,自是男子的身份比较方便。

    故此林慧将自己和小可儿都装扮了一番,变成了翩翩公子和小厮。

    若是黄老管家知道,他是小可儿拉住的第十位潜在客户,大概会立时吐出一口老血。

    其实林慧的言语之中诸多含糊之词,便是特意设计来套客的。

    没有明确的师门,没有明确的流派,林慧想在药铺做个坐堂医都不得其门而入。

    幸好,路是人走出来的。

    林慧正好见识过许多的走法。

    她选了一种简单的,和小可儿、老周夫妇排演了一番,便上街实施了。

    专挑药铺附近神色焦虑的人施行,当然,视不同的场景人物,台词还是要稍作变幻的。

    被喝斥了两次、无视了三次、随口敷衍了四次之后,她们一行人终于遇到了黄老管家。

    这次台词和剧情终于配上了。

    不过两盏茶时间,马车在黄老管家的催促下便回到了黄府。只是一进府门,情形便明显不对头。

    偌大的府邸几乎鸦雀无声,从门房开始,下人们都神色紧张的向里头张望。二门的影壁之前已堆满了白纸和粗白布,显然是等着戴孝举哀。

    黄老管家不管不顾地扯着林公子,直向内而去。

    老太爷的院子在第三进的正房。

    一进院子,便见到黄老管家的长子,人称黄小管家的黄家雄正站在院子里,两手平举,几位老仆两眼含泪,正忙着往黄家雄身上套寿衣。

    这穿寿衣讲究极多,穿戴极麻烦的,所以需让人先将所有的寿衣穿好,然后一体脱下来,趁着逝者身体尚温未僵之时套上。

    黄老太爷的寿衣有九套之多,黄家雄双臂早已酸了,只能强忍着,规规矩矩地站着任人摆布。

    黄老管家见此情形,眼泪登时就下来了。

    难道自己还是回来晚了么?!

第四章 不过是一口气

    readx;正房门口聚着好几位医者,正在低声商议。

    林慧仔细一看,松鹤堂的首席坐堂医、王老神医的长子王杜仲,赫然就在其中。西城延龄堂的赵彦成、北城闵氏药房的闵芝毅等人也都在。

    为了熟悉就业环境,这阵子林慧没少花功夫,将城中各大药房但凡有些名气的医者都认识了个遍。

    当然,她认得人家,人家却是不认得她的。

    只听王杜仲略提高了些声音,急道:“如今诸位都已束手,黄老爷子显见是危症,这个时辰话都说不出了。再不用独参汤,只怕连交待几句都未必能行。”

    站在王杜仲身侧的赵彦成年纪最大,平日里最是沉稳不过,此时皱着眉头道:“即便用了独参汤,看样子也未必能开口。如今还有一口气吊着,猛药下去,说不定黄老太爷受不得即时西去。届时黄大老爷……”

    众人心中一沉。

    人生自古谁无死,又有谁人不怕死。

    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黄大老爷一向脾气暴躁,若不是黄老太爷一力压制,早就不知惹出多少祸事来。若是黄老太爷西去,无论如何,黄大老爷大抵都是要迁怒一番的。

    黄老管家听到“还有一口气吊着”几字,登时打起精神,赶紧扯着林慧的袖子只管往屋里走,倒将几位医者吓了一跳,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正房放着厚厚的门帘子,打起门帘,一股浊气扑面而来。

    林慧本就被黄老管家拖着走得急,呼吸稍乱,只觉得气闷不堪。

    屋里躺着病人,自然透不得风,窗子也都是关着的,光线十分昏暗。林慧半晌才看清楚,床前竟是跪着一地的人。

    前头几位中年模样的,看样子应该都是儿子辈儿的,后头还有十来个年轻的,自是孙子们了,两边儿跪着女眷,还有几个小孩子,被拘在母亲身边。

    床边儿坐着一位老太太,正抬手擦眼睛,估计是太夫人了。床后头影影焯焯还有几名女子,不知什么身份,大抵是姬妾之流。

    六柱床半掩着帐子,老太爷又盖着被子,几乎完全看不见。

    众人听到动静,只见黄老管家闯了进来,还拖着一名面生的青年。

    黄绍之黄大老爷十分不悦。老太爷显见是不行了,谁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交待几句,大家伙儿都屏声静气地在这里等着,连两三岁的孩子都不敢哭闹。黄忠老管家虽说跟着老太爷年头长,身份不一般,可毕竟还是下人,此时闯进来实在不合时宜。

    黄老管家却根本没看大老爷或者任何人的脸色,只管推林慧,道:“神医快过去看看,我家老太爷可还有救。”

    神医?

    众人听到这个称呼,都不禁转过头来,对林慧打量了一番。

    本来请医者这样的事情是不用黄老管家出面的。这城里头最有名声的医者,黄府派个管事过去,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只是黄老管事心中忧急,见王杜仲来了也没法子,径自跑去松鹤堂想请王杜仲的老父亲王老爷子,连先问一声王老爷子的行止都忘了,结果白跑了一趟,却遇到了林慧。

    这大概就是所谓有缘人吧。

    房中昏暗,林慧看不清各人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到似乎善意缺缺。

    所谓神医,怎么也得是花白头发、仙风道骨之类吧?

    这个竟然还皱着眉头的年轻公子是神医?

    大老爷还没开口,四老爷忍不住先发飙了。

    四老爷黄绍荣是黄老太爷最宠爱的小儿子,老太爷突发急病,最是忧心如焚,此时便开口喝斥道:“黄忠,你乱来什么?!还不快出去!”

    黄老管家根本不予理睬,只管推林慧往前去。

    就是地上跪着的人太多,一时过不去。

    走前两步,林慧倒是见到了黄老太爷的脸。

    脸色青白,浮着一层湿冷的汗,呼吸十分轻浅,既使隔着被子,胸口看起来也似乎有所高起。

    在马车上已经听黄老管家大概说了老太爷发病的情形,林慧多少心中有数,此时更添了两分把握。

    “这里人太多了,必须都出去。”林慧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晰。

    出去?让谁出去?让大家都出去?

    这人当自己是谁?

    要是老太爷忽然醒了,说上两句要紧的话,而自己竟然没听见,那怎么能行?!

    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动的。

    黄老管家急了,这么多人,连走过去都费劲儿,让神医怎么看病?如今神医发了话,当然得出去了!他就近拉起三房的小儿子,直往外推,口中一个劲儿叫道:“没听见神医说么,快出去,快出去!好让神医给老太爷看病啊!”

    四老爷气得也不跪着了,跳起来转身冲黄老管家吼道:“黄忠你个老不死的,跑来捣什么乱!最该出去的就是你!还有这个什么见鬼的神医,都给我滚出去!”

    黄老管家半张着嘴,连眼泪流到了口中也没发觉,只觉得心痛欲死,自己好不容易碰到个神医,好不容易赶着回来,好不容易还有这么一丝的希望,竟然……要滚出去。

    林慧倒是毫不含糊,立刻就开始往外走。

    人家都让滚了,难道还赖死不走么。

    走到门口,她还顺便拉了黄老管家一把,“走吧,这屋子关门关窗的,总共就这么多气,已经有这么多人在跟老太爷抢了,快点走,还能给老太爷多留几口气。”

    这话……不怎么中听。

    屋子里的人神色异样,难道自己在这里是在抢老太爷的气,让他老人家早点儿归天?这年轻公子话中暗示的意思,听起来实在别扭。

    “等等!”说话的是老太太。

    儿子孙子们各有想法,这些老太太都知道,保不齐还有恨不得老爷子早点去,好立时分家产的呢。

    只有老夫妻多年,最是舍不得。

    黄忠从来不是莽撞的人,必定有缘故在其中。

    再说,这年轻公子说的话,似乎有那么点子道理。

    老太太指了指几个儿子:“你们留下,其他人都先出去。请这位公子过来。”

    黄老管家得了这句话,看林慧站在门口并不挪动脚步,又哀求道:“林公子,好歹给我们老夫人个面子。”

第五章 嗤嗤

    readx;林慧犹豫了一下,这房里的气息实在闷得慌,而这家人的反应也让她心中不快,多年的行医经验告诉她,这样的人家,若是治不好,多半儿会变成医闹,看样子还是有人有权有势的医闹。

    眼看黄老管家又要出动下跪这一招,林慧苦笑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回去。

    老夫人发话还是很有用的,不多时屋里的人便屈指可数了。除了几个儿子,只有一个看似孙辈的年轻男子留了下来,女眷竟一律退下了。

    林慧点点头,她觉得还应该把门窗打开,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直接上前摸了一下老太爷的脉息,然后掀开被子俯身听了听老太爷的心跳和肺音,觉得可以确诊了。

    老夫人和几位老爷都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但没有人说话。

    老夫人刚才说得话已经意思很明确了,给这位“神医”一个诊视的机会,再多说也无益,且看这“神医”有何手段。

    林慧直起身子,将屋里的人扫视了一遍,才开口道:“老太爷今天早上生气了。”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不是询问。

    大老爷和四老爷的脸色变了。

    四老爷直接怒气冲冲地问到了黄老管家的脸上:“你跟这小子胡咧咧了些什么?!”

