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出招
第二天早上。
王琴要成立独立工作室的事情已经见报。
报道的风向看起来有几个方向，但其根子并没有区别，都在强调李淳出事，漫天星最大的支柱就是王琴，但是王琴就是要走。
他们的报道或明或暗还会提到：王琴想要离开自己出道公司的心意很坚定，即便漫天星开出了很好的条件。
李淳也是在和她会谈后，这才出事的。
从本质来讲，大家都喜欢忠心耿耿的人，王琴这样的超级明星人气自然不用说。
外界的群众当然更希望自己喜欢的明星是一个完美的人。
明星受益于粉丝，自然也要受限于粉丝。
这种看起来百花齐放，实际剑指王琴根基的报道，已经足以让许多圈内人头皮发麻。
尤其是联想道黄敏超昨天被带走这条快讯。
人们都为漫天星手段的狠辣而镇服。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切断所有可能，进而一剑封喉。
这种狠辣手段让许多人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陈万贤用自己的强势手腕正式宣告他的归来。
而漫天星的决心也让许多人开始犹豫。
这可是超级明星啊，十几年都不一定会出现一个，一个就可以养活一家大公司的超级明星啊。
漫天星就真的舍得亲手毁了？
如果它连超级明星这样的摇钱树都敢毁，自己现在太早站过去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立威的靶子？
在王琴要独立这种重磅消息传出后，许多事情似乎也不在是秘密。
仅仅一夜之间，王琴偷偷成立的公司不仅被人扒出来，其资金来源也被人找出，并且很快就传遍京城娱乐圈。
这种速度更让许多人明白，漫天星真的在发力了。
来源地正是港区，丽景虽然没有经手，但牛栏山却在其中掺了一脚。
很明显，这是丽景，或者说丽景所组成的庞大联盟为未来准备的一步棋。
许多人都估计，恐怕一部以王琴作为主角的电影或者电视剧已经在秘密筹备，目的自然是为了证明钱长江所开辟这条道路初步的正确性。
可以说陈万贤这一手恰好打在了丽景最难受的地方。
没有王琴这位超级明星加盟，对丽景的损失大吗？
实际上并不大。他们完全可以再找其他明星，最多多找几个。
可说损失小对嘛？
也不对。因为除了王琴，没有谁还能保证有哪位女明星真的能扛起收视率，票房。
要是这部作品最后失败，那么后续一起把明星片酬抬高的说服力会变得不够。这件本来三年可以稳步搞定的事情，可能就要拖五年，七年才达到大家希望的程度。
娱乐圈风云变化，谁有把握等这么多年还不出事？
现在肯定有许多人都在等钱长江，等丽景的动作。
陈万贤这招高就高在这儿。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最难衡量，也最让人难受，你只要评估错了，也许就是一招下错，满盘皆输。
这是王磊在剧组休息时候，听钱德庸吹牛，钱德庸分析的。
钱德庸在不喝酒的时候，脑子其实很活，要不然也不能在曾经那些真正大项目里做到摄影师这个位置了。
用他自己吹牛的话来说，要不是他改不了酗酒毛病，他早就拿到梅兰奖的最佳摄影了。某一年最佳摄影获奖的电影本来是请他去摄影师，可惜他受不了荒地没酒的苦，最后没答应。
当然最后的结果大家也知道，他越混越回去，现在只能在这种中小型剧组厮混。
不过这个剧组的人还是颇为敬重他的眼界和头脑。
周昌，吴轲等人虽然也有在大剧组历练的经验，但和钱德庸相比较，成色上还是差了一些——当年周昌去给剧组当副导打下手的时候，钱德庸就已经是摄影组头目了。
如今娱乐圈眼见要发生大事件，大家自然会跑来听听钱德庸的高见，也算有一分参与感。
当然能聚在钱德庸附近的，都是剧组里数的上号。那些打下手的，打杂的也只能等自己部门头头脑脑回去，听二手的分析了。
王磊听着觉得是有几分道理，可他也知道钱德庸应该是想错了。
因为王磊很清楚记得陈万贤曾说，王琴独立这件事很有可能是港区那边为了让京城打起来下的一手棋。
如果陈万贤那个分析不是胡扯，那么这件事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哪有明知道有陷阱，人还往里边跳的道理？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虽然不少人都希望能从王磊这个陈万贤的嫡系嘴里听到什么，但王磊也知道这些事情并不适合讲。
面对别人的好奇，他只是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胡莹雪作为这儿第二个当事大公司的艺人，自然也会受到不少人的询问。和王磊一样，她也是摇头。
两人这般模样，聪明人自然也会拽住那些不识趣的不在多问。
说到底，他们只是一些吃瓜群众而已。
当天下午，一条新的小道消息传来。
警方的调查结果在今天上午出炉，已经送到漫天星总部，就等漫天星自己公开了。
李淳的事情初步结果大概率是意外。
许多阴谋论的人立刻觉得这是丽景的回击。这要真是意外，漫天星博得大家同情，一致声讨丽景的基石可就没了。
王磊却神色严肃，他知道这个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
先不说丽景有没有这个通天的本事，把结果改成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单说这件事情，出事的李淳可以说是全国瞩目。
这样的事情，就算丽景有这个通天的本事，它能通的那个天也肯定不敢动手。这要是动了，指不定就被查出来，前途完蛋。
从出事开始，在之前几天公开的渠道中，漫天星一向表露的态度都是等候调查，从来没有宣称谁谁是凶手。
只是无数的小道消息在圈内流传——至于这其中有没有漫天星的影子，谁也说不准。
可在今天这个小道消息传来后，这一整天漫天星没有丝毫的动作，仿佛没有接到通告一般。
这让许多人开始相信这个事情应当是真的，他们开始嘲笑漫天星拖延的无用功。
这种消息警方肯定是会开发布会的，无非就是要等几天准备周全而已，漫天星又能拖几天？
拍摄结束的深夜，又一个消息传来。
在经过两天的惊险后，李淳终于脱离危险期。
不过能不能苏醒，目前没有人可以保证。
第九十八章 炮灰
六月一开始，剧组的忙碌陡然又提了一截。
又拍了两天内景后，六月三号，剧组正式开始进入外景拍摄阶段。
三号，四号是在一家小学，十号，十一号则是去一家高中，十七十八号又回到那家小学。
之间的时间就继续在摄影棚拍摄。
之所以会安排两个学校，也是因为电影要拍摄一些下课，上课学生们的镜头。
十号正好是高考刚刚结束，那家高中新鲜出炉的毕业生恰好可以客串一下免费的临时演员。
相比较设备齐全的内景拍摄，外景拍摄自然要麻烦许多。
第一次到达学校的时候，王磊见到一个化妆师正带着几个助理在一角准备化妆用品。
“外景拍摄，妆很容易出问题。”洪丹见王磊好奇，解释道。
王磊拍过广告，知道这点：“我还以为我们剧组不会请化妆师呢。”
“也就外景会请。”洪丹撇撇嘴，对这套很熟悉：“这样请化妆师的工期只有六天。成本少了一大半。”
内景拍摄的时候，补妆都是他们自己亲自动手，另外还有两个化妆师学徒负责协助。
王磊也在化妆师带的人里看到那两位，想来那两人就是跟着这位化妆师的。
“我听说这部电影已经定档了。”洪丹脸上闪过一丝怪异，他在电视电影这行混了很久，当然知道这有多稀奇：
“七月份就会在帝国电视台电影频道专门的栏目放映。”
他看向王磊，目光中带着探询。
正常电视电影制作完成，验收合格，帝国电视台结账放款后，放映时间是没数的。
电视台节目那么多，各种渠道收来的电影也不少，你的电影什么时候放，那只能看什么时候能排到你了。
有些电视电影拍出来后，甚至要经过一年多到第二年才会上映。
哪有像这部电影，竟然还没制作完毕，就已经定好日期。
而且还是暑假档，对院线上映的电影来说，这都是一个好时机，对电视台来说更是如此。
毕竟酷热炎炎，加上放暑假，电视台平白多出一批整日在家的收视观众。许多白天收视萎靡的节目也会数据好看起来。
作为一部学生题材的偶像爱情电影，定在这个时间放映，无疑已经说明电视台对这部电视电影的重视。
而这恰恰就是最诡异的地方。
什么时候电视电影能有这待遇了？
王磊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不过他没对洪丹说得意图，而是微微一笑道：“我们导演有能耐呗。”
洪丹对此不置可否，无论是周昌的本事，还是陈万贤的本事，又或者是谁的本事。
这对参演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当然与之剧增的压力也会更大。
“你们两个还闲着干什么！”周昌抬起头看到两人，立刻黑着脸喝道。“快去检查妆容！”
这所学校毕竟是小学，为了看起来像高中需要花不少功夫去布置。
他从天蒙蒙亮就过来亲自监督现场工作，如今将近八点这才大致收拾完毕。
这个项目也这么好的待遇对周昌无疑也有很大的影响。
这个机会很难得，也很危险，做得好周昌一步登天，下一部投资不愁。做不好他这些年的努力也就宣告灰飞烟灭，能不能继续拍戏都是个问题。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这样的压力对周昌这种按部就班，凭借才干做到现在位置的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享受的事。
王磊和洪丹不敢吭声，两人快步走到化妆师身边，坐下让化妆师检查妆容。
这个时候，王磊瞥见吴轲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小跑到周昌面前。
他心头一动，侧头望了望，发现演员们都在附近。
几人检查完妆容，景还在搭建，周昌和吴轲却不见了踪影。
等了一阵，周昌这才匆匆回来，他走得有些飘，神情恍惚。吴轲跟着他，步履虽然沉稳，可神情却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等到演员跟前，周昌这才咳嗽一声，恢复过来。
“现在有个好消息要宣布。”周昌说道。
王磊和其他演员心中本来都在打鼓，听到是好消息这才放下心。
“刚刚接到的一个消息，有件事他们之前和我说尝试尝试，我也就没抱什么希望。”
周昌摸摸自己的金丝眼镜，兜着圈子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想到他们今天早上来了通知。”
周昌目光从胡莹雪，王磊身上一一扫过，他深吸一口气，还是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喜悦：
“我们要去参加竹菊奖的电视周了！”
哐当！
这个消息刚一说出口，他的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齐齐看去，发现是搬道具的钱德庸见到这边人聚集，心中好奇过来旁听。听到这个消息，他手一抖，手中的课桌直接砸在地上。
“我们要去参加竹菊奖电视周？！”
他的声音因为震惊有些高亢。
“我们？！”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惊呼道。
周昌连连点头，表示事情并不虚假：“是真的，电视台的人已经来电话，通知我们把资料递过去了。”
帝国电视台举办的电视节目博览会在六月底举行，持续一周，是全国最大的电视节目交易会。
各个地方的电视台，各地的制作公司都会云集于此。
除了企划书，试拍集这样的前期项目，已经拍摄好的片子会在这儿交易，许多找到卖家的节目也会在这儿宣传。
所谓的竹菊奖本来只是这个交易会的余兴节目，最初举办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热闹热闹。
毕竟这些电视节目的制作方往往和电视台一样，平日都在各地行事，如今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当然要好好互相吹捧吹捧。
