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砝码
“收起你那套把戏，陈老板。”
陈万贤这套吓唬那些外边的人也许十分高效，但对李淳这种老对手来说，还是不够看。
他嘲笑道：“信息讲究的是真凭实据，可不是你点点脑子，就是信息了。”
“我确实没有真凭实据。不过那只是因为我不是那么无耻的人。”陈万贤竖起一根手指：“蛛丝马迹，事必有因。”
“如果你继续扯这种玄乎的东西，我想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了。”李淳从怀中掏出烟盒，递给陈万贤：“抽一根？”
陈万贤接过烟将其放在桌上，不紧不慢地说道：“刘寿是阿丽鼓动的吧？甚至周昌那儿是不是也打了招呼？”
对于这点李淳也没有反驳，他将烟点着：“不错。这会儿罗基应该去《康王朝》那儿报道了。”
这都是可以找到的消息，所以李淳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反而揶揄道：“你既然知道阿丽会盯着你，还主动留这个把柄给她。陈老板，你去年栽在阿丽手上可一点都不冤。”
陈万贤低着头将那烟转了一圈，继续说道：“论小刀子剐肉，我确实很佩服阿丽。那是我怎么都学不好的本事。要不是阿淳你拉王磊一把，恐怕这件事会一直成为王磊的隐患。”
“不过，我有一件事十分不解：如果你真的想保王磊，为何要等一个中午呢？”陈万贤抬起头，将烟拾起。“给个火。”
接过李淳的打火机，他话锋一转：“那天吃饭的时候，王磊打了通电话，又接了通电话。”
他说完这一句不在说话，而是深吸一口那冒起的青烟，随即美滋滋抽起烟来。
虽然好几年没有抽过烟，但那美妙的感觉还是让陈万贤熟稔的吐出一口烟圈。
李淳将自己手中的烟熄灭，仔细观察陈万贤的动作，他脸上已经没有笑容。
很快陈万贤一根烟已经抽完，李淳递上第二根。
陈万贤拒绝李淳的烟，缓缓说道：“这件事我最初只是有所疑虑，但当你告诉王磊，阿丽决定和我正式竞争的时候，这种疑虑便又重新冒了出来。”
“这么急哄哄地想把我从这个圈子赶出去，这可不是你们的作风。”陈万贤嗤笑道：
“你们向来喜欢以德服人。你们最初都打算放我一马，现在又何必这么急？”
在当初两方相争，尘埃落定时，李淳曾通过他们共同好友提出一份并购方案。
按照这个方案陈万贤将成为漫天星改组后的一位董事。
陈万贤很清楚这是出于早年的情分，但更是一种千金买马骨。
连他这样的敌人都能放过，何况是其他人？
有了这样的胸怀宣传，漫天星成为行业龙头引起的恐慌将降到最小。
如果没有恐慌，陈万贤想要将水搅浑也就不太现实了。
在看到这个方案后，他便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有反击的可能。
况且就算他想反击，已经一片散沙的内部其他人也会同意这份方案——事实也是如此，今年初，腾达已经成为漫天星的一部分。
不过陈万贤却不愿同意这个方案：跑到敌人大本营做个泥塑菩萨被高高供起来，有什么意思？
所以陈万贤果断净身出户，将自己所有股份变现，旗下艺人通通转手，做出一副被赶净杀绝赶出娱乐圈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做得越绝，再回来的时候也就越安全。
李淳叹口气：“赶净杀绝从来都不是我喜欢的路子。”
“天下这么大，钱又赚不完，何必非要闹到你死我活呢？所以我才想让王磊待在话剧界。没想到半路却冒出个你。若不是你，想必阿丽也不会这么急。”
“嘿嘿，是这样吗？明人不说暗话。”陈万贤一眼便识破这是李淳在转移注意力，细细分析道：
“所以我就想，到底是什么让阿丽这么急？我想啊想啊，忽然想到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望向李淳，眼中精光闪过：“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王磊可以帮助你解决你和你女儿的问题？”
李淳已经确定陈万贤确实已经猜到什么，但他没有表现出惊慌，反而愈发淡定，他点起烟：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惊天发现。王磊没和你说嘛？他和李晓白是情侣。”
“只是李晓白？”陈万贤咧开嘴。“如果是李晓白，那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打给晓白喽。中午晓白跑到我这儿朝我求半天，我这才心软答应的。”李淳还是那副淡定模样，仿佛没有听懂前边的五个字。
他叹口气：“早知道就不答应了，让你乱想。”
“我昨天查了查你大女儿的行程。”陈万贤没有继续追问，又发出一声感慨，“自从毕业后，那是真的忙啊。”
“毕业了嘛，当然要忙。况且现在在和人竞争打擂，那自然更忙。”李淳将烟放下，不耐道：
“陈老板，你也别东扯西扯了，我不知道你瞎想到什么，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他将两手平放：“只有两边端平，我们才有交易做。”
陈万贤明白李淳已经知道自己的想法，嘿嘿怪笑：“这么看王磊对付女人确实有一套，竟然把两个都勾引出凡心。有时间我倒要开发开发他这能力。”
在娱乐圈，钱还好用，可有时候没有感情好用。
李淳终于确定陈万贤知道的东西，所以也不在遮掩，冷哼一声：“你要是能开发出来最好，我女儿也不用遭这罪。”
他顿了顿，缓缓道：“无论是晓航，还是晓白，都只是刚刚上路。你就算曝光这种消息，大不了我两个女儿出国再读几年书！这个砝码可不够放在天平上。”
“如果加上我带着王磊离开京城半年呢？”陈万贤知道谈判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缓缓加上自己的砝码。
“半年？”
“没错，半年。蔡大宝这部电视剧是在金陵拍摄，部分是在新吴的三国城。只要拿到这个角色，我们就要在南方待上三个月。三个月中，我会再为他接一部电视剧，让他继续在那边待三个月。如果发展顺利，我们会继续在那边待更久。”
陈万贤一脸认真对李淳说出自己的计划：“半年的时间，足够这些小年轻冷静下来。也足够你们让这三人认清现实。”
“我这个条件够不够当砝码？”
第九十章 远去
李淳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手中的烟换到第三根的时候，他这才开口道：“你想换个地方发展？”
“可以这么说，毕竟这儿有你们压着，我想喘口气都困难。”陈万贤也不想掩盖这一点，“这圈子虽然不大，但离得远些总好过现在这模样。”
李淳再次陷入沉默，他忽然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再选一个人跟你走？我这儿还有几颗好苗子。”
陈万贤的想法不难理解，李淳更多的是考虑之后的事情，以及，有没有其他可能。
放弃王磊？
陈万贤冷笑道：“如果能带走一个更好的，我当然也不会介意。不过嘛······”
他和王磊认识不到一个月，当然谈不上有什么真感情。可这也不代表他可以随意换一个艺人。
刨去心中隐秘心思，也不谈和任天的关联。王磊是一个纯新人，这意味培养他能获得的忠诚更高，且王磊离开他的成本也越大。
对于陈万贤来说，艺人和他牢牢绑定在一起，这很重要。
就算现在李淳介绍一个更优质的新人，陈万贤又怎么可能放心？
况且，如果按照他的规划，王磊即将正式起步。
他这个时候放弃王磊，岂不是真的比猪还傻？
李淳见陈万贤态度坚决，直言道：“王磊跟着你，我们不放心。”
陈万贤直勾勾看着李淳：“不然我为何一定要带王磊？他就是我的护身符！”
李淳闭上眼：“一年不回来？”
“一年？”陈万贤摇头道，“太长。除非······”他看向李淳：“你要是愿意介绍一些好的资源，我就是待上几年也没问题。”
李淳也笑了：“一年怎么能算长？不过是两个半年而已。但你年纪大，南方湿气重不宜久待。既然不愿一年，半年也行。”
养虎为患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
“不过阿丽我是管不了的，所以如果你的角色被抢走了，我也没办法。”
他说得当然是《春猪》了。
陈万贤也知道这点对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叹口气道：“事不过三。我已经彻底倒在你们手上一次。这次要是还栽在你们手里，不用你们逼，我直接退休。”
“事不过三”是娱乐圈的一条铁律——专门为失败者准备的。
娱乐圈是金钱尽情流淌，风险极大的行业。但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所以人们当然会追捧成功者。
可以说没有什么行业会像娱乐圈这样完全的胜者为王。只要你能成功，那么你做得什么都是对的。即便这些事情不符合规范，也会有人为你遮掩。
不过无论你有多成功，下一次，失败都有可能到来。
第一次失败也许是运气不好，第二次失败也许是没摸不准市场方向，可一旦你连续失败三次，那么所有人都会怀疑你的能力，怀疑你是不是已经落伍，已经被市场抛弃。
对于制片人来说，失败三次意味他拉不到资金；对于演员来说，票房连扑三次，那么“票房毒药”的美称就会被带到他的头上。
而对于经纪人来说，如果他失败三次，他的那些人脉会立刻认清谁才是值得经营的对象。
如果放在一年前，他和吴轲根本都不用见面，就可以把王磊角色的事情搞定——那个时候他是业界大佬，是挖掘出一系列明星的传奇经纪人，是这个时代的缔造者之一。
他捧一个新人还需要贿赂？谁会质疑这样一位光环满身人物的眼光？
但当他失败一次后，即便是为王磊拉这些不足道的角色，他都需要亲力亲为。
甚至吴轲都不屑站起来迎迎他，放在一年前，他敢？
陈万贤见过很多失败的人，他也亲身体验了失败者在这个娱乐圈的艰难，所以他不能容忍失败第二次。
有漫天星这座大山在上边压着，他相信如果他失败第二次，很快漫天的谣言就会在这个圈子里传播，把他勉强维持的人脉冲得干干净净。
张丽在这方面的厉害，陈万贤深有体会。
所以陈万贤说自己如果这次失败会退休也确实不是骗李淳。
李淳也知道如此。对于陈万贤已经被自己爱人逼到悬崖边上，他也是满心感慨，宽慰道：“其实退休也好，钱也赚够了，还待在这大染缸里干嘛？”
陈万贤拿起桌上的烟，抽了一口：“我知道。不过在这个圈子混了一辈子。出去了，不习惯。只要你点一句，我想我和漫天星的竞争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李淳当然也明白这点。
联手分开三人，加离开京城能不能等价他的一句话呢？
他沉思一会，从烟盒中再次抽出一根烟。
在陈万贤惊讶的目光中，李淳把点燃的烟叼到嘴边，随后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成交。”
······
中午。
王磊本想和李晓白一起去吃饭，谁料陈万贤却突然出现在化妆间。
李晓白鼻子忽然皱了皱，一脸厌恶地扇了扇：“这烟味！”
她满脸疑惑看着陈万贤：“你和我爸吸同一种烟的？”
“确切说，这烟还是我介绍给你爸的。”陈万贤笑眯眯拉起自己的衣领闻一下：“这么浓么？”
“和我爸原来简直一模一样。”李晓白做个鬼脸：“难怪妈妈这么讨厌你。”
陈万贤无奈笑了笑：“你妈可不讨厌我，我们两家当年可是有过婚约的世交。”
“婚约？”李晓白紧张起来，“什么婚约？”
“当年你妈和我爱人先后怀孕，我们可是约好，男做兄弟，女做姐妹，若是相异，便做夫妻。”
陈万贤见李晓白越来越紧张，哈哈大笑道：“不过那段时间发生许多事，我们之间也断了来往，这件事也就很久没提了。”
其实去年的时候，李淳曾经和收购案一起提过，但被陈万贤用“婚姻自由，他不强求儿子”的理由拒绝了。
这种拉拢人心的手段，他是没兴趣上钩的。
随着陈万贤净身出户，如今归来，这些事如今已都成为往事，基本没有重提的可能。
陈万贤没继续逗李晓白，说道：“你也不用紧张，我儿子今年已经结婚了。”