    这倒实在是冤枉了黄老管家。

    黄老管家虽然跟随老太爷多年,如今却早已不在老太爷身边伺候了。老太爷起病的情形其实并不十分清楚。

    四老爷如此表现未免有欲盖拟彰之嫌。

    林慧没理会他们,看似从容实则疾速地从怀中将针包取了出来。

    自从见到安邦侯世子拿出来的匕首,林慧对这个年代的冶金业便抱有极大的希望。

    可惜那把匕首还是被回去了。

    冶金工艺果然并不令人失望,针具的制造工艺远超所期,林慧如愿打制了金银各一套针灸用具,还未雨绸缪地将手术刀、缝合针和空心套针等不太常用的东西也制作好了。

    如今她拿出来的便是空心套针,不过是看起来比平常的针粗一些,长一些,现在正合用。

    大老爷见她拿出针来,张了张嘴,手也伸了出来,却最终没有制止。

    老夫人距离最近,就坐在老太爷旁边儿,犹豫了一下,也没阻拦。她当然知道老太爷就是因为生气才弄到如此地步的。

    何况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四老爷却不让了,恶声道:“什么神医,信口胡柴的神棍!还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不能胡乱动手!”

    “信口胡柴?”林慧微微一笑,声音清冽带了两分嘲讽,转身便扯开老太爷的衣襟,对着老太爷的右胸,直接一针插了下去!

    黄家人登时呆了,想不到这年轻公子这么大胆,不是小心翼翼地认穴针灸,而是直通通地捅下去了,还是胸口!

    这针又粗又长,插进胸口足有两寸深!

    咕咚!

    什么声音?

    林慧发现……,呃,发出声音的可不就是自己。自己现在正摔倒在地上,毫无疑问地和大地在做亲密接触。

    一只穿着千层底皂靴的脚,正在向自己腰间袭来。

    冷不防被踢倒也就算了,还想再来一下?!

    欺负人也不能这样啊!

    林慧反应不慢,伸手轻轻一扫,在那条腿的腿弯点了一下。动手的年轻男子只觉得腿上一麻,这一脚却再也踢不出去了。低头便见到那可恶的莽撞“神医”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黄老管家赶紧拉住七少爷,这位小爷从小儿在老太爷身边长大,对老太爷祖孙情深,此时心情大乱,搞出事体来总归不合适。

    黄七少爷黄厚东还想继续追打,可惜林慧本着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早已躲到两丈开外去了。

    就在此时,昏暗的房间里,忽然传出“嗤嗤”的声音。

    众人的注意力从七少爷和林慧身上转开,立时发现,这声音是老太爷身上发出来的。

    正是从那空心针之中有气体嗤嗤而出!

    木雕泥塑大概是对众人最好地形容了。

    所有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长针露在外头一寸多长的针尾。

    足足过了大概一盏茶时分,嗤嗤之声才慢慢减弱,而老太爷的情形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起来,胸口起伏增大,气息渐渐深厚平稳,脸色也有了些许红润。

    林慧上前收了针,俯身听了听,老太爷喉间作响,显然是醒了,接着便猛然咳嗽起来。

    众人连忙一窝蜂涌上去,将老太爷扶坐起来,捧上痰盒来,咳了一阵,吐了两大口痰之后,老太爷似乎清醒了些,张目四顾,略点了点头,低声道:“我倦得很,要睡一下。”

    大老爷十分惊喜,无论如何,显然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正要张口说话,却被老夫人抢了先。只听老夫人十分欣喜的声音说道:“折腾了这许久,好好的人也该乏了,正该好好睡睡。可要先吃些粥水?”

    老太爷却已合上眼,竟转眼便睡着了,显是十分疲惫。

    众人不免又是心中一惊,幸好仔细看去,老太爷双颊微红,呼吸平稳,没有什么危象,只得在老夫人指挥之下,将老太爷妥妥帖帖地安置好了,让他老人家好生休息。

    老夫人又在床前端详了半晌,终于放下心来,觉得老头子这条老命似乎还能留在世上。

    转身寻找的时候,却发现……神医不见了。

    此时林慧正坐在马车上,拉起裤脚,看着自己的脚踝。

    那个什么七少爷下脚真是狠,右脚踝竟被踢青了一大块。

    黄老太爷的病不难断症,不过是气胸罢了。

    别小看气胸,救治不及时当真是会死人的。

    好不容易遇到个开门红的病人,疗效还没完全看出来,竟然就被下黑手,不对,是黑脚,实在是太过份了。

    林慧很生气。

    看样子黄老太爷应该能缓过来,林慧毫不犹豫地直接趁乱走人了。

    门外的几位医者不知就里,又是外人,自然不会阻拦;黄家的下人看着黄老管家将人带进去的,没得主家的吩咐,也没敢拦着。

    于是,林慧就真的走了。

    不过林慧心里淡定得很,让你踢我,呵呵,有你们求我回去的时候。

    等到回到自己的院子,林慧才发现了一个问题。

    人家不知道自己住那里,怎么来求自己呢?

    难道这一脚白挨了?

第六章 银子不是问题

    readx;林慧有些哀怨地让小可儿打了桶冰凉的井水,将右脚在里头泡着。

    好凉啊,林慧龇牙咧嘴地开始寻思,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让黄家找到自己。

    别的不说,第一桶诊金总得弄到手啊。

    一时没想到法子,林慧决定还是先吃晚饭比较好。

    食为天,还是吃最重要。

    吃的重要性一向得到所有人的充分重视。

    大家伙一起动手。

    挑红豆是个有趣的活计。

    矮炕桌的一侧被垫高,变成斜坡。圆润的红豆顺着桌面流畅地滚下来,落在下方的盆儿里,而混在里头的砂石就没这么顺溜了,立时原形毕露,被小可儿灵巧的小手挑走。

    挑了两遍之后,纯洁无砂的红豆被清洗干净用砂锅煮的绵软,再加上麦芽糖和少量猪油,制成豆馅。

    还没等豆馅被包成红豆包,林慧已经吃了一碗。

    好吧,林慧心里承认,红豆是自己的最爱。

    精巧雪白的红豆包,酸甜可口的番茄蛋汤,碧绿的凉拌黄瓜,再加上一碟京酱肉丝,晚餐足够丰盛了。

    林慧放下汤碗,心满意足地抚慰了自己的肚子,正打算来一杯饭后茶的时候,院门被拍响了。

    砰砰砰,很响。

    这动静不对。

    这小院儿也住了几个月了,左邻右舍也有些往来,至少有个脸熟,若是有个什么事过来走动,一般都是在外头直接叫老周头,即便叩门也是用门环扣那么两三下而已。

    如今这显然是拳头擂在门上的声音,来势汹汹啊。

    老周吓坏了。

    按他这几十年的经验,这么凶上门的,若不是债主,多半就是衙门的人。

    民对官,天生矮几分。

    擂门的声音更响了,明显带着两分不耐烦。

    林慧皱了皱眉头,自己好像没惹谁啊。

    老周头抖着手终于打开了院门。

    呼啦啦一下子进来了十来个人。

    老周看清楚了,领头的就是这附近的里正王大官人,还有一名府衙的衙役。

    衙役都有特定的服色,很好认的。

    老周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本来就觉得自己最近在做梦,颠沛流离了大半辈子,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遇上这么好的主家,好吃好喝没苦活儿,不打不骂不训斥。现在好梦果然到头了。

    王里正很明白自己的身份,自觉比赵衙役退后半步。

    赵大福,人家那是衙门里头正经班头,可是正正经经的吏员!

    赵班头心里很不爽,自己可不是什么民夫壮丁之流,乃是衙门里头有编制的!

    本来过了申时,今日就算交卸差事,可以家里去了。最近新纳了孙员外家的小丫鬟做小,正在热乎头上呢。

    那小丫鬟被调教的又娇媚又听话,随便舞弄也不恼,比自己的正头娘子不知道有趣多少倍,赵大福满心都盼着赶紧下差回去,谁知道上头竟交待了新差事,要找个什么姓林的年轻大夫,找不到不得回家。

    能让大老爷出动全衙的人手来找人,这来头肯定不小。

    赵大福不敢埋怨人家,更加不敢埋怨大老爷,他心里头只恨这个什么林郎中。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知道,肯定是这林大夫看病出了毛病,得罪了人躲起来了,害得自己也得跟着忙碌。

    毕竟是多年的老公人了,赵大福心里虽然憋气,倒也不敢怠慢,飞快走访了自己辖下的几个里正。

    里正们对自己区域里头的人口情况最是明白不过了。

    没想到还真有个年轻的林大夫在自己的辖区,难道……这个就是上头要找的人?

    无论是不是,赵大福都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不枉当年老娘给取名叫大福,果然有福气。

    开门见钱,必定有利可图,这是衙役们赚钱的不二法门啊。

    即便这小子不是要找的那位林大夫,可平头百姓谁不怕到官府走一遭啊?自然得花钱求免。

    如果是的话,那更是财源滚滚啦。但凡要点儿脸面的,都会狠狠地塞钱,免得被难看地绑走。至于进了衙门之后,那要钱的门道更是花样百出,保证让这姓林的小子倾家荡产。

    一想到很快就有外快,可以给新纳的小妾买些个新奇玩艺儿,赵大福的心情好了许多,他皮笑肉不笑地喝问道:“谁是林郎中啊?”

    林慧站起来,拱了拱手,微笑道:“我就姓林。”

    赵大福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慧,果然很年轻,看来手里头没活儿,多半儿将那位来头很大的人家看病看坏了。

    “你是看病的大夫?”赵大福的语气加了几分凶狠。

    “嗯,略通医术。”林慧答得很含糊。大夫这个称呼不是乱认的,一般来说,要经过医承局的考核才能正式行医,被称为郎中或是大夫。只是医承局的考核不仅要考医术,还要审核医者的身份和师承,所以林慧只能敬而远之了。

    赵大福错误理解了林慧的态度,觉得这油头粉面带点儿娘娘腔的小子显然是心里有鬼,所以才含糊其辞,妄图蒙混过关。

    “哼哼……”赵大福左右转了转脖子,下巴抬起四十五度,冷冷说道:“你小子事发了!”