一直到后来李淳等人把梅兰奖做得红红火火，帝国电视台眼热之下，这才把竹菊奖地位抬高，甚至连原本的“全国电视节目交易会”也改称为“竹菊奖电视周”。
有帝国电视台加各地电视台这些宣传口的庞然大物发力，这些年竹菊奖的曝光度已经不亚于梅兰奖，如今反过来成为电视节目的宣传一环，一般实力的公司压根挤不进去。
电视电影这个一向低调的项目竟然能拿到这么一张门票，属实让这几个混迹多年的老人激动不已。
虽说这里边有运气的成分，但站在上边和不站在上边，那就是两个层级。
林峰，洪丹等小演员也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脸上纷纷笑开了花。
吴轲反倒咳嗽一声说道：“大家也先别高兴，就我们这名气，去了也是炮灰的命。”
第九十九章 一触即发
“电视周那是什么地方啊，二线明星站台都是常态，就是一线明星也常常出没。”
吴轲这不仅是在给演员们打预防针，也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所以他说得很刻薄。
“我们这剧组，基本上没什么名气，也就小雪和王磊有几分关注度，不过要是和那些一线，二线明星比还是差太多。”
在吴轲坚持不懈的泼冷水情况下，大家那本来发热的脑子也逐渐冷静下来。
虽然吴轲说得很刻薄，但他们不得不承认吴轲说得对。
钱德庸曾经也许很厉害，但那是对业内，对宣传来说没有意义。
周昌，王莉，吴轲这三位主创更是普普通通，虽然在业内吃得开，可硬要说能对公众拿出手的作品其实一部也没有。
林峰，洪丹，白冰，霍飞燕几人，那更是长期混迹于电视电影，中小剧组。对业内来说都只能算有点眼熟，对公众来说更是缺乏认知度。
至于王磊，其实也是一样，他毕竟出道太短。
要不是这场绯闻，和李淳出事让他在公众面前露了脸，王磊说破天也就是在圈内小有名气。
大家对他的印象也最多是知道有这么一个被李淳称赞，跟着陈万贤混，出演绿洲剧团话剧，演技基本功很扎实，很有天赋的新人。
说到底话剧太冷门了，纵然演了四场场场爆满，顶了天也就几千的观众。和电视剧动辄以十万记数相比较，实在不值一提。
所以最终整个剧组真正能扛起宣传大旗的，也就是胡莹雪。
她出演过不少作品作品，最近主演的《相思豆》甚至是当季度的全国收视冠军，而且目前有热度，是竹菊奖新人奖的大热门。
同时由于和王磊的绯闻，身上有能把流量带到作品的话题。
王磊想清楚其中的关键，眼中惊异闪过。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钱长江的手段是离自己这么近。
也许从最开始，那位就已经想好这些，现在这一切都不过是按部就班推进而已。
塑造抗收视，独挑大梁的女主，引导舆论把绯闻视为一种炒作的热度，而不是杀人的刀。
这些不都是钱长江想要做的事情么？
合着自己和胡莹雪成试验田了？
“好了，这事还有十几天才会发生，大家先专心把眼前事情做好。”周昌咳嗽一声，拿出威严说。
打铁还需自身硬。
人家资源给够了，要是最后质量不过关，出丑的还是现在站在这儿的人。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所有人都严肃表示明白。
随着这个好消息传遍剧组，第一个好处已经悄然体现，周昌可以很明显感受到，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积极性都在提高，许多工作明显做得更加细致周密。
对于电影来说，细节才是提升品质的关键。
中午眨眼即到。
王磊和胡莹雪继续按照惯例和周昌确认镜头。
等到这份惯例工作结束后，周昌忽然说道：“大概下个星期，会有记者过来给你们做个专访，登在电视周指南上。”
《电视周指南》是竹菊奖临时发行的一份周刊杂志，会在第一天发到所有参观者手中。内容基本就是各个参与作品的介绍，采访，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竹菊奖预热猜测等。
这种事情王磊都是第一次经历，所以他就看着胡莹雪，让胡莹雪做主。
“全部演员吗？”胡莹雪问道。
“他们是每个人一个问题，放在页角，你们是两人一篇，一起采访。”周昌知道这个问题很关键，“这个事情我会让吴轲和他们说的。你们两个是主演，给这个篇幅没问题。”
两人一篇是指两人一共一篇，胡莹雪知道惯例，疑惑道：“两人一篇？”
正常惯例是男女主角一人一篇。
“你知道的，我们这个剧组······”周昌无奈道，“他们自然不愿多给一篇。”
周昌对此其实并没什么意见，如果不是牛栏山那边的要求，其实他们哪有资格登上竹菊奖这个舞台。
人家看不起他们才是正常的。
胡莹雪点头道：“我没意见。”
王磊心中清楚，既然是两人一起接受采访，目标恐怕也是打算朝现在已经逐渐消退的绯闻上靠。
周昌又看向胡莹雪：“我们在和程导联系，也和那边公司在沟通，希望你能使点劲。”
程导是《相思豆》剧组的总制片兼导演。《相思豆》作为当季度最火的作品，自然会在《电视周指南》上占据不小的篇幅。
周昌的意思是让胡莹雪到时候可以顺便帮这边也宣传一下。
这种引流手段在娱乐圈其实很常见，胡莹雪却有些犹豫，想了想，这才说道：“要是程导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她没有直接答应反而犹豫，说到底还是电视电影的品质问题。
引流其实就是拿自己去做背书。
观众是相信你，才会去看你推荐的作品，要是看到的是挖瓜裂枣，对胡莹雪的口碑伤害是巨大的。
周昌对此也表示理解：“放心，我想程导也会同意的。”
这件事谈完，周昌就让两人去吃饭了，他自己并没有去吃饭，而是抓紧去准备下场戏。
外景拍摄环境不受人控制，趁着能拍的时候抓紧拍是剧组的常态，所以两人匆匆吃完午饭，也没有向往常一样休息一段时间，而是立刻投入新的拍摄当中。
直到太阳偏西，灯光已经不适合继续拍摄，周昌宣布大家抓紧时间收拾好设备，也没放大家休息。
他让大家顺便在路上吃晚饭——他们晚上还要回摄影棚再拍一段时间。
这样的高强度拍摄要比之前累多了，要不是有早上那个好消息，许多人恐怕都要抱怨起来。
晚上九点。
王磊和其他人一样一脸疲惫走进旅馆。
他肚中空空，正考虑是吃一点再睡，还是直接上床休息，一位年轻人挡在他的面前。
王磊忍不住打个哈气，觉得眼前人有些眼熟：“你是？”
那人脸上带着谦和的微笑，自我介绍道：“孙庆，磊哥，上次我们见过的。”
正是上次为王磊开车摆脱记者纠缠的经纪人。
王磊一个激灵，这个人的出现让他忽然醒悟过来，这种拍戏的忙碌不过是一个假象。
这些天陈万贤等人没有动静，让他差点有一种风暴已经过去，事业又回归轨迹的错觉。
可实际上，他一直没有离开风暴的范围。
上午钱长江的出手，他已经见识到。
现在孙庆的出现，显然也意味陈万贤并没有忘记自己。
王磊拍拍脑袋尝试让自己清醒，清醒。
等到脑门红了一块，他的目光也已经回复清明：“走吧。”
孙庆一直在旁边看着王磊的动作。
听到王磊的话，他微微一笑，不在说什么，带着王磊离开了旅馆。
第一百章 交易
王磊是在医院一间豪华病房见到陈万贤的。
他和张丽坐在沙发上，茶几上还放着几个食盒，王磊进门的时候，两人正吃着饭。扑鼻的香气让王磊肚子立刻也跟着咕咕叫。
几步外，一张帘子被拉上，里边应该就是李淳躺着的地方。
“要不要去探望一下阿淳？”陈万贤第一句话是这个。
李淳已经从危险期脱离，但至今都没其他利好消息。作为他的“女婿”，王磊这些天也没有关心过他的安危。
但这不代表他对李淳没有感情。
刨去他那些冷酷的事迹和利用自己的态度，王磊在很早以前就很喜欢李淳出演的电影。
他们一家都是李淳的影迷。
“怎么样了？”王磊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先问状况。
“最近手指有动过。”陈万贤瞧了一眼旁边的张丽，“虽然我没看过，但阿丽是这么说的，她这些天除了在公司，其他时间都在这边，想来应该不是错觉。”
张丽的神色有些疲惫，面对王磊，她也没有往常的态度，声音很柔和：“有时间你去劝劝晓白，让她专注工作，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这儿有护士就够了。”
王磊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说眼前这位女人。
这位似乎只有工作的理智女人，也会做“陪伴”这种看起来无意义的事情。这儿有医生，有护理，张丽在这儿能做的，也只是看着，守着她丈夫苏醒。
这对张丽来说，难道不是浪费时间？
可她又不许她女儿这样。
这可真是怪事。
他的所思所想对这儿两个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张丽嘴角露出讽刺的笑，那是对王磊这种弱者的讽刺，却又不是针对王磊：
“我和她不一样。她从小被我们宠着，做不到兼顾两头，但我可以。”
说到最后，她的下巴微微扬起。
作为一个女人，在她年轻的时代，传统总是要求她要优先家庭。
她不是一个斗士，从没想去抗争这个传统。可她也不是一个心甘情愿屈服传统的人。
所以她把自己变成“超人”，把两头都挑在肩上。
对漫长的岁月来说，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蒋艾这个年轻时一直和她争的女人最终也只能黯然放弃事业回归家庭，但她做到了。
她走过这条路，她知道这条路有多累，更知道自己女儿们做不到这点。
如今时代变迁，这样的传统力量已经逐渐消解。
张丽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把握住这个大好时代，去闯荡出一番事业，把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纠结于儿女情长，家长里短。
李淳如今一切迹象都已正常，只是昏迷不醒，在有专门请来的人护理的前提下，李晓白现在就应该把心思放在事业上。
作为一个年轻人，王磊自然理解不了张丽的想法。
不过陈万贤用他的话解释了张丽的要求：“晓白现在天天都待在这儿，人没精打采的，常常默默哭，吃喝都要护士提醒。哪有一点往日的样子。”
“她要这样下去，恐怕她父亲还没醒，她自己就倒了。”
“你是她好友，有时间劝劝她。她要是能投入工作，把这些伤心事情暂时忘记，对她有好处。”
听到李晓白近况，王磊心中一紧，严肃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件家中事处理好，陈万贤说：“你还要进去看看阿淳么？”
王磊摇头：“抓紧把这边事情搞定，我想去看看晓白。”
和李淳相比，自然是李晓白更重要。
对此陈万贤和张丽也没有说什么，陈万贤拿出一张纸：“这是稿子。你看看。”
王磊接过稿子，瞄一眼最上头的标题，手不由一顿。
《实名举报！娱乐圈的桃色交易！围绕在女明星身边的阴影何时散开？》——明星周刊·范伟。
“笔者和王磊相识是在绿洲剧团所举办的试演庆功会上，当时笔者正为绿洲剧团筹备的新话剧做专访，王磊是我们第一个采访的对象。采访过程中，王磊的谦和，落落大方给笔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那场庆功会上，其实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插曲，一位如今和王磊盛传绯闻的女明星，因为和王磊谈笑胜欢，遭到另外一位男演员的妒忌，最终差点酿成一场不可收拾的差错。”
“所以在听到这个绯闻后，相比较编辑部的诸位同僚，笔者反而相信，这恐怕不是子虚乌有，而是一桩美事。”
“不过在第二次见到王磊的时候，王磊对笔者亲口否认了这场绯闻，同时他为我们带来了一些让人震惊的事情。”
“一场在娱乐圈存在许久，涉及到诸方势力，大佬，艺人的桃色交易。”
“关于要不要报道这场交易，在编辑部中也引起巨大的争议。”