李晓白脸一红，啐一口：“呸，我紧张什么。”她担心陈万贤继续开自己玩笑，索性对王磊说道：“你和陈叔叔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吃饭去。”
陈万贤这个点来，那肯定不是来打招呼的。
王磊看一眼陈万贤，也明白这点，点头道：“好。”
第九十一章 说明
绿洲剧团，食堂。
王磊端着餐盘准备坐下。
“陈叔叔呢？”李晓白见到王磊出现，四处望了望。
“他还有事，先回去了。”
“那你们谈的什么啊？这么快。”李晓白对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好奇心，只是想把它当做吃饭聊天的一个话题。
她低下头，除了耳朵放空，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餐盘今日的大荤——卤鸡腿上，在她的内心之中，一场“死谏”大戏正在如火如荼地上演。
最终“坚决不吃”的忠臣也不算死不瞑目，李晓白咽着口水，伸出筷子小心从鸡腿上扒下几丝肉。
当她把那需要细品才能砸吧出味道的肉咽进肚中，她抬起头：“你怎么不说话啊？”
王磊的筷子戳在餐盘中的白饭上，眼睛呆愣愣望着桌面，仿佛忘记吃饭这件事。
听到李晓白的提醒，王磊把筷子提起来，笑了笑道：“陈叔说了一些事情，怎么说呢，蛮让我吃惊的。”
他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人，这才小声道：“下边我说得这些，你可不要乱说出去啊。”
李晓白立刻来了兴趣，她也小声道：“什么，什么？我这个人最爱听秘密。”
王磊将事情大致整理一下，检出其中和自己有直接关联的一件说道：“我要去南方发展一段时间，大概半年左右。”
“啊？？”李晓白叫到一半，下意识捂住自己嘴，两眼因为震惊瞪成铜圆：“你要去港区？！”
这片土地很广阔，但有成套工业体系，能称为影视中心的并不多。
东方大陆这边就是天子脚下的京城，而南洋一带则是以港区为中心，带着宝岛这个卫星。
这两个地方就好似大洋对面的好莱坞和纽约，都是产业集中之地，但彼此的影视文化又不太相同。
这些年两边虽有交流，但这种交流更接近做客性质，大部分时间还是各玩各的。
李晓白震惊的地方便在这儿。王磊如果要去港区，那和重头再来有什么区别？陈万贤就算在那边认识一些人，但哪有这边得心应手？
王磊连连摇头：“不去那么远，就去魔都那边。”
魔都那边？李晓白皱起眉：“那边不都是广告时尚的活吗？”
作为大陆经济最繁华的城市，虽然魔都是电影的起源地，又有第二大的戏剧学院，但那座城市如今反而没有什么大的影视制作公司——因为广告时尚圈更赚钱。
自从电影黄金时代结束，电视兴起后，许多影视制作公司纷纷转型成为广告公司。
而魔都那边的电影制作产业是其中转型最彻底的，毕竟那边有太多公司需要广告了。
和广告七天拍完，十五天拿钱的周期相比，电影这种动辄半年制作周期，风险还极大的活计，魔都的制作公司当然看不上。
即便有那么几家制作公司还在坚持制作电影或者电视剧，他们也会跑到京城组班子——那边好的摄影，灯光等剧组人才基本都进广告圈了。
李晓白想说得，王磊当然知道。
王磊还知道一些李晓白不知道的。
他先说了陈万贤对他说得部分：“你知不知道今年年初，上边出台的建议。”
这种文件从来都是她爸爸那样人物才会关注的，李晓白怎么可能知道：“谁看那玩意。陈叔说什么了？”
“他说，上边打算利用大江三角洲优质旅游资源和现有的交通环境，以魔都为龙头，结合既有影视城，打造一个全新的大型影视中心。”
王磊这一套官话听得李晓白一阵头大，她缕缕头发：“你，能不能翻译一下？”
如果不是王磊有前世的经验，他可能也需要陈万贤解释一遍，才能理解这段话在说什么。
“简单来说，上面已经决定在那边再立一个影视中心，更大的影视中心。”王磊停了一下，见李晓白听进去了，继续说道：“一个远超现在所有影视中心的巨型影视工业区。”
“随着这个影视中心建立，肯定会有大量制作团队和项目跑到那边去，这些都是机会。所以陈叔想抢先一步过去，带我去那边寻找机会。”
李晓白还是有些不信：“先不谈那些高大上的，我还是没搞懂你为什么要去那么久？”
“这么说吧，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春猪》吗？我也是才知道，它就是这个高大上计划的一部分。”王磊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种内幕：
“它拿到的投资中大头就是江南卫视和魔都卫视联合出资。制作公司是蔡导演现在金陵注册的，拍摄地也被定在金陵。所以我要是拿到这角色就要去那边拍三个月的戏。”
虽然上边说得是“建议”，但那些人从来不是空口喊几句就完事的。
通过陈万贤，王磊才知道今年有许多类似的小成本电视剧都由大江三角洲的三个卫视：江南，东海，魔都出钱立项。
这些项目成本不高，但每一个都是真正的剧组，需要大量的人才。
而且要求必须由当地影视制作公司制作，在指定地点拍摄。
陈万贤预测只要这样真金白银的“补贴”撒上几年，很快就会有一大批人才聚集在那边开工。
由于主要赚得是补贴，所以这些项目就像是规模更大的电视电影，对于请明星会非常慎重。
主要的剧组演员应该都会是新人演员。
这对于王磊来说当然是好事。
另外鉴于漫天星已经对两人采取行动的情况下，逃离其主场京城，跑到新环境也可以少许多麻烦。
以上就是陈万贤对王磊说为什么去南方发展的原因了。
至于陈万贤说得更深更复杂的部分，什么一种经济发展新模式，什么进一步整合多地影视人才等等。
王磊一概没听懂。
不过在他穿越前，那块坐落在东海的影视基地已经成为影视圈一张重要名片，即便是一般群众都知道那儿是拍电影，拍电视剧的地方。
这无疑已经说明陈万贤对于“建议”的解读是正确的。
即便如今京城的影视制作还在如火如荼，但影视的中心未来却属于那儿。
从这点来看，如果能早到那儿占据先发优势，未尝不是很好的思路。
王磊细细解说陈万贤的话，只是省略了漫天星的部分，毕竟那事情李晓白还是不知道为好。
演员天南海北跑本就十分正常，对于出身在演艺世家的李晓白来说，更是很早之前便认识到这点。
不过乍听到王磊要离开京城，李晓白还是有些惆怅：
“半年啊。”
第九十二章 小道消息
通过王磊的解释，李晓白已经清楚那些项目的本质。
这种小成本电视剧最后的去处往往都是地方电视台，有些甚至可能会直接以录像、碟片的形式发行。
李晓白也好，她姐姐也好，有李淳女儿这个身份在，这种电视剧肯定是不会接的。
要是在宋家庄拍摄，说不定还会因为人情接一些，可远在南方······
就算她们有心接，她们的经纪人也不会同意。
“你要是在京城待着，我们说不定还有机会可以继续合作呢。”李晓白叹气道。
就算是普通大学毕业生，毕业也往往是各奔东西，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本就要四处乱跑的演员？
李晓白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是建立在一个美好的假设上：她的父母，王磊的岳父岳母会帮助王磊。
共用同一批资源，碰到的概率当然会大大增加。
随着王磊和陈万贤签约，这件事的可能性本已经变得很低，但王磊和李晓白一起参演同样的话剧，还是让李晓白对此心存幻想。
不过这随着陈万贤对王磊的未来规划，终于还是破灭了。
王磊不是李晓白肚中的蛔虫，当然想不通她为何这么惋惜，笑道：“我倒是不想和你一起搭档。四年呀，你还不腻？”
“哼，当我稀罕你？”李晓白振奋起精神，反击道：“我，你当然不稀罕。那要是我姐姐呢？”她挑挑眉毛，“你想不想？”
李晓航？王磊苦笑摇头：“不想，不想，不想。”
他十分清楚，自己和李晓航早就是所谓的NG状态。只要自己和她的婚姻关系还在一日，张丽就不会让两人一起出现在公众面前。
“真不想？”王磊的苦笑被李晓白误解了，揶揄道，“那我可和姐姐说了。”
“说就说呗。”王磊转移话题，问道：“你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为了宣传《世纪情》，李晓航现在是全国各地的乱跑，王磊已经许久没见到她了。
李晓白惊奇地望着王磊：“你不知道？她没说吗？你们不会连电话都不通一个的吧？”
“我这段时间全身心都投入在演技上，哪有时间去问这事。”王磊心中一紧，连忙补充道。
“也是。我想想。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28号吧。要是时间紧，估计得29号早上。反正晚宴后肯定会回家休息的。”
李晓白冲他挑挑眉，嬉笑道：“你可得好好准备，不然你们以后想见面就难喽。”
对于李晓白的暗示，王磊只能继续苦笑了。
下午转眼即到。
随着李淳正式加上彩排，整个剧组运行的更加流畅。
李淳仿佛成为第二个演技指导，无论哪儿出现问题，他总能在三言两语之间便将问题说清楚。
有这样一尊大佛在，整个剧组的新人演员们俱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们一方面期待自己表现得更好从而被李淳记住，另一方面也希望李淳能够发现自己的问题，指导自己几句。
这样的矛盾心理让整个剧组的气氛相比较往日更加严肃了。
在休息补妆的时候，即便是宋霞也是闭目不语，再也没有往日谈笑的心情。
伍伦也注意到这一点，对李淳抱怨道：“你干脆不来算了。”
演员就像是一根皮筋，李淳的到来就好似把这根筋拉至最大，这对于导演来说当然不全是好事。
他现在万分担心谁的那根弦会被拉断。
李淳却对此毫不在乎：“严肃起来也好，省的有心思去想一些其他事情。”他指得当然是王磊了。
王磊可能是这里边心态最为奇特的。即便是李晓白都开始担心自己会挨训，王磊倒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他十分清楚自己表现得更好也不会让李淳对自己高看一眼——他在这儿的表现说白了就是背李淳写的作业答案而已。
就算自己把字写的再漂亮，那还是李淳的作业答案。
至于如果自己表现差会不会挨骂，他也不觉得有啥可担心的。
骂就骂呗。他在这个剧团本就没什么好人缘，也不担心几句骂会让风评变得更差。
抱着平常的心态，王磊反而开始思考起伍伦说得事：演戏需要的那颗心。
毫无疑问伍伦说得就是王磊之前曾采取的方法：所有的表演都发自本心。
可王磊现在却完全无法进入那种状态。
他现在是一种很奇特的状况，就好像有一个独立的“王磊”站在一旁，看着身体的王磊演戏。
哪儿该怎么演，又该说什么都是身体在行动，至于独立的“王磊”只负责欣赏和评判。
类似这儿应该语调更高，那儿动作幅度应该更大。
明明身体在排练，王磊的大脑里却全是这种评判性质的想法。
他的大脑仿佛真的能从第三方看到自己表演的样子——就像是昨晚，看到电视机里的自己怎么表演一样。
这样的状态显然是不需要什么“心”的。
所以伍伦说的“心”，其位置又该在哪儿？
王磊就这么一边演，一边评判自己的表演，一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转眼已经排完两遍。
伍伦看看时间，也许是剧组磨合完成了质变，也许是由于李淳的到来，整个排练进行得顺畅程度让他十分满意。
两次彩排其中中断的次数加起来都不到五次。
如今将近五点，虽然勉强还够排练一次，但伍伦见大部分人脸上都是疲惫不堪的神情，终于还是决定放他们一马：“今天就到这儿。大家收拾一下，回去休息吧。”
听到导演的话，许多人都不由长舒一口气。
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让他们发挥出色，但其中消耗的精力比之前一整天还要多得多。
换掉戏服，卸掉妆，王磊和李晓白一起朝停车场走去。
“王磊！”
在一个无人的拐角，他和李晓白被不知何时躲在一旁的秦奋拦住。
秦奋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瞟了李晓白一眼，说道：“你跟我来。”
“有什么话要躲躲藏藏？”李晓白自从上次事情后，便对这些人十分不满。
如今秦奋这样鬼祟行径更是给她充分发挥的借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都不敢说？”