    事发了?!

    林慧猛地睁大眼睛,盯住赵班头。

    难道黄老太爷竟然挂了?!

    这个……不至于吧。

    自己虽然一生气走了,可之前明明看清楚了,黄老太爷千真万确是醒过来了。

    气胸这种病,来势汹汹,看起来固然吓人,不治疗也确实要人命,但是一旦缓解,基本上生存率还是蛮高的。

    “到底什么事儿?”林慧定住心神,淡然问道。

    “什么事儿?什么事儿你自己心里清楚!”赵大福大怒,几乎忍不住要抬手给这小白脸几巴掌了。真是的,大爷的,到底什么事儿大爷我也不知道啊。

    真是个不懂事的家伙,到现在还不知道掏银子出来!

    老周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回屋子里头取了些铜钱出来。他手上只有几百个铜钱,平日里买些零碎东西使用。

    “这位爷,”老周头鼓足勇气凑了过来,“有事儿慢慢说,这些先拿去喝茶。”

    看着老周头抖抖擞擞硬塞过来的几吊铜钱,赵大福自然没看在眼中,一巴掌打得四下飞散。

    老周头转头焦急地示意林慧,人家嫌少,快拿银子出来。

    林慧忽然笑了,缓声道:“银子不是问题。这位怎么称呼,不如坐下来好好说说。”

    说着,她从袖口拿出了一张银票。

第七章 问题是谁的银子

    readx;银票的面值是一百两。

    最大的钱庄三元堂出品,厚实的绢纹纸,暗黄的纹饰,鲜红的印鉴,乌黑的字码,如假包换。

    赵大福喉结动了动,暗暗吞了口口水。

    “这是咱们衙门里头的赵大福赵班头。”王里正适时迈前了一步,开口介绍了一下。

    能做里正的,都是八面玲珑极有眼色的人物。其实王里正就是这一带最大的乡绅,和林慧也多少算是点头之交。

    既然有银子,大家自然都想分润分润。

    跟着赵班头和王里正过来的十来位青壮,都是王里正刚叫起来的民夫,自然是不坐的,一溜儿在门边儿守着,一副生怕林慧跑了的架势。

    林慧笑眯眯地让周嫂子沏了茶,端了一盘子红豆包出来。

    眼见百两银票摆在面前,赵班头和王里正都放缓了神情,坐下来再吃喝一番,愈加和气了。

    赵大福心思转动,这姓林的小子显见是个有油水的,怎的能将这油水留在自己手上,却是大有讲究。

    抓人当然容易,可是,人抓到衙门里头,那油水的大头就去了师爷、牢头等人之处,自己最多再帮着联络一下亲朋故旧往外捞人,只能落个跑腿钱。

    王里正也暗暗打着主意,这小林郎中搬过来时日不长,平日看着也就是小康的模样,想不到一出手就是百两银票,看来底子厚实得很,怕是背后有人也不一定。若是今日这一关过得去,日后还需多加留意才是。

    林慧倒懒得揣摩他们的心思,虽说街坊们知道自己懂医,但并没有人过来求治,自己真正出手治病也就是黄家这独一份儿,本来还头疼怎么让黄家找到自己,没想到人家手段这么厉害,居然能出动官府的力量。

    在大官府小百姓的体制之下,找个人太容易了。由于人员的流动性很小,通常来说左邻右舍都是很熟悉的,但凡有些变动,自然引人注目。再则,迁入迁出都要在里正处报备,所以,除非是故意隐匿,要寻找一个有特定身份的人,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既然被找到了,那就正好趁机达到自己的目的。

    林慧的目的很简单,银子。

    她笑眯眯看向王里正,问道:“王伯父,到底这大张旗鼓地找我,是怎么回事儿啊?”

    王里正苦笑了一下,却没有答话,只是看向赵班头。

    赵大福半垂着眼睛,将口中的红豆包咽下去,又慢吞吞喝了半盏茶,才开口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其实小林郎中应该心中有数才是。咱家也是不清不楚,要不,小林郎中跟着走一趟,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这话说得矜持,另带几分威胁,其实倒是大实话,上头没交待,赵大福也不知内情。

    林慧看了赵大福两眼,声音放冷了两分,道:“走一趟容易,不知赵班头有没有带牌票来呢。”有银子镇着,林慧说话也不算十分客气。

    官府捉人,也不是空口白牙随便抓的,按道理要有推官或是府尹的牌票,类似拘捕证。

    赵大福心想,要是有牌票,那就不是现在这情形了,眼见林慧外软内硬有些棘手,兼且眼热那百两银票,便说道:“这次府尹大人派了许多人出来,也不知那位兄弟能找到小林大夫,自然不会发下这许多牌票来的。如今差事重要,小林郎中还是过去一趟,不要为难在下的好。”

    林慧不答话,只将那银票向前推了推,微笑道:“既然没有牌票,想必也只是要找人,没有要抓人一说。赵班头只管将这银票收了,回去回话便是,正好帮我带个话。”

    暂时不抓人,问题不大。反正让人看牢了,也飞不到天上去。最多也就是被训斥一番。

    赵大福再也忍不住,将那银票两根指头拈过来,且压在茶盅下头,问道:“小林大夫要带些什么话?”

    林慧笑道:“请转告找我之人,前次的诊金需纹银百两,还请先付清的好。”

    啊???

    赵班头和王里正,两个人四只眼都瞪得大大的。

    诊金,纹银,百两。

    这个,不对啊。

    难道不是看病看坏了,给人家找麻烦?

    反倒是上赶着找人付诊金?

    这两位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百两啊,实实在在不少了。

    一位正堂的县令,一年的俸禄也就是四十两。像赵班头这样的正牌班头,一年只有十两银子,当然外快另算的。

    正因如此,之前林慧拿出来那张百两银票才如此之吸引人。

    如今人家一开口,诊金一次就要一百两。

    要知道,一般的坐堂医,收一两银子诊金的,已经可以算是名医了。即便城里最出名的松鹤堂的王老爷子,最多也就是二十两诊金。

    这年轻轻的小林郎中,张嘴就是一百两。

    他不如去抢!

    真是个不知深浅的家伙!

    赵大福沉下脸来,冷笑道:“小林大夫,你这消遣人也不是如此消遣的,从来看病没有诊金百两这个说法儿。看你也是个肚子里头有墨水的,我就不动粗了,你好生跟我回去,有话自个儿说去。”

    嘴上说得不怎么好听,不过赵大福并没有动,这茶盅下头的银票,实在有些烫手,拿了,心惊,不拿,嗯,又眼馋。

    林慧眨了眨眼,大概也能猜到赵大福的心思,只转头吩咐周嫂子添茶来,又让老周出去买些现成吃食给那些跟过来充当打手的民壮们食用。

    安顿了一番,才对故意冷着脸儿的赵大福道:“赵班头不愿意传话也不妨事,只管先将找到人的消息禀报回去,咱们看情形再商量如何?”

    看一步,走一步。这是个大家都比较容易接受的处理方案。

    王里正连忙跟着附和,半推半拉地将赵大福拉起来,顺手将银票也掖在了赵大福的袖子里,两人吩咐那些民壮看好院子,一道出门去了。

    那些民壮都是附近的后生,倒是不敢放刁,只是守着前后门,不让出入。

    老周便想去捡地上的铜钱,之前被赵大福一巴掌打得散了两串,滚得到处都是,滚得远的,已经被手长的民壮捡了去。

    “不要捡。”林慧吩咐了一声。

    不要捡?老周头抬头看着林慧,天色渐晚,林慧的脸色晦暗不明,不知道什么意思。

    “回头让姓赵的过来捡。”林慧扔下这句话,进屋去了。

第八章 银子与铜钱

    readx;赵大福发现自己简直是太英明了,这位小林郎中果然是抓不得的人物。

    府尹大人身边,站着黄天官府上的大老爷和老管家,这都是跺跺脚满城抖一抖的人啊,难怪府尹大人不敢怠慢。

    虽说黄家自老太爷丁忧回家,除了三老爷在云南做知府,并没有别的子弟做官,但黄家世代大族,绝没有人敢低看一分。

    赵大福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之前有两个班头,说是找到了小林大夫。谁知确认之下,却不是黄家要找的人,其中一位一时年过四旬,显然是弄来充数的,故此府尹大人有些生气,而黄大老爷则愈发焦急了。

    孝字当头,做儿子的,也不容易啊。

    赵大福犹豫了一番,狠狠心,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袖子里有一百两,总要有点子担当。

    听到赵大福禀报说又找到一位小林大夫,黄大老爷和府尹竟然不约而同的开口了。

    黄大老爷问:“真的吗?在哪儿?”

    府尹大人则是:“你这狗才肯定么?”

    赵大福唯唯诺诺道:“确实个年轻公子,跟前有老俩口和一个小厮服侍。就在康安巷,离府衙不远。”

    黄老管家的眼睛亮了:“这个差不离,之前见到林公子便是有这几个人跟着的。”

    接下来便是一通忙乱,连赵大福自己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呢,便已经被扯上了黄家的马车,领着黄家一大帮子人,回到了林家门前。

    赵大福连忙冲上前去,喝道:“开门!开门!快开门!黄大老爷到了!”

    黄大老爷连忙制止,道:“呼呼喝喝成何体统,好生敲门就是。”

    开门的是院子里守着的民壮。

    掌灯时分,院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屋里倒是点了灯,可是没开门。

    赵大福提了口气,正要上前,黄老管家却抢先一步,一边儿叩门,一边儿问道:“林神医在屋吗?”

    林……神医?!