“一方面许多人都担心打击报复。这里边牵扯的大人物势力巨大，只要在娱乐圈‘混过’几年的，都会听过他们的名头和势力。我们仅仅是一家小小杂志社，主要是报道八卦的周刊，参与这种事情实在是得不尝试。”
“另一方面，许多人也在质疑这样的报道会不会沦为党争。其中材料是不是俱是属实，有没有幕后黑手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才搞揭发这一套？作为记者，我们比起读者们知道的更多一些。”
“如今娱乐圈已然分为两派，王磊属于其中一派，而他揭发的人恰巧就属于另一派。”
“换而言之，我们会不会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杆枪？”
“这些问题一直在争论，所以这些材料也一直锁在我的抽屉之中。当然在这期间，我们也并没有只是限于讨论，而是通过各方渠道去印证这些骇人听闻的材料。”
“这其中有些事情我们曾经听闻过，不过当时只当是一种圈内奇谈。有些则连我们这些娱乐圈专门负责八卦的记者都不曾听闻，尤其是其中的受害者往往都是女性艺人，出于对自己的名誉考虑，查证起来更加困难。”
“李影帝出事后，编辑部更是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编辑部许多人的立场悄然改变，希望能够用这种方式去警告某些人，圈内绝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场合。”
“不过作为一名资深记者，也是材料的第一经手人，笔者拒绝了他们的提议，说服他们的理由如下：”
“第一，李影帝的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我们不应该抱主观猜测。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我们还不能确定这些材料有多少真实性，我们虽然是娱记，但一样要追求报道的‘真实性’。”
“编辑部的同事们对此表示认可，所以我们更加努力去查证事情的真实性。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昨天，我们通过自己的渠道将这些材料的一部分得以印证。”
第一百零一章 真相
“······在这篇文章撰写完成后，为了保护受害者的隐私，笔者和编辑部特意将其中部分关键信息隐去。”
“我们也从一些朋友那儿收到某些善意的‘警告’，他们希望我们牢记自己的身份，我们是娱乐记者，并不是那些喜欢搞事情的新闻记者。写这种东西只会让我们未来在这个圈子难以混迹下去。”
“他们希望我们明白，许多新闻记者都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他们都装作不知道？”
“顶着巨大的压力，笔者和编辑部的诸位同僚依然坚持把这件事情公布于众。”
“我们的工作并不完善，许多材料还没有证实，只是罗列在此。但我想想我们有必要将其宣告于众。”
“这个世界需要娱乐，作为娱乐报道的记者，我们的职责本该是将有趣的娱乐新闻带给大家，而不是不切时宜的去报道这些真相。”
“谁会在《明星》周刊去看这些呢？他们可以去看《大众日报》，去看《每日邮报》，去看等等，那里有不少的记者在为真相，为世界的不公奔走发声。”
“这些事情发生了，他们有的人知道，却在沉默。”
“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也许和那些关系民生，关系国家的大事件相比，这些事情只不过是一些浅浅的水洼，他们步履匆忙很难注意到。”
“但水洼终究是水洼，总有人需要站出来，告诉大家。”
“我想就由我，由《明星》杂志去告诉大家吧。”
“因为我们不仅是娱乐周刊，更是拥有良心的媒体。”
稿子到此结束。
王磊读完这篇报道，陈万贤和张丽已经吃完饭。
深夜的医院出奇的安静，除了不远处监控李淳状态的仪器发出的滴滴答答，再也没有其他响动。
王磊的手有些抖，他甚至能感受到头顶吹来的冷风顺着衣领呲溜钻进背脊，驱散了身体仅有的温暖。
他缓缓放下这篇不知有多少是真实的报道，看向陈万贤，他觉得喉咙有些干涩：“我出面，实名举报？”
陈万贤很淡定：“没错。”
“那我以后怎么办？”王磊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相信陈万贤绝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人。
“如果我们赢了，你会一步登天。成为娱乐圈的‘英雄’之一。”
陈万贤没有说输了会怎么样，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可其他人会怎么看我？！
王磊差点抑制不住要怒吼出声。
娱乐圈有娱乐圈的规矩。
“缄默”就是其中的规矩。
王磊还没踏入这行，还在学校的时候，就从身边的同学师长那儿听到过这条规矩。
在进入娱乐圈后，这条规则无时无刻不在被人提起。
“即便你看到什么，也不要多管闲事。”
这句话甚至连李晓航都曾说过，她是李淳的女儿，是漫天星的继承者，但她一样要遵守这条规矩。
在这个圈子，没有人愿意和守不住秘密的人做朋友。
而陈万贤和漫天星偏偏就是在让他做这样的人。
“这也是你的提议，不是吗？”张丽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我从来没说要把这事情公开举报！”王磊知道张丽说得是什么，他和李淳的交易其实和这篇报道类似。
陈万贤神色淡定：“这篇报道已经印刷好，明天就会发行。”
木已成舟。
王磊身体忽然被抽空了力气，他靠在沙发上，只觉得头有些晕。
他尝试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尝试很快有了效果。
陈万贤要把自己绑在他身边。
这是王磊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他破坏了规则，成了无法保守秘密的人，想要去做什么狡兔三窟已经成为不可能。
从这以后，陈万贤才是他唯一的依靠。
在过去，他和陈万贤的绑定其实并不牢靠，是基于王磊自己本人的想法，所谓的“忠诚”。
他如果想要离去，其实付出的代价并不大。
现在就不一样，娱乐圈虽大，他却没了第二个容身之处。
不过。
王磊心中稍稍升起一种希望。
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出，自己只是一杆枪，那些所谓的材料哪是自己能收集来的？
也许自己不必这么悲观？
很快，他就重新坐起来。
“接下来，我要做什么？”王磊明白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他现在只能认命，就像胡莹雪说得，这是年轻要交的学费。
也许这对陈万贤来说，不过是顺手而为而已。
这篇报道写得很好，明里暗地里都在将自己放在一个看似中立的弱者立场上。
中立，弱势，良心，加上真实的揭露黑暗。这些都很容易煽动起读者的情绪。
虽然里边这些自述基本都不是真的，可读者又不知道。
“这些材料都是真的，使我们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张丽说，“我希望你能记好。”
“还有记者会？”王磊一下就明白其中的含义。
“当然。”
陈万贤这些天他着实被钱长江搞得焦头烂额，如今他露出冷笑：“钱长江不是喜欢搞这一套吗？我就教教他，什么叫呼风唤雨。”
“我为什么要举报？”王磊冷静提出自己的问题。
这个问题没有写在报道里。
“自然是出于义愤。”
“你和胡莹雪两人关系很好，但你发现胡莹雪一直有古怪的行为。”
“然后你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想找我救救胡莹雪。”
“可我那时候并不在家，于是你就找到我家爱人，你的临时经纪人蒋艾。”
“我的爱人恰好也是当年受害者之一。所以她真的知道不少，她太过天真，没有防备就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希望你能悬崖勒马，把这件事看淡。”
“你只不过是刚刚入行的新人，我也不过是重头再来的强者。我们都不是远不是丽景的对手。”
“可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哪能受这种气？于是你趁着我爱人不备，偷偷将这份资料顺走。并将其交给你在晚宴认识的《明星》周刊首席记者，范伟手中，希望他可以将其公之于众。”
“你对范伟虽然接触有限，但很欣赏他，而且他也是你接触过的唯一一个高级记者，所以你只能选他。”
“剩下就和报道交代一样了。”
陈万贤缓缓将王磊都不知道的“真相”讲出。
“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
第一百零二章 疑
张丽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在陈万贤确认要王磊做这位“检举人”时，她就明白了陈万贤的心思。
能到达他们这个位置的人，谁会放心自己身边拥有不可掌控的人？
所以即便这个检举者可以是许多人，最终必然只会是王磊。
伍伦当时便想要反对这件事，但她投了赞成票。
二比一。
伍伦愤怒离去，今天甚至没有出现在这个重要的场合。
张丽知道他只是一时之气，所以并不在意。
她还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因为陈万贤并不知道王磊是她们的女婿。
在张丽看来，未来的某一天，如今这件事完全可以被拿来利用，用来彻底斩断这场不正当的婚姻。
当然还有已经逐渐显露出野心的陈万贤。
“如果他们质疑，怎么办？”王磊既然已经放下心中恐慌，立刻开始思考其中的种种漏洞。
这是难得的学习机会。既然已经交了学费，王磊希望可以彻底学干净。
这件事最难的地方，并不在这篇报道，也不是在这篇报道所揭发的真实性。
而是和报道中所写的那样：“我们会不会成为某些幕后黑手的枪？”
如果对面将这件事往党同伐异上去引，很容易就把水搅浑。
这篇文章本身也注意到这个问题，因此小心翼翼提出这个问题，并用后边他人的施压，表示自己只是出于义愤的“中立”思想。
可王磊却不可能用这种洗掉。
他是陈万贤的人，李淳所检举的天才，在这场争斗之中，这是他洗不掉的立场。
可以想见，他们的敌人一定会朝这个方向去咬自己。
他都能想到，陈万贤和张丽又怎么会想不出？
陈万贤微微一笑：“我等着他呢。”
这里边的关窍是胜负的关键，所以他并没有对王磊详细说明，只说王磊到时候就会知道。
既然陈万贤卖关子，王磊也不好追问下去。
他站起来，头因为之前的激动下意识有些目眩。
晃了晃身子，他说道：“晓白在哪？”
“她们在隔壁。”张丽看看表，“你去劝劝晓白，让她休息。不要在这么失魂落魄，没日没夜了。”
原来张丽还将隔壁的豪华病房也租了下来。
王磊点点头，忽然说道：“我想去看看李影帝。”
张丽和陈万贤互望一眼，不知王磊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说道：“去吧。”
王磊拉开挡帘，木然坐到还在昏迷的李淳身边。
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影帝这些天由于无法进食，隐隐有些清瘦。
不知是元气大伤，还是没有谁有心思打理，他的头发从之前的乌黑变成花白。
这位似乎永远不老，无数影迷心目的“男神”静静躺在这张病床上，胸膛随着不均匀的呼吸起伏着，苍白的皮肤上，卷起的褶皱让他终于变成一位临近花甲的普通老人。
无数在荧幕中，穿越枪林弹雨，总是一脸从容，毫发无伤的盖世英雄似乎再也无法和眼前这位可怜人联系起来。
他想到张丽说，李淳的手指曾经动弹过，便伸出手握住那只温暖的手。
这只手显然被打理的极好，纵然这么多天没有动弹，纵然因为缺少汗液显得有些干，但依旧拥有难以形容的弹性。
