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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血红     偷天txt下载     偷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盗血

    ‘杀蛮’声响起时,勿乞正陷入了惊喜若狂的状态。

    方才杀那数十个鸟蛮野人,勿乞右手芒刺刺入他们身体,左手则是习惯性的在他们身上一按。

    偷天换日门秘传功法,也就是《盗得经》中入门的粗浅手段大缠丝手和小摘星掌配合使用,加上手臂中先天真水灵罡形成的无形漩涡力量,一掌按在这些野人身上,就有肉眼无法看到的一丝血气喷薄而出。勿乞只觉掌心一热,一股让他浑身精力骤然一振的血气骤然涌入体内。

    被上官野门人打伤,又在太虚大挪移阵中被碾压受到暗伤的身体,好似久旱突逢甘霖的禾苗,贪婪的将这一丝热气吸收干净。勿乞原本有点酥软乏力的身体骤然恢复了不少,浑身力气也提升了一截。

    《盗得经》,《盗得经》!取天地万物补自身不足,不告而取,是为盗也!

    以七玄盗天脉为基础,同修阴、阳、金、木、水、火、土七项功法,就能包容诸天,盗遍天下之物。所谓的七玄盗天脉,就是正常的手臂经脉之外,对应阴阳金木水火土七元的七条额外的经脉。

    勿乞身怀七玄盗天脉,这才是他得到盗得经传承的原因。

    如今他借偷天换日门掌门令牌蕴含的一缕先天真水气息,修炼了《水源篇》,练成了先天真水灵罡,就能盗取天下一切根基于水源气息的灵气。人体组织包容大量的水,人的血液主要成分也是水,人体内绝大部分的精气神,都蕴藏于血液之中。

    所以他以大缠丝手按在鸟蛮野人身上,掌心漩涡劲道就吸附、提纯了一部分野人身上的血气精髓。再用小摘星手一摘一引,这一部分血气精髓就自然而然的进了他体内。

    这点血气精髓源于野人体内的血液,根基就在于水,故而被先天真水灵罡轻轻松松的消化,没有丝毫阻碍的化入了勿乞的身体,成为他精气神的一部分。

    因为勿乞功力修为不高,盗来的这一点血气精髓只是一个正常人全身血气的千分之一。但是连杀数十人,这盗来的血气就相当于一个鸟蛮野人十分之一的血气。这片山岭天地灵气极其充沛,寻常一个野人的血气也比地球上的人强盛近十倍,勿乞盗取的血气总数,大概就和他自身所有的相当。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勿乞自身的气血强度就骤然提升一倍!

    浑身暖洋洋的,一股庞大的精气在体内不断运转,勿乞体内残留的一点暗伤很快痊愈。盗来的血气精髓慢慢的沉淀在勿乞的血脉筋骨中,逐渐化为勿乞自身所有。

    也就是这一小会的功夫,勿乞自身的血气根基就提升了一倍,他的血液携带灵气、养分,以及血液再生的能力都提升了一倍左右。勿乞白皙的皮肤都隐隐泛出了一丝血色,浑身血液奔涌,体内似乎有一股极强的力量不吐不快,只想和人浴血厮杀一番。

    深吸了一口气,勿乞脑海中电火石光般闪过了一段《盗得经》的修炼诀窍。以他如今的身体底子,他虽然身怀七玄盗天脉,但是除开双臂,他身体主要部分的资质并不是上佳之选。一次提升一倍的血气根基,已经是他的极限。必须等他的身体彻底消化沉淀了这一股外来的精血后,他才能再次使用盗得经。

    取天地万物之有余,补自身之不足。若是补得太过了,结果撑死了自己,这就是贪心不足的下场。

    左手紧紧握拳,唯恐自己再次使出大缠丝手和小摘星掌,勿乞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紧握芒刺,面红如血的长啸一声,朝那些已经乱了阵脚的鸟蛮野人冲杀了过去。

    芒刺如电光掠过长空,咝咝破风声不断响起,一个又一个鸟蛮野人倒地,七窍喷血,身体缩小成了婴孩大小。漆黑的污血喷在地上,满地都是腐烂的恶臭。

    先天真水灵罡用上双目,勿乞双眼再次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光。

    目光所过之处,鸟蛮野人体内的血液流动一览无遗,所有鸟蛮野人的体表,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光。血光强盛的地方,就是这些鸟蛮野人肉体最强大的地方,血光微弱的地方,自然是他们身体最弱小的地方。

    芒刺只需要对着他们身体血光最淡的地方轻轻一捅,这里就是这些鸟蛮野人最薄弱的弱点。

    眨眼间又有数十个鸟蛮野人倒在勿乞的芒刺下,空中飞扑而下的大鹰发出尖锐的啸声,三头大鹰猛扑向了这边,六只鹰爪凌空划下,同时抓向了勿乞的天灵盖。

    长笑一声,勿乞左手一吐,一道柔韧的漩涡状力道拍出,六只鹰爪在漩涡中一转,突然莫名其妙的扣在了一起。三头大鹰发出急促的哀嚎声,它们的爪子乱糟糟的抓成了一团,身体骤然失去了平衡,很是狼狈的扑腾着翅膀摔在了地上。

    芒刺一闪而过,勿乞毫不犹豫的用芒刺刺穿而来三头大鹰的脖子。

    蒙村的村人齐声欢呼,紧跟在勿乞身后的狗崽子乐滋滋的挥动大剑,将三头大鹰的脑袋给砍了下来。其他的村人则是一拥而上,打得残余的鸟蛮野人四处奔逃,彻底失去了抵抗力。

    鸟蛮野人再也无心作战,他们不断发出尖锐的啼声,只求空中的大鹰能赶快飞下来救他们离开。

    ‘杀蛮’声骤然间响起,那一队游侠猎蛮人已经排着整齐的队伍,用那杀伤力惊人的劲弩封死了野人们的退路。蒙村人和猎蛮人前后包抄,打得那些野人渐渐地乱了阵脚。

    蒙村的地势对野人们极其不利,前有大河,后方是不可能穿行的大山。一旦唯一的一条通道被人占领,野人们除非杀光这些猎蛮人和蒙村的村人,否则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蒙村的村人也就罢了,除开两个族老的实力超出众人一截,其他村人的实力和野人们也不过是相差仿佛。但是那些猎蛮人,他们可是职业的游侠,是半军事化的武装队伍,他们的实力,可比寻常人强了太多。

    站在吊桥的桥头,除了一队二十余人精悍汉子手持强弩封死了吊桥,其他的猎蛮人已经丢下强弩,手持大刀长剑加入了战团,配合蒙村人围歼那些惊慌失措大叫大嚷的野人。

    尤其是带队的那个大汉,手持一柄长有八尺的泼风九环大砍刀,刀光如匹练一样乱飞乱洒,偶尔他大喝一声,刀尖上骤然吐出一道三寸多长的刀罡。所过之处,野人们刀断体折,居然没有一个野人能正面抵挡他一刀。

    其他的那些猎蛮人也是个个骁勇,他们无论是身上的皮甲还是手上的兵器,都比蒙村人和野人们使用的器具优良了数等,防御力和杀伤力都煞是惊人。这些人都有一身不弱的内功修为,比蒙村最强的那些壮汉还要强了数等,那些野人在他们面前,刀下居然无一合之将。

    区区近百人的猎蛮人队伍,居然就扭转了整个战局。蒙村人放声欢呼,和猎蛮人一起围住了野人们放手砍杀,眨眼间就将大半野人砍死当场。

    空中的大鹰们悲戚的尖叫着,它们顽强的一次次的扑向地面想要救助那些鸟蛮野人。但是猎蛮人手上的强弩对它们实在是威胁太大,数十头大鹰被弩箭命中,重重的摔下地面,它们哪里还敢飞向地面?

    勿乞看得兴起,紧握着芒刺正要加入战团,彻底绞杀这一群野人。猛不丁的他浑身血气骤然一涨,他的面孔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勿乞一惊,急忙丢下芒刺,盘膝坐在地上运功调息。

    他骤然间盗取了相当于自身精血总和的血气精髓,若是一门心思的闷头睡大觉,睡上两三日,这血气精髓也就彻底沉淀了下来。可是他却是在战斗中吸取的血气精髓,一边吸取,一边还全力厮杀,人的血气本来就是一旦运动就越发的澎湃鼓胀,此刻他体内血液奔涌,血管都快被涨破了。

    默运盗得经内秘法,勿乞搬运周身血气,缓缓融入自身骨髓和筋膜,足足花了一刻钟功夫,终于将这一股血气精髓真正彻底的化为己有。

    此时若是能敲开勿乞的骨头查看他的骨髓,就能发现他的骨髓变得格外的粗壮致密,和寻常人大有不同。而且骨髓的活力极强,新生的血液色泽格外艳红,蕴藏了非常强大的生命力。

    脸上的血色渐渐消散,勿乞深吸了一口气,伴随着胸腔内一声沉闷犹如牛吼的呼气声,两条炽热的白色气流缓缓的从他鼻孔里吐出,一直射出了一丈多远。

    周身血液欢畅的流动着,体内似乎蕴藏了一股极强的力量,举手投足之间,都比平日轻松了不少。

    尤其似乎是得到了足量血液精华的滋养,勿乞此刻只觉眼聪目明,大脑的思维都敏锐了许多。

    血气是人身精气神的根本,血气壮大了,人的精气神才会逐渐壮大。勿乞今日从哪些鸟蛮野人身上得到的好处,换了那些正统的练气士、修炼者,怕是要数十年的苦功修炼,才能将自身血气提升到这个程度。

    “天地之道,他人有余而我自身不足,取他人之有余而补自身!”

    勿乞突然对这盗得经凭空多了一份领悟。

    只可惜偷天换日门的令牌是一块先天水灵石铸成,勿乞只希望他能有那个好运气,早一天找到先天级的金、木、火、土四种属性的先天灵物,能让他将其他的四大源篇也能一并修炼成功。至于阴阳二元的灵石么,勿乞反而没抱太大的指望,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至宝。

    盗得经啊盗得经,好处多多,这修炼的前提条件,却也让人头疼至极。

    勿乞正在这里发呆呢,那边两个野人的人头飞起,手持泼风九环大砍刀的猎蛮人首领,已经冲到了面前。

    勿乞目光微凝,他急忙站起身,朝那汉子抱拳行礼。

    “这位兄台,小子勿乞有礼了!”

    呼哧呼哧喘息了几声,那大汉大量了一下勿乞,突然咧嘴一笑。

    “大家都是江湖兄弟,好说,好说!”

第十一章 夜骑

    夜色迷茫,蒙村内,哭声震天。

    白日一战,来犯野人近两千人尽数毙命,三个蛮人部落起码损失了一半的青壮。可是蒙村的损失也极其惨重,虽然有凑巧赶来蒙村做补给的猎蛮人相助,依旧有七百多村人被杀,其中男女各半。

    几乎蒙村的每一户人家,都有人被野人杀死。家家带孝,户户悲泣,今夜的蒙村,让人浑身发冷。

    勿乞盘坐在一株大树斜斜的探到河面上的枝桠上,双手抱胸,望着不远处的吊桥。几个猎蛮人汉子正手持大斧,在叮叮咚咚的剁着木头,帮蒙村人修补被炸毁的箭塔和吊桥的吊索。他们干得很起劲,效率也很高,白日里被炸毁的那座箭塔,已经修得七七八八了。

    蒙村是这方圆数千里的小蒙山中,进出山林的人唯一的补给点。无论是到小蒙山采药、狩猎,或者像是这一队职业的猎蛮人那样,专门找山中的蛮子野人晦气的队伍,进山、出山的时候,都会在蒙村休息,补充各种补给品。

    所以蒙村和那些采药人、猎人、猎蛮人的关系极好,和那些蛮子野人的关系则是差到了极点。

    平日里,蒙村一年总要被那些野人骚扰数次,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三个蛮人部落联手对蒙村发动了攻击。尤其是那鸟蛮人,他们的部落距离蒙村足足有七八百里地,谁也不知道他们发了什么疯,要跑这么远来和蒙村为难。

    总之,这次蒙村的损失太大了。就连狗崽子的父亲,将勿乞从山林中带回蒙村的那条壮汉,也死在了那野人首领发出的诡异火球中。

    轻叹了一口气,勿乞抬头望着璀璨的星空,喃喃自语道:“活着,可不容易。可是,总得努力活下去!”