    赵大福忽然觉得自己的英明似乎不够用了。

    正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可儿探了头出来。

    看到这个精灵的童儿,黄老管家七上八下的心登时放了下来。这里果然是小林神医所在之处,并没有弄错。

    黄老管家连忙堆起笑脸,弯下腰问道:“你家公子呢?我家大老爷特来相请。”

    相请?!

    赵大福在旁听着,不禁心中一颤,脚下登时停了,不敢跟上前去,慢慢往后头蹭去。早知如此,怎能收人家的银票!

    小可儿瞪大眼睛,奇道:“又来请么?上次的诊金都没结清,我家公子概不拖欠的。”

    这话说的,黄家难道是拖欠诊金的人家吗?

    只能当童言无忌来听了。

    黄老管家连忙笑道:“这个自然是要付的,上次林神医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实在不好意思。”说着从袖中掏出银票,沉吟着不知道给多少合适。

    这神医们的脾气,都是难琢磨的,给少了当然不行,那是看不起人家,可有时候给多了也是不行,人家会认为你用阿堵物砸他。

    如今可万不能再得罪林神医了。

    小可儿却拿眼四下寻找,口中道:“之前让那位赵班头带话儿来着,难道没说清楚?”

    无数目光好像探照灯一下,让赵大福无所循形。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的话,不管多少银子,赵大福都想买上一份儿。

    眼看拖不过去,勉强溜到大门口的赵大福只得重新挨上前来,小声道:“之前小林郎中说,呃,嗯,那个,那个……诊金要一百两……小的觉得……”

    没人要听他的意见。

    黄大老爷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恨不得踢他两脚。

    黄老管家连忙将一张百两银票塞在小可儿手里,满怀希冀地看着他。

    小可儿看了看手里的银票,笑嘻嘻道:“我拿去给公子看看。”转身便跑了进去,却顺手将门带了一下。

    虽然显然没上锁,却也没人自作主张推门进去。

    时候不长,门又开了。

    出来的,还是小可儿。

    “嗯,我家公子说……”小可儿似乎有点儿不安,低头揉了揉衣角,继续说道:“诊金虽然付清了,可汤药费还没给。”

    汤药费?

    赵大福觉得自己今天一定带的是猪脑子,怎么什么事儿都不明白了,郎中向病家要汤药费?

    不过黄家的人却都诡异地没有出声。过了半晌,黄老管家叹了口气,道:“林神医有没说,这汤药费是多少?”

    “嗯,我家公子说……”小可儿细声细气地答道:“诊金常有,汤药费不常有,应该是诊金的十倍。”

    十倍,就是一千两。

    一千两足可以买下一座像样的宅子了。

    黄老管家可做不了这个主,身上也没这么多银票,他为难地看向黄大老爷。

    黄大老爷倒是不含糊,点了点头,从怀里掏了几张银票出来,侧身借着门口透出的灯光,点了两张五百两的,让身边的长随拿了过去。

    小可儿收了银票,又进去了。

    如果目光可以打洞,估计这门已经百孔千疮了。

    林慧看着桌上这三张银票,简直是喜心翻倒。虽说被踢了一脚很不爽,可是一脚就是一千两,蛮划算啊。

    别说一千两,既使一脚一两银子,估计愿意挣这个银子的人也多得是啊。

    再说自个儿年纪轻轻,嘴上没毛,贸然动手医治,人家家属无法理解,也是情有可原不是。

    林慧心中权衡了一下,自己还要靠这开门红打开局面,对黄家还是不能得罪。何况自己初来乍到还有好些门道没弄明白,人家能搬得动官府,至少也是个地头蛇级别的,能交好还是交好为上。

    当房门打开,正主小林神医出现的时候,外头等着的人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林慧仿佛之前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和黄大老爷黄老管家等人寒暄了几句。黄家老太爷果然如林慧所想,已经苏醒兼且好好睡了一觉,如今黄家自然是请林慧过去复诊的。

    黄老太爷这次病势汹汹,几乎不起,只是这病来得快,却也好得快,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不请这位小林神医再过去好好看看,黄家人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林慧没有再端什么架子,一口答应下来,举步便行。

    只是没走上几步,只听“叮”的一声。

    脚上踢到了一枚铜钱。

    林慧停住了脚。

    地上偶然有一枚铜钱并不奇怪。

    踢到铜钱也不奇怪,其实,一般都认为踢到钱是好兆头。

    财运当头啊。

    可是踢到钱却停下来半天不动地方,就有那么点儿奇怪了。

    赵大福的冷汗下来了。

    总算他多年的差不是白当的,对自己也有那么股子狠劲儿。

    此时二话不说,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摸索着去捡地上的铜钱。心里念叨着:栽了就栽了吧,别栽得太狠就是。无论如何,得把差事保住。

    林慧目光微闪,抬腿继续前行而去。

    众人只当林大福上赶着拍马表现,倒也没多理会。

    小人物的悲哀起伏,大抵只有自己心里知道了。

第九章 是你,竟然是你!

    readx;赵大福撅着屁股四下里搜寻铜钱的时候,林慧和黄老太爷正在书房里对坐。

    黄老太爷和日间判若两人。睡了一场之后,整个人都缓了过来,完全看不出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除了黄大老爷,陪坐的还有四老爷和七少爷。

    四老爷神色郁郁,还带着两分不甘。

    七少爷倒是十分磊落,一见到林慧便上前行礼,直接为自己之前动粗赔罪,还撩起袍子要下跪,林慧赶紧扶住了。

    已经拿了汤药费,林慧也不好意思太过份了。

    书房里点了两盏琉璃灯,倒比日间看得清楚些,七少爷黄厚东生得两道粗粗的眉毛,一双大眼十分有神,看起来并没有恶意,道歉的话也说得实诚,林慧心下也就不怨他了。

    大家彼此寒暄了半晌,互相摸了摸底细。

    林慧大抵弄明白了,黄家老太爷原是吏部尚书,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天官”,实打实乃是天子脚下的重臣之一。去年丁忧回家,正为明年起复做准备,突如其来病了这一场,打乱了不少部署。

    对自己的来历,既然男装现身,林慧便声称姓林名辉,从小跟着师傅九玄真人在山上,据师傅说,是从外边儿拾来的,因师傅俗姓林,便跟着姓林。这次因师傅故去,自己便出山来行走。

    “姓林?九玄真人?”黄老太爷凝神思索半晌,实在从未听闻。“不知贵师却是在何处修行?”

    “终南山。”林慧答得脸不红心不跳。即便是现代,终南山也有许多修行之人,云深不知何处,自然是不怕考究的。

    说着林慧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两分羞涩之意,笑道:“先前官差上门,还以为是查户籍的,倒吓了一跳。”

    虽然现在手上有一个民女身份的户籍,林慧还想再弄一个男子身份,在外活动也方便些。

    闻弦歌而知雅意,黄老太爷人老成精,沉吟了一下,便道:“想来小哥儿刚下山不久,这世俗之事,还未曾安排妥当,明日老夫安排人到府衙去一趟,帮小哥儿落下户籍便是,这个容易。”

    “嗯……”林慧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有个双胞胎妹妹,还请老太爷帮忙一起入籍为是。”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黄老太爷自然满口答应了。

    黄老太爷真正关心的是,自己这个毛病还会不会复发?

    林慧点了点头,笑道:“老太爷其实应原来就有肺病的底子,再遇上些事情,郁怒伤肝,肝气上冲逆犯肺气,以致有气泻于外,呼吸艰难,成为所谓气胸之症。气胸极其凶险,必须以空心针导之方可缓解。日后注意调养,复发的机会自然就小了。”

    黄厚东在旁却是急了,连忙问道:“这么说还是可能复发的了?此病病情如此疾速,若是到时候找不到小林神医可怎么好?”

    林慧眨眨眼,总不能让我整日呆在你黄家吧。

    黄大老爷若有所思地看向林慧,问道:“不知小林神医是否有意在本地久居?”

    户口都给你解决了,难道好意思立马走人?

    林慧本来就打算在南邬城住上一阵子,顺水推舟地表示,自己久居山上,难免有井底之见,自然要住上一段日子,见识见识世间百态。

    说了几句,林慧忽然福至心灵,道:“其实这气胸之症,辩症不难,医治也容易,最重要是“及时”二字,拖延不得。若是贵府有熟识的大夫,选出一二人,我将针法教与他便是,如此也是多些保障。”

    林慧并不觉得自己的提议多么出奇,只是想着要借着黄家解决户籍之事,有心卖好而已。不想黄家几人却面面相觑,互相对着眼神儿,似乎相当的惊讶。

    很多医者靠着一两招绝活儿,闯下好大的名声和家业。这小林神医似乎太过年轻,不谙世事,竟连隐藏之意都没有。

    惊讶归惊讶,黄老太爷很快便想到了人选。

    一位是黄家旁支的子弟,叫做黄厚达,算起来和黄厚东是一辈儿,也是读书人,却喜爱岐黄之术,平日里经常给府里的人看病,这是自家人,若是学会了针法,便索性留在身边,当成幕僚兼任私人医生,自然方便得紧。

    另外黄府与城中的几家名医都是常相往来的,松鹤堂王家,延龄堂赵家、北城闵家,都是极有经验的医学世家。黄老太爷觉得,林慧不妨从这几家之中选一家出来传授针法,如此也显得黄家并不自专,充分尊重小林神医的一件,又有了双重保障,不虞发病之时无人救治。

    林慧点点头,这是双赢的事儿,无论那一家得了针法,等于绑定了黄家这个大客户,还可以在官宦人家当中扩大口碑;而自己也希望和本地的医学世家搭上线,日后合作的地方多的是。

    皆大欢喜之下,又趁热打铁各取所需,敲定了几个细节。待过两日林慧,或者说林辉的户籍弄好,那位黄厚达便会陪着林慧在城中转转,查看一下王家、赵家和闵家,由林慧自择合作之人。

    之后林慧一并将针法讲解明白即可。

    夜色渐深,林慧装模作样又给黄老太爷摸了摸脉,开了两剂中正平和的调养方子,便告辞而去。

    黄厚东送到了大门外,见到林慧如此大方不藏私,他如今倒是真心感激,吩咐了下人套了马车,要送林慧回去。

    二人正要分手,忽然听到哒哒的马蹄响,只见街尾一匹马飞奔而来,目的竟正是黄府。

    骑马的人是个胖子,真正是“滚”鞍下马,马都不栓,连滚带爬地冲着门房而去,连门口的黄厚东和林慧都没看见。

    那个人……怎么好像有点儿眼熟。

    虽说没有宵禁,但夜间跑马还是极少见的,何况那人还是来到黄府门前,林慧自然张望了几眼,不想那人向门房急吼吼地问了几句,却见门房说了几句,便冲林慧指了指。

    夜色暗沉,那人看不分明,向着林慧走了几步,猛然大叫起来:“是你,竟然是你!”