秦奋对李晓白这样阴阳怪气十分不爽：“你在多说一句，我转头就走！”
不等李晓白反击，他看向王磊：“我不喜欢你，但当时你是唯一一个掏纸巾给我的，正好我现在更讨厌洪蒲，所以我才想还你这个情。”
他说道这，看向李晓白：“但她要是这个样子，那你在我心中和洪蒲也就差不多了。我也没什么心情还你情。”
和洪蒲有关，李晓白和王磊互望一眼，眼中都是好奇。
王磊示意李晓白先去车上等他，便跟着秦奋转了几个弯，走到一处僻静地。
秦奋再三确定没有人后，这才说道：“我说之前，你得答应我。第一这事情你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只是意外听到某人的自言自语。”
“第二，我也不需要你感谢我，所以你千万不要帮我当朋友。我到时候不会帮你，告诉你这个消息，我们就已经两清。你们两个两败俱伤，我才是最开心的。”
见王磊认真点头，秦奋补充说道：“最后，这个消息我只说一遍。说完我就走。”
“你说吧。”
王磊的好奇心确实被吊了起来。
第九十三章 星期三
周三的下午，陈万贤来到绿洲剧团的时候，王磊他们正在进行今天的最后一次排练。
李淳也坐在下边，穿着戏服，脸上还有妆。
他是客串，只在开头和结尾出现。见到陈万贤到来，他点点头，然后继续盯着舞台上的演员。
伍伦倒是迎了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晚上有事。”陈万贤简单说一句，称赞道：“比昨天好很多。”
伍伦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艺人，冷哼一声：“离技越近，离道越远。”
对于王磊这种耍小聪明，伍伦是既不满又惋惜。
“你呀，就是那种天上人。演技这东西，只要够用就行。想那么多干嘛？”
导演当然希望自己手上全是好演员，不仅工作可以更加顺利，好可以将作品质量推上一层楼。
这点在伍伦身上体现的最为明显。他是一个纯粹的导演，除了职业追求，从不考虑其他事情——所以他认定李淳夫妇后，就紧紧跟着两人。
最终他一路顺顺利利接过自己老师的班，成为一代大导演。而这路上所有的风风雨雨都被李淳夫妇挡在外边。
但陈万贤和伍伦不同，他是一个纯粹的经纪人。他知道技能这东西当然是越厉害越好，但从来都不是这个圈子最关键的因素。
观众不懂这些专业知识，但他们会用钱投票。所以只要演技能糊弄过观众，艺人就可以吃碗饭——无论他是不是专业演员。
而那些所谓的专业评价人士其实也是类似的。
获得影帝的演员真的比他的竞争者演得更好？连提名都没获得演员中，又有没有比领奖的演员在演技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的可能呢？
对于陈万贤这样的人来说，他很清楚只要技能过了及格线，剩下的都不是演技能说了算的。
不然还要他们这些经纪人干嘛？
所以演技只要够用就行。
伍伦虽然不理这些事情，但并不代表他不懂这个道理，他白了陈万贤一眼：“就是你们这样人，才把这个圈子搞的乌烟瘴气。”
“以及富丽堂皇。”陈万贤施施然坐下，悠然道。
“什么富丽堂皇，我看是纸醉金迷。”
伍伦见彩排已经结束，众人聚在一处等待他宣布解散，便和陈万贤告别，走到众人面前：“大家今天表现的不错，希望你们可以继续保持。”
“大后天就是试演。按照往常惯例，28号请带好行李，我们会到隔壁酒店住一晚上。”
这是伍伦多年的规矩，目的是为了让演员能好好休息一晚。
有许多演员晚上都会有工作，平时排练伍伦可以无所谓。但临近试演，他可不想自己演员在精神或者体力上出现什么拖后腿的状况。
当然，第一次公演也会有相同的安排。
伍伦扫了一圈，见没人有问题，继续道：“如果你们有什么突发情况，当天晚上不能入住酒店的，请在27号，也就是明天解散前和朱经理联系。他明天会和你们经纪人最后一次确定入住名单。”
朱经理是绿洲剧团的经理，主要负责的便是后勤工作。
伍伦拿出几天没见的导演威严：
“如果明天还没有说的，那么后天无论是谁都不准缺席！谁缺席，谁滚蛋！”
李淳适时站出来道：“这也包括我哦。所以大家千万不要抱有什么侥幸心理。我们伍导演，在这一块那是真正的杀无赦。”
眼见一干演员都齐声应是，伍伦便挥挥手，宣布解散。
······
“我该注意什么啊？”
王磊坐在陈万贤车中，真心实意向开车的陈万贤请教起相关的事宜。
他还是第一次要和自己同事住在一起，尤其是关系还不怎么好的情况下。
陈万贤反倒是笑呵呵的，没把王磊的紧张放在心上：“没什么要注意的，就当回到大学宿舍呗。你做好自己事情就行。”
年轻人的这种想法，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所以他故意问道：
“你要是睡觉打呼，我明天和朱经理说一下，让他给你安排一个不在意的。或者你怕有人打呼扰你睡不着的话，又或者还有什么禁忌，也早点和我说，我好帮你跟朱经理沟通。”
这种生活化的细节，果然分散了王磊的紧张。
他想了想道：“我倒是不在意这些。对了，要是能的话，能不能把我安排和鲁达住一间？我和鲁达说一声，他一定会同意的。”
整个剧组里，他和鲁达关系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虽然也称不上亲密，但鲁达人很老实，王磊相信自己提一句，他应该就会同意。
“鲁达啊。”陈万贤想也不想拒绝道，“这肯定不现实。主演从来都是单睡一间的。”
明面上来说，这是为了让主演有更好的休息空间，不影响接下来的工作。实际这就是隐藏的特权。
既然是特权，那肯定是不允许被个人想法所打破。
就算鲁达同意和王磊睡一间屋，他的经纪人，剧组其他的人，甚至是陈万贤都会制止这种“不成体统”的事情发生。
“这样啊。”了解里边的内幕后，王磊也只能老实认命，“那随意吧，只要不是······”他忽然想到一个名字：“对了，能不能把秦奋安排和我睡一间。”
“秦奋？”陈万贤想了一下，“你那个替补？”
“对。”
“你和他关系变好了？”
王磊摇头。
“他人其实也不坏，就是小孩子脾气。我们的关系，”他侧头想了一下，“大概就是陌生人吧。谈不上有什么恩怨。”
陈万贤把这个名字记下：“我明天和朱经理说说，他和我也是多年老交情。这点小事，只要对方没什么特殊要求，应该是没问题的。”
既然提到这个少年，王磊想了想还是将这件事说出来。
“秦奋昨天和我说，洪蒲已经联合几个人，准备给我一个好看。”
“洪蒲？你另一个替补？”
“嗯。不过这是上个星期的事了，这事情他在私下聊天提了几次，那几次秦奋都在场。但他一直没见洪蒲有什么动作。现在他和洪蒲闹掰了，所以后续有没有，他也不知道了。”
陈万贤心中盘算一阵。
换句话说，就是连这件事到底是在进行，还是洪蒲单纯的言语发泄都不能确定喽？
“不管怎么样，你最近小心些，有什么不对立刻联系我。”
车又行了一阵，李记服装便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
第九十四章 谣言
4月28号上午，大都会，太和大酒店。
将行李放好的王磊手中拿着陈万贤前天递给他的剧本，正在琢磨其中的细节。
这是他下部电视电影的剧本。时间虽还有十来天，但这次话剧让他明白，专业这两个字意味什么。
既然自己没那本事，那只好做个笨鸟。
听到房门钥匙孔转动的声音，王磊抬起头。
秦奋小心走进房门，声音轻柔问候道：“你好。”
王磊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种友善的态度，心中颇为怪异，笑着站起来道：“早上好。”
见到是王磊，秦奋脸上的和善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啧了一声：“怎么是你？！”
他语气中的不爽和戒备，王磊当时听出来了：“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运气？”
秦奋不理王磊，自顾自将保养的护肤品拿出来，放在化妆台上。
虽然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两人共用的化妆台，但秦奋显然已经起独占的心思：
“这镜子我用，你用卫生间的镜子。那边镜子大，你占便宜，别不知足！”
卫生间的镜子是大，可里边的灯光却不如化妆台明亮，说是占便宜那肯定是睁眼说瞎话。
王磊一愣，刚想开口反驳，忽然发现秦奋在整理化妆镜旁的瓶瓶罐罐时，眼睛时不时还瞥向镜子。
他在陈万贤和李淳的双重“锻炼”下，揣摩人的心思已经见长，细细一想立刻猜出秦奋恐怕是打定主意要和自己吵起来，以便有借口换房间。
既然已经猜到这少年的想法，他立刻将到嘴边的话咽进肚中，改口道：“行，你年纪小就依你。”
反正到时候主要的化妆都是在绿洲剧团进行。至于保养这类，王磊也不是勤快人，少一天他还乐得轻松。
秦奋一拳打到空气，似乎心有不甘，继续挑衅道：“还有洗澡，我洗澡慢，要洗，”他琢磨一阵，伸出两根手指：“两个小时！所以我先洗！”
王磊认真点头：“还有么？”既然猜到秦奋的想法，他当然不会生气。
“嗯，我，我睡觉打呼！”秦奋绞经脑汁又想出一个理由。
“我早和朱经理说了，我不在乎呀。对了，我不打呼的。”
眼见秦奋满脸懊恼的模样，王磊哈哈大笑：“行啦，你别逗了，我又不是要吃人的魔鬼。我还要琢磨剧本，你自便，就当没我这个人。”
天天和陈万贤，李淳这样的人打交道，如今乍碰到秦奋这样初出茅庐的小毛孩，王磊心中满是优越感。
他低下头继续看剧本。
和王磊想得一样，秦奋果然也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王磊抬起头，秦奋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好。此时的他也和自己一样，坐在床上，捧着崭新的剧本在钻研。
只是从他皱起的眉头，揉动的太阳穴来看，秦奋似乎碰到什么难解的问题。
感觉到王磊的目光，他一脸戒备得遮住剧本上的名字：“你也想抢我的角色？”
要不是之前的优越感让王磊心情良好，秦奋恐怕已经达到他最初的目的。
王磊抬起剧本：“你瞅瞅。”
秦奋瞟了一眼，啊了一声：“这是你从罗基那抢来的戏？”
王磊皱起眉，话语间隐隐已经有了怒意：“什么叫抢？罗基他恶意加价和导演谈崩了，才被我捡得漏。我最开始就是导演拿来威胁罗基的小角色。”
他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秦奋还是不信：“要是真是你说得那样，那怎么······”他忽然顿住口，不想继续说下去。
“什么怎么？”这些天的“锻炼”没有白费，王磊立刻觉察其中有什么隐情，追问道。
“怎么公司里都传你抢角色？还说你为了拿到这角色，使了不少银子。”
秦奋的话让王磊触电般从床上蹦起，他脸在一瞬间涨得通红：“这是谁造得谣！”
“那我可不就知道了。”秦奋被王磊吓了一跳，“反正我们公司内很多人都在这么传。至少我身边都是这么传的。”
王磊手心因为极速跃动的心跳已经满是冷汗，但他还是装出暴怒的模样：“还使银子？我一个新人有个屁的钱！我能花钱，罗基就不能花？比钱我能比得过他？”
“呵呵！这种谣言都有人信。怎么就没人传我被包养了！”他一副受到侮辱的模样，大踏步要走出房间：“我让我经纪人去查查到底是谁造的谣，肯定是罗基！”
王磊在秦奋担心的目光中重重将房门关上，他以最快的速度确认走廊没有人，飞速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这些天的历练让他已经沉稳不少。虽然心中惊惧，但他脸上还是十分淡定，稳健地拨通陈万贤电话。
当听完王磊的话。陈万贤却反而大笑道：“这种谣言只能让它传呀。”
“可，”王磊环顾四周一圈，确定没有人后，用手盖住唇边，尽可能压低声音说道：“这里边有部分不是谣言啊。”
这才是他最怕的地方。
“谁跟你说谣言一定是假的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陈万贤声音还是淡定，这种事情他见多了，“这种小刀子，一闻就是一股阴凄凄的女人味。还用查是谁做的？”