    远处传来了‘嘿嘿’的怪笑声,猎蛮人的首领,手持泼风九环大砍刀的张虎拎着一个酒囊,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他将足足有两个牛头大小的酒囊朝勿乞丢了过来,咧嘴笑道:“勿乞兄弟说得是,人活一世,难哪!可是一伙大老爷们,总得活下去吧?”

    一把接住酒囊,勿乞皱着眉头灌了两口烈酒。

    辛辣、刺鼻,酒的度数很高,但是口味却是差到了极点。酒里面还混合了不知名的草药药汁,有活血、驱寒、驱除微量毒素的功效,却让酒的味道更像是毒药一般。

    直着脖子吞了两口酒,勿乞随手将酒囊丢回给了站在树下的张虎。他苦笑问道:“张虎大哥,你们从哪里来?”

    抓起酒囊‘咕噜噜’灌了一通,张虎惬意的打了个酒嗝,心满意足的说道:“刚从山里出来,准备回小蒙城去逍遥快活一阵。兄弟们在山里辛苦了大半年,这次收获还不错。”

    叹了一口气,张虎望着远处灯火飘摇的蒙村,苦笑道:“只是蒙村这次,嘿。”

    勿乞没吭声,只是抱着双臂,静静的听张虎的自言自语。

    “不过,还好,狗崽子他们这些年轻的娃娃也快成年了。蒙村还不至于一次的衰败下去。唉,早几年我们就曾经向城守上书,要城守派一支城卫军驻扎在蒙村,城守死活不答应啊!”

    勿乞低着头,迅速的剖析着来自张虎言语中的各种情报信息。

    远处突然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勿乞坐在高处,正好看到有一个村子里的女子,正拉着一个猎蛮人壮汉偷偷摸摸的从村子里出来,到了村边的一处荒草丛中。不多会,那一片荒草就很有韵律的动摇起来。

    张虎压低了声音笑了起来。

    “勿乞兄弟,我们声音小点,可别惊扰了他们。”

    勿乞望着那一片草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刚才那女子,他白天的时候见过。她的夫婿在白天的厮杀中毙命,家里就留下了一个独生幼女。如今半夜溜出来,和猎蛮人媾和,怕是在‘借种’。

    这些猎蛮人都是精壮的好汉子,身手都比村里的人强大得多。在他们身上借种,如果能生下一个男孩,还能撑起门户,延续这一家的香火。山林之人以强者为尊,从猎蛮人这里借种,总好过从村子里找目标。

    点了点头,勿乞悄无声息的从树杈上溜下了地面,凑到了张虎身边,靠着树干坐在了地上。

    “张虎大哥,我跟随师尊学艺十年,如今首次出外行走就遭逢意外。不知如今那山林外的世界,却是变得怎么样了?”

    张口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来历身份,勿乞开始打探山林外的信息。蒙村,他是不准备留下去的,这里的天地太小,对勿乞并没有任何益处。

    盗得经内的功法,取天地之有余补自身之不足。蒙村这点地方,能有多少好处给勿乞?把蒙村的男女老少的内衣裤都给取光了,也不能给勿乞半点好处。只有走出这片山林,去到外面的世界,才有更多的机会,才有让勿乞变强的机缘。

    只不过,山林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模样?蒙村的人很少出山,偶尔出去,也只是在小蒙城打个转就回来,他们那里并没有勿乞急需的各种信息。

    仰面灌了两口烈酒,张虎吧嗒了一下嘴巴。

    “还能是什么样子?各诸侯的宗主大燕朝还是不理下面的事情,各诸侯国你打我,我打你,打得不亦乐乎。诸侯国的各大世家豪门你坑我,我坑你,坑得死去活来。家族里的公子们你害我,我害你,相互害得鸡飞狗跳!”

    不屑的歪了歪嘴,张虎冷哼道:“不过,小蒙城地处偏僻,一口安稳饭,还是有的!”

    用力拍了拍勿乞的肩膀,张虎轻叹道:“勿乞兄弟,听大哥一声劝告,这山外,和山内,完全不是一回事。当年大哥也是心比天高,一心一意博一个富贵前途,辛苦二十年,好容易有了点成就,结果在三年前被逼逃到小蒙城鬼混过日子。”

    勿乞望着张虎笑了:“好,听张虎大哥的,如果勿乞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就回来跟着大哥你猎蛮度日!”

    ‘啧啧’吧嗒了一下嘴,张虎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他认定了勿乞是那种刚刚出山的菜鸟,一心一意的想要展翅高飞,却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实力,是否能够在山外的那片天地里飞得起来。

    这种刚出道的菜鸟,当年张虎已经是看得多了。

    摇摇头,张虎有点犹豫的问道:“那就预祝兄弟你万事顺当。只不过,勿乞兄弟,今天白日里我看你杀了这么多鸟蛮,你的修为很不低哪?你和你师尊,还有你同门,怎么就被人给,啊?”

    勿乞双手重重的打在了地上。过了许久,他才沙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我也没看清到底是什么,我们正在行走,只见一道雷光,就晕了过去。”

    张虎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沉默了一阵,张虎才苦笑道:“那,是无妄之灾,只能说,兄弟你们运道太差,碰到了最不讲理的修炼之人。怕是你们惊扰了他,所以才被他施展手段杀死。”

    勿乞点了点头,没吭声。他抢过张虎的酒囊,一口气将半个酒囊的烈酒灌进了肚子里。

    张了张嘴,张虎想要劝说勿乞几句,却只是摇摇头,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眨眼间将酒囊中的烈酒喝得干干净净。勿乞有先天真水灵罡护身,烈酒进了肚子,就被灵罡分解成丝丝热气游走周身,一点都不觉得酒意上头。倒是张虎有了七八分酒劲,他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突然‘嗤嗤’的干笑了起来。

    “三年前,我张虎还是一个将军,后天巅峰的修为。也是无意中得罪了一个豪门供奉的修炼者,结果被逼丢弃了一切逃来小蒙城这种荒芜之地混日子。时也,命也,那些修炼者,他们怎么就这么强?”

    勿乞凝神倾听张虎的自怨自艾,力求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更有价值的资料。猛不丁的就听到河对面的山林中传来一阵密集的蹄声,一行火把组成的长蛇正冉冉朝这边行来。

    正在桥头修缮吊桥的猎蛮人发出急促的报警声,蒙村里立刻冲出来了大群面露悲愤的村人。

    不多时,就看到对岸突然出现了大队骑兵,他们清一色的黑衣黑甲,胯下坐骑似马非马、似鹿非鹿,遍体都带着金青二色的花纹,雄壮异常。这些坐骑不安分的原地蹦跶着蹄子,蹄子和地上山石相碰,溅起了大片的火星。

    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从河对岸传了过来。

    “蒙村族老何在?我等是小蒙城卫天字丙号营全属,奉命在蒙村驻扎!”

    喝得有点糊涂的张虎惊讶的叫了起来:“哎哟?那死抠门的城守,怎么舍得在蒙村驻扎城卫军了?他不是口口声声说赋税不足,承担不起这额外的军费开销么?”

    摇摇头,张虎皱眉道:“就算要在蒙村驻扎士卒,他们不能白天来么?小蒙城离这里也不过五百里地,迅奔骑可日行两千里,两个时辰就能赶到蒙村,何必连夜赶路?倒像是,唔!”

    勿乞低声问道:“像是怎么?张虎大哥?”

    张虎歪歪嘴,低声咕哝道:“倒像是有上官钦临,城守派兵出来做面子功夫的!”

    就在两人低声咕哝中,吊桥已经缓缓放下。

    小蒙城卫天字丙号营上下足足有五百精锐士卒,一个个都是身高八尺开外,牛高马大比那蒙村的村人更多了几分彪悍血勇之气。尤其他们身上的铠甲、军械,更是精良无比,让张虎都看得眼热。

    这么一队精锐军士策骑缓缓行入村子,蒙村的村人情不自禁的发出了欢呼声,将原本村子上笼罩的悲戚气氛也都冲淡了不少。

    有了这五百小蒙城的精锐城卫驻扎,再依仗蒙村的天然地利,除非是四千以上的蛮人舍命强攻,蒙村以后再无危险了。

    勿乞也不由得点了点头,有了这一队骑兵驻扎,他也可以安心离开蒙村。

    是时候真正进入这个世界了。

第十二章 旅人

    车辚辚,马萧萧。

    一碧如洗的青天,不见丝毫云彩。两只大鹰高悬虚空,它们似乎镶嵌在琥珀中的苍蝇,身形不见丝毫动弹。只是偶尔几声尖锐悠长的鹰啼,才明示它们依旧是活物。

    前几天刚刚下过雨,通往小蒙城的大道上积了足足一尺多厚的烂泥。这两日虽然天气放晴,烂泥却没有被晒干。车轮和马蹄陷入了半软不硬的泥浆,每前进一尺都要付出很大的力量。

    强烈的日光熏烤着泥浆,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奇异味道。各种腐烂的气息被晒得滚烫,好似在酒瓮中发酵的腐肉,粘稠的气息就好像要顺着人的毛孔钻进身体,说不出的难受。

    一行两百骑簇拥着七辆鎏金雕花的车驾,艰难的在泥路上缓慢行进。偶尔有几匹坐骑蹄子一滑向一旁趔趄几步,总是能引来背上骑士愤怒的指责和咒骂,甚至有脾气暴躁的骑士会狠狠的给坐下的坐骑抽上两鞭子。

    七辆车驾都极尽华贵,打头的六辆车驾都是四轮大马车,分别用四匹一水儿雪白的骏骑拖车。

    而最后面那辆最宽敞的大车,却没有车轮,整个车驾在离地三尺的高度悬浮着,由四匹通体黝黑的健壮犀牛拖拽着前行。四头犀牛尽是异种,黝黑的皮肤上点缀着青色的斑点,头上的三只弯角上星星点点的尽是银白色辉光,无比的雄壮灵奇。

    这辆离地悬浮而行的车辆中陈设华丽,简直就是一号宽敞的卧房。

    一张软榻,一条长案,两个书架,四个放在车厢角落里的青铜香炉,还有厚厚的地毯和各种精妙的陈设布置。虽然是旅途之中,却也能给人极致的奢华享受。、

    卢乘风披头散发的坐在长案后,勉强张开惺忪无神的双眼,呆滞的盯着面前那盏下品法宝小丙辰灵灯。拳头大小,用紫金铸成的灵灯造型犹如一头蛤蟆,微张的嘴里喷出一缕不过头发丝般细小的红色火焰,一小团黄豆大小的银髓,正漂浮在火焰中缓缓融化。