第十章 吃不胖的少爷

    readx;给这个胖子吼了一声,林慧也想起来了。这个家伙确实是见过的,乃是前两日寻找潜在客户的时候的对象之一。

    当时看这个家伙身宽体胖,穿得也不错,便让小可儿前去试探了一下,用的话术是最含糊的“人口不宁”。

    谁知这人看着和气,脾气却不小,当时就变了脸,呵斥了几句不说,还抬腿踢人,好在小可儿跑得快,才没被踢着。这人见小可儿躲在自己身后,还冲自己不干不净地说了几句。

    这点儿烂事儿自己都没放在心上,忘得差不多了。这人犯得着大半夜地骑马赶过来找人吗?

    不对路。

    那胖子睁大眼睛使劲儿盯着林慧看,一边儿呼哧呼哧直喘气,一时大家都没说话。

    黄厚东是主家,看这李胖子似乎也是平日府里走动之人,便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询问。

    那胖子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居然还顺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林慧、黄厚东、门房人等:“……”

    “小林神医!林神医!神医!”这人语无伦次的叫了一通,道:“前两日是小的瞎了眼,神医好心派人来提醒,小的居然不识好人心,请神医千万不要见怪,总是小的的错,如今还请神医走一趟救命啊!”

    这胖子嗓门不小,连吼带嚷一通说,显是急躁不堪,可惜声音粗哑,只能连听带猜,大概是宅中有人得了急病,请林慧过去。

    林慧皱了皱眉头,能拓展业务当然好,就是这事儿有些没头没脑,透着些怪异。

    幸好黄府的门房是个灵透的,赶着过来,三言两语说明白了。

    原来这胖子是李翰林家的,算下来是李家出了五服的远亲,平日在李府帮闲,混几个闲散银两。

    前一阵子因李家长房的少爷满了十岁,搬出内院儿,在外院独居。这李胖子便求人弄了个陪侍少爷的位置,专门负责陪着少爷出入等事。

    这是一等一的好差事,只要将少爷哄好了,平日使费油水很大。

    李翰林家人口众多,偏生长房男丁艰难,大少奶奶连生了两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从小娇养,恨不得将那龙肝凤髓都将来吃了。可这小少爷无论如何吃如何补,身子总不见强健,反而时不时闹些毛病。

    今晚这李家小少爷吃了晚饭不久,竟忽然不好了,喉哑声嘶,渐渐连话也说不出,呼吸都艰难了,虽然请了医者,却连药也灌不下去,自是无用,眼看愈发严重了。

    李家和黄家一向走动的密,今日黄老太爷病发之事李家亦有所听闻,还打发了人过来问候。因想着小少爷的病也是呼吸艰难,和黄老太爷的症候有所相似,故此遣了李胖子赶紧过来询问,问清医好黄老太爷的神医的住处,好过去相请。谁知在门口便遇上了。

    救命如救火。

    林慧没有迟疑,立时便让黄家的马车载上李胖子,转向李府而去。

    李胖子上了车,也许是请到了“目光如炬”、“料事如神”的神医,心中放松了一下,竟然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林慧:“……”

    其实林慧还不太明白,这些依附大宅门的人等,荣辱富贵都只在别人一念之间,若是李家小少爷真的有个长短,满院子的人都不会有好着落。李胖子其实大半是为自己哭而已。

    李家与黄家隔得不算远,车夫也知道车上的人着急,将车子赶得飞快,不过两盏茶时分,马车便停在了李府门前。

    李胖子等不得车夫去搬下车的矮凳,当先跳下了车,就势伏在地上,那架势就是让林慧踩着他的背下来。

    林慧心里表示压力山大。

    这要是看不好,别人且不说,这个李胖子大概就得找她拼命。

    一路畅通,远远见到一间灯火通明的院子,估计就是那位少年的住所了。

    进门便见到院子里头高高矮矮男男女女跪了好些人,总有十多个,应该是院中服侍的人。靠院墙歪倒了两个十来岁的丫鬟,身上还有血迹,显是刚挨过打。

    一位四十多岁的嬷嬷站在廊下,正看着两个小厮拿着竹板打人。

    正挨打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少妇,向下趴在长凳上看不清面目,并不敢哭喊,两手死死攀着身下的凳脚硬捱着。

    满院子的人,跪着的,打人的,挨打的,都默然无声,只听得竹板啪啪的钝响。

    林慧不禁心下厌恶,停住了脚不前。

    那嬷嬷却是一直留意着门口的动静,见李胖子带了人过来,便挥挥手:“先拖下去,剩下的暂记着,回头再发落。”说着迎上前来,道:“这位必是给黄老太爷看病的大夫了,快请进去。”语气倒是极恭敬。

    林慧叹了口气,患者无辜,还是得过去看看才是。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比院子里倒暗上许多。

    榻前站着坐着总有五六个人,林慧不及细看,只趋前去端详那躺着的少年。

    那少年和李胖子简直是两个极端,生得十分瘦弱,一呼一吸均十分费力,简直让人恨不得用气筒帮他打气才好,正用极细微如耳语的声音试图说话,可惜听起来只是咝咝声,完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榻前坐着的少妇一边儿侧着头努力听着,一边用眼神和林慧打招呼,示意她赶紧救治。

    林慧伸出左手拨了拨,意思是让那少妇让开。

    那少妇愕然瞪大了眼睛,眉毛立了起来,几乎要发火了,却发现身旁的儿子也伸手推了自己一下,只得咬牙站起身来,将位置让给林慧。

    林慧毫不含糊,从怀里拿出针包,弯下腰将小少爷扶坐起来。吩咐让人将灯举过来,扳开那少年的下颌,用扁木条压下舌头看了看,随即下手如飞,已在头胸颈各处连下了七针。

    眼看两三寸长的银针直刺入儿子的要害,那少妇长大了嘴,要阻止也来不及了,要发作也不知从何说起。却见林慧转过身吩咐道:“还有极关键的一针,你们万万干扰,也绝不可出声!”

    听到林慧的声音极其郑重,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第十一章 三个大夫

    readx;林慧说完回身对着李家少爷柔声道:“你这病不要紧,不信你看我的眼睛就知道了!”

    李家少爷虽然辛苦,神志还清醒,从小看大夫不计其数,居然这样讲话的倒是头一回碰到,看眼睛又是个什么说法?不禁抬头看向林慧的眼睛,只见那双眼漆黑如墨,映着两点烛光,带神采如星,眼神中带着七分安慰三分笑意,让人情不自禁心下慰贴信服。

    他这一抬头,喉间肌肤自然绷紧,林慧早已看准位置,立时将的金针刺入,一边轻轻捻动,一边缓缓和李家少爷小声说话:“你既然喉咙不舒服,就不要强行说话才是,只有身子好了,才能想说什么说什么,做什么做什么。你是不是怕你娘发落你院子里的人?连眨两下眼睛表示是。”

    少年听了这话,微微露出笑意,果然连眨了两下眼睛。

    林慧坐直身子,看向身旁的少妇,淡淡道:“贵公子这病,来的凶猛,却是最忌心急,须得稳住心神畅情志,方有利病情缓解。到底为何发病,还需仔细查考,身边还是用熟悉的人服侍为好。等最终发现是谁的错儿,再下手处置也不迟么。”

    从少爷病情需要的角度说话,不轻不重容易接受些。那少妇脸上带了两分讪讪,看这大夫虽然年轻,手底下颇有章法,心底升起几分希望,叹了口气,道:“毅哥儿一下子病得这么重……”

    刚说了一句,语音中已是带了呜咽,停了停,稳了稳心绪,接着道:“也不知是不是有人下黑手!之前我想着,不管是有了坏心,还是服侍的不周到,这些身边的人都有不是,先屏退为好。既然毅哥儿不愿,那就回头再说罢。”

    说着,少妇冲身边的嬷嬷吩咐了一声:“让刘奶娘进来服侍吧。别的人……也先起来吧。”

    那嬷嬷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刘奶娘才跟着那嬷嬷进来,站在床尾。原来便是刚才挨打的女子,已换了一身衣服。屋里灯光暗,看起来还算正常。

    李家少爷见了奶娘,显是十分高兴,知道林慧正在施针,乖巧地没有乱动,也没出声儿,只冲奶娘笑了笑。

    林慧细心体察,觉得差不多了,边捻边提,先将喉间的长针取了,随后双手齐下,将其余的针都起出。

    李家少爷自觉呼吸顺畅了许多,奇道:“咦,好像好些了。”