“行啦，你记住，这就是谣言。我会发文去抗议的。不过肯定是没什么效果。这种谣言就让它传就行。”
王磊还是有些犹豫：“可你之前不是说，这对我的未来会有很大影响吗？”
“当然会有影响。但王磊，你记住这个圈子没有谁是完人，就连李淳他当年身上也背着不少‘谣言’呢。”陈万贤声音严肃起来：“可你看现在有谁会提？”
“当时你是新人，如果什么不做就被踢出剧组，你可能就没有下一步可以走！可现在不一样了。”
陈万贤没有详说到底哪儿不一样，绕开这个话题：“你安心演好戏，这些我都会为你安排好。”
王磊回到房间，秦奋还在看着剧本，神色依旧十分苦恼。
见王磊回来，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问道：“你经纪人怎么说？”
“这种空穴来风怎么查？”王磊表现地十分气馁，坐到床边，“经纪人让我受着。”
“那，”秦奋偷偷瞄了王磊颓唐的脸：“那真的是谣言？”
“不是谣言是什么？动动脑子想想就知道，我经纪人可是陈老板诶，这种档次的人还需要给钱？要是我自己，你看我是有钱人的样子吗？我连车都买不起，天天厚着脸皮蹭李晓白的车。”
秦奋仔细想想也有道理，跟着气愤道：“那帮人就是这样，天天瞎传！”
他想起自己的事，叹口气黯然道：“
我经纪人也是让我受着，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第九十五章 亲密
秦奋出道很早，也很幸运。
十六岁出去玩，被拉去拍了一支广告，恰好碰到现在的经纪人，然后一路稳当地拿角色，演角色，走到如今。
他的演技谈不上好，甚至有许多东西他还懵懵懂懂，但也许是容貌足够出色，也许是经纪人能力优秀。
至少走到现在，他从没有碰到新人最常见的“空窗期”，总是戏约不断。
这样的顺遂，加上自身的实力不足，他背后的流言当然也不会少。
“我可告诉你，无论你未来听到什么，那些都是谣言！
秦奋没有具体说自己身上背着什么流言，只说王磊去打听打听就知道。
这和演技都是他不愿提起的软肋。
“我能站在这儿，也许是有样貌、运气的因素，但也是我自身努力的结果。”
他情绪激动地挥挥拳头，忽然醒悟道：“和你说这些干嘛？浪费我时间！”
重新捧起手中的剧本，秦奋继续他之前的工作：认真揣摩自己的角色。
王磊如今已经经历不少事，所以他隐隐感觉到秦奋身边似乎被人刻意笼罩上一层薄纱，就像李晓白一样。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他希望自己这是恶意的揣测，更希望秦奋是依靠自己努力走到今天。
就像对李晓白一样，王磊也不忍心打破秦奋的美梦。
他笑道：“你是不是碰到什么问题了？要不要我教教你？论演技，我可能比不上咱们剧组的其他人，但教人我可是年轻一辈的一流。”
他这话可不是吹牛。
许多准备投入拍摄的电视剧他都有些印象，要是碰到这些，他完全可以按照记忆去说。
比如当初李晓航去面试，他提示的妆容，就是因为他记忆里的那位女演员就是那个模样。
就算是没看过的，他好歹还是大学认认真真学了四年的优秀学生，理论方面也是相当扎实，教一个野路子的演员还是没问题。
秦奋将剧本遮住，身子朝远处挪挪：“你想和我套近乎？”
“也不能这么说吧，好歹咱们也算是室友。”王磊指了指房间，“就算是联络感情。”
“我提前声明，”秦奋伸出手挡在王磊面前，“就算那个是谣言，我还是不喜欢你。”
言外之意便是拒绝喽？王磊好奇道：“还有什么地方让你对我意见这么大？”
“你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秦奋冲外边指了指：“你真以为大家全是因为你抢角色的原因才不喜欢你？”
“也许还因为我演技差，拖了大家的后腿？”王磊听出秦奋话中意思，猜测道。
“从进度上来说，你其实和别人差不多啊。伍导演也没少骂别人。”秦奋冷笑道，“至于抢角色，我自己虽然没抢过，但也知道这事情可是相当常见了。”
“那是因为，”王磊细细梳理一下自己身边的情况，想到一种可能：“李晓白？”
“既然你自己想出来了，我就直说吧。”秦奋将剧本放在身边，“你说你一个大男人，不靠双手吃饭，去傍女人、当小白脸有意思？”
王磊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这事似乎是子虚乌有，但他仔细一想又似乎真如秦奋所说一样，李晓白帮他确实不少。
“我可没当小白脸。她母亲，你老板可是一手把我老板踢出局的狠人。你觉得我敢碰她？”其中详情不便解释，王磊干脆找了一个外人听来更加靠谱的“理由”。
“再说了，我是有女友的。”
秦奋冷笑：“你有女友，还和旁的女人这么亲密？！”
“我们很亲密吗？”
王磊对此还真没感觉。他一直很注意和李晓白保持距离。平日虽然一起行动，但肢体上的接触他都小心不在小心，一直维持在朋友的范围内。
他盯着秦奋脸上还未消散的稚嫩，眨眨眼，忽然明白过来。
一个十七岁小孩子，哪懂情侣之间的尺度呦。
果不其然，秦奋掰着手指，数道：“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没事就凑到一起聊天。这不是亲密，这是什么？”
王磊翻个白眼，嘿嘿笑道：“小朋友，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你，你乱说什么？”秦奋脸先是泛起红晕，既然胀成枣红，犟道：“我是没谈过，难道我还没演过？”
王磊还是怪笑，摇摇头，冲他挤挤眼：“现实的恋爱和演的可不一样哦。成人前和成人后也不一样。”
“等你长大了，去谈场恋爱，在做些大人的事情，你就知道真正情侣的亲密是什么样了。”
他不想在这事上多费唇舌，见秦奋还要辩论，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东西，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你年纪小，没经验不懂正常。等你懂了，你自然会改变对我的看法。现在把你剧本拿过来，我教教你。”
“什么懂了，不懂，故弄玄虚！”秦奋嘀咕一句，还是老实将剧本递过去，“你帮我看看，这段戏该怎么演？”
王磊没有直接开始，而是翻到第一页。
见到那几个字，他的手不由一顿。
王磊终于对伍伦所挑的这些新人演员目前地位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要都是这样的人，也难怪他们会看不起自己这样一个无名之辈空降到剧组了。
他手中这剧本正是将历史正剧推到最高峰的王朝三部曲，第二部。
目前正在拍摄的所有项目之中，它是规模最大的剧组，也是最受瞩目的剧组。
无数电视台的选片部门，甚至包括很少关注大陆电视剧的港区电视台和宝岛电视台，都已经在和这部剧的发行方谈版权，谈价格。
不少圈内人都认为，这部还在拍摄的电视剧将打破历史，成为第一部真正意义上全国播放的电视剧。
《康王朝》——青少年康熙。
王磊抚摸封面上这几个铅字，心中真是五味陈杂。
这就是自己替补的替补，第三替补要出演的角色。
当自己还在为第一部电视剧主演挣扎努力的时候，眼前这位年纪轻轻，没接受过正规培训的演员已经能进这样的剧组中磨炼了。
当时要是听陈万贤安排，自己答应去的话，那就是到眼前这位底下跑龙套啊。
“喂，你想什么呢？你到底行不行？”
秦奋不耐烦的声音把王磊从一种复杂的挫败中惊起，他抬起头：“你这角色还怕我抢呢？年龄这么小，我怎么可能演啊。”
“所以你能不能教？”秦奋脸上才消退的红晕又一次浮现，他装作没听到王磊的指责，羞恼道。“不行，我还是得自己来！”
他上前想要拿走剧本。
“当然行！”
王磊护住剧本，笑道：“怎么不能教？”
他收起心中的心思，将剧本翻到人物介绍那一页，细细读起来。
第九十六章 父母与子女
4月29号，13点40分。
绿洲剧团用来宣传的海报已经立起来。
从大都会随机请来的观众，被邀请的媒体，以及其他大人物陆续到来。
“样稿准备好了吗？”
一个中年记者模样的人询问身边的年轻人道。
他们是京城一家娱乐报社的记者，这次受邀过来采访。
所谓的样稿是记者们为了追求第一时间发布所准备的一种模式化稿子。
这种稿子的优势就是只要填好名字，大部分内容都可以通用。
写样稿是所有实习记者的第一站。
那新人掏出自己写的稿子，递过来。
“精彩的剧情，精湛的演技，完美的灯光影视体验。”中年记者念着上边的的关键词，大致浏览一遍，拍拍稿子：“这是喜剧，你怎么连半句都没提？”
“把精湛的演技改成令人捧腹的演技，在加一句关于滑稽的配乐。”简单修改后，中年记者教育道：
“咱们做记者第一件事就是照客下单，千万要用心写，不要以为通稿就不要费心思了。修改完你就去采访一下朱经理，顺便把茶水费领了。”
媒体的报道虽说是报道事件，但还是要有人物。这个人物当然不能任由记者写。
宣传从来都是人多力量大，但又忌讳人多口杂。
要是你写一个演员，我写另一个演员，那观众的注意力也就分散了，起不到造势的效果。
所以他们这些吃剧组饭的媒体，在写稿子前都会去找剧组通通气。
这个通气的过程就是“采访”，剧组说谁，他们就写谁。
中年记者站在绿洲剧团那宽敞的大厅门口，凝视那张巨大的宣传海报。
这是一张全员海报，基本上有名有姓的角色都在上边。
其中最中间的当然就是饰演夫妇的李淳和宋霞。
他们旁边站着的便是他戏中的儿女：李晓白和王磊。
其他演员则围绕在他们四人身边排开。
这些虽说是新人演员，但大多都已经声名鹊起。
作为老油条，中年记者自然对这些演员都有印象。
所以其中唯一一个陌生面孔立刻触发了他作为记者的神经。
他叫住准备离去的实习记者，指着海报上笑容灿烂的王磊：
“去，和朱经理打听打听这个人。”
中年记者眼睛眯起来，在下边的演员表中梭巡这位陌生新人演员的名字：“王，磊？我闻到了大新闻的气息。”
······
绿洲剧团，后台。
对前边被邀请来参观的媒体来说，看这场戏剧只是一场任务，一份挣钱的工作。
可对于后台已经准备了两个星期的演员，这是一场不容有失的考核。
因此整个剧组绷紧所有的神经，一遍又一遍确认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王磊看起来是其中唯一一个例外。
距离上台不到二十分钟，其他人都在确认自己的妆容、戏服，他还在翻着那已经快翻烂的剧本。
他当然也紧张。尤其是想到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多媒体面前亮相，王磊的双腿都忍不住开始打颤。
但也许是因为紧张过头，他的大脑反而开始下意识回避去想这些东西。
现在，他的大脑里想的便是秦奋昨天为了还他人情说的那些话。
那是他讲解完该怎么捕捉少年康熙的心理状态，怎么设计一些代表性的动作后，秦奋为了不欠人情和他说的。
“我从来不欠人情，尤其那个人还是你。所以我也帮你一个忙。”秦奋拿回剧本，踌躇一阵说道：
“我呢，不懂什么是演技，但我知道十七岁的状态是什么样。这几天看下来，我觉得你演得完全不像小崖。你觉得小崖该是什么样？”
“性格软弱，喜欢篮球，讨厌父亲，暗恋校花，不敢表白。”
王磊不假思索的回答让秦奋更加犹豫。他在演技这块本就不太自信，王磊这样自信让他更加怀疑是不是自己错了。
不自信，说话就更是犹犹豫豫：“那，我只说我个人的感觉。只是感觉。我看了你这几天的表演，真的蛮不错。但，”
他斟酌良久，说道：“你似乎和李老师，宋老师演起来不像是父子，母子。和李晓白演得也不想是姐弟。”
担心被王磊笑话，秦奋立刻强调道：“我说的是感觉，个人感觉！你们几个演技都比我好，但你们演得一点都不像是一家人。”
王磊当时便皱起眉。
如果秦奋说得是真的，这其实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相信那样的话，伍伦、李淳不可能看不出。
不过既然秦奋这么指出来，出于联络感情的目的，他还是想听听秦奋的意见。
“那你说说看，到底是哪儿让你产生这样的感觉？”
秦奋托腮沉思一会，一拍掌恍然道：“因为你和你父母一点都不像！”
他十分兴奋：“对啊，就是这个感觉。儿子为什么会和父母不像呢？明明是父母养大的呀。怎么都该继承一点性格方面吧。”
秦奋朝王磊望去，求证道：“你仔细想想，你难道和你父母一点相同的地方都没有。”