    这块银髓体积虽小,却是卢乘风耗费了三百斤白银,好容易才提炼出的白银精髓,内蕴一丝西方太白精金之气。因为白银品级和卢乘风修为的关系,提炼出的银髓蕴藏的太白金精之气很微弱,很稀薄,品级极差,但是毕竟是太白之气。

    下品法宝小丙辰灵灯,这是卢乘风耗尽了全部身家才得到的宝物,只要嵌入火属性的灵石,就能喷出一缕少阳真火。当然,如果修为足够,依靠自身真气,也能激发灵灯发出真火,只是卢乘风的修为显然还不到那个级别。

    依靠灵石激发的火焰威力不大,而且极其不稳定。这么一块白银精髓已经熔炼了七个时辰,却只融化了九成九,最后那一丝最要紧的蕴涵了太白精气的髓心,怎么也难以彻底熔炼。

    强瞪着双眼,卢乘风咬牙切齿的发了一阵狠,双手结了一个印诀,心一狠咬破了牙齿,一口精血喷向了灵灯。只听得‘呼呼’风声响起,灵灯上的火焰骤然大盛,从头发丝般细变成了火柴般粗细,漂浮在火焰中的银髓骤然全部融化,变成了一团半透明的银色液珠。

    卢乘风狂喜,他急忙抓起手边早就准备好的一根婴孩手臂粗细长短的三角形石柱,右手小心翼翼的抓起一根紫金铸造的镊子,对着那银色液珠就是一挑一提一拉一扯。

    一条极细的银线从液珠中拉出,亮晶晶的银线宛如虚影一样漂浮在空气中。

    卢乘风不敢怠慢,急忙拉扯着银线向石柱上早就刻绘好的纹路镶嵌进去。他手忙脚乱的忙活着,镊子不断的拉、扯、提、点,石柱上简简单单的三个金刀形符箓和连通了符箓的十二条符尾逐渐的被银光填满。

    因为熟练度的关系,银线在镶嵌过程中断了三次,让刻绘的符箓和符尾阵图有了少许的瑕疵。但是一切还算顺利,石柱上的符阵总算是完成,并没有变成废阵。

    将三颗绿豆大小的土属性灵石用银髓丝镶嵌在了金刀形符箓的核心部位,卢乘风丢下镊子,双手握着石柱喃喃念诵了几句咒语,慢慢的将真力注入石柱,引发了符箓中蕴含的神奇力量。

    用土属性下品‘勾沉石’雕成的石柱本来就蕴含强大的土属性力量,刻绘上金属性的符箓后,用土属性灵石激发符阵,就顺利的制成了一根用来布置‘太白金刀阵’的阵桩。

    太白金刀阵,是一座庚金属性的阵法。用土属性石柱为根基,用土生金的五行生克之理,引发银髓中的太白金精之气,化为金刀攻击敌人,这是低阶修炼者用来保护洞府和自身的入门阵法。

    以卢乘风后天巅峰的修为,能炼制成太白金刀阵,能凑齐炼制太白金刀阵的原材料,已经很不容易了。

    ‘咯咯’怪笑几声,卢乘风从身边最下品的储物囊中取出了两根一模一样的阵桩,望着手上三根闪耀着淡淡银光的阵桩,重重的仰天倒在了软榻上。

    “嘿,嘿,小蒙城典军。这种隔个两三年就被蛮人攻打一次的城池,基本上过个三五七八年就要死掉一批官吏。把我这个碍眼的厌物送到这里来,也是让我自生自灭的意思吧?”

    自嘲的笑了几声,卢乘风紧握着三根阵桩,眼里突然闪过一抹疯狂之色。

    “可是我不甘!我卢乘风,一定不会死在这里!迟早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的回去溧阳卢家,让你们这群狗种认识我卢乘风!”

    双手一紧,卢乘风宛如受伤的猛虎,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怒吼。

    车厢的隔音性能极好,车外的骑士们,并没有听到车厢内的动静。

    收拾起三根阵桩,卢乘风忙不迭的关闭了小丙辰灵灯,珍惜的将它贴身放好。略微撩起车窗帘子,冷眼望了一下随行的两百护卫骑士,卢乘风讥嘲的摇了摇头。

    这两百护卫骑士,一个个生得高大俊美,身上的铠甲兵器都是难得一见的精良器具。但是这群草包,全部是面子货。足足两百护卫,没有一个人的内力修为突破了十年境,后天巅峰的卢乘风自信一人可以同时击败他们五十人,如果布上了太白金刀阵,眨眼间就能屠光了这群废物。

    这就是家族派给自己的护卫,自己就要依仗他们,在小蒙城这个穷山恶水的鬼地方打开一片天地?

    心头一阵恶气冲起,卢乘风突然掀起帘子,一口浓痰吐到了车窗边一个骑士的脸上,恶声恶气的咆哮道:“给公子我滚,滚,滚!不开眼的东西,你挡住了公子的光线了,你找死不成?”

    那骑士吓得面无人色的从坐骑上跳下来,一把抓起坐骑的缰绳,拉着坐骑就往旁边跑去。

    虽然是溧阳卢家的碍眼厌物,卢乘风依旧对这些骑士有着生杀大权,甚至这些骑士的家人乃至他们的亲属,他们的九族亲眷的生死都掌握在卢乘风手中。面对发怒的卢乘风,这些骑士谁敢多吭一声?

    歇斯底里的发泄了一通怒火,卢乘风咬着牙走出了车厢,站在了驾车的车夫身边,呆呆的看着头顶那两只近乎悬浮在空中不动的大鹰。

    沉吟良久,卢乘风淡然问道:“小黑,小蒙城还有多远?”

    驾车的车夫是一个皮肤黧黑,身高近丈的粗壮大汉。听到卢乘风的问话,黑大汉尽是伤疤的狰狞丑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他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公子,还有两百里,就是小蒙城了。”

    微笑着拍了拍小黑厚重有力,犹如岩石般宽厚的肩膀,卢乘风笑道:“加把劲,今天一定要赶到小蒙城。”

    前面的一辆马车中,一个矮小干瘪,同样浑身漆黑的老人颤巍巍的钻出车厢,端着一碗奶水跳下了马车,来到了卢乘风的车驾前。毕恭毕敬的举起奶碗,老人笑道:“公子,你又熬夜了,进一碗人药吧!”

    卢乘风厌恶的看了一眼那鎏金大碗,摇摇头接过碗,将奶水一饮而尽。

    一股浓郁的药味直冲喉头,卢乘风差点没吐了出来。他强忍下这股子不适,静静的感受着奶水入腹后,那股子缓缓升起的热流。

    虽然是他最讨厌的人药,但是必须承认,没有这人药,卢乘风哪里有那精力连续完成三根阵桩?

    精选还在哺乳期的妇女,逼她们大量服用各种灵药,然后用秘法将灵药中最精华的部分逼迫到她们乳腺中,连同母乳一同分泌出来,这就是所谓的人药。这种进补方法在世家之中煞是流行,说是能最有效的祛除灵药中对人体有害的成分。

    卢乘风讨厌这种人药,却不得不服用它们,否则他完成不了阵桩,他根本没底气在小蒙城厮混。

    将大碗递给了老人,卢乘风轻叹了一声,只是摇了摇头。

    他低声的自言自语道:“毕竟我也是你腹中下来的一块肉,为何却要如此的对我?你的罪,为何一定要加在我的身上?那些狗种,我怎么也是和你们一母同胞的兄长,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话音未落,空中两只大鹰突然发出了尖锐的鹰啼。

    路旁的一片小树丛中,突然传来一声梆子响。

    ‘嗡’的一片弓弦声响处,一百五十支劲弩宛如发狂的马蜂从树丛中窜出。

    卢乘风的两百护卫早就被吓呆住了,足足七十几人被劲弩命中,惨嚎坠马。

    五十名身穿紧身黑衣,连头脸都被黑布蒙住,只留下了一对眼睛露在外面的黑衣人手持长刀,直如一阵狂风般冲了出来。

    领队的那黑衣人指着卢乘风厉声喝道:“上,剁了他左手!”

    ‘剁了他左手’五个字一入耳,卢乘风白净的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狰狞的杀气。

    “你们,真的要逼我至此?”

    惨嚎声不断响起,卢乘风的护卫一触即溃,两个弹指的瞬间,又有三十几人被斩于马下。

    其他的护卫发出一阵惊呼,居然本能的调转坐骑,纷纷四散而逃。

    卢乘风双手手背青筋暴起,身体急骤的抖动着。

    黑衣人,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第十三章 出手

    百多名蒙村的村人赶着大车,张虎领着猎蛮人在两翼护持,一行人艰难的在林间小路上前进。

    三十辆大车,上面堆满了被杀死的蛮人头颅。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不知名药液的味道,能把人熏得昏过去。为了不让头颅腐烂传播疫病,蒙村的族老用草药将所有头颅都炮制了一番,结果就有了这可怕的气味。

    将近两千蛮人的头颅,按照小蒙城守刚刚开出的悬赏金额,这可是一大笔钱。

    猎蛮人和蒙村达成了协议,将头颅送去小蒙城后,所得金钱双方均分。这笔钱,足以弥补蒙村的损失,也足以让猎蛮人在小蒙城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好几个月。

    勿乞坐在一架大车的车辕上,用匕首仔细的修整着一根芒刺的尾部,将那毛刺刺的尾部修整得圆润平滑。在他身边的兽皮袋里,整整齐齐的码放着百多支修整过的芒刺,刺尖正闪耀着淡淡的幽光。

    这是小蒙山深处,一种名之为‘见血封侯’的毒树上生长的树刺。坚韧胜铁,锋利无比,天生带着剧毒,那些蛮人最喜欢用这种树刺当弓箭。勿乞收集了百多支树刺,将尾部修整妥当了,可以当甩手箭投出,威力也是很大。

    在这没有手枪、没有火器的世界,勿乞只能急就章的就地取材,增强自己的自保力量。

    虽然得了盗得经的传承,但是在和张虎的交谈中可知,这个鬼地方的水深得很,以勿乞如今相当于后天巅峰的功力修为,可不能随心所欲的厮混。

    满意的将最后一支芒刺修整妥当,勿乞小心的将它插进兽皮囊,用一条兽筋将囊口扎了起来。

    回望后方绵绵群山,勿乞举起双手,用力的挥动了几下。

    再见,蒙村!

    勿乞一行人是昨天一大清早就从蒙村出发的。从蒙村到小蒙城,一路有五百多里地。换了那些骑着迅奔骑的城卫军,也就是两三个时辰就能赶到。但是队伍中有这么多大车,上面又堆满了人头,以及蒙村人准备拿去小蒙城交易的兽皮、药草等物事,速度自然就拖拉了下来。

    前方泥路已经到了尽头,众人算是正式走出了这片大山。顺着山外的一条大道再走两百余里,就是小蒙城。从张虎那里得知,小蒙城内有人口二十余万,是这方圆数百里内最大的城市。

    这二十余万人口中,只有数万人是固定的当地居民,其他的都是张虎率领的猎蛮人队伍这样的流动人口。猎蛮人,游侠儿,各种商贩,乃至于杀人潜逃的亡命,强盗、扒手、坑蒙拐骗的各色无赖,不需要张虎多形容,勿乞都能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城市。

    队伍前方的蒙村大汉发出几声欢呼,车队终于走出了山林,来到了外面的大道上。

    队伍前进的速度变得越发的缓慢。勿乞坐在车辕上,望着大道上厚达尺许的半软不硬的泥浆,脸色顿时一黑。这就是小蒙城连通其他城池的官道?从这道路的情况来看,勿乞对这个鬼地方很有点失望。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该死世界?