这种活人才有的特殊触感让王磊心中稍安。
至少李淳还活着。
他低下头，握着这只手将其放在额头。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王磊口中轻轻呢喃道。
曾经的陈万贤在他眼中是可以依赖的对象，李淳却无比可憎。
可在今晚，在见到陈万贤对自己的手段后，他这才发现和陈万贤相比，李淳似乎一下变得不那么可憎起来。
这些大佬都不是安分守己，甘于屈服命运的人，他们无时无刻都想掌握自己的命运。
为了达到这点，他们对其他人，无论这个人是谁，都不会有丝毫手软。
李淳如此，陈万贤一样如此。
天下乌鸦一般黑，他又何必独恨其中一只呢？
可笑自己还以为自己能和陈万贤平起平坐。
王磊嘴中一弯苦笑越来越浓。
“要是你的话，一定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吧。”
他吻吻这位还在昏迷人的手。
“要是你没出事就好了，我得去看晓白了，我听说她现在状态很不好。”
他准备将李淳的手放下，起身离去。
忽然王磊身体一僵，那只手竟然勾住自己。
他下意识想要叫出身，却发现那只手稍稍用了用力。
王磊感到他的背脊已经湿透。
他低下头，李淳没有睁开眼，他躺在那儿，仿佛刚刚那些都不过是王磊错觉。
王磊犹豫着坐下，他的腿在打颤，他的心在乱跳。
“他们知不知道？”王磊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们似乎知道，不然又为何反复问自己要不要去看看李淳？
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保护这个信息？
陈万贤又为什么会说他只听说李淳有过手指动的迹象？
如果他们想要自己知道这件事，又何必说这个谎话？
无数的疑问从王磊脑中闪过，其中有些他立刻有了答案，有些却还是一团迷雾。
李淳嘴巴微张，似乎这就已经花费他全部力气。
他的嘴中啊，哦的只是发出一些无意义的细小声音，很难判断他是想讲话，还是在呼吸。
王磊看到他的手指微动。
他赶忙握在手中，闭上眼。
先是一横，再是一竖，接着是一个圈，然后是半个圈，里边被李淳的手指艰难的划出两道杠。
这个字写完，他的手就不在动弹。
王磊睁开眼，李淳已经重新恢复平静。
他伸出自己的手，那儿已经没有任何痕迹，就像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梦一般。
王磊颤抖地伸出手，鼻息平稳。
在这一刻，他有一种刺激眼前人的强烈冲动。但很快他的理智便抑制了这种冲动。
眼前这位还躺在床上的可怜人在这一刻已经不在可怜。
在王磊的眼中，他已经重新具有那种顾盼天下的气魄。
即便他的腹部还插着排出废物的管子。
他坐在那儿，额头已经有了亮晶晶的汗。
李淳依旧没有任何动作，静静地沉睡在那儿。
良久，王磊站起来。
“我知道了。”
他俯下身子，在李淳的手上亲了一口，这才离去。
第一百零三章 提议
“我也看到李影帝的手指动了。”
这是王磊离去的最后一句话。
他转到旁边的房间，轻轻敲门。
李晓航的头在门缝见若隐若现，见到是王磊，这才稍稍把门打开，自己从中走出。
她轻轻关上门，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说话声音小一点。
“我妹妹刚刚睡着。你怎么来了？”李晓航神态也很疲惫，对王磊突然的到来感到万分惊讶。
从这句话当中王磊立刻知道，李晓航恐怕并不知道陈万贤和她母亲谋划的事情。
他微微一笑，将这件事悄悄盖过：“陈叔喊我过来谈一些事情。”
“这么晚？”胡莹雪本人也不是笨蛋，皱起眉狐疑道。“不能通过电话谈么？”
王磊不想她多想：“电话谈哪有当面谈方便。”
他岔开话题说道：“晓白怎么样了？”
提到自己这个妹妹，李晓航果然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思，她叹口气：“好不容易哄睡了。”
王磊上下打量一番，不言不语。
李晓航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是不是想同样是姐妹，怎么差别这么大？”
被揭破心中所想，王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是姐姐嘛。”
李晓航没有像上次那般被刺激道，叹气道：“是啊，我是姐姐。”
“你也别老是叹气，有个文章怎么写来着，”王磊见她心情不佳，安慰道：“每叹一口气，福气就溜走一分。”
“这种瞎编的话你也信。”李晓航话虽然这么说，人却稍稍振作起来。
两人又陷入一种无言的沉默。
虽然不是许久不见，但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两人心头都压着许多事情。
纵然心中有千般万般的话，也不适合在那样，这样的场合去诉说。
他们只能无言地望着对方。
“别太累。女孩熬夜对身体不好”王磊忽然开口道。
李晓航微微一笑：“你也一样。这几天拍摄很辛苦吧，又瘦了。”
“你父亲，”王磊仅仅只是停顿一秒，“应该已经康复了。”
“？”
对李晓航脸上的疑惑，王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毫无疑问是真正的机密：“我刚刚去看了你父亲，他手指动了动。”
王磊说的是真话，所以他说得很坦然。
李晓航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我听妈妈说过了，可惜已经到现在还是只有这种程度。”
“总是会好的。”王磊宽慰道。“一切都在变好。”
他越过李晓航，看向她身后那紧闭的房门，李晓白正在里边沉睡。
“你对她说，我来看过她了，在跟她说，振作点，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李晓航目光也随之转向身后，“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王磊微微一怔，他不见李晓航的表情，却敏锐感觉她最后一句有着别般的意思。
随即他摇摇头。
“我走了。你也早点睡吧。”
说完，他转身准备去和陈万贤等人告别。
“王磊。”
李晓航忽然叫住他。
“？”王磊没有转身，只是停下脚步，侧过头。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你是不是要去金陵拍戏？”
王磊点头：“是。”
“到时候我们在约会一场吧。”李晓航忽然提议道，“等这边事情结束，我们一起去汤山玩吧。”
汤山是金陵十分出名的旅游胜地，在过去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去那儿游玩。
李晓航的提议非常意外，王磊不由转过身，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起眼前这位女人。
他猜不透她的心思。
李晓航笑吟吟地看着他：“就我们两个。”
她见王磊沉吟不语，知道他还在思考自己的想法，扑棱一笑：“你也别想太多，就是一个普通的约会。找一个让人放松的地方，我们好好谈谈。”
在确认李晓航是认真的后，王磊终于点点头同意了李晓航的提议。
六月四号，星期天。
《明星》周刊原定发行二十万份，三小时卖空！
虽然编辑部早有准备加订三次，仍旧供不应求，请求发货的消息纷纷发到这家位于牛角路一角的杂志社，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户，得到的答案却只有：“耐心等候”。
和代理商相比，更加麻烦的是杂志社的核心部门编辑部，从一早上，他们的电话就再也没有停下。
无数的读者打了电话。
有的是谩骂，有的是求证，有的是哭泣，有的是······
千人千声，让编辑部的记者们苦不堪言。
实际上，不仅仅是他们这一个部门，《明星》周刊上边所有刊登的相关电话都被读者们打爆。
只因为那篇太过震撼的文章。
娱乐圈的人们既怕又恨，此时惶惶不可终日，纷纷四处探寻者一丁点可能的消息。
王磊这个始作俑者，从今日起真正进入千万家，成为无数人的谈资，以及咒骂的对象。
以一个英雄的身份，一个破坏规矩愣头青的身份。
王磊坐在化妆台前，感受到四周那警戒冷淡的目光，心中苦涩不知该以什么方式发泄。
这个消息太过劲爆，以至于还没等到中午，整个剧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
他可以感受到化妆师的小心翼翼，四周也没有往日的说说笑笑，俱是面无表情的沉默。
在沉默之中，一道道怀疑，厌恶，警惕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洪丹，林峰这些演员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对王磊冷淡下来。
告密者就是告密者。他身上有了标签，人们无法忽视这个标签，所以只能闭口不言。
胡莹雪最初也十分惊愕，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所以当中午大家都将王磊视为祸星纷纷避开后，胡莹雪反倒第一个走到王磊身边。
“现在知道陈老板的厉害吧？”
她的声音当中带有一种调侃，也夹在一种感同身受的同情。
这是王磊今天收到的第一条非工作语音。
即便这句话十分讽刺，他还是老实赞同，苦笑道：“和他们相比，我们真的太年轻。”
陈万贤昔日太过落魄，他只见到他的神机妙算，却不曾见过他的心狠手辣。
如今在自己身上亲自体会，王磊终于明白胡莹雪当时的绝望。
第一百零四章
王磊看向胡莹雪：“什么事？”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胡莹雪坐在一边，随口问道。
化妆师将妆补的差不多，没有旁听的意思，直接离去。
王磊等化妆师走远了，这才说道：“还能怎么办？认赌服输，和你一样，交学费了。”
如果把娱乐圈比成一个巨大的赌局。那么他是已经输得干干净净，如果不依靠陈万贤，最后只能有被清理出去的下场。
这才是王磊最不能接受的。
继续坐在赌桌上，他才有翻盘的可能。
所以纵然心头插了一把刀，他还是要坐在这儿。
一旦逃了，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胡莹雪听出他语气中的洒脱，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王磊注意到她的微笑。
“没什么，只是你的态度让我有些意外。”胡莹雪坦率说，“我还以为你会四处乱蹦想办法呢。”
想办法是一个好词，可加上四处乱蹦，就不乏揶揄意味。
如果一个人无法冷静下来，无法去思考事情该怎么解决，而是和油锅上的蚂蚁一般无二，那么他所谓的努力，所谓的挣扎和放弃其实没有区别。
王磊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如今这种洒脱心态。
一个多月前，他在绿洲剧团被打后，等待陈万贤时，心中的惶恐不安差点压垮他。当时他真有一种世界末日，前途即将断绝的错觉。
不过现在王磊的心态要比之前更从容。
“人总会成长嘛。”王磊想了想说道。
也许这是唯一的解释。在经过这两个月的洗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成为真正的“圈内人”。
上午的拍摄就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到中午，通过周昌的口，王磊这才知道他们拍摄的学校附近已经挤满了人。
都是记者。
纵然有工作人员四处巡逻，但应该还有不少漏网之鱼已经翻墙跑到附近潜伏。
“你小心些。”周昌面色十分复杂。
他压根没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可堪造就的老实演员竟然会搞个这么大的新闻。