王磊还真的从未想过这个方面的因素。
虽然他是正常家庭长大，但他是穿越者，性格早就定型，哪有可能受到这一世父母的影响？
想到学校老师曾说过相关知识，王磊暗暗惭愧，就自己这水平还教人演技？
既然觉得秦奋说得对，他便开始着手梳理剧本中父母亲的性格。
一梳理，王磊这才发现问题比他想得还严重。
小崖父亲马修是前任篮球王牌，运动少年，性格豪爽，十分照顾朋友，也是一位成功的销售。
而小崖的母亲唐雯更是独立自主，勇敢追求爱情，为了爱情愿意牺牲的女性。
小崖的姐姐小麦则完美结合了她父母的性格特点：一方面性格叛逆，为人豪爽，人缘极佳。
另一方面敢爱敢恨，追求爱情。为了爱情，愿意陪男友去上较差的大学。
同时还因为父母早年的经历，在某方面十分保守。
可以说这个女孩身上处处能找到其父母的影子。
但小崖却完全不是这样。他是一个性格懦弱的人，喜欢的东西从来都是在远处看着，而不行动。
为何龙凤胎会有这么大差距？为何小崖没有继承他父母的一点点性格？
和其他三个关系自洽的角色相比，儿子这个角色仿佛是硬塞进去一样。
他相信编这个剧本的伍伦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些，而帮他设计整套角色的李淳也不可能不想到这个问题。
既然这两个大佬都觉得没有问题，那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他没想到。
这个问题困扰王磊一整天，直到今天上午他才隐隐有了一些眉目。
如今离开演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他盯着剧本上密密麻麻的笔记，眼睛越来越亮。
王磊感觉这摊开的剧本就好似一扇紧闭的大门。
在经过一天一夜苦苦求索后，这扇通向演技的大门终于对他露出一条缝。
“这就是‘心’？”
他忍住想要跳起来庆祝的冲动，看向表。
13点50分。
还有十分钟，这出戏即将开幕。
第九十七章 开场白
14：00，绿洲剧团。
虽说是面向年轻人的话剧，但此时坐在靠近台下的大多都是中年人。
至于从大都会请来的随机观众，则大多坐在后边。
相比较观众那边的兴奋，这些中年人面色淡然，临近开演还和身边的人小声聊着天。
因为他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看戏的。
随着灯光啪的一声变暗，这些人同时停下嘴，开始礼貌性的鼓掌。
伍伦的弟子，这次剧组的副导演陆秋生走到紧闭的帷幕前：
“非常感谢大家的捧场！下边请欣赏伍伦导演最新力作，《重返17岁》。”
他走下舞台，伴随帷幕缓缓拉开，富有磁性的旁白念道：
“曾经是高中风云人物的马修因为和女友唐雯的春风一度，导致其意外怀孕。在一场关乎体育生升学名额的重要比赛前，女友唐雯告诉马修这个消息，并让其专心比赛，她将会把孩子打掉。
望着离去的女友，马修最终为了爱情，抛下这场比赛。他选择追回女友，并承诺和她一起共同面对未来。
十七年过去，马修和唐雯正式步入法庭，开始准备离婚的最后步骤。而他自己则在昨天就被妻子和孩子们一起赶出家门。
我们的故事，就在今天开始。”
旁白到此结束，帷幕也正好拉开，灯光打下。
西装笔挺的李淳和另一位演员坐在餐桌前。
话剧开始。
李淳的亮相让台下的观众纷纷发出惊呼声，此起彼伏的激动声音让被邀请来的嘉宾们不约而同皱起眉。
很明显这些随机请来的年轻观众不少人并没有观看过话剧。
“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低落，但相信我，你只是消极的看到唐雯把你踢出家门，并且孩子们也不想跟着你，而事实是······好吧，这里边大部分是挺消极的，对吧？”
那位演员刚开始也被台下观众的激动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静下心开始自己的表演。
台下的评论家以及记者也跟着记下第一笔：“在观众激动的掌声中，戏剧正式拉开帷幕。风趣幽默的台词，让人十分期待。”
剧情飞快推进：马修和好友谈好借宿的事情。接着唯一的好事——升职也因为上司和一位新来的女员工的“特殊”关系被顶替。
忍无可忍的他将上司痛打一顿，然后从一圈还在奉承女员工的“同事”无视中，默默抱着自己十几年打拼获得的奖状离开公司。
失去一切的马修重新回到校园，既是追忆曾经年轻的自己，也是想和自己的孩子再见一面——正是为了这些孩子，当初的他才选择放弃大好前程。
“马修！”
李淳驻足在代表他往日荣誉的橱柜前，那里边唯一一个“银杯”分外刺眼。
他转过头，一个清洁工模样的老头缓缓登上舞台。
“我们认识？”
老头摇头：“不，不过我认识你，高中的明星，可惜最后没有发挥你的才能。”他的声音洪亮：“你们迟早会回到母校，驻足在那，回忆以前美好时光，想知道可能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结局。”
“在我看起来，你们还活在过去。”
李淳抚摸那橱窗银杯处的玻璃，坦然道：“我当然想活在过去。”他侧过头面向观众：“过去比现在更美好。”
“我猜你肯定想再来一次。”
李淳将目光重新投到橱柜中：“你猜得没错。”
后台。
李晓白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接下来就该她出场。
她身边站着的便是她剧中好友。这几位此时也好不到哪儿去，彼此还在确认已经确认无数次的戏服和妆容，时不时拿出小化妆镜照一照，补补粉。
下课铃声响起。
伍伦站在舞台上台的入口处，最后一遍交代：“听到李淳说‘是’，就上。李晓白起头念台词。”
“当然。”台上的李淳紧紧盯着橱柜中的照片和奖杯，随口道。
“还愣着干嘛，上！”伍伦猛地一推还没反应过来的李晓白。
李晓白在身边同学的簇拥下登上舞台。
“爸？”
李淳转过身，表情切换成平时的轻浮，吹个口哨：“姑娘们。”
王磊走到后台的准备区，手里还拿着剧本。
按照剧情，下一幕就是他登场。
伍伦走过来整理一下王磊的衣领：“别这么整齐，你可是高中生。”
王磊笑了笑，忽然问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导演，你写这个剧本的时候，是不是先设计儿子部分，然后才设计女儿的？”
伍伦将衣领弄乱，往后退一步，皱眉道：“你听阿淳说的？”
“我自己钻研出来的。”王磊对自己的发现愈发确定：“因为儿子的转变是其中最大的呀。”
这部话剧中，相对于女儿线的主题薄弱：爱情不是迁就而是包容，儿子线却有着完整的人物转变：小崖从性格懦弱，怯于面对转变成一位追逐梦想的少年。
“不错，这剧本最开始是只有儿子那条线。”伍伦刚想要解释，那边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催促：“快，还有几句词。”
既然确定自己握到大门的钥匙，王磊心中再无紧张之意，他从伍伦身边经过：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为什么小崖性格一点都不像他的父母，为什么他的转变会这么大。”
“细细梳理后，我发现他其实和他父母仍是有相像的地方，只是在校园中，这种性格被他很好的隐藏起来。”
“其实主角根本不是让小崖发生性格转变，而是让他展露真实的自我而已，对不对？”
“这个角色有两副面孔，一副像马修的真实性格，一副像马修为了家人在社会磨炼出的性格。”
王磊望着黑暗中那扇通向光明的门，那里有他的舞台：
“但他是一名稚嫩的少年，根本无法在这两者之间熟练切换，所以这两副面孔其实是混杂的。我想也正是因为这个人物太过复杂，你根本不认为有新人演员可以演出来，所以导演才选择加入女儿线，将小崖人物形象单一化。”
“而我两次的表演方式恰好对应这两面。所以你才一直觉得不满意，希望我能走到更高。”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时间已经到了。
看着王磊大踏步走向舞台，伍伦终于将因为震惊而张开的嘴合上。他深吸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惜，太迟了。”
试演已经开始，剧组已经磨合成型，王磊现在就算想到又有什么用？
舞台上，布景是一家儿童餐厅。
欢乐的音乐响起，几名孩童和家长坐在舞台的边缘。
李淳，李晓白坐在舞台的正中间桌子处，唯一空着的位置自然是给王磊。
“还需要什么东西吗？”服务员活泼的语气还是没有打破这一对父女的僵硬气氛。
“不用了，够了。”
李淳笑着拒绝服务员，翘着二郎腿，目光柔和。
李晓白情绪则十分低落。
“爸爸！”
随着这声不在台词本上的呐喊，王磊登场。
第九十八章 交锋
虽然剧本上没有，但李淳还是很快接下王磊这一声呐喊。
他站起来，笑道：“怎么了？”
王磊小心避开靠近舞台入口的桌子和演员，三步并两步冲到两人身边，却无视李淳的问话，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掏出书包中的游戏机玩了起来。
这才是排练时的场景。
李淳飞快瞥了王磊一眼，他敏锐发现王磊身上的不同。
而台下的嘉宾也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故意设计的？”
“应该是？”
也许在普通观众眼中，这场剧情推进十分自然，但在这些业内人士看来，随着王磊的上场这一出戏的节奏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这部戏从一开始就是李淳所扮演马修的独角戏。
虽然已经出场许多配角，但这些配角都是为了展现马修如今的境地。
即便是李晓白和王磊的登场，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这部戏最开始所说的那句话：“孩子们也不想跟着你。”
但王磊的出场和李晓白这个女儿完全不同。
同样的叫喊却因为后续动作的不同而具有不同的意义。
最开始那故意一声叫喊吸引父亲的注意力，其实也将观众的注意力拉走。
接下来完全不理父亲，自顾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熟知戏剧流程的嘉宾们清楚：
这个恶作剧是一种吊胃口，是即将爆发的戏剧冲突的倒计时。
王磊这一系列动作充分体现了他和父亲的裂痕，那么在戏剧里，这个裂痕迟早会演变成一场冲突。
现在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可以说在刚刚那短短的一分钟里，王磊才是主导剧情走向的主角。
随着王磊暂时消停，观众的注意力再一次回到李淳身上。
其他嘉宾也提起精神，是不是设计好，接下来很快就能看出。
······
马修对小崖无视自己的行为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按照之前的排练，看向女儿：
“你不喜欢这儿，你忘了你生日聚会我们还是在这办的呢？”
李晓白扮演的小麦从包中拿起耳机一边塞进耳朵，一边敷衍道：“是，我当时，嗯，8岁？”
台下观众发出阵阵轻笑。
马修一脸便秘的神情，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转过头将注意力放在小崖身上。
王磊所饰演的小崖低着头，手里拨弄游戏机。
李淳忽然有节奏拍打起桌子，好似篮球赛开场的鼓点：“小崖！”
小崖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
“你们篮球队又要出去比赛了，你准备好了没？”
“当然。”小崖神色有些惊慌，身子不自觉开始扭动。
“还在打外场？”
“嗯。”小崖连连点头，手一直挠着脖颈。
“传球怎么样？”
“还行。”
“带球呢？”
“很不错。”
“‘还行’和‘很不错’可不能让你拿到校招的名额。”马修身子前压，强调道。