    虽然声音仍是极低,却比之前好太多。

    少妇和奶娘等人均面露喜色。那少妇便上前俯身问候。

    林慧拦住她,道:“如今只是略有起色,少爷虽然能开口,但最好不要讲话,让喉咙休息为好,先好生睡一下再说。”

    说着林慧站起身来,索性直接走到外间敞厅,意思显然是不要有太多人在屋里。

    少妇在内吩咐了几句,不外是让人好生瞧着,有变动赶紧禀报之意。之后便与众人一起也来到外间。

    林慧意外地见到了两位熟人,松鹤堂的王杜仲和闵氏药房的闵芝毅赫然也在场。刚才忙着救治,根本没留意。

    应是病急多投医,故此请了几位医生过来。

    能请到王杜仲和闵芝毅,这李家也有些门道。

    王杜仲和闵芝毅却不认得林慧。

    之前在黄家不过是打个照面儿的事情,并没有人正式介绍相识。王、闵二人都有四十多岁,算是“老”大夫了,在南邬城里也颇有几分名声,自持身份,只将林慧打量一番,并没有主动开口。

    按常理来说,大夫都是男子,应该是由李家少爷的父亲,也就是李翰林的长子出面才合适。如今看样子少爷他爹似是不在,他娘又心急,故此也顾不得许多了。

    李胖子一直守在正房的门口,此时蹭了进来行礼。

    林慧是他请过来的,由他中间说话比较方便。

    李胖子介绍了一番,自然主要是说给林慧听。林慧仍是自称林辉,随后大家才坐下来说话。

    那少妇果然是少爷他娘,李家的长房长媳,一般称作大少奶奶,娘家姓赵,是本地的富户,也算是大族。身后跟着的嬷嬷也姓赵,原是家生子,从娘家跟过来做了陪嫁媳妇。

    小少爷今年十一岁了,进学的时候起了名字叫做李生毅,大家称作毅哥儿。

    既然病情已经暂时缓解,可是起因尚不清楚,大少奶奶自然是放心不下。再者找到病因,才好对症下药以绝后患。

    林慧看了看王杜仲和闵芝毅,决定先听听这二位的看法。

    这情形也就相当与病情会诊,自己毕竟年轻,是小字辈儿,还是低调些的好。

    闵芝毅却也不说话,看向王杜仲。

    看来这王杜仲隐隐有领头儿的意思。

    王杜仲长得和父亲王老神医有七分相似,一双眯缝眼半睁半闭,颌下略留了点儿胡子,修剪得十分整齐,此时逐一看了看闵芝毅和林慧,嗯哼了一声,道:“林先生到来之前,毅哥儿的奶娘已经将今日毅哥儿的行止饮食都述说了一番,似是和平日没什么大不一样,到底为何发病,咱们要好生参详参详。”

    几句话说得四平八稳,林慧听到他称呼自己为“林先生”,心中便有了几分好感。

    虽然描粗了眉毛,染暗了肤色,毕竟看起来还是相当的年轻,正是“嘴上没毛儿,办事不牢”的年纪。老实说,外人看来,自己这个所谓的小林神医,多半儿还有两分娘气,本就是女儿身,这也实在没办法的说。

    “先生”乃是尊称,被称作“林先生”,也就意味着平等相待,这是个好现象。

    闵芝毅慢吞吞地开口道:“若说是毒,入口封喉的毒不是没有,只是并不会只有咽喉肿胀这一种症状,多半儿还有腹痛如绞,冷汗淋漓等等,而且通常病程会更快……”

    闵芝毅说得含糊,其实意思就是说,真要是毒药,这么小的少爷早就翘翘了,那有机会大家还在这儿商量啊。

    林慧和王杜仲不约而同点点头,对闵芝毅的说法表示同意。

    三位大夫说话,大少奶奶坐在一边儿旁听没有插口,听到排除了中毒,神色缓和了不少。看来大少奶奶可能会放过这院子里的人了。

    林慧忍了忍,还是决定管一回闲事儿。

第十二章 高贵的小狮子

    readx;林慧看了大少奶奶一眼,垂下眼睛,冷声道:“这次虽说看着不像被下了毒,可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小少爷身边的人多,难保没有心量窄爱记恨之人,若是待之过严,说不定真有狠下心来拼个鱼死网破的,到时岂不是悔之晚矣。大少奶奶还是仔细想想罢。”

    这些富贵人家,不将下人的命当回事儿,殊不知下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那里会真的随便搓扁揉圆。泥人儿还有个土性,被冤枉了,打得狠了惹毛了,和你的命根子拼个同归于尽,可没有后悔药可吃。

    王杜仲和闵芝毅心下有些诧异,这大宅门儿的事情水很深,做大夫的,穿门入户给人家看病,经常能知道些**,装聋作哑乃是基本功夫,别说是责打下人这样的小事儿,就是出了人命,也绝对是没看见的,看来这林大夫还是年轻啊。

    大少奶奶脸色阴晴不定,林慧说的自然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当着这许多人脸上却有些下不来,勉强笑笑,没有接话,问道:“既不像毒,还需请教一下,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何病情如此迅速?”

    林慧也就没有再说,别人的家事,自己也不可能掺合太多,话说到了,自己心安就是。

    王杜仲问道:“今日小少爷可有见过生人?吃过不常吃的东西,或是摆弄过什么新奇玩艺儿?”

    这是向着过敏的方向查询,林慧暗暗点头,她也觉得应该是急性过敏性喉炎。

    王杜仲多年行医,也是有那么两把刷子的。

    过敏这个东西,起病急,来得快,不过若是弄清过敏原的话,日后只要注意便不容易复发。

    大少奶奶让赵嬷嬷将小少爷身边儿的两个大丫鬟弄了过来。

    这两个丫鬟是被架进来的,二人面青唇白,都是先前被打得晕了过去的,才被扶去躺下不久又被叫了来,跪在地下只是发抖。

    大少奶奶也有些懊悔,不该心里着急拿下头的人撒气,让外人看着好像自己严苛,儿子身边也没了熟悉的人服侍。此时脸色愈发和缓了许多,让人将那两个丫鬟扶起来靠在春凳上回话。

    两个丫鬟你看我我看你,各含着一泡眼泪,也不敢当真落下来,半天没开口。

    赵嬷嬷便在旁柔声道:“如今你们已是吃了挂落,便是有个什么,也没有罚两遍的道理。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好生想想,到底今日有什么特别没有?若是想得周到,夫人还有赏。”

    其中一个穿着水红褙子的丫鬟低声回道:“回奶奶的话,自打少爷身子不爽,奴婢便将今日少爷的吃穿行止都寻思了一回,实实没有什么与往日不同之处。”说着便将少爷早中晚三餐所食报了一遍,又将一日所去之处、所做之事都说了一通。

    难为这丫鬟记得清楚,想来本也是因为是个灵巧的,才放在少爷身边。

    说完这丫鬟看向另一个头上插着珍珠钗子的,那丫鬟点点头,道:“红玉姐姐说得不错,今日少爷确实是吃得这些,也没有出院子,不过是和奴婢们玩笑一回。晚膳前奶奶屋里的珊瑚姐姐过来送橙子。少爷那时精神还好,还缠着珊瑚姐姐,让从奶奶屋里拿两本话本小说来看。谁知用了晚膳,便不爽利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那橙子少爷也并没有吃。”

    大少奶奶看向赵嬷嬷,奇道:“怎的让珊瑚送东西过去?”

    那嬷嬷笑道:“珊瑚虽说是拨过去专负责照顾小狮子的,小狮子如今还小,睡觉的时候多,故此珊瑚时常得闲。晚膳时分大家伙儿都忙着,故此打发她过去。”

    一时几人都暗暗思索,想不出问题所在。

    林慧倒有些好奇,问道:“贵府难道还养狮子么?”

    那嬷嬷拿手比划了一下,大约有半尺长,道:“小狮子是个猫儿,不过一个月大,昨日才送到奶奶屋里,因通体金黄,所以取名叫小狮子。”

    昨日才送进来。

    林慧和王杜仲、闵芝毅对了一下眼神,心下都有些怀疑。

    王杜仲便接口问道:“毅哥儿之前养过猫么?”

    大少奶奶答道:“猫的性子难捉摸,从前怕挠了毅哥儿,府里头从来没有的。这小狮子是重阳县主屋里的猫生的,据说母猫性子极好,又养得干净,故此要了个小猫过来,有趣儿而已。毅哥儿如今大了,不用顾忌这许多。再说,毅哥儿并不曾见过小狮子。”

    林慧摇头道:“不用当真见到这猫,珊瑚既然是照料这小猫儿的,身上难免沾上猫毛,说不定便是猫毛的缘故。”

    王杜仲和闵芝毅都没有表示反对。他们行医多年,见多识广,小孩子对猫毛过敏不算少见,特别是有喘症的,猫狗鼠兔之类都是禁忌。

    其实像李家小少爷这种情形,他们也并不至于束手无策。只是病情来的危急,总有几分凶险,必是等到万般无奈之下,病家反复哀求,才会拿出手段来。

    届时说上许多死马活马之类的话,即便无效也不会落下埋怨,而不是如林慧这般,上来便二话不说直接动手。若是见效,病家固然感激,可一旦失手,后果也是极严重的。

    所以王、闵二人看着林慧,都带着些后生可畏的表情。

    年轻,就是本钱啊。

    大少奶奶的脸色不太好,自己在儿子院子里怒火冲天,打的打、罚的罚,最后弄半天,倒是自己屋子里丫鬟带过来的猫毛惹的祸,心里像给猫抓的一般,说不出么滋味。

    既然有了怀疑对象,接下来就比较好办了。不外乎两个办法,一个是等小少爷好了,用极少量的猫毛试验一下,若是再次诱发过敏症状,那就可以直接确认;另一个就是从此与猫及其他带毛动物一概远之,若是过一段时间不发病,也可以大概确认。