作为一位正经人，周昌内心对这件事其实是拍手叫好的。不过作为这行的从业者，甚至是这条灰色链条的受益者，周昌也知道他的屁股该坐在哪儿。
娱乐圈这种公开地方，要是什么都公开，那还怎么让人活？
无论王磊的行为是真的出于义愤，还是陈万贤的指使，他既然做了，他就必须要承担代价。
毕竟解决执行的人要比解决指使的人要容易。
前者往往都是无名小卒，后者却常常是呼风唤雨的业内大佬。
他没有多讲，示意王磊自去。
王磊领完盒饭，自知自己如今是瘟神，所以也不往人群中凑。他找了一个无人的大树绿荫下，自顾自吃起饭。
几口吃完不知是什么滋味的盒饭，王磊将关机的手机打开。
叮叮当当，无数的提示和手机不断的震动让王磊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
虽然他早就有所预料，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夸张。
105条短信，差点挤爆了手机的信箱。
除此之外还有七十条未接来电。
王磊初略查看一番，发现都是他过去朋友们发过来的。
大部分都是询问情况，还有一些是质问。
其中李晓航的短信最短：“你昨天怎么没和我说？！”
王磊心中感动，随手回到：“不想你担心，再说没用的。”
李晓航如果知道这件事，她肯定会想办法王磊摘出来。
可从她昨天不知道这件事来看，张丽和陈万贤压根就不会同意李晓航的提议。
李晓白的短信最长：“王磊，你怎么敢干这种事？陈老板不是你经纪人吗？他怎么······”
后边零零总总一大堆的问题，从中可以看出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也被王磊做的这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吓到了。
李晓白天真烂漫，但这不代表她是傻子。作为世代在这行从业的家族次女，“缄默”这一规则在她身上影响更深。
为了防止被记者们掏出话，这是她打小学会的第一条规矩。
任天的短信没有任何问题，只有对好兄弟的义气：“有什么困难跟我说，需要什么就说一声。陈万贤我现在治不了他，但等几年，看我怎么给你出气！”
他如今有大好前途，能说出这种话，王磊顿生感激之心。
“多谢天哥，栽了就栽了。未来我会亲自把场子找回来的。”王磊斟酌半天，将许多话又放回心里。
他身在旋涡之中，更知道这旋涡有多少力量。任天的未来一片光明，作为好友，他一点都不想任天卷进来，就像任天想给他出气一样。
想了想，王磊还是给李晓白打了通电话。
李晓白过了许久才接通。
她接通的第一句话让王磊不由一愣。
“王磊，爸爸醒过来了！”
王磊目光闪动，他终于确定李淳应该早就苏醒，恐怕一直是在等这天而已。
之后几天最大的新闻恐怕都是他的实名举报了，记者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李淳苏醒这个消息才可以蛮得更久一些。
这是和陈万贤他们商量好的？
想到陈万贤当日的自信风采，王磊心中有了一些模糊想法。
他口中佯装高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磊，你还好吗？”那边高兴的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忽然转成迟疑，仿佛在问的是一种禁忌，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嗯，还行吧。”王磊随口答道。“大家在认真工作嘛。”
李晓白没理解他的意思，长舒一口气道：“他们没孤立你就好。”
“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敢接。”旋即，李晓白就开始埋怨起王磊。“你知不知道你闯出来的祸有多大？”
王磊心中苦笑，就算当时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他还没开口，李晓白又问他：“这事情是不是妈妈和陈叔叔安排的？”
王磊没有否认。
李晓白再次沉默不语，等了一阵，她忽然叹气道：“要是爸爸不出事就好了。”
王磊正准备出言安慰，李晓白又说道：“等爸爸病好了，我去求求爸爸，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帮帮你。”
在她的心里，她的父亲无所不能，这样的事情也一定有办法解决。
王磊心中一动，问道：“你爸爸现在状态怎么样？”
“凌晨刚苏醒，现在医生在检查，神志还算清醒，就是讲话不利索。”
如果李淳早就苏醒，这些当然都是他表演的结果。
王磊想到昨天那已经有些力气的手，又不禁想到他在自己手中写下的字。
一横一竖，一口一月。
胡。
第一百零五章 不够成熟
这个“胡”字，让他今天上午想了许久。
从他认识，又和这个事情有所关联的人来说，这个字无疑是指胡莹雪。
可胡莹雪怎么帮他？
而且这件事他还有一个更深层的东西没有想通。
李淳的目的是什么？
他躺在床上好好的，为什么在自己询问后给出自己一个提示？
真的是良心发现，想做一回善事？
王磊可不信。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那样的迷惑，他没有把这件事对任何人说过，更没有去找胡莹雪。
“喂！！”那边迟迟听不到声音，焦虑喊道，“王磊？”
王磊回过神：“没事，马上要开拍了，我得挂电话了。”
这是工作，李晓白也不敢耽搁，不舍道：“嗯，你自己小心点，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
下午的时候，一些新的消息传来。
第一条是电影，电视两大制作协会同时发布声明，宣传和有关部门联合成立委员会调查此事。
这是应有之义，不过最关键的调查委员会成员却没有披露，显然是还在角力当中。
第二条是这场举报的真实性终于有人站出来质疑。有几位德高望重的业内前辈接受采访时，纷纷表示：“做了这么久，完全没听过这些事。”
话虽然没有咬死，但明里暗里都在指责陈万贤，认为这是陈万贤在搞鬼，却半点不提漫天星。
这些都是常规手段，王磊自己想想就知道这应该是离间计。将火力指向陈万贤，只要漫天星稍稍心动，陈万贤跟着也要栽一个大跟头。
这样的环境下，就算漫天星不动手，陈万贤又会相信漫天星不动手吗？
而另外一件仅在圈内流传的声音更引起王磊注意。
这一派认为无论这件事起因是什么，现在都不该在继续追查下去。
“如今最重要的是南北合流，这么内讧下去，我们怎么和南方谈判？！”
王磊远远听着这些“内幕”消息。
“有人怀疑这事情就是港区那边搞出来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内讧，陈万贤就是港区的代言人。”
“你们知不知道陈万贤之前去哪吗？就是去港区！回来的时候，据说还带着两个港区的人。”
“据说漫天星本来和丽景都说好，让丽景主持这场谈判，陈万贤入主漫天星后，这才决定和丽景对抗。现在谈判已经搁置了，你说他不是······”
有些人义愤，有些人冷笑，有些人故意说话留一半。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剧组这些人的反应足以让王磊意识到钱长江反击了。
王磊只觉心惊胆战。
和前辈那些怀疑、指责相比，这些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仅仅一天的时间，这场水便开始被搅浑。
他想起陈万贤昨晚的冷笑。
这些他们早就猜到了吧。
晚上的时候，陈万贤又一次打来电话，告诉王磊，明天会为他准备一场记者招待会，为了不影响拍戏，地点就定在宋家庄影视基地。
“到时候我和你都会参加。”
很明显这是打算解释今天那些流言蜚语了。
已是深夜，王磊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神游他乡。
他的脑中，一会是明天的记者招待会，一会是李淳苏醒，一会是李淳给的暗示。
胡思乱想，搞得头昏脑涨，偏偏又睡不着。
“说起来，好像已经没人关心李淳出意外的事情了？”
他心中一动。
这几天事情纷沓而来，李淳意外的起因似乎已经没人在关注。
这其实也可以理解，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大部分人都已经默认这件事就算不是丽景做得，也和丽景脱不了干系。
不过王磊在胡莹雪的解释下，并不这么觉得，他反而觉得之前警方传言的意外是最有可能的。
王磊不由苦笑：“这个意外来得可真巧。”
如果没有这个意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漫天星不会和丽景杠上，自己也不会被当成枪，如今输得一干二净，只能依靠陈万贤混口饭吃。
他侧过头，努力不让自己想这些事情。
这种事情已经过去，如今自己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等待明天的记者招待会。
六月五号，星期一。
记者招待会选在这天召开，陈万贤早就和周昌通过气。
特意选在剧组“不加班”的一天举行——连续两天内外景连拍，再不给剧组一次稍稍喘口气，剧组很快就会垮了。
就连参与的记者，其实漫天星也做了精心的挑选。
除了权威的大报，还有电视台的相关记者都已经事先做过调查。
虽然为了确保招待会的规模，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站在漫天星这边，但这里边一定不能有明确站在丽景那边的记者。
相关的问题审核其实在陈万贤打电话通知王磊之前，便已经在进行。
不过由于规模盛大，问题繁多，直到中午陈万贤出发前，漫天星才拟出一份完美的稿子。
即便这样，漫天星的人还是有许多担忧。
钱长江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这场记者招待会做再多的准备都不为过。
王磊和陈万贤见面的时候，王磊正坐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默默吃着盒饭。
陈万贤皱着眉：“你怎么在这儿？”
“不想麻烦人。”王磊淡淡道。
再次面对眼前自己这位经纪人，王磊的心并没有面上这么平静。
他以为自己已经认命，以为自己很洒脱，可以坦然接受这一切。
可当他见到陈万贤，他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在王磊的心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它冰冷刺骨。
陈万贤知道王磊的意思，冷哼道：“你是不是很恨我？”
“不敢。”
不是不恨，而是不敢。
“你觉得这样耍字眼有意思？”
陈万贤如今得脱牢笼，未来一片大好，意气风发之下，说话也变得直率起来。
“愿赌服输，有什么好恨的。”
这句话反倒让陈万贤神色柔和下来：“你倒是成长不少。”
王磊奇怪看了一眼陈万贤，不言不语。
“可惜你还是不够成熟。”
“？”
“你以为你前途断绝，你以为我是在害你。”陈万贤冷笑道，“那你想想我为什么要把一个前途断绝的人绑在我身边？”
“如今我得脱牢笼，已经得到上边的支持，你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我随时可舍，我为什么一定要通过这个手段把你捆到我身边？”
第一百零六章 蜕变
王磊默然不语。
“我陈万贤一生做事，虽不能说面面俱到，可也算得上周到，就是一年前净身出户，也把手下都安排妥当这才离去。”
陈万贤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我没说，本是想让你自己去想，你若是能想明白，未来去南方我也可以少操点心。”