王磊身子向后仰避开自己父亲的压迫，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打的很棒，爸爸。”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李淳伸出手按在王磊的肩膀上，将他压住：“记住，关键不在个头大小。”
“而在你的球技。”王磊没有挣开李淳的手，而是扭过头避开父亲的期待目光，接口道。
台下嘉宾席中。
那位中年记者捅了捅身旁的实习记者：“这个人，你问了没有？”
“谁？”实习记者从戏剧营造的氛围中惊醒。
“那个儿子，我记得叫······王磊？”他指着台上还在表演的三人。
“问了，朱经理说导演在王磊身上看到一种潜力，所以才录用他的。”
“潜力？”中年记者摸着下巴，开始琢磨这两个字。
他凝望舞台上全情投入演出的演员：“终究还是太嫩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观众也许还在关注剧情的精彩，但这些受邀而来的嘉宾却已经将注意力全情转移到王磊和李淳身上。
这一幕已经变成王磊和李淳的交锋。
台上的年轻人使劲浑身解数想要拿回观众的注意力，而老练的李淳不仅接住招式，还凭借深厚的功力在试图控制王磊。
这恰恰又和剧情中的父子对立相呼应，让一切发生的互动看起来如此自然、可信，充满戏剧张力。
对于这些览片无数的嘉宾来说，这种演技的交锋可比剧情精彩多了。
王磊每一个尝试挑战的小动作，以及被李淳轻描淡写的化解，都闪动着他们作为演员那智慧和经验的火花。
而即便失败，也在不断尝试的斗志更是令台下嘉宾们充满期待。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剑客挑战武林名宿？
这才是真的有意思。
中年记者琢磨一下，又碰碰实习记者。
“你觉得怎么样？”
“有点意思，不过似乎有些不对味。”那实习记者凝神思考一下，摇头道：“明明演得都很好啊，但就是不对味。”
“我想是因为她吧。”中年记者将目光投向李晓白，“你没发觉她被孤立了吗？”
戏剧说到底还是演员之间的互动。
如果两边都是静止状态，那也是一种和谐，观众也不会感到不舒服。
可当有一边进入互动的运动状态，另外一边却还是一潭死水，那整出戏就会失衡。
此时的李晓白就陷入这样的尴尬局面。
她带着耳机，坐在那儿，可眼前父与子的互动完全插不进去，就好似被一堵墙隔在外边。
王磊和李淳好像是早就商量好一般，配合默契，交锋激烈，将台下观众逗得哈哈大笑。
但这些笑声就好似在李晓白座位下放上火盆，烫的她坐立难安。
整场戏没她份，那她上来干嘛？做个近距离的观众好看戏？
李淳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一直尝试将王磊按回原来的轨道。
可这恰好又引起王磊屡次反击，让彼此不断碰撞。
从台下观众的反馈来看，他们的交锋无疑已经成为整场戏的亮点。
但他女儿呢？
李淳不知道王磊有没有注意到这点，所以纵然心中着急，他还在努力让事情回到原本的轨道。
中年记者嘴巴露出笑，第三次碰碰那新人记者：
“你说，下一篇是写李淳小女儿台上被父亲联合新人孤立比较吸引人，还是写少年侠客挑战武林名宿吸引人？”
“孤立？”那新人记者转过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前辈。“那可是李淳自己亲女儿啊？”
“所以这才是大新闻啊。”中年记者眼睛放着光，望向四周，他的许多同行似乎也注意到这点，开始和身边人对着舞台指指点点。
“啧，一群狗！鼻子比谁都灵。”他低骂一句，掏出纸和笔。
既然大家都发现这条新闻，那就只能比速度了。
台下的暗流涌动，台上人却毫不知情。
这一幕已经接近尾声。
眼见马修已经占据上风，摆出父亲的模样，王磊忽然转移话题说道：“小麦要去农业大学。”
“小麦？！”
这已经是剧本的尾巴，李淳知道自己的努力带来了一场精彩的演出，同时也有可能为自己女儿带来一场灾难。
但这个时候他摒弃这些念头，摆出又惊又怒的神情，被小崖成功转移注意力：
“小麦？”
李晓白还是呆在那儿，仿佛还沉浸在歌声中。
“你能不能······”李淳的话还没说完。
王磊再一次出手。
他忽然站起来，用身体遮住桌子，飞快将插在随声听上的耳机拔掉。
然后侧过身子，举起耳机线，对李淳晃了晃。
“她根本没插上去，爸爸！你们谈，我走了！”
王磊飞也似的逃下场。
幕终。
台下的观众先是一阵寂静，随即恍然大笑。
帷幕缓缓拉上，台下掌声如潮水。
第九十九章 各方反应
原来是两个子女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戏弄父亲？
台下的中年记者又切了一声。
如果是这样，那李晓白一点都没参与也就解释通了。
她带着耳机有意把自己隔绝，就是想看自己父亲被弟弟戏弄。
而且她的弟弟很早就发现这一点，可她的父亲呢？却一直到弟弟点出，这才注意到。
这充分说明这个父亲所谓的关心，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和子女关系恶劣其实不在于子女，而在于自身。
到此，马修的处境以一种更加生动的形式被体现出来。
中年记者揉了揉鼻子，叹气道：“看来只能写少年侠客大战武林名宿喽。”
他望着已经拉上的帷幕，那里边正在准备下一幕场景，感慨道：
“潜力啊。”
其他嘉宾也趁着这个时机，纷纷展开议论：
“所以这应该是精心设计的？”
“看起来是。”
“那个陌生演员是谁？谁家的艺人？竟然被选出来挑这个大梁？”
演员演技之间的碰撞，是一件看似简单，实际很不容易的事情。
用得好，它可以凭空为整个剧情提供许多张力。
观众注意力在演员的动作中不断转移，也会加深观众入戏的程度。
对于话剧来说这点尤其重要。因为话剧是布景剧，观众总是能看到布景以外的部分。
为了让观众不至于因为这些东西出戏，除了灯光和配乐，最重要的便是演员之间的互动。
这种互动越是旗鼓相当，对于观众来说，也就越“好看”。
就像是拔河，如果是一边倒，那还有什么意思？
如果理解了这一点，那么就能理解为何伍伦最初没这么组织这出戏。
对于观众来说，看戏肯定是优先看角。
所以在演技这场拔河中，李淳就好似一座巨山，不需要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抢走观众的注意力。
尤其是一方演员还是默默无闻的新人，演技本就欠奉。
但这不代表没有办法。
实际上最初的剧本中，伍伦恰恰就苦思冥想出一条很好的路子。
那就是把碰撞改成追逃。
李淳所饰演的马修即便已经彻底失败，但在子女面前，他依旧尝试按照自己的想法维护父亲的尊严——就像他往日岁月中一样。
可作为儿子的小崖却一直在尝试逃避父亲的魔爪。一方面他努力扮演父亲希望的儿子，另一方面他又避免成为父亲一样的人。
这种追逃，可以说是借助李淳的光芒反衬新人演员的非凡。
就好像孙悟空百般尝试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在一追一逃之间，观众自然会把注意力从李淳转移到新人演员身上。
可伍伦最终还是修改了这个剧本。因为即便降低了难度，这还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李淳就像是如来佛，这出戏要演得好，那伍伦就必须要找一个真的孙猴子。
谁也不会相信一只蚂蚁能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对不对？
可一时半会，他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就算有这样有潜力的演员，又怎么能确定就有档期？
巧妇难为无米炊，伍伦也没办法。
这点，伍伦清楚，台下这些嘉宾当然也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在王磊成功做到后，他们这才惊讶万分。
王磊，一个陌生的新面孔，对他们来说，就好似真的从石头里蹦出来一般。
这个人却伍伦被选出来挑这根大梁？
尤其是观众的反应足以说明这场追逃的成功。
一个被伍伦看好的新人，一个真有天赋的新人，一个可以和李淳较量的新人？
就好似闹过天宫的孙大圣，王磊这个名字第一次让他们记在心中。
陈万贤面色红润，低声笑着对旁边的蔡大宝说道：
“怎么样？我家这个演员可不是单纯只能演憨憨角色吧。”
纵然心里既高兴又兴奋，但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特意让朱经理把自己安排到这个位置。
蔡大宝是见过王磊演技的，那个时候的王磊演技不差，但和现在相比少了许多的光芒。
这种从心底迸发的贴切演技，让蔡大宝既惊讶又佩服：
“伍导演，不愧是最擅长培养演员的伍导演。王磊这进步可真快呀。”
他绝口不提自己电视剧一事，却也没有否认陈万贤的说法，反而称赞起伍伦导演。
陈万贤微微一笑，事情以成。
······
王磊走下台，大脑中一片空白。
观众的大笑和掌声，即便有厚厚的帷幕遮掩也阻挡不住。
那是对自己的肯定？
他脑海中盘旋这样一个问题，机械似的被化妆师推到镜前补妆。
其他在后台看完这一出表演的演员们，此时都已没有紧张的心思。
还没有上台的他们神色复杂地盯着王磊，目光之中往日的不屑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王磊的表现远超这些人的预料，比起平日排练还要出彩。
这真的是一个星期前连自己“怕生”都没有发现的王磊？
还是说，王磊的“怕生”真的只是因为他第一次正式演戏？实际的他，真是一个被李淳看好的天才？
李淳坐在王磊旁边，下一幕他就要正式退场。
他看着镜子中神色恍惚的王磊，忽然开口道：“刚刚那些动作，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王磊呆愣愣地转过头，目光呆滞还在神游天外：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既然怕你又恨你，可偏偏还像你，他就该这么演。”
怕你，恨你，还像你。
不知想到什么，李淳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准过头看向李晓白。
李晓白神情低落地坐在镜子前，任由化妆师拜布。
她自己很清楚自己演得有多不好。
尤其是在王磊的衬托下，完全就像是泥塑一般。
要不是最后王磊把耳机线拔了，让故事变得自洽，她可能这一刻早就哭出来。
“那最后那个动作设计呢？”他转过头看向王磊，“那是你早就想好的？”
和王磊的演技相比，这个动作才是他印象最深的地方。
这个动作不仅巧妙化解了李晓白的尴尬，更让整个剧情陡然平生出一条暗线。
这条暗线就是李晓白真正的态度。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个动作设计，不仅说明王磊将剧本已经完全吃透，更说明王磊似乎真的有一种天赋。
王磊还是呆呆傻傻，他眨眨眼，已经有些回神的他，眼中闪过一丝迷惑：“我也不知道。可当时我就觉得似乎这样和剧本最贴切。”
贴切？
李淳闭上眼，不想再问什么。
“王磊呢？”
安排好工作的伍伦快步走了过来。见到王磊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样，担心地望向李淳：
“怎么了？”
他担心李淳刚刚训斥了王磊的自由发挥。
“哼，被观众吓到了呗。”李淳知道伍伦的心思，冷哼一声：“反正我已经演完了，我训他干嘛？”
他看向四周神色复杂的演员们，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我看真正要头疼的可不是我。”
第一百章 压力
伍伦抬眼扫一圈四周的演员，立刻就明白李淳说的意思。
王磊的超常发挥将这部戏的基准又提高到一个档次，同时也让这些演员开始害怕起来。
李淳可以凭借自己的功力接下这些招，但他们能不能做到呢？
这不是排练，这是台下坐着主流媒体，各大电视台、制片公司大佬的试演！
这个点要是出了错，那可不是一句状态不好就能笑过去的。
最轻都有可能在明天看到一篇嘲笑自己演技的文章！