    蒙村人和猎蛮人却是习惯了这种道路,他们不管是赤脚还是穿鞋的,满不在乎的就踏着厚厚的泥浆打不往前走,尤其那些蒙村的汉子,一个个牛高马大身躯沉重,一脚踏下去泥浆往往溅起数尺高。

    那泥浆色泽诡异,里面还混杂了一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异物事,诸如死掉的老鼠、虫子、各种稀奇玩意也不知道有多少。勿乞脸色一阵阵发黑,浑身突然冒出了无数鸡皮疙瘩。

    吸收了乐小白的灵魂微粒,得到了他那变态的智商的同时,勿乞居然被感染了轻度的洁癖。勿乞无奈何的摇了摇头,强行逼迫自己,聚精会神的盯着地上的泥浆。

    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必须适应这里的一切。如果连一点泥浆都承受不了,还怎么在这里活下去?

    深吸一口气,勿乞拎起兽皮囊,跳下车辕,和那些蒙村的汉子一起,踏着烂泥大步往前走。泥浆透过他脚上简陋的草鞋,沾了他一脚一腿,勿乞脸上带着笑,他似乎又想起了当年他才十一二岁时,在那烂泥坑角斗场内和猛兽拼命厮杀的情景。

    今时今日,勿乞面对的,是一个比那些猛兽危险一百万倍,却也精彩一百万倍的崭新世界!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勿乞一边走,一边笑呵呵和蒙村的村人们拉着家常,双臂经络中寒气逐渐浓郁,他一点时间都不肯浪费,默默的运转起《水源篇》的法诀。

    四周天地灵气中的水属性灵气急速的朝勿乞涌来,透过他双掌掌心,迅速融入了他的经脉。

    根本不需要和其他的修炼功法那样,还需要将灵气转化、熔炼,化为自身的修为。外界的天地灵气一进入勿乞的身体,就立刻变成了他体内先天真水灵罡的一部分。盗得经,盗得经,一旦到手,就变成了自身所有,哪里还需要转化熔炼?

    就依靠这个特性,盗得经的修炼速度,就比其他任何的修炼功法快了十倍以上!

    勿乞清晰的感受着自身修为一丝丝的增强,正乐呵呵的听着几个蒙村大汉吹嘘他们夜间狩猎的英勇他,突然听到了前方大道拐角处传来的惨嚎声。

    数十骑神骏的坐骑从前方狂奔而来,骑在坐骑上的数十个衣衫华丽甲胄分明的骑士脸色发白,正宛如丧家之犬一样嗷嗷嚎叫着,慌不择路的策骑狂奔。

    这些骑士衣甲歪斜,一路上有人正脱下盔甲丢在地上,更将随身的刀剑兵器四处乱丢,只求减轻一点负重,让坐骑能跑得更快一些。在这些骑士的身后,七八个黑衣人正手持弩箭,不急不慢的,宛如打靶一样,有条不紊的上弦搭箭,射出支支弩箭。

    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有十几个骑士背后中箭,哀嚎着从坐骑上飞身摔落。这些人落在地上,砸得泥浆喷出去老远。弩箭上似乎是淬了剧毒,这些骑士刚刚落地,浑身抽搐了几下就满脸黑气的僵硬不动了。

    勿乞等人和这些骑士迎头正撞在一起,那些已经吓得慌神的骑士嘶声惨叫着,疯狂的策骑朝勿乞他们当面撞了过来。一边策骑狂奔,这些骑士还在疯狂的咒骂着:“滚开,一群贱民,滚开!”

    领头的几个蒙村大汉一个反应不过来,被前面几头坐骑当胸撞上。这些坐骑异常神骏,冲击力大得吓人,几个蒙村汉子当场口吐鲜血被撞飞了三四丈远,胸前塌下去了一大片,显然胸前骨头都被撞碎了。

    “干了他们!”

    蒙村村人生于山林之中,时常和蛮人生死相搏,几乎每天都和各种猛虎毒虫厮杀,最是悍勇野蛮不过。眼看这些逃命的骑士如此不讲理,带队的蒙村人当即大叫了一声,拔出了兵器。

    百多个蒙村汉子齐齐拔出了兵器,大刀重剑宛如浪潮一样迎向了那些骑士。

    只听得‘嘿嘿’几声大吼,十几个纵骑狂奔逃命的骑士喷血倒地。他们的坐骑被蒙村人砍断了四肢,踉跄着冲前了十几丈,重重的倒在了地上。骑士们更是被大刀阔剑砍成了肉块,胡乱的混在了泥浆中。

    只是眨眼的功夫,疯狂逃命的骑士全部惨死在蒙村人的刀剑之下。

    蒙村人刚刚举起兵器,正要仰天欢呼,后面追杀这些骑士的几个黑衣人居然遥遥的将弩箭朝他们射了过来。只听得弓弦声响起,二十几支劲弩呼啸而来,深深的没入了几个蒙村人的体内。

    箭毒猛烈,几个蒙村人哼都没哼一声,身体一抖,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事发突然,蒙村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呆呆的望着倒地的族人,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勿乞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在那几个黑衣人忙着重新给弩弓上弦的时候,他大骂了一声,快步朝那些黑衣人冲了过去。勿乞奔走的速度算不上很快,但是也绝对不慢,几个起落就到了距离那些黑衣人不到十丈的地方。

    随手在兽皮囊内一抓,刚刚修整好的几支芒刺稳稳的扣在了指缝中。勿乞随手一挥,手臂中先天真水灵罡涌入芒刺,几道淡淡的蓝光激射而出,命中了五个黑衣人的喉咙。

    长四尺二三寸的芒刺穿透了五个黑衣人的脖子。几个黑衣人不敢置信的望着勿乞,双手紧握着脖子,茫然的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三个黑衣人惊怒交集的望着勿乞,其中一人怒骂道:“贱民,你,你,你敢伤我们的人?”

    勿乞一声不吭的挺身而进,随手拔出一根芒刺,飞速的刺出了数十下。三个黑衣人没能看清勿乞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四周一阵冷风扫过,芒刺急速从他们身上穿过,将他们捅得和筛子一样。

    “贱民?你们多高贵?你们死了,还不是烂肉一堆!”

    冷笑一声,勿乞重重一脚跺在了那个开口骂人的黑衣人头上。

    前方道路拐角处传来了隐约的兵器破风声,勿乞侧耳一听,眉头微皱,随后大步朝那边跑了过去。

    张虎已经带着人冲了上来,他一把抓向了勿乞的肩膀:“兄弟,这种浑水沾不得!”

    张虎的指尖已经抓到了勿乞的肩膀,但是勿乞肩膀上就好像有一层滑油一样,他指头一滑偏向了一旁。

    勿乞回头朝张虎一笑,脚下骤然加速,几个起落就窜了出去。

    张虎跺跺脚,低声骂了一句,没奈何的跟了上去。

第十四章 招揽

    勿乞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群黑衣人驱散了几辆车驾边的护卫,正一窝蜂的冲向卢乘风。

    黑衣人的头目正在大声呵斥,下令要属下剁下卢乘风的左手!

    隔开数十丈的距离,眼看黑衣人头领的长刀已经劈向了卢乘风,勿乞再提一口气,又朝前急冲了二十几丈。他飞快的扫了一眼卢乘风的车队,目光骤然间在卢乘风乘坐的那车驾上狠狠盯了一眼。

    前面六辆大车,只不过是富丽堂皇而已。可是卢乘风这辆凌空漂浮的车架,车厢下面分明有一道飘浮阵法。能使用这种车驾的人,定然是这个世界的达官贵人,或者是豪门公子一类的人物。

    达官贵人和豪门公子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权势,代表着资源,代表着他们身边有很多让勿乞感兴趣的东西!蒙村中没什么能让继承了盗得经的勿乞看上眼的东西,而这些贵人公子的身边,肯定有对勿乞有帮助的好东西!

    先天真水灵罡注入双眼,勿乞双眸闪过一片蓝光,飞快的对着那些黑衣人扫了一眼。

    这些黑衣人的修为都很可观,但是也不过如此。除了那黑衣人头领勉强靠近了后天巅峰的门槛,其他黑衣人也不过是普通的好手,和张虎的猎蛮人队伍实力相差仿佛。

    反而是面对长刀劈砍面露惊慌失色的卢乘风,有着一身比如今的勿乞还要深厚三分的真气修为!而且他身上贴心处还有一团拳头大小的红光隐藏,那团红光,让勿乞都感到了几分忌惮。

    大笑一声,勿乞猛的拔出了数十支芒刺。他厉声喝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尔等持械行凶,打劫商旅良人,你们还把王法放在眼里么?”大喝声中,勿乞将数十支芒刺急速掷出。尖锐的破风声响起,芒刺带起寒光朝那些黑衣人乱杂杂的射了过去。

    双手藏在袖子里,正要掏出太白金刀阵的卢乘风面色一松,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救命,救命!我是溧阳卢氏长子卢乘风,新任小蒙城典军,好汉救我,我必有厚报!”

    芒刺带着尖锐的啸声飞射而来,那些黑衣人顾不得攻击卢乘风,忙不迭的挥刀自救。

    这些黑衣人中很有一些好手,他们的长刀也碰到了勿乞掷出的芒刺。但是这些芒刺上却带着一股急速旋转宛如漩涡的阴柔气劲,长刀和芒刺相碰,还来不及发力将芒刺击飞,芒刺已经滴溜溜急速旋转着,擦着长刀直掠而过。

    数十声惨嚎齐齐响起,除开那黑衣人的首领振刀击飞了芒刺,其他黑衣人都被芒刺扎了个对穿。

    勿乞长笑着飞掠而来,他丢下兽皮囊,双手带起一阵狂风直扑那黑衣人首领。

    刚才掷出的芒刺,勿乞有意没有在射向这黑衣人首领的芒刺上贯注真气,就是因为这黑衣人首领修炼的是水属性的功法。勿乞以真水灵罡加持双眼,能清楚看清这首领丹田中一团拳头大小的白色气旋,看清他经脉中流动着的,微微带着点蓝色的真气流。

    大缠丝手带着无数道阴柔的漩涡气劲当头拍下,先天真水灵罡自带的先天寒气飞涌而出。黑衣人首领原本修为比勿乞相差也不大,但是被那寒气一裹,顿时浑身僵硬再也难以动弹。

    一掌拍在了黑衣人首领的丹田上,另外一掌拍在了他的膻中穴,小摘星手一旋一吞,黑衣人首领体内苦修数十年才得来的接近后天巅峰的真气骤然奔涌,化为一条寒流直注入了勿乞双手。

    眨眼之间,这黑衣人首领体内贼去楼空,一身修为被吸得干干净净,顺便带着他千分之一的气血精髓也被勿乞一掌抽出。勿乞反手一掌拍在了他面门上,阴柔的掌劲透体而入,将那黑衣人首领的脑子震成了一团浆糊,七窍中污血喷出,却是再也不能活了。

    双手轻飘飘的在面前划了一个圆圈,勿乞已经顺势将那黑衣人首领周身摸了个遍,将他腰间一个小小皮囊中的物事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偷天换日门掌门弟子,又是继承了盗得经的未来练气士,他怎可能放过这人身上的东西去便宜了别人。

    寻常武者,每修炼十年内家真气,号称一个十年境的修为。

    若是天资卓越者,得了一甲子也就是六十年境的真气修为后,就号称是后天巅峰的修为,就能尝试着突破任督二脉,达到所谓的先天境界。

    勿乞得了盗得经传承,掌门令牌那一块先天水灵石的力量都注入他体内。但是绝大部分的力量,都耗费在了太虚大挪移阵中保护他的肉身,故而他如今的先天真水灵罡的修为,也不过是后天巅峰的水准。

    如今那黑衣人首领相当于寻常武者五十几年苦修才能得到的真气全部涌入身体,勿乞只觉双臂中寒气大盛,先天真水灵罡在他手臂七玄盗天脉的水灵脉内化为一个漩涡,不断的吞噬外来的水属性真气。

    眨眼的功夫,勿乞的真气修为就暴涨将近一倍。

    换了其他的修炼功法,后天巅峰之人修为暴涨一倍,顺理成章的就应该突破先天境界。但是盗得经神通奥妙,不是寻常功法能比拟。骤然暴涨的真气循着水灵脉运转了三个小周天,五成左右的真水灵罡迅速融入了水灵脉,将水灵脉滋养得越发柔韧。

    盗得经的全部神通根基,就在这两条手臂中的七玄盗天脉上。故而打基础的时候,对七玄盗天脉的强化是重中之重。水灵脉得了这一次强化,无论是对真气的容纳上限,还是真气的运转速度都提升了一倍多,勿乞只觉双臂一阵清凉滑润,周身也说不出的舒适。

    一切都只在瞬间完成,勿乞舒坦的深吸了一口气,朝卢乘风抱拳行礼道:“这位公子,勿乞有礼了!”