“既然你想不通，我来问你，你觉得这件事对你有很大害处，那么你想过有什么好处么？”
王磊放下手中的碗筷，沉思一会，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好处？我这下真的出名算好处么？”
“不错。岂止是出名，而是出大名！”
陈万贤一挥臂，斩钉截铁道：“这个月来，你的热度不断，而且逐渐提升，就算没有一部作品，也在全国露了脸。现在全国有多少人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是多少新人求不来的事情！”
“可······”王磊呆呆道，“出这个名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陈万贤冷笑一声，“如果是普通人，那当然没用。这些名气不过是浮云，在他们手里转眼就散。”
“可你不同。你有我，本身也算有能力，这些浮云很快就会被你握在手里，成为真金白银。”
陈万贤俯视眼前自己这位“学生”，眼中的狂热一闪而过：“现在懂了么？”
王磊低垂着头，他盯着陈万贤的手，那双手保养的很白皙。
这双手真的具有点石成金的能力？
他当然懂陈万贤的意思。
这样的关注度，只要他产出一些好作品，很容易就能化虚为实，把这些浮云转换成实实在在的名气。
甚至王磊发散去想，将来自己作品上映了，自己还能拿前途断绝，被娱乐圈孤立这件事出来宣传。
为了正义，你看我做出多大的牺牲，大家要是同情就来支持我吧。
这么想着，王磊的身体忽然剧烈抖动起来。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害怕。
他怎么可以这么想？？
王磊在内心问自己。
他怎么能去这么想！
一切都可以利用，一切都是垫脚石。所谓的规则对别人来说也许是禁忌，对自己来说却只是天平一边的筹码。
这种思想竟然会出现在他的心中，这让他十分迷茫。
眼前年轻人那惨白的脸让陈万贤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药下太猛了？
“王磊？”他担心地问道。
“！”
王磊仿佛被电流刺激一般，猛地站起来。
“你没事吧？”陈万贤担忧地望着他。
王磊的目光复杂，他望着自己这位领路人，嘴唇连颤，最终却化成两个字：“没事。”
陈万贤见他逐渐恢复血色，没有在意，说道：“总之，你放心，我承诺会让你红，我一定会做到。”
“至于其他人，只是你站的位子太低，才会这么难受。等你一步步往上走，直到走到二线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些所谓的孤立只不过是欺软怕硬而已。这个圈子，只要你商业价值，就算你不动手，也自有人围在你身边，为你排忧解难。”
陈万贤在这个圈子站得时间很长，对这个圈子的了解远远超过王磊。
所以王磊相信他的话，可正因为相信，王磊心中那种害怕反而更胜。
陈万贤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漫天星忙碌许久准备出来的稿子。
“这个稿子，你抓紧背，下午的记者招待会要用。”
王磊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把这个稿子接过来。
陈万贤不知道王磊心中怎么想，说道：“我和你导演谈谈，你自己就在这看，记得，别给其他人瞧。”
陈万贤离去后，王磊坐在自己吃饭的板凳上，那份稿子放在他的膝盖上，他没有立即去读。
他坐在那儿，心中却有一种难言的冲动。
他想把这份稿子撕了，想和陈万贤辞职，想从这个地方逃离。
王磊从不觉得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也厌恶这样的人。
至少是曾经。
他以为自己在成长，在学习这个圈子的技巧，但现在他才知道所谓的成长，不仅仅是技巧上的成熟，更是价值观的认同。
在不知不觉当中，他已经蜕变成一种奇特的生物，这种生物长着人型，但眼中却只能看到一架天平。
李晓航的事情，他在考虑自己能获得什么。
胡莹雪的事情，他又担心自己会失去什么。
到了陈万贤这么对自己，他的洒脱和愤怒，也全是在考虑自己未来会如何。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中，他也有过计算，也有想过帮助别人结交朋友以获得未来的回报。
可他从未像今天这样，什么都想往天平上扔。
今天的自己如果站在李淳面前，也许再也说不出那种硬气的话吧？
王磊心中发苦。
他捂着头，闭上眼，眼前的黑暗中似乎分出两条道来。
一条通向过去，那条通天大道，宽阔平直，路边风景俊美，还有欢声笑语。
一条通向未来，那条羊肠小道，蜿蜒崎岖，路上怪石嶙峋，另有云雾遮扰。
王磊放下手，那份稿子在他的掌心下，冰冷而坚硬。
这仿佛在告诉王磊，他必须要做出选择。
“至少在某一刻，”王磊睁开眼，在心中轻轻的念叨，“在某一刻，我是真的想帮你。“
他打开稿子，认真背起来。
下午陈万贤一直都在剧组，演员休息的时候，除了和胡莹雪谈了几句，剩下的时间都是不声不响。
王磊在下午的拍摄中比起往日更加专注。他已经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
也许在很长时间，他都无法用交情去打动人，那么更过硬的专业技能就必须成为他的名片。
一个“不近人情”，一心只想演好戏的天才人设也可以给自己留下立足之地——这也是漫天星给他稿子的中心思想。
下午四点半，王磊提前退场。
记者招待会五点开始，剩下的时间，他会稍稍休息一下，既而专注于这场硬仗。
“这是总攻的号角。”陈万贤告诉他。“事情才刚刚开始。不过你的任务就已经结束了。”
王磊面色平静。
宋家庄影视基地二号摄影棚。
这个摄影棚已经被漫天星租下，搭建成某种访谈节目的录制现场：淡紫色的沙发，干净的玻璃茶几，后边是不知从哪儿借来的大屏幕。
几架不同电视台的摄影机已经架好，邀请来的记者们就好似参加录制某个访谈节目的观众一般，陆陆续续凭票入场。
这当然不会是直播，也不会做成节目，只不过是漫天星有意搭建成这个模样。
目的很简单：虽然不太庄重，但这种装潢营造出一种舞台感。
陈万贤希望通过这种手段，可以让王磊这个新人忘记紧张，更加投入。
这儿就是接下来的舞台。
第一百零七章 记者招待会
这场记者招待会的主持人正是周亚男。
她气质好，而且经验老道，正是主持人的不二人选。
舞台的后边已经被辟为一个简单的休息室，如今周亚男和王磊，陈万贤坐在其中，做着最后的准备。
“钱长江昨天密会了好几个人，我们正在查具体是哪几个，只有一个刚刚被确认，正是黄敏超。”
黄敏超被调查本来就是陈万贤耍的花枪，很快就从里边出来。
他出来后，曾经表示想和漫天星高层好好谈谈，不过漫天星在陈万贤的授意下表现的很冷淡。
所以这位会去和钱长江谈很正常，关键是谈什么。
“他想让王琴加入丽景？”陈万贤沉吟不语，忽然一惊道，“还是说他打算彻底把水搅浑？”
陈万贤把大家遮着的事情捅破，将一切都抖到公众面前，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行为。
想要反击，正常的思路有两种，第一种就是证明所谓的举报这是子虚乌有的诬蔑。
这也是钱长江之前的思路，无论是找前辈背书，还是指责陈万贤的立场，根本都是为了证明王磊所谓的实名举报纯属诬蔑。
这个思路其实本身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你的证明得有人信才行。
如果只是一点点真凭实据，那么很容易推翻。
但丽景在这块做得时间太长，平日又因为自恃实力雄厚有所懈怠，留下不少蛛丝马迹，因此陈万贤和漫天星准备的资料相当详实，想要推翻实在不容易。
所以钱长江从陈万贤的立场出发，其实是十分聪明的选择。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思路，那就是把水彻底搅浑。
你既然泼我脏水，那我也泼你脏水。
大家都不干净，自然也就谈不上谁比谁高尚。
这种堪比自爆的手法，钱长江要是真干了，那就是真正撕破脸，娱乐圈估计立刻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到时候谁也落不了好。
不过陈万贤反而并不担心这个可能。
他敢这么做，能这么做，是因为整个娱乐圈都认为李淳意外的事情是钱长江做得。
换句话来说，是钱长江先坏了规矩。陈万贤现在这么做，相当于一报还一报，大家可以理解。
在陈万贤看来，其实从电影协会，电视协会特意不公布调查委员会成员就能看出来，这个圈子其他有能量又持中立立场大佬的警告：这件事该到此为止了。
如果钱长江敢这么做，后脚所谓的调查委员会就会真的开始工作，把所有人都赶出这个圈子。
对此，陈万贤相信钱长江也能听出来。
在王琴早就“被”公布要独立的现在，游说王琴加入丽景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这个可能很小。
而从另一个思路出发，黄敏超是漫天星的资深员工，对漫天星的了解很深，很适合做这个彻底搅浑水的角色。
这个会面让陈万贤有了一种担心。
“这个会面可靠么？”陈万贤的言外之意是想问，这是不是钱长江特意做给他们看，让他们投鼠忌器的？
周亚男认真点头道：“可靠。黄敏超出来后，我们就安排私家侦探进行监视，没有惊动任何人。”
陈万贤皱起眉，想要扳倒钱长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尤其是这位如今年富力强，他需要更小心些。
他想了许久，最后站起来道：“我打个电话给伍伦。”
很快，记者招待会正常召开。
在漫天星的精心准备下，整个招待会开局进行的十分平稳。
最初是周亚男简述了漫天星的立场：他们对这件事十分震惊，同时表示愿意配合调查，提供一些他们掌握的资料。
接着是陈万贤的道歉：他表示自己的艺人做出这种事十分欠考虑，给大家造成了许多麻烦。
“其实这些事呢，我们本来是打算内部慢慢处理的，不然我为什么要收集这些资料呢？”
陈万贤为娱乐圈说着好话：“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都有。但这绝不代表整个圈子都是乌烟瘴气。我们有着相当完善的自查自纠机制，只是不为大家知道而已。”
虽然大部分娱乐圈的人也不知道这个机制。
“没想到，我这艺人贸贸然就把事情捅到大家面前，让大家看到了演艺圈丑的一面，让无数在这行奋斗的人好不容易立起的金字招牌蒙了尘，这是我管教的疏忽，也是王磊的过错。”
他拍拍王磊的肩：“你站在摄像机前，给业内辛苦努力大家道歉。”
“对不起。”
王磊很认真，很诚恳的站在摄像机前按照之前的稿子检讨了自己的过错。
“不过，”陈万贤话锋一转，“这也是好事。演艺圈由于特殊原因，让许多圈外人都觉得十分神秘，王磊这次捅破天，各方的反应速度都十分迅捷，这足以说明我们······”
台下的记者们耐心记下陈万贤的各种废话套话，丝毫没有不耐神色。
这是一场戏，台上人演给外边观众看，他们作为群众演员自然要配合。
这些话中心思想就三句话：
第一，王磊这件事做错了，但这是出于公心，所以不能算过错。
第二，这件事对娱乐圈是好事，是标志性的事件，是变革的良机。
第三，这件事大家不要抓得太紧，要秉持“治病救人”的想法，惩治首恶就好。
这些话讲完，周亚男看看陈万贤：“接下来开始自由提问环节。”
她的话刚刚说出口，整个摄影棚的气氛立刻变得肃杀起来。
这些记者就好似闻到血腥味的猎犬，纷纷举起手，面上的冷静也难掩眼中的疯狂。
他们耐心让陈万贤，王磊演了这么久，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现在。
面对眼前这眨眼成林般的手臂，周亚男也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选了她最熟悉的《大众日报》记者。