临近试演，他们的神经本就十分紧绷。如今随着王磊超常发挥，紧绷的神经更是已经拉到极限。
伍伦咳嗽一声，拍拍手鼓励道：“大家就按排练走。只要你们发挥正常的水平，我可以保证，明天的报纸上只会是一片赞歌！”
“鲁达，王磊。你们两个和我来！”他想了想说道：“李晓白你也过来，小霞，你也来听听吧。”
这几位才是这部话剧的主演，也是王磊真正会影响到的人。
宋霞能成为如今的“黄金配角”，伍伦自然不担心她的能力，但是听一听，心里有个数演起来也会更加流畅。
王磊此时已经完全回过神，李晓白却还没有完全从那种低落状态中走出。
见李晓白低着头，王磊用余光瞥见李淳已经在闭眼化妆，他靠到李晓白身侧，低声说道：“对不起。”
他若不说还好，王磊这一说，李晓白眼眶立刻红了。她抹抹眼角，不想提这件事：“先把戏演好。”
离开幕还有3分钟，伍伦也知道自己不能说得太详细。
他看向鲁达，这是他最看好的弟子，是绿洲剧团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有信心吗？”
“有！”鲁达挺起胸膛，充满斗志地回答道：“王磊演得这么好，我也就不用收着演了。”
他也许不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但无论是天赋，还是努力，他自觉自己也不是有所欠缺的演员。
王磊演的是很好，但在有更多话剧经验的鲁达看来，还嫩得很。
伍伦对鲁达旺盛的斗志十分满意，这才是他欣赏鲁达的地方。
这是一位和自己一样纯粹的职人，在自己的领域里永远对挑战充满信心。
他又看向李晓白，安慰道：“其实大体上还是和彩排没有区别的。晓白，你就按照之前彩排演就好。”
排练就像是铺设好的轨道，所有演员都不可能脱离这个轨道去表演。
不然那就不是表演，而是一团乱麻。
但轨道是轨道，上边跑的火车动力却可以不一样。
有慢悠悠的绿皮，也有轰隆隆的货车，更有呼啸而过的高速。
这就是表演的节奏，主演们作为车头就是负责掌握这辆火车的运行速度。
至于那些配角则是挂在车头后的车厢，所以伍伦要求他们按照原来方式去演就行——只要还在轨道上跑，这辆火车就绝不会出问题。
只不过平日大家的表演就像是跟着绿皮车头，速度很慢，此时忽然提速当然会不适应。
伍伦对之前那种状态虽有遗憾，但也能够接受。
因为最关键的动力之一，王磊就那水平。
他就是使劲添火，王磊也没法输出更多的动力，因此只能配合王磊水平，把速度降下来。
能让这个剧组良好运转，在伍伦看来，已经是王磊超常发挥，李淳帮忙的结果了。
可如今王磊临到试演却忽然开窍，这就好似发动机的功率上限被突然提高，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既然王磊已经明白该怎么演，伍伦当然也希望李晓白可以动起来，让这个剧组的发动机正式提速。
李晓白的线本就比王磊简单，人物也更加单一，实现起来基本没有什么难度。
最关键是李晓白要克服自己心理那一关。
他鼓励道：“晓白，你只要按照平日的想法去演就好。不过要动起来。”
“动起来？”李晓白苦着脸，这就是她最害怕的地方：“就这么点时间，我怎么可能设计好动作！”
不是所有的动作都是演戏，只有符合情节的动作才是。
比如两人亲热的戏，其中一个演员忽然去抓屁股，那肯定会让观众瞬间出戏。
对于演员来说，动作既要自己设计，也是在彩排中一点点商讨出的。
尤其是李晓白这样科班出身的演员，动作本就是一根最重要的拐杖。
现在你让她换一根拐杖，一时半会她去哪儿再找一根合手的？
开场铃声已经响起，伍伦知道此时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
不过这正是试演的目的之一。
距离正式公演还有十多天，李晓白未来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去琢磨这件事。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消除李晓白的紧张，让试演顺利进行。
“你不要急，这不过是试演。这也是一种彩排，对公演的彩排。”虽然时间紧迫，伍伦说话还是很平稳，他希望通过这种语调让李晓白安静下来。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两点。”
伍伦让李晓白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伸出的两根手指上：
“第一，相信你平时的表演，你的实力。你平时演得很好，你只要按照那个方式演，绝对没有问题。”
他缓缓放下一根手指，继续说道：
“第二，相信你的同伴，他们都是专业演员，会带着你演。就像王磊之前做得那样。”
说到这，他看向其余三人：“对不对？”
宋霞握住李晓白的手：
“晓白，话剧不像电视剧可以重拍，所以随机应变十分重要。人物是死的，动作却是活的。你只要抓住人物，你肯定会演得很好。”
这种大道理，李晓白在大学的时候就明白。
明白是明白，可一想到下边坐着的不是同学、老师，而是媒体记者、娱乐圈的各色人物、以及陌生的观众，李晓白的心就不断发慌。
这要是演错了，连重来的机会都没有！
“我，我知道了。”她结巴道，眼神只有仍有惊慌。
“导演，李老师已经上台。”工作人员匆匆跑来却不敢催促，委婉道。
接下来便是马修变回十七岁的自己，鲁达现在就需要过去准备。
“快点去吧。”伍伦挥挥手示意鲁达跟工作人员走。
这一场过后，新的“马修”就要和“小麦”正式碰面。
李晓白即将再次登场，但她如今的样子······
伍伦还想再说什么，王磊忽然站了出来。
“导演，我和李晓白最熟，还是让我们两个在这儿单独聊聊。你们说得越多，她压力也就越大。”
第一百零一章 成长的动力
王磊也知道时间紧迫。
他赶走剩余两人，整理一下思绪，没有提演戏的事情，而是问道：“这个黄金周你日程怎么安排？”
“黄金周？”李晓白不知道王磊这个时候，为何会问这个。顺着他的思路回答道，“除了要拍两组写真，还有去录制一期综艺，基本就没事了。”
她如今的工作重心就是这出话剧，所以周亚男也没有为她安排什么繁重工作。
“黄金周过后，我也要开始忙起来。等拍完那部电视电影，就要去南方了。”王磊感慨道。
李晓白皱起眉头，问道：“磊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南方发展，你会同意吗？”王磊忽然问道。
“就我们。租个房子，然后一起试镜，拍戏。闲暇的时候，去西湖边逛逛断桥，去茅山拜拜老君，去周庄瞧瞧古人。你说怎么样？”
“王磊，你在说什么呢！”李晓白脸好似一瞬间入了秋，红得娇艳。
“你，你······我，我有家人，有朋友，有事业！还有，还有，还有许多东西都在京城，我怎么可能跟你走！再说，你，你······”
李晓白眼睛四处乱瞟，说话结结巴巴，两只如葱般手更是要搅成一股麻花。
她从没想过王磊还能说出这种情话。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王磊一把抓住李晓白的肩膀，将其身体扳正，眼睛直勾勾盯着李晓白慌乱的双眸。
他要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话直接印入李晓白的脑海中。
“这就是小麦！”
“她看似叛逆，可以为了追求爱情奋不顾身。但她和她父亲一样，对于家庭也是十分重视。”
王磊细细解说自己对于人物的理解。
“她追逐爱情的本质是：她对于家的一种追逐。她渴望一个温馨的家。”
“在生理课上，她是第一个对马修关于孩子言论有所触动的女孩。会因为一直拒绝她男友的非分之想，最终被男友抛弃。当年轻的马修屡次对她照顾时，她爱上这个人，也是因为她从马修身上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父爱。”
“这就是小麦。她个性独立，对朋友和善，有着一颗渴望家庭的心。她那颗心和你是相似的。所以你不用多想，只要做好自己。”
王磊慢慢松开放在李晓白肩膀的手，声音也逐渐放缓、变轻。
他现在只能将自己的思路分享出来，期望将李晓白引上正途。
“她的心和我是相似的？”李晓白神情中充满迷惑。
“没错，她和你是相似的，所以伍导演才会挑你作为这个角色。”
当然从这个角色是后加这点来看，最有可能是伍伦根据李晓白量身定做出这个角色。
“你现在要做得就是走上台，去表演自己。和台下观众一起，投入到我们共同创造的这美梦之中。”
王磊侧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去吧，我的姐姐。”
“时机已到。”
······
伍伦对这场话剧如今的状态十分满意。
也不知道王磊对李晓白说了什么，但打破心理枷锁的李晓白在舞台上突然变得活泼起来。
虽然有些动作还需要未来加以打磨，但那种自由奔放挥洒演技的感觉，已经完全是伍伦脑海中小麦应该有的样子。
而鲁达似乎也被两人的状态所刺激，他的眼中闪烁着伍伦十分熟悉的激情。
那是全身心投入一项事业后，生命彻底被点燃的火焰。
这股火，他在自己的眼中，在昔日李淳的眼中都曾看到过。
在这样三人的感染之下，整个剧组和台下的观众似乎已经融为一体。
台上人笑，台下便跟着笑；台上人哭，台下人便跟着哭。
这一刻，在这偌大的剧场里，一种神秘的纽带将剧场中所有人连接成一种节拍，踩在相同的鼓点之上。
演员的喜怒哀乐已经彻底成为观众的喜怒哀乐。
“这就是舞台剧的魅力。”
已经完全卸掉妆的李淳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伍伦身后。
他望着台上还在忘情表演的年轻人们，感慨道：“这是拍十部电视剧，十部电影都无法体会到的。”
也许电视剧，电影也可以让观众忘情地欢笑和哭泣，但却无法这么及时。
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都能清晰感受到观众的反应。
这是一种压力，但当成功调动观众后，又会化成一种莫大的成就感。
只有在这个舞台上，你才能清楚意识到你的表演是否成功。
伍伦向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小声道：“你真的找到一个好女婿。”
王磊的成长，伍伦看在眼里。
他还拿不准这个人是不是一个演技天才，但他那颗为了成功不怕牺牲的心还是让伍伦印象深刻。
这个圈子不缺天才，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说一遍就改。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舒适区。
既然已经取得一点成功，为什么还要跳出来？
只要在现有的道路上改进，难道就不能通向成功？
这点伍伦曾经也这么想，直到一场惨烈的失败把他彻底打醒：
在娱乐圈如果你不能及时改变自己，那么现实会直接将你淘汰。
“你真的没想过放他一马？”
伍伦作为漫天星铁三角的一环，对于这几人的内情十分熟悉。
“放他一马？嘿嘿。”李淳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笑意，“你觉得他为什么成长这么快？”
伍伦的神情，陡然之间变得怪异莫名，他侧过头，仿佛看到一位怪物：“你······”
“从来没有和平交接的权杖。要么拿走我的权杖，要么彻底滚蛋！”
李淳的目光没有离开自己这位意外出现的女婿，他还在仔细观察自己这位女婿的演技：
“我女儿要继承的可是漫天星！这份基业怎么可能交给一个不合格的人？”
伍伦也不知道该对身边这位内心已经疯狂的人说什么，他叹气道：“其实他还是离开你们比较好。”
“那也得等他帮完我的忙再说。”李淳淡淡道。“如果到时候他们夫妻感情破裂，我绝对放他离开。”
“······如果他到时候成长到你希望的地步呢？”伍伦沉默一会，忽然问道。
他心里隐隐有着答案，却还是不敢相信。
“那我会想办法维持他们两人的婚姻。”
李淳也猜到伍伦心中所想，他咧开嘴笑道：
“你以为婚姻是可以说结就结，说就分的玩意吗？”
第一百零二章 恭喜
16:00，绿洲剧团。