    大少奶奶毫不犹豫选了后者,她可给吓怕了,儿子那种一呼一吸都极费力的样子,实在不想再体验了。

    至于那只猫……唉,真是猫比人还难弄啊。

    若是一般的猫,大概凶多吉少,可小狮子的出身好啊,县主家的猫生的……

第十三章 童叟无欺

    readx;夜风顺着车厢的缝隙冲进来,颇有几分寒意。林慧收拢了一下衣领,盼着赶紧到家。一想到怀里揣着的一百两的票的红封,心里还是相当温暖的。按这个速度,小康是手边儿的,致富也是眼前的啦。

    想着那只猫,取个“小狮子”的名,想来也是个样子威风的,放在现代,应也能算是名贵品种了。估计人道毁灭的机会不高,大概会被解释一番送回去吧。

    虽说夜里少行人,车夫将马车赶得飞快,回到自家小院也还是差不多三更了,老周夫妻和小可儿都还没睡,老周守着大门,小可儿在正房门口鸡啄米一般直打盹。

    林慧进门便看到门口的桌上摆着整整齐齐的铜钱。

    铜钱为了便于使用,一般十枚穿起称一串钱,百枚穿起称一吊钱,一千枚便相当于一两银子,穿起来可背可扛,称为一贯。

    赵大福赵班头还真是不含糊,不知从那里找来崭新的细绳,将被他打得四处散落的铜钱全部重新穿起,几枚散的也整齐的摞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林慧心知这是赵大福有心讨好,暗暗笑了一回。

    这衙役的班头,大概相当于派出所所长。县官不如县管,班头也算是地头蛇了,她并不打算为难赵大福。

    第二日一早,林慧先将身边几个人叫过来,好生叮嘱了一番。

    自己今后要以林辉、林慧两个身份行事,各人千万不能露出马脚来才是。

    头一样儿,手中银钱不少,又打算在南邬城长住,得赶紧买套像样的宅子,必得有内外院儿之分,不然自己这男外女内的戏就没法唱了。

    再有,男装也得好生置办一些。之前男装只是为了出入便利,平日都还是女装,现在既然打算让“林辉”这一身份发扬光大,还是得在行头上下下功夫才是。

    至于车马轿子等各项杂务亦须逐渐备办起来,院子里头还需要添些人手,内外规矩也得立起来。

    林慧直忙得晕乎乎的,好不容易安排的差不多了,黄厚东带着一位本家过来了。

    与黄厚东一道过来的,便是黄老太爷之前提过的黄厚达,他比黄厚东的年纪还要大,大概相当于远房表哥,只是相貌和黄厚东一点也不像,眼睛细长,声音也尖细,若不是下巴上蓄有两寸来长的胡须,林慧简直怀疑这位是太监。

    黄厚东带来了新的户籍纸,一份林辉,一份林慧。黄厚东还略带点儿好奇,略张望了一下,向林慧问道:“林兄,你家小妹也在这里住么?这院子似乎有些小了,回头我找人帮你弄个大些的。”

    呵呵,所谓小妹,不也在你面前站着呢么?林慧肚子里暗笑,口中道:“初来此地不久,小妹出门购置些衣裳物品去了。”说着将手中户籍纸仔细看了看。

    这年头没有照相技术,户籍纸上除了姓名出身等信息之外,只是简单文字描述了一番外貌,类似身高六尺,面白无须等语,女子的愈加含糊。

    黄家确实给力,林慧发现林辉的户籍纸上居然注明是“童生”,这倒令人有些惊讶。

    自己连县试和府试的大门都不知道朝哪儿开,居然能是童生?

    看到林慧指着童生二字,面露疑惑之色,黄厚东露出八只整齐的大白牙,笑道:“县尊和府尹大人都与我家有旧,简拔一名童生还是不难的。”

    听黄厚东解说了一番,林慧渐渐明白了。原来按规矩读书人必须通过县试和府试,合格者才能成为童生。但是府县两试,出题和主考都是正堂的堂官,所以县尊和府尹有相当大的自主权,既使没有参加考试,也可以直接简拔。

    说白了就是类似保送生。

    保送生当然也是有名额的,所以林慧也十分领情。有个童生的身份,至少是被正式认可的士人了,地位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比不上仕宦一族,但比医者要高。

    黄厚东和黄厚达的来意,一个自然是介绍黄厚达给林慧认识,另一个便是充当地头,带着林慧在城中转转,特别是考察一下几家医馆,确定传授针法的人选,好兑现林慧之前的承诺。

    林慧并不急,但黄家却是不敢怠慢,一旦这小林神医回过味儿来,不愿意传授了,那就麻烦啦。

    一行三人,略收拾了一下,按着林慧的意思,既没有带随从,也没有乘车马,安步当车四下游逛起来。

    黄厚东性子直,说话也爽快;黄厚达细声慢气的,倒也见闻甚广。林慧自是藏拙,只引个话头,仔细听二黄说些城中的典故。三人走走说说,渐渐熟络起来。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眼看到了城北的闵家药房。

    黄厚达如数家珍,将闵家介绍了一番。

    闵家世代从医逾百年,历年来出了好几位名医。闵家老祖当年人称闵一针,一根银针包治百病,据说可以行七寸针。就是说银针可以入体七寸,直达深处。

    正所谓“病轻宜刺浅,病重宜刺深”,这行针的深浅,绝不是看力气大小的,并不是看准地方猛戳就行的。要行七寸针,其中所需的功夫,简直不足为外人道。

    只是自闵家老祖以降,闵家渐渐向药品方向发展,如今是南邬城首屈一指的草药大家,不禁供应城里,连四下的府县,甚至远方的京城,都有业务往来。

    闵家药房相当的大,大概占了小半条街。

    药房兼营医馆,用的是前医后药的结构。

    进门先是一溜儿间开六间房,每间都有坐堂医在内。门口挂着木制的长条牌,写着医者的姓名及擅长的范围,诸如大方脉、小方脉、风科、疮肿兼折疡科、正骨、杂医等等。

    后头则是极长的药柜,密密的药格上头写着药品的名称。药柜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但显然是年代久远,已是通体乌沉,常用的地方磨得发亮,显出世家的底蕴来。

    大门口两侧挂着一副对联,写着:火兼文武调元手,药辨君臣济世心。

    门边儿有一张迎客的长桌,桌上竖着一座小屏风,上书:进门是客、童叟无欺。

    桌子后头站着一名穿长衫的少年,生得浓眉大眼一副老实相,迎上前来问道:“请问几位是寻医?还是问药?”

第十四章 不晓事的人

    readx;黄厚东与黄厚达不约而同看向林慧。林慧自有准备,笑道:“听闻闵家药房东西齐全,我需要添置些许药品。”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来。

    帕累托法则说的好,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财富掌握的百分之二十的人手中。

    自己还没混出个模样来,林慧并没有伟大到以成为特蕾莎修女类似的人物为己任,先多弄点儿银子傍身保住小命要紧,若是一不小心挂掉,大概没有那么好运气能再穿越了。

    凭借自己的医术,林慧还是相当有信心银子滚滚来的。为了更好地为患者服务,居家旅行、日常急救、跌打损伤、无名肿毒等等各类成药还是要制备一些的。

    从小不知道读了多少医书,林慧肚子里的成方简直可以用箩筐来装。

    这单子上只是列出了最常用的药材而已。

    一口吃不下个胖子。

    咱慢慢吃。

    那老实相的少年接过单子,憨憨笑道:“这位公子好眼光,咱这闵家药房别的不敢说,各类药材绝对齐全,连京城里都有人过来采购呢。就是成药,也有上百种,好些都是我们东家花大价钱买来的方子,下的都是好料,童叟无欺!”

    看着老实,嘴巴还挺利索的。

    看来这套话儿每天大概也得说上好些遍。

    单子上列明了所需草药的名称和数量,大概有四五十种。

    黄厚达也凑过去看了一番。

    那少年一路看下去,忽然指着一项道:“咦?这个草药是什么?好像没见过。”

    那一项写着“三七”。

    三七乃是伤科圣药,对血症有极好的效果。

    林慧瞪大了眼睛,这里居然没有三七?!

    商机大大的有!

    好在别的药都是有的,少年便带着林慧等三人向内而去,将单子交给药柜上的伙计处理。

    这许多药品挑拣称量需要不少时间,林慧和二黄便一边等候,一边四下里走动。

    林慧渐渐看出门道来。

    闵家药房的规矩很大,店里的人可以分成若干等级。

    能见到的,明面儿上最高等的,是坐堂的大夫和药柜的掌柜,基本上都有说一不二、直接吩咐其他人等的权力。

    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学徒。学徒又按经验分成好些层次,比如随侍在大夫身边,可以跟着学习、打打下手的,是比较有经验的。药柜里能独立抓药的,自然也是熟手,类似师兄级。

    四下跑腿传话搬东西,切药包药之类的活计,便由初级学徒来做。

    还有若干人负责接待来人,提供类似导医服务的,经验大概介乎中间。

    再详细的情形,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

    黄厚达一向对医术极有兴趣,不仅自己读过不少医书,还曾跟一名老中医学过一阵子针灸。只是作为读书人,终究放不下身段从低做起,所以也没办法成为真正的医者,不过对医馆药房还是十分熟悉的。此时跟在林慧身侧,时不时给他介绍一番各人所司的范围,倒也妥帖。

    黄厚东却渐渐显出不耐来,四处乱看,忽然指着从一间坐堂医的房间里出来的两个人,道:“哎,你们看,那个小孩儿长得好标致!”