    卢乘风双目奇光闪烁,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勿乞,又望了一眼被勿乞犹如摧枯拉朽一般斩杀的众多黑衣人,忙不迭的跳下车驾,双手紧握住了勿乞的手。

    “无须多礼,无须多礼。勿乞壮士,若非你仗义出手,吾今日定然遭了这些贼子毒手!”

    恶狠狠的踢了一脚那黑衣人首领的尸体,卢乘风厌物的望了一眼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厉声喝道:“小黑,把那些抛下主公自顾自逃命的废物找回来!”

    驾车的黑人大汉小黑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警惕的望了一眼勿乞,这才慢吞吞的站起身来,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骨雕哨子,放在嘴里用力吹了一声。

    尖锐的哨音传出老远,渐渐地四周有幸存的骑士护卫探头探脑的向这边眺望。过了足足一刻钟,才有二十几个残留的护卫灰头灰脸的跑了回来,一个个面色难看的站在卢乘风面前,身体剧烈的哆嗦着。

    卢乘风看都不看这些护卫一眼,他只是咳嗽了几声,发出了几声尖锐的冷笑。

    挽着勿乞的手,卢乘风将勿乞谢了又谢,他一直抓着勿乞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勿乞尴尬的望着卢乘风。也许这是卢乘风表示感激和亲热的一种礼节,但是和一个大男人这样亲密的手握手,无论是勿乞,还是和他灵魂融合的吴望、乐小白,都没这种经验,而且他们都无比的腻味这样的动作。在地球,两个男人如此长时间的握手,很会让人误解到别的地方去。

    但是,勿乞看了一眼卢乘风身后那辆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的车驾,强忍住了将卢乘风一掌打倒,将他全身洗劫一空的冲动。初来乍到,做事还是低调一些,一定要低调,起码在摸清卢乘风的底细之前,还不能真的把他给洗干净了。

    ‘呵呵’干笑着,勿乞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卢乘风搭着话。

    张虎带着猎蛮人和蒙村的村人早就赶了过来,在勿乞和卢乘风虚以委蛇的时候,他正带着猎蛮人整理地上的黑衣人尸体。五十名黑衣人的尸身被摆成了一排,所有人身上的零碎,包括他们的弩弓和长刀都收集了起来,整齐的堆在这些尸体前。

    勿乞被卢乘风强拉着到了那些尸身前。

    尸体就不要说了,除了那黑衣人首领死得漂亮一点,其他黑衣人都是被芒刺所杀,全部都缩成了一团小小的肉团,浑身焦黑,污血蒙了他们厚厚的一层,就连生前的容貌都分不清了。

    至于那黑衣人首领,扯下他蒙脸的黑布后,卢乘风的脸色就变得无比的古怪。跟在他身后的黑人大汉小黑和那黑人老头儿老黑,也是脸色一变,小黑更是重重的往一旁吐了口浓痰,以表示自己心头的怒火。

    冷笑几声,卢乘风拎起一柄长刀,将那黑衣人首领的面门砍得稀烂,让人再也分辨不出他的形象。

    长叹一声,将长刀丢在地上,卢乘风反手握住勿乞的手,煞是凝重的望着勿乞的双眼。

    “勿乞壮士,吾和你一见如故,不知有件事情,是否稍嫌唐突了?”

    勿乞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正在摆弄一支强弩的张虎。张虎头也不抬的,只是拼命的摇头。

    勿乞明白张虎的意思,卢乘风这种豪门公子,出门在外就被人刺杀,这是一滩漆漆黑的浑水,知道其中苦楚的张虎,自然不建议勿乞和卢乘风产生任何的纠葛。

    可是勿乞的心思,那里是张虎能明白的?

    握着卢乘风的手,勿乞淡然道:“还请公子明示。”

    卢乘风长叹了一声,他望了一眼那些站在旁边浑身战栗的护卫,冷笑道:“乘风此番来小蒙城赴任,身边只有这么一群废物护卫。乘风的性命,却不在自己手中。勿乞壮士神威,数十贼人不是你一合之敌,乘风斗胆,还请壮士做乘风的门客。”

    松手放开勿乞的手,卢乘风对着勿乞长身一揖,他长声道:“乘风一片诚心,还请壮士恩允。”

    “这个,做门客啊!”

    勿乞手指勾了勾自己下巴。

    沉吟了片刻,勿乞笑道:“门客就门客吧。我师尊说过,给富家公子做门客,其实很有出息的!”

    一旁的张虎用力摇摇头,轻轻的跺了跺脚。

    卢乘风面露狂喜,又是一把抓住了勿乞的手。

    “乘风得壮士相助,直有如久旱逢甘霖!”

    勿乞哈哈大笑,握着卢乘风的手连连摇动了几下。

第十五章 城守

    道路尽头,小蒙城赫然在望。

    勿乞皱起了眉头,小蒙城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失望。三丈高的夯土城墙,低矮的城门楼子,城楼上一面有气无力裹在旗杆上的大旗,加上几个站在城门口有气无力的守门军士,小蒙城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破败。

    近到城门口,勿乞看到很多茅草不甘寂寞的从城墙里钻了出来,正得意的随风招摇。这个城门的城门楼子上,居然还有一颗两丈多高的野果树枝繁叶茂的生长着,枝叶之间,还挂上了数十个小孩子拳头大小的果子。

    “吱~”

    勿乞磕颗牙齿,从牙齿缝里抽了口冷气。

    卢乘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歪着脖子,死死的瞪着小蒙城的城墙,过了许久,才有气无力的哼哼了一声。但是他很快又笑了起来,眯着眼睛很不以为然的笑道:“勿乞,幸好吾不是此处城守,吾只是此处的典军罢了!还不赶快恭喜我?”

    瞪了卢乘风一眼,勿乞有气无力的朝他拱了拱手:“贺喜公子,恭喜公子,公子不是小蒙城的城守,果然是人生第一大幸事!奇怪耶,这么破烂的城池,为什么还要放在这里?”

    骑着一头坐骑的张虎凑了过来,他隆声道:“为了蒙山里的药材、矿产、树材、兽皮兽肉和蛮子!”

    张虎指着小蒙城侃侃而谈,将小蒙城的情况介绍了一番。

    蒙山物产丰厚,无论是谁都无法无视蒙山的出产。所以拥有蒙山统治权的吕国特意在蒙山外建城,负责蒙山所有物产的汇集和转运。同时蒙山内的蛮人时常出山骚扰吕国,在小蒙城设城,也起到了预警、防御的作用,蛮人一出,小蒙城首当其冲挡住蛮人,就算挡不住,也能拖延他们一段时间。

    所以小蒙城固定居民不过三五万人,城内混饭吃的流动人口超过二十万,更驻扎了天地人三旅十二营城卫军,总军队人数就接近了八千人。

    八千驻军,就算是吕国的其他繁华大城中,也少有这样的军队数量。

    “原来如此!”卢乘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算卢家根本之地溧阳城的驻军,也不过三千罢了。这弹丸小城,居然有八千驻军,难怪还要配上一个典军!”

    谈说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城门前,张虎就向勿乞和卢乘风抱了抱拳。

    “勿乞兄弟,卢公子,到此一别,后会有期!勿乞兄弟,这小蒙城地方不大,你若有那心思,只管来找大哥我就是,我们这一队兄弟,平常就住在城东的‘猛虎院’里!那是我们的老窝了!”

    大声交代了几句,尤其是着重叮嘱了一番勿乞,张虎看都不看卢乘风一眼,施施然合着一票属下,骑着卢乘风那些死去护卫的坐骑,一路快速的冲进了城去。

    老黑、小黑的脸色有点难看,他们黑漆漆的面孔狠狠的皱成了一团。

    卢乘风则是晒然笑了起来:“这张虎很好,是个有故事的人哪。视豪门公子为毒虫猛兽,是个明白人,也是个没意思的人。勿乞哪,你觉得呢?”

    望着张虎等人远去的背影,勿乞很坦诚的说道:“张虎大哥,是个好人!”

    卢乘风拍了一下额头,呵呵笑道:“哎呀,的确是个好人。罢了,猎蛮人免不得要和城卫军打交道,以后我这典军,多照顾照顾他们就是了!啧,他们的衣甲兵器,不都要从我这里购买么?”

    勿乞点了点头,上上下下的看了卢乘风一阵子。这典军,感情还负责小蒙城的军械管理?

    一旁的蒙村人也向勿乞打了声招呼,快速押解着三十几辆大车进城去了。他们也看不惯卢乘风这豪门公子,总感觉和卢乘风之间隔了厚厚的一堵墙,无论是卢乘风说话还是做事,他们都觉得无比别扭。

    尤其是卢乘风逃命的护卫居然还撞伤了几个蒙村的村人,蒙村人更加不可能对卢乘风有好脸色。

    虽然卢乘风很慷慨的给了蒙村人一大笔医疗费,将死去护卫的坐骑都赠送给了张虎他们,还将所有黑衣人的兵器和身上的一点浮财都送了出去,依旧没能换来蒙村人的好感。这些朴实的汉子就是一根筋,卢乘风的护卫招惹了他们,连带着他自己都变得不是人了。

    无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卢乘风轻拍双手望着勿乞苦笑。

    勿乞摇摇头,指着那些策骑跟在后面,垂头丧气宛如斗败公鸡的二十几个护卫,冷然道:“公子还是想办法在小蒙城多招揽些人,就靠他们,没什么用的,还不如赶了回去,省得浪费粮食。”

    卢乘风用力一拍手,大笑道:“对啊,他们是我的护卫,留他们在这里,还要浪费军粮来供养他们。罢了,罢了,你们留下坐骑我自然有用,自己走回溧阳告诉夫人,就说我平安到达小蒙城了!”

    那些护卫听了勿乞的话,脸色就有点不对,再听到了卢乘风的命令,他们拔刀杀了勿乞的心都有了。留下坐骑,就靠两条腿千里迢迢的走回溧阳?这不是要人命么?

    更要命的是,他们就这样被自家服侍的公子赶回去,家族会怎么看待他们?这回去了,皮都会被扒下一层。

    二十几个骑士连滚带爬的翻下马背,顾不得地上肮脏,忙不迭的向卢乘风磕头赔罪。

    勿乞冷眼望着这些人,阴沉着一张脸道:“公子,看你的了。他们似乎不把你的话当做一回事!”