话剧已经结束，观众陆陆续续开始退场。
“蔡导演，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后台？”陈万贤发出自己的邀请。
蔡大宝知道如果自己出现意味什么，摇头拒绝道：“不了，还是晚宴见吧。”
陈万贤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此时不能太急，笑道：“那就晚宴见。”
后台的化妆室。
在试演圆满结束后，王磊便陷入一种心满意足的懒散和激动交杂之中。
他躺在化妆椅上，身体有一种脱力感。
王磊的大脑异常兴奋，脑中还是不断回忆演出时的场景，观众的喝彩，那如雷鸣般的掌声似乎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可他的身体却是懒洋洋，就连侧头的力气都欠奉。
鲁达和宋霞经验丰富，对王磊状态十分熟悉，鲁达笑着问道：“演话剧是不是很有意思？”
王磊略微抬眼，透过化妆镜看向鲁达，轻轻应了一声：“嗯。”
这和他在大学时候演的那些学生话剧完全不一样。
这种结束后的酣畅淋漓让他分外迷醉。
“王磊，恭喜，恭喜！”剧团负责后勤的朱经理不知何时出现。
他笑容满面，拦住要起身的王磊：“才演过戏，累了吧。”
“不过你演得可真好。能和李老师对戏，不落下风。好！”朱经理伸出大拇指，夸奖道。
朱经理说话的功夫，其他几位工作人员推着一辆小推车也跟着走进化妆间。
他们也是笑容满面，将车上的这些花篮，鲜花分别送到各自演员手中。
“朱经理，我看演得好不好，你是不知道。可谁让你赚得多，你是一眼就能分清。”宋霞知道这也是剧团故意为之的手段，调侃道。
当着众人面将礼物送过来，这不仅是为了让演员有面子，更是让演员互相比面子。
“嘿嘿，都一样，都一样。”
朱经理笑眯眯应付道，从口袋中掏出几张礼物清单。
“几位今日都是大出风头。这儿地方小，所以几位的礼物我便摆到走廊上了。”他将礼物清单分别递给几人。
笑眯眯拍着王磊的肩膀，朱经理道：“恭喜，恭喜。这次你可真是扬名喽。”
王磊不解其意，打开那份礼物清单扫一眼，立刻抬起头，将礼物清单合上。
他望望镜中的自己，又望望朱经理，有些不可思议：“这是我的？”
朱经理笑道：“当然。”
“可，可这些人我都不认识啊。”王磊还是不明白原因。
他刚刚匆匆扫过去，其中不乏如雷贯耳的名字。
你要说一出戏就让这些人成为自己的粉丝，王磊可不信。
“这个嘛，”朱经理有些为难，“这个，我想你还是问问陈老板。不过还是提前恭喜了。你的花篮都放在左侧，若是有什么问题，你便找小赵。”
小赵自然是指负责化妆间的赵程。
他的工作已经完成，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和几位主演告别后，便踏着八字步离去。
李晓白好奇看向王磊：“很多吗？”
王磊抓抓脑袋：“我也不知道，反正对我来说可真多。”
李晓白一把将桌上的礼物清单抄起，打开拉到下边的金额，尖叫道：“三万！？凭什么这么多？”
这个金额让整个化妆间纷纷将目光投向王磊。
就连鲁达和宋霞也是一脸愕然地看向王磊。
三万这个金额虽然大，但对于演员来说却不是一个天文数字。
可这个数字背后所代表的东西，这才让宋霞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是试演，基本不会有什么观众粉丝打赏。
所以这些花篮其实都是台下那些嘉宾送过来的。
这些人当然不会像粉丝那样大手笔一送十几篮。
就是李淳这样顶级的人物，他们也只会送上一篮。
因为他们的名字就是最大的捧场，送花篮不过是为了表达一种心意。
“帝国电视台制片主任赵忠。”
“佳和制片经理向台生。”
“唐氏影业唐启封。”
“导演木梓兰，导演张召重，联华娱乐墨瞿······磊子，你发啦！”
李晓白读了一会这上边的名字，终于读不下去。
她将礼物清单合上，抬起脚就往外边走：“不行！我得去看看。”
宋霞倒是淡定许多，笑着对王磊道：“难怪朱经理说恭喜。王磊，这大半的嘉宾都给你送礼了，恭喜呀。”
在经过刚刚的震惊后，其他演员还是没有说话，他们紧咬着嘴唇，等待李晓白归来。
没一会，李晓白带着恍在梦中的神情出现在门口。
“是真的。”
朱经理自然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作假。
这短短三个字好似石头投入平静水面，原本还能维持表面平静的化妆间瞬间呱噪起来。
此起彼伏的恭喜声从各个方面传来。
“恭喜，恭喜，王磊。”
“王磊。苦心人天不负，恭喜！恭喜！”
“真有这么多嘉宾送礼？恭喜！”
无论之前他们心中所想是何，此时这些都已经化作过眼烟云。
能让这么多大人物记下名字，加上王磊今天出色的表现，这些所预示的未来已经足够让他们将心中的想法彻底抛弃。
王磊隐隐之间似乎明白朱经理的恭喜是何意。
这些人之前的客气眨眼间就被热情替代，王磊也第一次尝到娱乐圈奉高踩低的好处。
他一脸笑意得回应大家的恭喜。想到陈万贤说自己只要安心演戏就好。
如今一看，可不是这样。
这些恭喜反倒让李晓白清醒过来。她坐回原位将自己的礼单扔到一旁，继续看着王磊的礼单，美滋滋的笑着。
“我倒是没想到除了任天，钱老师也给你送花篮了。”她看到一个名字，不爽地拍拍桌子，“明明都是学生，凭什么送你顶级花篮，送我就是普通花篮。当年她那么喜欢我。”
王磊想到当时钱老师说，自己会根据表现送礼物，讪讪一笑：“我和任天去校园玩，正好就碰到钱老师了。”
“你也不给我求一个。”李晓白果然误会，嘟起嘴。“也不提醒她，这儿还有她最喜欢的学生！”
“嘿嘿。”王磊笑而不语。
李晓白继续扫着这三十个名字，忽然质疑道：“怎么胡莹雪也给你送花篮了？”
“胡莹雪？”王磊想到那天的场景，冷淡道：“当时和天哥出去玩，碰到了。她是我下一部电影的搭档，所以非要送。”
“那这位雷蒋礼又是谁？”
第一百零二章 晚宴前
雷蒋礼。如果刚刚没有提到胡莹雪，王磊可能还真的想不起来。
想到当日雷蒋礼的态度，他的声音愈发冷淡：“这位是胡莹雪的朋友，也是那天见到的。”
李晓白没注意到王磊声音中的不爽，点头道：“原来是个公子哥。”
她又翻了翻，忽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
“小红也送花篮来了。”李晓白嘴角的美滋滋没了踪影，重新皱起眉，“她不是去东海拍戏了吗？今儿这么好的日子，非要跑回来败兴。”
孙骁红便是一直和李晓白不对付的女生，也是王磊“前”女友。大学毕业前，她在南方接了一部戏，就连毕业典礼也是匆匆赶来，又连夜赶回。
“她回京城了？”王磊和孙晓红的关系也十分好，甚至为此还背上交际花的骂名。许久没见这位旧友，乍听到这个名字，王磊分外想念。
尤其如今他初偿成功滋味，心中的喜悦更想和昔日这些朋友分享。
“说起来我马上也要去南方拍戏，黄金周约她出来探探底。”王磊笑道。
李晓白知道王磊故意逗自己，白了他一眼：“反正我不去。还给你！”
孙骁红的出现让她再也没心思去瞅瞅这张名单。
她轻轻按按自己的脸蛋，又仔细瞧了瞧镜中的自己，站起来道：
“我回趟酒店。”
晚宴是八点开始。她打算趁这段时间抓紧做个保养。免得压不住自己这位宿敌。
走进来的陈万贤笑着和离去的李晓白打声招呼，满面红光大踏步走进化妆间。
他刚刚去找朱经理了解过打赏的情况，此时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小霞，半年没见，你倒是越发光彩照人了。”陈万贤笑着和宋霞打声招呼，坐到李晓白空下的座位上，拿起礼单随意翻了翻，随口点评道：“不错，不错。”
这些人固然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但一下能来这么多人，还是超过陈万贤的预料。
能有如今这场面，和王磊本人在台上的精彩表演是分不开的。
王磊脸上的妆已经卸完。
他望向陈万贤，想到刚刚这儿那此起彼伏的恭喜，心中感慨万千。
两年下来，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从苦海之中挣扎出一点，远处似乎真的有了那么一丝光芒。
“走吧，你礼服我已经取来。”陈万贤却知道这不过是一道开胃菜，“接下来，你要加把劲，还有出戏等你演呢。”
回到酒店，秦奋还没有回来。
陈万贤从提着的纸包中拿出一个包装朴素的盒子。
他摩挲那光洁的表面，目光之中满是感慨：“李靖大师的退休之作啊。穿穿看。”
王磊接过衣盒，平整放在床上，恭恭敬敬打开，取出里边的衣服换上。
这套礼服是依托王磊的身形所做，自然分外合身，陈万贤让他穿上只是为了预防万一而已。
确认没有占线或者露出什么不该露出的地方后，他让王磊脱下这套复古黑色真丝礼服，重新包装好。
“现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陈万贤心知王磊对什么最看重：“蔡导演那儿已经松口了。他将会在五月底举行一场小规模试镜，你也有份参加。”
五月底？王磊皱起眉头：“我那个时候再拍电视电影吧。”
“我会帮你协调的。”这种事圈内很常见，所以陈万贤没有在乎：“接下来就看你了，事情顺利的话，你六月初杀青，六月中我们就能直接进组拍摄。”
王磊心中规划一下。五月是两个活：话剧公演，电影拍摄。还有一个试镜。六月起是电视剧拍摄，三个月。
“这一下，我到九月前日程都满了？”王磊有些不可思议。自从和陈万贤签约，短短一个月的功夫，他一下从日程都没有的小透明变成大忙人。
这种人生转变之快，实在让他颇有沧海桑田之感。
陈万贤却不懂王磊为何这般不可思议，这种忙碌对艺人来说属实司空见惯。
“这怎么能叫满呢？你还有五到十天的空窗期，我还在想办法填上呢！”
王磊现在还不懂陈万贤说得代表什么，他满不在乎道：“行，你安排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忙到现在，他确实饿了。
虽是晚上还有晚宴，但如今心情高兴，他实在想请和陈万贤吃点东西，既是庆祝也是感谢。
陈万贤摇头道：“我还有事，你也别吃东西，水也少喝，免得到时候要上厕所。”
“我带了一些糖和巧克力放在那个纸包里。临晚宴前记得吃点，免得饿难受。口袋里记得也装两颗糖果，别带巧克力，到时候沾牙上不好看。晚宴饿了的话，偷偷吃一点糖果。”
晚宴虽然有个宴字，但参加过多次的陈万贤知道，那里边大部分食物都不过是摆设。
穿着礼服的人，怎么可能敢吃菜。
不怕礼服沾上酱汁？不怕嘴边、牙上有食物残渣？
所以晚宴真正受欢迎的还是酒水和切好的水果。
但这些东西不能多碰，毕竟上厕所时不方便。
尤其是年轻女星，参加晚宴是真的遭罪。
年轻的女星为了争奇斗艳，礼服往往强调身体曲线，衣衫比较单薄。
这个天还好，晚上虽然还有些冷，但总体只是有凉意。
要是冬天，那可真的是美丽“冻人”。
为了穿出效果，这些女性们不仅要忍受这种“冻人”，更要饿着肚子。
而且因为口红的缘故，酒水也要少喝。
公开宴会的两小时，还因为要时刻担心其他事情，和人周旋，精神也饱受折磨。
比如出现走光，打嗝，肚子咕咕叫等等破坏形象的事情······那真的会成为许多女星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科普关于晚宴的一些常识后，陈万贤笑道：“还好你不是女性。不过记得要是碰到这样情况，表现自然些，要有绅士风度。”
······
19：50。
一身西装革履的陈万贤准时出现在王磊房间。
秦奋已经在经纪人的帮助下，收拾好行头。
见到陈万贤到来，那经纪人匆匆和陈万贤问个好，赶忙带着秦奋离去。
漫天星上层对陈万贤的态度如今还不明朗，但总体倾向已经很明显。
这位经纪人能混到现在地步，自然是个谨慎人。
陈万贤见王磊已经穿好礼服，拍掌打气道：“准备好了吗？”
王磊眨眨眼，他不知道陈万贤为何这么兴奋，迟疑道：“准备，好了？”
“那么我们就要登场了。嘿嘿，王磊，好好享受你作为普通人的最后一刻吧。”
陈万贤挺起胸膛，和王磊并肩站在化妆镜前。
“从明天开始，你可就不再是无名小卒了！”
镜子中的他意气风发，站在他身边的少年器宇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