这个报纸是全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很大程度也代表上边的意思，想来不会问什么过分的问题。
这次事件虽然从娱乐圈发源，但很快就引起社会的轰动，《大众日报》派来的自然也不是娱乐版那些娱记，而是真正的新闻记者。
这位外表憨厚的记者站起来后，简单自报家门后，就直入主题道：
“现在外边有传言说，陈万贤先生在南北合流上，已经倒向南方，如今这些事情都是为了给南方铺路而为，请问陈万贤先生对这种传言，有什么看法？”
第一百零八章 三个问题
这个问题很激烈，也是在场所有记者最关心的几个问题之一。
不过漫天星和陈万贤也早就有所预料。
陈万贤拿起话筒，目光沉静，嘴角含笑：“我知道外边有一些流言蜚语。首先我要强调的是，没有什么南方，北方，大家都是一家人，不仅是一国人，论渊源更是同门。”
“这十年，我们和他们合作愉快，双方的交流产出了不少优秀作品。”陈万贤侃侃而谈，“如今更深一层次的交流本就是应有之义。我也只是在其中略尽薄力而已。”
他几句台下的记者只是粗粗记下几笔。这种套话当然满足不了这些记者的胃口。
那位《大众日报》的记者没有坐下，而是直视陈万贤：“这么说，陈先生是否定这个传言了？”
如果说之前的问题仅仅只是一个开场白，那么现在这个记者也要拿出真本事了。
他的问题很尖锐，陈万贤呵呵一笑，继续回避问题道：“本来就不存在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否认哪部分。”
这样的回答当然不能让这位记者满意，他掏出自己的笔记，早有准备：
“我们收到的消息说，陈先生在港区是由著名樱花娱乐集团老总何博超先生亲自招待。双方多次秘密会谈，陈先生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三个港区人。”
《大众日报》的记者看着自己手中的笔记：“更令人惊异的是，根据有人向我们透露的消息，就在李淳老师出意外当天，陈先生和丽景经纪公司的艺人部钱长江部长有过一次会谈。”
“请问陈万贤先生怎么解释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如果单独拿出来，似乎都没什么，可在记者的串联下，俨然出现一条清晰的脉络。
这位记者合上笔记，嘴角滑过一丝得意。
你不是说不知道该否认哪部分吗？那我就带着你看看有哪些部分。
周亚男微微皱眉，这里边有些事情甚至连她都不知道，这位记者是怎么拿到消息的？
有人透露？
钱长江？
这个名字从她心底划过。
这应该是最可能的答案。至于钱长江会选择《大众日报》也很容易理解，如果说整个记者招待会哪家记者百分百会被叫道，那无疑只有《大众日报》。
这个问题，漫天星的稿子没有备案，不过陈万贤却陈竹在胸，反问道：“这位朋友，我听你说，你是根据某人透露的消息，这才知道这些消息。”
“那么这些消息，请问是何人透露？”
陈万贤的这个问题，《大众日报》的记者没有回答，他知道陈万贤的问题本质是问：这些消息你怎么确认它就是真的？
这些消息如果只有其中有一件，两件，还有可能是泄露。
可一连串，就不得不让人质疑这些事情是不是有心人编的了。
“抱歉，出于职业道德，我不能透露是什么人，但我们曾经看到一些十分直接的证据，这些证据足以说明这些消息的可靠。”
“我可以以报社的名誉保证这些消息准确无误。”
那位记者面色平静，斩钉截铁道。
《大众日报》这块招牌可不是随意能用的，用了就要做好负责的准备。
在场所有明白人眼中立刻闪过恍然。
他这话无疑已经证明消息的泄露方只能是当事人了，不然哪来什么直接证据？
冲着《大众日报》这个招牌，陈万贤也不能逃避了，他沉吟一阵说道：“这些事情说起来比较复杂。”
“简单来说，我是北方的信使，何先生招待我热情，正是因为对我的来意十分期待。“陈万贤先澄清了港区的部分。
“具体的事情，我每天都有向李影帝汇报，我想等一些时日，李影帝恢复，你们可以亲自去求证此事。”
“而我带回来那三位港区信使。其实是因为何先生听说漫天星打算退出谈判，让丽景全权负责，因此特意派来的特使。”
“临行前，何先生反复说，李影帝是当仁不让的武林盟主，若是没有他主持大局，这场南北合流只会一团糟。所以他派来自己的亲信特意过来劝李影帝回心转意。”
“这些事情，我想就算你们去问何先生，何先生也不会否认。”
陈万贤说得煞有其事，其中大半又都是真的，因此语气诚恳无比。
台下记者落笔如飞，神色兴奋。
这种内幕消息才是他们想要的新闻，尤其是何博超亲口的那句，李影帝是当仁不让的“武林盟主”所透露的信息足以让他们浮想联翩。
王磊和周亚男听得一愣一愣，心想，真要是你说得这样，这帮人还绑你干嘛？
“至于我和钱部长会面一事。确有其事。”
“钱部长在出事当天找到我，希望我可以作为说客，说服漫天星回心转意，不要因私废公，重新参与到这场大事。”
不动声色强调完“出事当天”后，陈万贤还不禁叹口气。
“我这个人向来心软，加上钱部长情真意切，也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做了一次说客。”
“那······”
《大众日报》的记者有心在问，可周亚男很快便打断他的回答道：“我想其他记者朋友也有许多问题。请问还有哪家想问？”
很快，另一位记者站起来：“你好，我是《新京报》的记者，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王磊。”
王磊心中一凛，他知道该轮到自己了。
“请讲。”
“第一个问题，王磊，大家都很关心你这次实名举报的动机。有许多人怀疑，你成为别人的工具，请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和《大众日报》那种标准温和的问题相比，《新京报》的娱记问问题就阴险许多。
他在问题之中下了几个连环套。
首先是预设了前提：王磊做这件事是怀着不可告人的动机；其次是结尾问题不是询问，而是确认语句。
仿佛王磊成为别人工具是一件事实——虽然这确实是事实，可记者们当然不可能知道。
记者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将捕风追影的消息当做事实去质询，这是记者们的大忌，属于没有职业操守的行为。
许多前来参加招待会的社会新闻记者都不由皱起眉，有些坐在他身边的记者更是下意识朝外边挪了挪，示意和他没有关系。
摄像机的红灯亮起，王磊望着镜头，原本的紧张逐渐平复下来。
这也不过是一个舞台而已。
他缓缓答道：“这件事，我想这位记者朋友似乎有些误解。”
他照着台词，投入情感，进入自己的角色。
第一百零九章 人设
“首先这件事，我是完完全全出于本心。有些事情在明星周刊上并没有说明，所以我想在这儿澄清来源。”
“这些资料是我偷来的。”王磊露出回忆的神色。
“那个时候陈老板正在外地出差，在他回来前，这些资料已经被我交给《明星》周刊，并且《明星》周刊已经开始调查。”
“实际上，在《周刊》杂志出炉前，他和大家一样惊讶。大家可能不知道，陈老板从外地回来后，就一直在漫天星处理事物，压根不知道这份资料被我拿走。”
首先咬死自己的初心，无论别人怎么想，王磊必须咬死这一个点。
台下的记者连连点头，仿佛他真的相信王磊的回答。
“第二个问题，请问你把这件事报道出来的目的是什么？是打算讨个公道吗？”
这又是一个预设答案的问题。
王磊如果按照记者的思路去回答“是”与“否”，就会迈进记者设下的大坑。
如果回答是，接下来的问题就很简单：那么王磊你希不希望这个公道落到实处呢？
怎么处理王磊举报的人，自然不是王磊所能管的。可王磊只要回答这个问题，那就有太多文章可做。
比如报道这是“项庄舞剑”，陈万贤想要利用这件事逼死丽景；
又或者报道成王磊指责到上边调查缓慢，只见风声没有实际动作等等。
有太多太多种解读，可以把火烧遍整个娱乐圈。
如果回答是否，那这个问题又回到第一个问题：王磊你的动机是什么？
附近那些经验丰富的记者都不动声色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不屑。
这就是典型的娱记拱火手法。
他们从不怕事大，反倒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撕得越厉害，最好打起来，打得头破血流，他们才有读者爱看的报道可写，他们的报纸才能畅销。
王磊心中一紧，这个问题的关键，在漫天星的稿子当中也被反复提起。
“关于所谓的公道，这本来不是我能决定的。”他缓缓道，“我的初衷很简单，就是让这件事曝光出来，接下来的事情我并没有想太多。”
王磊竟然开始装傻充楞，一副我是新人，我不懂的模样。
这一招让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一旁微笑静坐的陈万贤和周亚男。
很明显，这一位已经得到这些人的“指点”。
《新京报》的记者没想到王磊竟然用这种方式回避问题，不甘问道：“那么，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形式，王磊，你有什么的想法吗？”
“其实我很慌。”王磊眼睛有些湿润，“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这么严重，我只是单纯希望大家知道这件事。”
“我最崇拜的演员，李影帝曾说：这是一个造梦的行业。我热爱演戏，也是在他的鼓舞下才走进这个行业。”
“所以当我知道这件事后，我感到很震惊，这个光明之下，竟然还有这样的阴影盘旋不散。”
陈万贤忽然眯起眼，周亚男也不自觉皱起眉。
王磊说得后边两段自然不是稿件上有的，这是他的临场发挥。
这样的发挥在片场，在舞台也许可以让观众大声喝彩，而在这群狼环顾的地方，王磊这种稚嫩的临场发挥只会造成不可预料的麻烦。
他们两人眼神交会，周亚男微微点头，她已经做好随时打断的准备。
“所以我想把这件事公布于众，我想许多人应该都被蒙在鼓里，只要大家知道这样事情，阴影自然而然就会散去。”
王磊的收尾，让陈万贤和周亚男脸色稍缓，只要话没说死，就算后边被人抓住痛脚，也有办法挽回。
陈万贤目光之中闪过满意之色，在他看来，最后的结尾让王磊这样的临场发挥相当出色。
和一个月前在晚宴刚刚认下的这个徒弟相比，王磊又成熟了不少。
这场招待会，王磊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塑造一个人设：专心演戏，不懂人情世故的新人人设。
王磊刚刚的发言就是在强调自己是“不懂人情世故”的莽撞新人。
有这层外衣披着，许多记者的提问都可以被推到门外。
三个问题已经答完，纵然《新京报》的记者还有所不甘，也只好坐下，等着听他人的提问。
接下来的发展就很正常。面对记者的百般问题，陈万贤顾左右而言他，王磊则一律用“我真没想那么多”，“不知道”，“不清楚”的愣头青三连回应。
几轮问完，这儿许多记者已经明白陈万贤和王磊这对师徒恐怕已经掏不出什么话来。
于是火力立刻转到周亚男这位本来是主持人的漫天星相关人士身上。
周亚男对此早有准备，反复重申了漫天星的立场，偶尔回答一些干货给记者拿回去交代。
记者招待会到此，已经进行差不多。
周亚男心中满意，暂停发问，看向后边的大屏幕：“我们之前说我们愿意提供一些我们掌握的资料，自然也不是口头说说。”
四周的灯光忽然熄灭
大屏幕亮起，幻灯片上开始陆续播放漫天星早就准备好的资料。
这些照片当然不会是什么不雅照，而是漫天星整理出的一些在关键部位打上马赛克的“合同”。
这批合同显示，丽景有很大一批现役艺人都在某一个时期和一家港区制作公司关系密切。
这本来并没有什么，许多公司都有密切合作的制作公司，但接下来的内容就不由让人遐想了。
漫天星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些已经脱离丽景的艺人，她们纷纷承认在和这家公司合作前，都会接到丽景经纪人的暗示，而且丽景还会主动撮合她们。
她们在拒绝后，便逐渐被丽景边缘化，最后不得不另谋出路。
灯光亮起，这些资料并没有让记者们神色动容，类似的东西王磊举报提供的资料里就有，只不过他们在这儿亲眼见到而已。