    卢乘风的脸色益发的铁青难看,他厉声喝道:“留下坐骑,给我滚回溧阳。难不成,要我动用家法?”

    那些护卫身体一起哆嗦了一下,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再也不敢吭声,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拎起兵刃行囊,慢吞吞的转身朝来时的路走了过去。

    勿乞淡然道:“见贼而逃,是为无胆;弃主不顾,是为不忠;不服主命,更是大逆不道的行径。这种废物留在公子身边,还能指望他们做什么?不如在小蒙城招揽一批可用的人手,更加来得便宜。”

    卢乘风若有所思的望着勿乞,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勿乞淡然一笑,毫不回避的和卢乘风对视着。卢乘风的目光深邃复杂,惺忪无神的双眼宛如重重黑幕,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勿乞的双眼清澈如水,眸子也是亮晶晶的宛如不含丝毫杂质,但是他的眸子最深处却是一片幽蓝色的水波,风平浪静的水波下面,更是不知道藏了多少要人命的漩涡。

    两人对视一笑,同时望向了小蒙城的城门。

    猛不丁的,城里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足足三四百人排着仪仗队伍,快速朝城门迎了出来。在这些人最前方,是一尊圆滚滚、胖乎乎的肉山,正艰难的一步步行走着,气喘吁吁的擦拭着脸上流淌下来的汗水。

    “可是卢家公子来了?典军大人,典军大人咧,您来了,我们小蒙城的城卫军,可就有了主心骨了!”

    隔开老远,这胖子就用那油腻腻的甜兮兮的声音大叫起来。听他的话,显然他是来迎接卢乘风的。

    等这一尊肉山走到了面前,勿乞才看清了他的容貌,顿时不由得大为倾倒。

    这家伙的身高也和蒙村人差不多,高度在两米开外,但是他的腰围怕是能有自己的两个身高大小。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白嫩嫩水波一样的肥肉,就连最难堆砌脂肪的双耳,都堆满了一层层细腻的白肉,看上去和猪耳朵也没什么区别。

    这人的五官更是精彩,团团一张肉饼子脸也就罢了,他那白净脸上的五官,却是精致得让人无言以对。

    水汪汪的桃花眼,可惜小了两圈。挺翘的鼻梁,可惜短了半寸。精致的,真的和红樱桃差不多大小的樱桃小嘴,红润的点缀在他面孔正中偏下一点的地方,那甜兮兮的声音,就是从这张小嘴里吐出来的。

    猛的打了个寒战,勿乞不敢多看这人的身材,一对贼光兮兮的眼睛,只是飞快的掠过了大胖子的衣饰。

    衣衫是用上好的丝绸所制。勿乞顿时放宽了心,能有丝绸制品的地方,再坏也坏不到那里去。

    头顶金冠是用紫金铸成,金光熠熠紫气升腾。紫金是好东西,在盗得经内,紫金是一种用途广泛的基础性材料,修炼者无论是制造飞剑还是法宝,都少不了动用大量的紫金。这人能用紫金做发冠,可见这里有紫金矿藏,收集大量的紫金,不是难事。

    金冠上镶嵌了拇指大小的宝石三颗、珍珠四粒。三颗宝石艳红如血,一眼望去,就觉得浑身燥热。这是三颗蕴藏了火性能量的宝石,同样是修炼者用得上的宝物。

    对比那四颗珍珠,珠子倒是寻常货色。蒙山不靠海,能有四颗珍珠嵌在发冠上已经是很奢侈的装饰。倒是那三颗宝石,一定要弄清楚,是从外地购买的,还是蒙山当地出产的。

    除此外,这胖子腰间一条玉带很显眼,尤其是玉带正中那块拳头大小的椭圆形水绿色宝玉,更是让勿乞心动不已。那哪里是寻常宝玉,分明是一块中品的‘绿澜石’,是水属性灵石的一种。

    但是最有价值的还不是这些东西,而是胖子右手大拇指上套着的一个金色指环,上面镶嵌了一颗黄豆大小精光四射的红色晶体。看到这指环的时候,勿乞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金色指环,是用‘天砺金’制成,是上品的庚金属性材料。就这么指环大小的一小点天砺金,也足以融入其他的材料,锻造一柄威力不弱的庚金属性法宝。

    而那红色晶体,更是一块能自动吸收天地间游离的火属性灵气的上品‘赤火灵晶’。这玩意可以拿来当灵石一般辅助修炼,也能一次性消耗了用来锻造上品法宝。

    这胖子虽然长得寒碜了一点,但是他全身都是宝啊!

    殷勤的一笑,勿乞跳下车驾,快步到了那胖子面前,拱手向他行了一礼。

    “敢问这位大人高姓大名?”

    勿乞问得很是儒雅有礼,一如卢乘风这样的豪门公子的门客应有的风范。

    大胖子喘息了几声,挤出一丝笑容向卢乘风笑道:“卢典军,下官正是此处城守,易衍!”

    吞了一口吐沫,易衍笑呵呵的解释道:“易,是周易的易;衍,是天机衍化的衍。下官出身沫阳易家,和溧阳卢家,正是世代通家之好哪!”

    卢乘风笑了,他跳下车子,正式和那大胖子见礼。

    勿乞笑容可掬的望着白白胖胖的易衍,心里说不出的欢快。

    这珠光宝气的大胖子,浑身都是宝哪!

第十六章 寻衅

    带着谦虚闲淡的笑容,勿乞背着双手,站在卢乘风身边上下打量着易衍身后众人。

    除开卢乘风这个新上任的典军,易衍身边还有小蒙城的典吏、典民、典刑三位最重要的官员。

    按吕国的宗主国大燕朝的管制,城守负责某地一把抓的工作。典军全面负责兵马军事,典吏负责官吏监察、评定,典民负责民生生产,典刑负责刑法缉盗日常治安,四个官职对城守负责,却又独立于城守的职权之外,相互之间还有监督牵制的职权,是一套完整周密的官制。

    小蒙城地处荒僻,四周都是原生态的原始山林,可是因为物产丰富的原因,每年的油水很是丰厚。易衍固然全身都是宝物,城内的典吏、典民、典刑三位也一身的珠光宝气,华丽得好似珠宝展台。

    勿乞温情的望着易衍身边众人,他又发现了不少值得他下手的好东西。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相互摩擦着,手指兴奋的颤抖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是他下手洗劫的好时间,还得等等才好。

    易衍作为城守,向卢乘风介绍了一番身后随行的官员。听了易衍的介绍,勿乞突然咧嘴一笑。这小蒙城的典吏、典民、典刑,全是易家的族人,想必都是跟着易衍来小蒙城任职发财的。

    随着卢乘风的介绍,那些官员纷纷上前和卢乘风相互致礼。典军一职虽然重要,却也不值得这些人如此看重。卢乘风那个溧阳卢家长子的身份,才是让易衍出城门迎接的最重要原因。其他的大小官员,也是因为这个身份,才对卢乘风如此有礼。

    一阵寒暄,说了一通让勿乞差点打呵欠的客套言辞后,易衍亲昵的挽着卢乘风的手,带着他一路朝城中的城守府行去。其他的官员紧紧环绕两人四周,谈笑风生,给易衍搭腔,给卢乘风搭话,好一派和气融融的景象,好似整个小蒙城,都在欢迎卢乘风这个新任的典军。

    跟在卢乘风身边,勿乞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座小蒙城。

    城里的路面还不错,是用山上开凿的粗麻石铺成,路边还有宽三尺的沟渠,引了明水在沟渠中,流水潺潺,城里的卫生条件很是不错。宽有三丈的路边,是鳞次栉比的酒楼、商铺、客栈、民居,楼高最高不过三重,一水儿的砖石土木结构,铺着一色的青瓦。

    路上随时可见大队的车队往来,车辆上堆满了各色山货,兽皮、药草、矿石等,压得车梁都快断折了。跟随着车队的,尽是那种牛高马大彪悍勇武的壮汉,一个个身披软甲,手持利刀,周身煞气腾腾,显然都是在生死场里磨练出来的好汉。

    路边的酒楼、商铺、客栈内进出的,也多是吹鼻子瞪眼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恶汉。时而混杂着一些穿红着绿妖娆苗条的女子在这里地方进进出出,语声放纵的和那些恶汉调笑嬉戏。

    小蒙城,很繁华,出乎勿乞意料之外的繁华。这种繁华之中带着一种野蛮粗鲁的气息,带着一种畸形的繁荣,但是勿乞喜欢这种味道。他深吸了几口气,他真的喜欢这种味道。

    路上的车队也好,行人也好,看到勿乞他们这一行人,都纷纷向道路两侧退避,让开了当中一条大道。在小蒙城这个野蛮的地方,易衍就代表了国法,代表了这个城市方圆数百里内最强大的势力,没人敢于触犯一城之守的威严。

    时不时的,还有身穿黑衣黑甲的城卫军小队在路上巡弋而过,见到了一行人,这些城卫军急忙退到路边行礼。勿乞打量着这些城卫军,却发现他们无论是修为还是精气神,都比派去蒙村的天字丙号营差了许多,似乎就是一个面子货。

    顺着大道朝城内走了三里地,一座恢宏大气的府邸在前方拔地而起。

    这座府邸长宽里许,外有护墙。这堵墙壁可比小蒙城的城墙大气多了,上下一水儿的用青石条搭成,高五丈,厚三丈,防御力起码是小蒙城城墙的十倍以上。

    在墙头上,衣甲鲜明精神抖擞的士兵往来游走,将府邸守得密不透风。和小蒙城城门外的那几个士兵比起来,这里的巡逻士兵是绝对的精锐,而那些守门的军士,则是垃圾一样的货色。

    易衍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指点着这座府邸笑道:“卢典军,这里就是城守府,也就是我等平日里起居公办的所在。”

    卢乘风诧然的望着这座小型城堡,惊讶道:“噢?城守和典军、典吏、典民、典刑的公房,都在此处?”

    易衍双手拍了拍肚皮,荡起了一身的雪白肉浪。他感慨道:“小蒙城地处蛮荒,四周危险得很,危险得很哪。那些蛮人,隔三差五的就来生事,外面的城墙又不顶事,那些蛮子动辄就杀入城中烧杀抢掠。为了诸位大人的安全,本官花了两年的功夫,才建起了这座城守府哪!”

    一旁的典吏、典民、典刑三位易家的本家族人急忙溜须拍马,夸赞易衍为了在场的大小官员的安全,耗费巨资修建了这么一座城守府,实在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未来接掌小蒙城城守的诸多大人,都要感激易衍这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风范呢!

    勿乞重重的抽了一下鼻子,他粗着嗓子问道:“既然有钱修城守府,为何不把外面城墙也修了?有一度坚固的城墙,岂不是更能把那些蛮子挡在外面?”

    典吏、典民、典刑三人齐齐讶然,易衍则是浑身雪花一样的白肉一阵哆嗦,他尖着嗓子大叫起来:“没钱哪,真的没钱哪,小蒙城这鬼地方,一年才有多少赋税收入?城守府账面上真没钱哪。修了这条墙壁已经耗尽了城守府未来十年的赋税收入,再也没钱修外面的城墙啦!”