    标致……这词儿用的……

    看来这黄家七少爷可能经常流连某些场所啊。

    林慧转头看去,却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和一名七八岁的男童。

    两人都穿着细棉布的衣裳,看起来是小康人家。那老者肤色甚黑,似是常在户外活动。男童却生得粉白,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果然好相貌,只是表情有点儿发僵,眼圈泛红,似是刚刚哭过。

    老少二人出了房门,便有学徒迎上去,要接过老者手中的药方,好帮忙抓药。

    那老者抓紧了手里的药方,不肯松手,一副犹豫的模样。

    黄厚东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三步两步凑过去,瞄着那药方想看看。

    那老者索性将药方递给黄厚东,苦笑道:“这方子实在有些吓人……”

    黄厚东接过来一看,也吓了一跳,只见上头写着:全蝎一只、蜈蚣两条、僵蚕、地龙……

    这是百虫方么?

    那学徒在旁却笑道:“老丈无需担心,这些毒虫都是制过的,只有治病之功,没有中毒之虞,譬如这蝎子,若是活的,给蜇上一下,那可不得了,可等制成了药材,却是息风镇痉的良药。齐大夫既然开了这个方子,必定是有道理的。”

    黄厚东满眼好奇,看看那老者,又看看那小童,不知道这药方是给谁用的。

    那老者看了他两眼,这人穿戴不俗,随随便便走过来闲看,也不认为自家唐突,多半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便多说了两句:“前一阵子我这孙子陪我去钓鱼,闲坐无聊,在池塘边儿睡着了,谁知醒来却歪了嘴巴,只是流口水。齐大夫说是着了风邪,扎了几天针,还未曾全好,今日又添了这药。”

    说话间林慧和黄厚达也走过来听,另有四五个侯医的也凑上前来。

    热闹人人爱看啊。

    “你这老丈好不晓事!”忽然那老者背后有人不悦开口说道。

    老者回头一看,却是随侍在齐大夫身边的药童,刚才诊病也是一直在旁的。

    说是药童,其实那人已有大概二十来岁年纪,长条脸儿,扫帚眉,两眼瞪得溜圆,显见十分不快,冷声道:“你家孙子哭哭闹闹不肯扎针,你这老丈也护着。自家说不要扎针,要先吃药试试看,我师傅才给你开的方子。若是觉得不妥,当面说出来,自然会解说给你听。刚才在里头不说什么,现在倒在这里捣乱!”

    老者连连拱手,觉得甚是不好意思,连忙将手中的方子塞在那帮忙抓药的学徒手中,道:“照方抓药!照方抓药!”。心想,得罪了大夫可不好,总共不用几个钱,先抓了药,家去吃不吃再说罢。

    黄厚东却不乐意了,事情大半儿是因他好奇而起,他自顾自将药童的话套在自家头上,觉得所谓的“捣乱”,就是在说自己。

    “你才好不晓事!”黄厚东挽了挽袖子,伸手点了点那药童。

    林慧摸了摸鼻子,黄家这位七少爷好像比自己还要大一两岁的样子,怎么还是一副熊孩子要闹事儿的德性……

第十五章 我家的神医

    readx;那药童将头转过来,略看了一眼,不等黄厚东开口,便道:“还没说你呢,你倒来说我!你打听打听去,这里是闵家药房,堂上的府尹大人都给两分面子!你穿的好了不起啊?有钱了不起啊?难道就没有生老病死了?!从来不用找大夫了?!在这里挑拨事体,意欲何为?!”

    这一口气说下来,语气铿锵,义正言辞,直说到黄七少爷脸上去了。

    黄厚东何时受过这等气,也不想和他费什么口舌,走上两步,老大的巴掌便要扇过去。

    那老者却慌了,赶紧拦在在药童前头。黄厚东不好对老者动手,只拉拉扯扯想让他让开。小童儿见有人去拉扯爷爷,在旁又哭叫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抱着黄厚东的大腿不让他走动。一时哭的哭叫的叫,乱作一团。

    正扰攘之间,给小童诊症的齐大夫听着房外闹得不像,也走将出来。见大夫出来了,众人连忙作好作歹将黄厚东拉开,且听大夫发话。

    齐大夫生得极白净,兼且两腮有肉,一副福相,看着极和气的,见众人已经分开,只冲那老者笑道:“可是小宝不愿意吃药么?若是不想扎针也不愿吃药,取两剂膏药先贴贴看,也是使得的。”

    说话间那药童退至齐大夫身后,低声指着黄厚东的方向抱怨。

    老者尚未回话,黄厚东却不给齐大夫面子,抢先直着脖子叫道:“进门是客,我们过来照顾你家的生意,不过看个热闹,你们都容不得。好大的闵家!店大欺客么?!”

    齐大夫倒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拱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小哥儿和徐老丈怎么称呼?”

    看来那老者姓徐。

    “我姓黄!”黄厚东答得爽快。

    “和徐老丈……?”

    问题的重点,并不在于你是谁,而是你和人家病家是什么关系。其实言外之意就是,闲杂人等不如靠边儿吧。

    “没有关系!今儿头一回见。”

    ……

    人家病家并没有跳起来,你这打酱油的激动什么……

    齐大夫神色不变,仍是十分温和,微笑道:“不如大家坐下慢慢说,店大欺客决不至于,总要分说明白才是。”

    说着,又吩咐学徒多搬几张椅子进来,看样子便打算在自己的诊室会谈。

    徐老丈雅不愿多事,可是刚踌躇了一下,却见那好像算是帮自己的黄姓公子已经一马当先进去了,也只得跟了进来。

    林慧坠在后头,心中暗想,这齐大夫倒是个外软内硬的人物,一上来不过三两句先将病家安抚住,然后转移地点,避免影响扩散,表现可圈可点啊。

    齐大夫的诊室不小,几个人坐下来还蛮宽松。

    林慧发现黄厚达不知怎的不见了,齐大夫身边又出现了一位穿着类似大夫的人,样子和之前见过的闵芝毅有几分相像,估计是闵家的人。

    齐大夫坐下之后,并没有和黄厚东等人说话,而先是又重新端详了一下那个童子,伸手按了按那童子的面颊,温声问道:“小宝儿,再扎两天针好么?不疼的哦。其实你这毛病扎针好得最快了,嘴巴好了小宝儿也好看不是?到时候请你吃叮叮糖。”

    叮叮糖,就是一种麦芽糖,制好是一大块,卖的时候用小锤子叮叮当当敲成小块儿,故而得名。

    小宝儿扁扁嘴,道:“不扎针!又酸又麻的难受!”随即眼睛瞧着爷爷,又补了一句:“也不吃苦苦药!”

    这孩子一言一动之间,林慧看得分明,果然小嘴巴向右侧略歪,右侧脸颊看着也略有些僵硬,情形不甚明显,大概也是经过治疗的缘故。

    徐老丈苦笑了一下,这孙子算是惯坏了,偷偷将手中的药方掖在袖中,冲齐大夫陪笑道:“刚才齐先生说用膏药也行,要不,用两贴试试?”

    齐大夫点点头,另取了纸,边写便说道:“这膏药没有现成的,也要配药现做,见效也慢些。等用完了,再过来复诊。”

    说着又唤那药童吩咐道:“吴佳,你陪着徐老丈过去一趟,安排药房那边儿赶紧配制。”

    徐老丈看了一下方子,先看到荆芥、防风,感觉尚好,之后又见到全蝎、蜈蚣等名目,面皮不禁抽动了两下,不过想到这是敷贴而不是服用,也就没说什么。

    由始至终,除了进门的时候招呼了几句,齐大夫都没有直接跟黄厚东和林慧说话。

    黄厚东也不介意,自动凑上前去,瞄了两眼那膏药方子,冷笑道:“不过是吃进肚里改成敷在脸上,还不是之前扎针没扎好的缘故。”

    ……

    好一阵冷场。

    那药童吴佳立在齐大夫身后,眉毛眼睛都立了起来,怒道:“这面瘫有一针见效的吗?自然是要多扎一阵子才行。小孩子家家的又不愿意,你在这里乱放什么臭气!”

    “你才是放……那个什么臭气!”黄厚东站起来道:“要是我家的神医出手,肯定一针见效,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嗯?

    大家伙儿不约而同地看着黄七少爷。

    神医?还一针见效?

    谁是你家神医啊?

    黄厚东得意洋洋地冲林慧一指,对那小童说道:“小宝儿,让这位大哥哥给你扎一针如何?保证见效!我家老爷子一只脚踏进阎王殿,都给一针扎回来了。你这小毛病准定没问题!”

    你妹啊……

    林慧好生无语的说。

    见过说大话的,没见过替别人说大话的,更没见过替别人说大话还说得这么夸张的。

    一针,还保证见效。扁鹊重生,华佗再世,也不敢说这话啊。

    林慧眨眨眼,还没开口说话,齐大夫身旁那位看着像闵家人的男子倒先睁大了眼睛,猛然问道:“难道是小林神医?”

    齐大夫听那人如此询问,也恍然大悟,看了看黄厚东,道:“哎呀,这位公子姓黄,原来是黄天官府上的少爷!那这位必定大东家提起过的林辉神医了吧?!”

    自己如今这么出名了么?

    林慧略皱了皱眉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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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闲医介绍:
不论什么时代什么地方,想有钱又有闲,都很不容易的说。
为了方便行事,林慧为自己弄多了一个身份,对外用虚拟的男子身份,对内用真实的女子身份。可这一人分饰两角,难度实在不是一般的大。
好在咱有医术傍身,且游刃有余,打造闲适生活!
极品闲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品闲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品闲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