周亚男微微一笑，“时间也差不多了，请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次举手的便少了许多，大家都是识趣的人，况且该问的也问差不多了。
不过还是有几家报社举起手。
周亚男随手指了一个：“就让这位的问题作为我们收尾的问题吧，仅限一个哦。”
“你好，我是《南方晚报》的记者。”那位记者神态从容，看着手中之前的笔记，徐徐问道：
“王磊你之前说，你从未想过这件事会如此严重。”
“我想请问，那么这件事的起因，胡莹雪小姐，你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第一百一十章 疯了？
胡莹雪的感受。
《南方晚报》记者的问题让在场所有记者眼前一亮。
这件事的具体起因他们自然知晓，但许多人的思维惯性还是停留在之前的抓住陈万贤和王磊的思路当中。
《南方晚报》的这个提问却一下为他们打开了思路。
他们这才发现这个问题十分具有深度，说不定真的能撕破陈万贤和漫天星所构筑的面纱，揭露面纱之下的真相。
王磊说自己发现这件事情的契机是胡莹雪，换而言之就是胡莹雪和王磊所举报的事情有牵扯。
那么他在检举前，有没有考虑过胡莹雪的感受？
这场检举牵扯极大，胡莹雪作为丽景这两年立捧的新人，想要洗清嫌疑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作为一个新人演员根基不稳，如今更在角逐竹菊奖新人。
这样的丑闻一旦爆出，胡莹雪别说什么竹菊奖新人，就是还有没有未来前途都是两说？
圈里圈外，谁不会带着有色眼光去看这样一位新人？
《南方晚报》记者的提问让王磊不由看向陈万贤一眼。
实际上，这个问题在漫天星给的稿子上并没有。
不过在稿子的空白处，有几行很漂亮的行书，上边记录了关于胡莹雪可能会提出的问题以及分析。
虽然他不太确定这是不是陈万贤的笔迹，但以陈万贤的性格，稿子在递给王磊之前不可能没有检查过。
换句话来说，至少那部分的答案陈万贤是认可的。
根据那部分笔记，这个问题王磊是无法回避，用“不知道”，“没想过”去回答的。
原因很简单，也许他确实“不知道”，“没想过”。可一个不近人情到连朋友未来都不顾的人，是很容易引起普罗大众反感的。
普通人对“情义”看得很重，王磊支持正义真是大众喜欢的，可王磊为了正义连朋友都不顾，这就会让许多人陷入另一种“偏激”的看法。
在已经失去娱乐圈内部支持的情况下，王磊只有符合大众的价值观，成为大众的“喜爱”，才能在娱乐圈有立脚之地。
王磊默然不语，这个问题，笔迹部分没写下答案，也不知是来不及，还是写字的人也想不出一个好答案。
所以他只能看向陈万贤。
陈万贤嘴角带笑，接过话题：“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涉及到一些保密事宜，我想不便向记者们透露。”
这个回答让记者们纷纷皱起眉。
他们是做什么的？
他们就是刺探秘密的！
现在陈万贤当着他们的面说有保密事情，这不就是把萝卜放在驴头，故意引诱他们往前走吗？
这让他们有了不好的想法，难不成自己真要成人家的枪。
他们过来，其实已经做好这个准备，可那是一种无声的默契：我们不偏不倚的报道，你们或多或少爆料。
要是有真凭实据，他们吸引给自家媒体吸引了读者，也不介意做一把插下丽景的尖刀。
可这一切的微妙正在“不言中”。
陈万贤如今这么大大咧咧的把默契打破，他们自然下意识想要抵触了。
《南方晚报》的记者也没想到陈万贤会用“保密事宜”来回答。
真正需要“保密”的东西会拿到记者招待会上讲吗？
他眨眨眼，忽然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这不会是陈万贤自己在摆“空城计”吧。
反正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他这么一弄，大家一是要不继续问，接下来只能回去猜。
而等过了这个村，哪怕这真是个漏洞，他相信陈万贤和漫天星也有办法把它们弥补上。
眼见陈万贤正示意周亚男要结束，《南方晚报》的记者咬咬牙，终于问道：“陈老板，这儿来参加记者招待会的，基本已经囊括全国的各大媒体。如今陈老板你不说，以我们的力量相信也能查出来。”
“不若陈老板就在此把事情挑明。”
他也是一位老油条，说话的时候把这儿所有人都披在自己身上。
如果陈万贤真要把他们当枪使，那么陈万贤肯定会借驴下坡，把秘密说出来。
如果陈万贤是在耍“空城计”，那这言语也是在威胁陈万贤：我们这儿人什么查不出，如果我们查不出，那只能说明你陈万贤在撒谎了。
陈万贤听出他话中的两层含义，神色也没有慌乱，而是对周亚男努努嘴。
周亚男拿起话筒：“这件事，其实再过几天也会公布，但如今确实正在保密期当中。”
王磊不由看向两人，心中和台下记者一样纷纷在思量这对男女在卖什么药。
“实际上，我们手中有一份更有力的证据，这份证据我们已经提交到有关部门，本打算由他们出面公布。”周亚男淡淡道。
更有力的证据？！
在场人俱是一惊。
漫天星和陈万贤所提供的那些资料已经是相当劲爆，但陈万贤等人却说自己手中还有更有力的证据。
联想到《南方晚报》记者的问题，在场不少人的脸色俱是一变。
陈万贤见到王磊面色惨白，冲他微微一笑，开口道：“不错，实际上胡莹雪小姐早就知道这些事情的后果，但她依然很支持王磊的决定，并且在之后偷偷录下了一份相关的录音赠给王磊。”
“这场录音的主角一方正是丽景的某位高层。”
另一方，陈万贤没说，大家却都已经恍然。
他们郑重其事地记下这则简短的消息，彼此互望的眼神之中，也难得出现一丝敌意。
记者招待会结束了，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记者们心中清楚，接下来他们的竞争正式要开始。
大新闻，只有第一个发出去才是大新闻。
丽景立捧新人胡莹雪，实名举报自己公司！
这个消息在记者们冲出摄影棚后，迅速以海啸之势冲进所有小圈子之中。
她疯了？！
这是所有人在得知这件事后的第一个疑问。
和那些已经退出丽景的女艺人不同，丽景要拜托那帮人的纠缠太简单了。两条指责：第一条指责其居心叵测，不是想火，就是早就不满；第二条，被漫天星收买。
可胡莹雪不同，这是丽景真正立捧的新人，而且出于价格考虑，丽景在其身上花下了大价钱。
这样人是怎么被陈万贤收买的？！
这是所有人在得知这件事后的第二个疑问。
第一百一一章 呼风唤雨
砰！
结识的红木办公桌发生沉闷的声响。
钱长江双目红赤，死盯着胡莹雪的经纪人，也许是前经纪人。
这位浓妆艳抹的老女人此时缩着脖子，耸着肩膀，呼吸急促，额头也因为太过惊惧而分泌出一排密密的汗。
“打不通。”她干涩道，“从昨天开始就打不通。”
“你去剧组找了没有？”钱长江知道这是一句废话，但他不得不问。
这位经纪人也知道自己的答案无法让钱长江满意，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没人，胡莹雪和王磊都失踪了。”
“周昌怎么说？”
周昌，作为剧组的导演，剧组的男女主角齐齐失踪，他反倒没有发怒，也许是已经知道这是神仙打架，自己只能祈祷不被殃及了。
“他现在跑去后期制作那边，剪片子了。”
这部片子如今谁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周昌倒把心放开了，先去做其他工作，万一还能走下去，也不至于难产。
要是最后项目真的难产，那也只能算他倒霉。
谁叫神仙打架就选中他这块“宝地”呢？
“他到是好心态。”钱长江面色阴沉，冷哼一声，重新坐下。“你给我继续去查，一定要找到胡莹雪！她爸爸，她朋友，她亲戚，都给我去查！”
“我就不信她还真能跑出京城！”
如今是记者招待会结束的第二天。
陈万贤一夜之间招来满城风雨。
这场风雨又大又急，纵然钱长江心中有所预料，早早准备了几把好伞，也被淋成落汤鸡。
真正让他忧虑的倒不是不是风雨，而是他手中准备的几把伞。
钱长江望着案前红皮电话，眼中的阴郁一闪而过。
要不是这里边有几把伞临到头撑不开，他又何必这么狼狈？
用这件事斩断圈内其他人对他想要施以援手的意图，钱长江终于意识到陈万贤的目的何在了。
一个人想在娱乐圈有权，最重要三样东西由大到小分别是：天意，实力，盟友。
钱长江能有今日的威势，厉害就厉害在他用利益把圈内其他人绑在他身边，甚至把漫天星的许多盟友都拉了过来。
而他能让盟友信服的主要原因便是他是丽景艺人部部长，他代表丽景这个庞然大物在行动，这就是实力。
只要在拿到上边的支持，得到“天意”，他取代李淳，成为娱乐圈下一任龙头完全不是问题。
可惜，李淳的车祸让这件事艰难无比。
而现在他最强的根基也被陈万贤一招斩断。
也许考虑到未来的利益纠葛，过了这帮风头，这些盟友还会站在他这边。
可如今这滔天风雨，他们可不敢引火上身，只能钱长江自己扛。
如果扛过去，他依旧是现在这个“钱长江”，即将开启一个时代的“钱部长”。
如果抗不过，钱长江明白，这个娱乐圈从此将再也没有一位“钱部长”！
胡莹雪和王磊如今都在李淳家小住。
相比较被记者们一家家疯狂搜寻的酒店，李淳这栋别墅反而更加安全。
外边的风风雨雨，丝毫没有影响到别墅中三位年轻人的兴致。
王磊，胡莹雪，李晓白三人此时正在玩着扑克牌。
“对五。”胡莹雪和李晓白两女坐在王磊左右两侧，李晓白见大家都不要，继续出牌：“顺子。”
王磊刚要出牌，李晓白怒瞪他一眼，他看看旁边的胡莹雪，想了想还是把牌收了回去。
如今他手上就剩下七张牌，三个七加一副炸。要是这儿压了，他也就赢了。
可既然李晓白这么“明示”他，他也不愿驳李晓白的面子。
李晓白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王磊可不愿引出什么心理阴影。
和李晓白不同，胡莹雪对玩牌可没什么胜负心，她笑眯眯说道：“过。”
李晓白啪的一声：“连对，我赢了。”
她说赢，神色却带着一些慌张，手脚更要去收拾桌上的乱牌。
王磊本来便是陪太子读书，立刻发觉不对劲，去看桌上那牌，发现所谓的连对里边竟然有个“7对”，其中一张还是翻过来露出背面的。
一副牌四张七，有三张都在他这儿，外边哪有可能还有7对？
王磊刚要说话，却感到左手边有人轻轻一碰，他看过去，却发现胡莹雪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既然正主不说话，他也不再有意见。
不过李晓白也没了玩牌的兴致，将牌整理好，问道：“你们两个一点都不担心？”
她话是对两个人说，可实际上却只看胡莹雪一个人。
和王磊一样，胡莹雪这次是犯了大忌。
而且不同王磊这种只是破坏潜规则，胡莹雪这可是明晃晃的触犯了合同保密条例。
艺人这种行业，见到的不三不四多了去，遭受的不公正也多了去。能够这么多年都没大风浪，很大一部分就源于艺人签署合约的附录里，会有一份《保密协定》。
胡莹雪和那些已经脱离丽景的艺人不同，作为艺人约还在丽景的艺人，丽景操作好，胡莹雪完全有可能要吃牢狱之灾。
对艺人来说，尤其是一个女艺人来说，牢狱之灾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王磊心中不禁翻个白眼，胡莹雪和李晓白相差不大，可气质成熟上，却恍若两代人。
不过李晓白能忍到现在才问，也说明她还是有所成长。
这样的问题，他相信胡莹雪既然做了早就考虑好。
胡莹雪浅浅一笑：“有什么好担心的，天塌了还有陈老板和漫天星顶着。”
这句话到让李晓白无话可说，想来也是，胡莹雪能被拉过来，肯定是因为自家许下什么好处。
王磊却不由打量一下胡莹雪，他倒是感觉这件事更有可能是“郎有情妾有意，一勾就成”。
胡莹雪仿佛读懂王磊眼中的话，微微一笑，不在说话。
嗡~~嗡~~
王磊放在手边的手机响起，他看到上边陈万贤的名字，心中一凛。
看来结果出来了。
果不其然，陈万贤开头第一句话就带着笑意：
“丽景放弃钱长江了。”
这才是陈万贤真正剑指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