    没钱?勿乞歪了歪嘴。他只是飞快的扫了一眼易衍身上价值巨万的珠宝首饰。

    卢乘风干笑了几声,也不吭声。他望了望墙头上的众多巡逻士卒,又回头看了看两队护送他们来这里的城卫军巡逻队,双眼不引人注意的翻了翻白眼。城守府的值守士卒,可比城卫军的巡逻队精锐多了。

    一通复杂让勿乞弄不清头脑的仪式过后,勿乞跟着卢乘风进了城守府。卢乘风带来的七辆车驾和驾车的奴仆,都被安排进了城守府内的典军府邸,一座前三后三煞是豪奢的宅院内,并且预先安排了数十名侍女仆妇。

    勿乞也第一次看到了卢乘风的七辆马车里都有些谁。除了老黑、小黑一对黑人父子,另外六辆大车内有侍女八人,仆妇八人,还有正在哺乳期的乳娘两人。

    勿乞也第一次从卢乘风那里知道,这乳娘就是专责人药的人选。

    人药!勿乞对这个世界又多了一分了解。

    草草的安排了一下随行侍女仆妇,就有易衍派人来邀请卢乘风赴宴接风。

    接风宴就安排在了城守府的内堂上,出息的人包括了易衍以下小蒙城的所有大小官员,乱杂杂的足足有两百多人。作为卢乘风的门客,勿乞自然也有资格出息,在易衍的亲自接待下,他坐在了卢乘风身后的一条台案后。

    宽敞的内堂足够容纳四五百人聚会,正中一张条案,易衍艰难的盘坐在条案后。两侧分别是典军、典吏、典民、典刑四大官员的席位。除开卢乘风身后只有勿乞一人,其他三人的身后都有门客三五人到十余人不等。

    除开这五位,其他的官员按照官职高低,在大堂中一左一右分成三列,总共排成了六列条案。

    勿乞打量了一下面前这张长三尺许宽一尺半的条案,重木制成,上面鎏了数十层明漆,光可鉴人。漆面上用金丝银线镶嵌了细密的几何花纹,很是端庄大方却又富丽堂皇。

    宴会的内堂是紫檀木铺的地板,每人坐下都是一块厚重绵软的羊绒毯子,很是温厚舒服。堂内有两排大柱,是整根的金丝楠木雕成,雕龙画凤、流金溢彩,富丽之气扑面而来。

    内堂的天花板也是用紫檀木吊顶,上挂数十灯笼,照得大堂灯火通明纤尘可见。在内堂四周角落里,还矗立着树枝型的烛台,明晃晃的大蜡烛烧得正旺盛。也不知道是蜡烛中混了什么香料,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暖香。

    刚刚在典军府,勿乞洗了个澡,用头巾将光溜溜的头包了起来,身上也换了一套舒适宽松的丝绸长袍,脚下踏着一双温软的布靴,此刻被那空气中的暖香一熏,熏熏然只觉得想要睡去。

    易衍的做派很奢华,但是勿乞很欣赏这种奢华。最少最少,比蒙村的条件要舒服得多。勿乞不是苦行僧,能够让自己舒服一点,他为什么一定要吃苦呢?

    用力挺了一下腰肢,勿乞端坐在卢乘风身后,不断的打量着大堂内坐着的其他官员。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卢乘风的身上,不断的向卢乘风展示自己灿烂的笑脸。至于勿乞,除了几个站在一旁的小侍女在偷偷摸摸的打量他,倒是没什么人注意他。

    猛不丁的就听到了易衍的鼓掌声,他大声喝道:“人都来齐了?酒来,酒来,让我们为卢典军接风洗尘。自溧阳到小蒙城,一路辛劳数千里,卢典军想来是辛苦了!”

    数百名侍女宛如穿花蝴蝶一样从堂后走出,在众人面前布上了一个青铜酒爵,注入了喷香的美酒。

    众人齐齐举杯,纷纷向卢乘风高呼道:“卢典军一路辛劳,一路辛劳呀!”

    卢乘风举起酒杯,笑呵呵的站起身来向众人谦逊了几句,一通腻味的客套话后,众人才将美酒饮下。

    易衍又是一拍手,侍女们这次端上了各色美食,一碟碟一碗碗尽是山珍海味各色奇珍,每一碟每一碗分量不大,但是品种极多。异香飘逸四方,令人闻之而食指大动。

    勿乞已经好几天没吃上一顿正经饭食了,看得眼前的美酒佳肴,他急忙抓起筷子,夹起一块明黄色颤巍巍弹性十足的鹿筋塞进了嘴里。肉香浓郁,汁水丰腴,果然是美味得很。

    正在享受嘴里佳肴,大堂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一个青铜酒爵被狠狠的丢在了地上砸成了一块儿铜饼。

    端坐在典吏官易行身后的一条彪形大汉站起身来,手指勿乞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山林野人,懂不懂规矩?大人们都还没有发话,你就在旁边吃上了?”

    堂内众多人齐齐望了过来,勿乞嘴角一点油水正缓缓滴下,在灯光的照耀下煞是醒目。

    满堂寂静,随后一阵哄笑传来。

第十七章 法器

    满堂大笑,都是在嘲笑勿乞不知礼行为鲁莽放肆。

    勿乞咀嚼着鹿筋,冷眼望着那彪形大汉。他清楚的看到了典吏官易行眼里的得意之色,他突然明白,就算自己没有任何的失礼,怕是这大汉都会站起身来挑衅自己。自己的这行径,这是恰恰给了人家一个最合理不过的挑衅借口罢了。

    冷眼望了那大汉一眼,又瞪了一眼典吏官,勿乞又夹了一块熊掌塞进了嘴里。

    咀嚼着熊掌,勿乞含糊不清的冷笑道:“我吃我的,干你屁事?”

    众人再次放声大笑,勿乞的言语粗鲁,又给了他们一个嘲笑他的最好理由。那挑衅的大汉得意洋洋的昂起头来,隆声大笑道:“果然是山林之人,不懂礼数。真不知你是怎样混入这里的!”

    猛不丁的,卢乘风轻咳了一声。

    一声咳嗽,满堂寂静,就连刚才笑得浑身肉都快要飞起来的易衍都急忙闭上了嘴。

    卢乘风缓缓站起身来,冷冷淡淡的朝众人望了一眼,低沉有力的说道:“勿乞是乘风救命恩人,无他,乘风在城外已经被刺客所杀。如今他是乘风首席门客,是乘风带他来赴宴,诸位有何意见?”

    除了易衍和他的三位族人,其他的大小官员同时低下了头,没有一人敢看卢乘风一眼。

    卢乘风淡淡的笑了笑,他也拿起了筷子,夹起了几片肉塞进了嘴里,放肆的咀嚼起来。

    “卢某一路风尘,见了这美酒佳肴也是心动得很,故而失礼吃了几块,谁有意见?”

    大堂内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吭声。更有那胆子小的官员双股战栗,令得他们面前的条案都磕碰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卢乘风一言之威,一至于此。

    易衍摇晃着胖嘟嘟的大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大笑起来:“哎,误会,误会嘛。卢典军乃是真性情之人,哈哈哈,我们这些俗礼,也不要计较这般多。啊,误会,都是误会!大家放开吃,放开喝,谁今儿个不喝醉了回去,就是不给我易衍面子!”

    卢乘风笑了笑,昂着头端端正正的坐回了席位。他转过身,举着一酒爵的美酒,向勿乞敬了一下。

    抓起酒爵和卢乘风碰了一下,勿乞一边大吃大喝,一边笑道:“多谢公子,有心了!”

    举起酒爵,勿乞将爵内美酒一饮而尽,随后一个跟头翻出了席位,一酒爵就朝那挑衅的彪形大汉打了过去。事发突然,勿乞的动作又比风还快,那大汉正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青铜酒爵重重的砸在了他脸上,把他高挺的鼻梁都砸得凹陷了下去。

    ‘啪’的一声,那大汉痛极高呼,两柱鼻血好似喷泉一样喷了出来。

    勿乞举起手指朝那汉子勾了勾,冷笑道:“谁的裤裆没关紧,把你露了出来?我吃我的,我喝我的,你无故挑衅,意欲何为?莫非你的主子,要给我家公子一个下马威不成?”

    易衍的笑容骤然一僵,随后笑容再次在他的脸上怒放。

    典吏官易行则是猛的望向了勿乞,他冷冰冰的说道:“岂有此理,本官,怎会向卢典军无故挑衅?本官,又怎敢向卢典军无故挑衅?只是本官这门客天性扑直,最是秉守礼法,看不得一些事情罢了。”

    卢乘风在一旁玩弄着青铜酒爵,他冷笑道:“这么说,是乘风的门客不懂礼,天性卑劣喽?”

    易行脸色一变,却是一言不发,显然默认了卢乘风的话。

    卢乘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冷眼望着易行,冷笑道:“勿乞,既然人家有了这个意思,你就和这位好汉比划比划,千万不要掉了我们溧阳卢氏的脸面!”

    易衍端起酒爵喝了一口酒,一言不发。

    易行则是挺起胸,厉声喝道:“阿大,卢典军都这般说了,你也就和勿乞壮士好生较量较量。千万不要掉了我们沫阳易家的面子!”

    大厅内静悄悄的,所有官员都不敢吭声。事情演变至此,突然就变成了卢氏和易家两大豪门的意气之争,这把戏是怎么玩的?在场的官员一个个小心翼翼的口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半点儿动静。两大豪门的事端,他们这样的荒僻小城的小官儿一旦卷进去,就是毁家灭族的大祸啊!

    但是隐隐的,这些官员的心中又有几分异样的冲动。豪门家族的公子哥相互之间争斗怄气,用门客厮杀分出胜负,这种事情他们听得多了,但是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由不得他们不激动啊!

    尤其卢乘风代表的是溧阳卢氏,这可是当今吕国除了王室以外的第一世家。若是卢乘风仅有的一个门客在这里被人杀死,嘿,卢氏会做什么反应?如果卢氏的报复直冲着易衍等人而来,也许小蒙城的官场就要洗一次牌,大家都有机会往上升一升!

    只听一声狞笑,易行的那门客阿大大步走了出来,耀武扬威的挥动着两个小酒坛子大小的拳头朝勿乞晃了晃。勿乞讥嘲的望着阿大比自己高了足足两个头的壮硕身躯,只是不屑的摇了摇头。

    任谁都看出了勿乞没把阿大放在眼里。阿大脸色一变,怒声吼道:“你用什么兵器?”

    勿乞举起两只手,冷笑着说道:“对付你,需要兵器么?”

    勿乞的手,很纤细,古铜色的皮肤下面,还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脉络。怎么看,这双手也不像是很有力量的样子。堂下几个武将装束的人看了看勿乞的手,同时摇了摇头。

    阿大呆呆的看了一下勿乞的双手,不由得狞笑一声,二话不说就朝勿乞一拳打了下来。阿大浑身的肌肉暴跳,拳头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破空声,众人只隐约看到一道拳影闪了闪,拳头就击穿了勿乞的头颅。

    大堂内传来一阵惊呼,随后是一声凄厉的咆哮。

    大片鲜血喷了出来,刚刚好似被砸破了头颅的勿乞稳稳的站在阿大方才的地方,而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阿大,已经是口喷鲜血倒在了地上。

    在场众人,只有少数几个看清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阿大刚刚挥拳,勿乞的身体就动了,他宛如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瞬间就窜到了阿大的身后。随后他双掌犹如风车一样,对着阿大的后心就是一阵的乱劈乱打,瞬息间就在阿大的后心连劈了三十六掌。

    大缠丝手和小摘星掌连环运用,勿乞窃取了阿大体内一丝血气精髓,又将自身的气血大补了一次。真水灵罡化为一股蚀骨无形的阴柔气劲,绵绵密密的轰入了阿大的身体,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

    阿大的内脏都被拍碎了,嘴里喷出的血里面还能看到几块内脏的碎片。他只是惨嚎了一声,就倒毙在地。众多宾客齐声惊呼,易行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无比的难看。他双手重重的砸在了面前条案上,砸得酒壶碗碟散了一地都是。

    卢乘风大笑了起来,他向得胜的勿乞招手道:“勿乞,赢得干净漂亮!来,给你一个好彩头!”

    手掌在腰间一摸,卢乘风掏出了一块红黄二色古色斑斓的玉佩递给了勿乞。勿乞双眼一眯,毫不客气的接过了玉佩,淡淡的谢了卢乘风一声。玉佩一进手里,勿乞就摸清了它的材质,这居然是一块火土双性的灵玉,有驱寒驱尘的功效,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而且这玉佩中还蕴藏了一股不弱的土、火属性的灵气,只可惜已经和玉佩深深的纠缠在一起。以勿乞如今堪堪修炼了《水源篇》的手段,还没办法将这股灵气从玉佩里吸收出来化为己用就是了。

    将玉佩塞进了腰带,勿乞抓起身边一个官员条案上的酒爵喝了一口酒,冷眼望着易行道:“典吏大人,你还有什么指教么?山野匹夫勿乞,静候大人您的指点教诲哩!”

    卢乘风晒然一笑,他很潇洒的举起酒爵和勿乞遥敬一杯,却是不发一言,根本没有制止勿乞挑衅的意思。他就是要借着勿乞的手立威,让小蒙城的某些人知道,他卢乘风,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把玩着酒爵,卢乘风斜眼看了一下坐在主席上的易衍。

    易衍把玩着一块玉珏,笑呵呵的也不吭声,他雪白的皮肤反射着灯笼的光芒,煞是醒目耀眼。

    易行气喘吁吁的对着条案发泄了自己的怒火,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云淡风轻大有大家风范的卢乘风,突然冷笑了起来:“阿二,你大哥被人杀了,你去请勿乞先生指点指点吧!”

    一个身高过丈,骨瘦如柴的汉子缓缓起身,缓步走到了勿乞面前。这汉子和阿大的容貌有几分相似,但是他实在是瘦得怕人,好似他全身的精血都被某种外物吸走了一般。

    刚刚和他打了个照面,勿乞就觉得一股邪气扑面而来,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双臂中真水灵罡本能的加快了运转的速度,一片清凉的水气流转全身,在他皮肤下布下了一层柔韧的防护罡气。

    “我是阿二,你杀了我大哥。我的修为不如你,但是你一定要死!”

    瘦如竹竿的阿二冷眼望着勿乞,语气森冷的嘀咕了一句。

    勿乞望了阿二一眼,轻描淡写的隔着两丈左右的距离,朝阿二按出了一掌。大缠丝手赫然发动,真水灵罡在他掌心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湍急漩涡,他掌心前方的空气骤然变得朦朦胧胧的,方圆数丈的空气骤然急速旋转,发出了若有若无的呼啸声。

    堂下众多官员齐齐挺直了腰杆,惊讶的望着勿乞的这一手。

    卢乘风眯起了眼睛,目光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妙呵,这半路上收来的门客,居然还有这么一手?罡气出体,可引动四周天地之力的异样,这已经是后天巅峰将近先天境界的修为。呵呵,若是他能入了先天,对我的帮助可就大了!”

    卢乘风心念急转,他暗自盘算着要如何真正的让勿乞成为他可靠的门客。

    勿乞只是遥望着阿二,掌心力道越来越大,面前的空气漩涡越来越湍急,渐渐的空气变了色泽,带上了一丝淡淡的蓝色,一股子水寒气息含而不吐,遥遥的罩住了阿二。

    掌心骤然一吐一缩,气旋涡流崩解,数十道淡蓝色的风绳带着破空声朝阿二的身体缠绕过去。一旦被这风绳捆住,除非修为能比勿乞高出一等,否则万难脱身。

    大缠丝手是偷天换日门的镇门秘技,虽然只是盗得经中的奠基功法,却已是人间常人难见的厉害功夫。

    望着扑面而来的风绳,阿二的脸色微变,眼里骤然露出了一丝惊惶。他再也提不起和勿乞正面相抗的勇气,只是袖子一挥,一柄牙白色三寸短剑呼啸而出。

第十八章 夜盗

    阿二随手拍在了短剑上,他体内鲜血汩汩被短剑吸走,骤然间短剑就变成了刺目的血红色。阿二的身体急骤的颤抖着,他本来就干瘪的身体骤然间又枯瘦了一圈,变成了皮包骨头的骷髅架子。

    一声尖啸,短剑带起一道长有尺许的血光朝勿乞当胸刺来。血光所过之处,勿乞放出的风绳纷纷粉碎。血光迅速,勿乞闪避不及,只是勉强扭了一下身体,被血光斜斜的穿过了右侧肩膀,带起了一道长有数尺的血箭。

    痛呼一声,勿乞左手朝那道血光一抓,一片蓝莹莹的罡气飞扑而出,罩在了短剑上。他身体朝前一滑,一个瞬步到了阿二面前,右腿飞踢而起,狠辣之极的题中了阿二的下身要害。

    ‘啪’的一声,阿二被踢飞数丈,嘴里一道血喷出,显然不活了。

    勿乞死死的扣住掌心不断跳动的短剑,怪叫一声,仰天就倒。

    旁人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勿乞手臂肌肉宛如水波一样流动着,轻轻巧巧的将这柄奇异的短剑顺着短剑一路送到了衣服里面,塞进了胸前的暗袋里。

    卢乘风缓缓起身,他望了一眼面露得色的易行,冷然道:“好,居然还有会使用法器的门客。城守大人,各位大人,此番卢某受教了!”

    冷笑几声,卢乘风走到‘昏迷不醒’的勿乞身边,一手抱起了他,昂然大步走了出去。

    白白胖胖的易衍举起酒爵,缓缓的喝了一口酒。望着卢乘风远去的背影,易衍轻轻拍了一下手,欢声笑道:“卢典军走了,这些美酒佳肴却不能浪费了。诸位,我们欢乐起来!”

    若有若无的音乐声从堂后传来,数十名衣衫单薄,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的舞女旋舞而出,飞扬的丝带和舞女手上的荷花扇,将大堂装点得越发的绚丽旖旎。

    小蒙城的众多官员齐声欢笑,纷纷举起酒爵向易衍等人敬酒不迭。

    卢乘风听着身后传来的欢笑曲声,儒雅的脸上竟是一片冷漠。他抱着勿乞穿过一个个院子,虽然四周有无数的侍卫、侍女、仆妇往来行走,却好似天地间只有他一人和他搂着的勿乞,孤单清寂到了极点。

    走过了三重院子,在快要回到典军府的时候,勿乞突然睁开了眼睛,朝卢乘风眨了眨眼。

    卢乘风一呆,下意识的就要将勿乞丢出去。

    勿乞急忙轻嘘了一声,他低声说道:“且慢,我还昏迷着呢。还劳烦公子带我回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受那下品法器所伤,伤势极重,没有几天修养,是不能行动的了。”

    卢乘风面色不变的抱着勿乞继续朝前行走,一边走他一边低声问道:“所为何来?”

    勿乞干笑而来几声,他望了一眼自己胸口暗袋的位置,低声笑道:“一柄下品法器,值不少钱吧?”

    卢乘风呆了呆,哑然失笑道:“倒也是。这下品法器怕是易行赐给那阿二的,如果他真不要脸要将它索要回去,不大不小是个麻烦。”

    勿乞笑了几声,继续闭上了眼睛做昏迷状。他低声咕哝道:“公子,似乎你这个卢家长子的身份,不怎么管用。易家不是和卢氏世代通好么?怎么如此针对你?”

    卢乘风半晌没吭声,过了许久,都已经快到安排给勿乞的那间套房了,卢乘风才低声说道:“是啊,卢氏和易家世代通好,还有姻亲之谊,却和我无关。”

    大喝了几声招呼老黑和小黑赶快找出伤药和开水救治勿乞,卢乘风急促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卢家的长子,怎可能来这种小城里做区区一个典军?此种缘故,日后再对你说吧!若你后悔,尽可以抛弃卢某,令另谋出路就是。”

    勿乞闭着眼睛,嘴角微动,犹如蚁语般说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我赌你能发达!”

    卢乘风呆了呆,突然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老黑和小黑已经急匆匆的带着几个卢乘风自己的侍女赶了过来。和卢家安排给卢乘风的那些护卫不同,这些侍女都是卢乘风买下来的奴隶,自幼就教习好的,是他身边仅有的几个可以信赖的人。

    一通手忙脚乱,给勿乞清洗了右肩上的伤口,厚厚的涂了一层秘制的金疮药膏,卢乘风留下勿乞在房中休息,在外房中留下了两个侍女伺候勿乞。

    在那些易衍安排的侍女仆妇眼中,勿乞已经伤重不起,顿时众人观察的重点,都集中在了卢乘风身上。

    乱糟糟的闹了一通,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时分。

    勿乞所居的套房,是一明一暗两间卧房,外带一个小客厅和一间书房。如今那里间的卧房被勿乞占用,外间的卧房住了两个卢乘风的侍女。两个侍女熬不得夜,虽然卢乘风要她们仔细伺候勿乞,她们却已经趴在外间的床铺上睡熟了过去。

    ‘昏迷不醒’的勿乞灵巧的站起身来,悄无声息的走出房间,在两个侍女的身上轻按了几下。他按下的这几处穴道,足以让这两个侍女一觉睡到大天亮。

    回到自己的卧房,勿乞推开了窗子,窗外是一处林木葱郁满是奇花异草的花园,园子的一角有个侧门,那边直通典军府外的小校场,附近居住了许多的典军府下属的官吏人等。

    观望了一下左右,真水灵罡注入双目,小心的查探了四周,并没有人在附近藏匿。

    勿乞放心的钻出了窗子,胡乱扯了一块布巾裹住了面门。真水灵罡在体表淡淡的蒙了一层,勿乞身形一闪,身体四周骤然出现了一片淡淡的水汽,他的身体在水汽中变得朦朦胧胧,三丈外就难以用肉眼捕捉到他的身形。

    盗得经包罗万象,其中水源篇中的《先天水灵遁术》,更是独步天下。勿乞虽然只有后天巅峰的修为,还做不到水源篇中形容的那种借助一片水汽就能瞬息千万里的程度,但是汇聚一片水汽掩盖自己身形,却是再容易不过了。

    轻盈的腾空而起,借着水雾的掩护,勿乞一路穿墙过户,迅速穿过了一重重府邸,来到了易衍内宅外。

    时值深夜,偌大的府邸中除了值夜的护卫,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那些值夜的护卫,修为最强的也不过是三四十年境的内力修为,又怎可能发现勿乞的踪迹?

    不说盗得经内各种藏匿踪迹的秘法,就说勿乞在偷天换日门内厮混了这么多年,一身盗术也是厉害得很。借着一身水雾的掩护,勿乞好几次从那值夜的护卫鼻子下爬过去,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有如入无人之境,勿乞轻轻松松的穿过重重防线,来到了易衍的卧房外。

    易衍的卧房宽大而奢华,各色陈设端的是珠光宝气美不胜收,这些也不用说他。只说易衍的那张大床,就让勿乞叹为观止,简直是不知该如何惊叹才好。

    那是一张用纯金铸成的长宽数丈的实心床榻,上面铺了厚厚的锦缎。勿乞望着那一块实心的正方形金疙瘩,只觉双掌发热,恨不得就将这一块纯金搬走。

    和蒙村的村人厮混了几日,勿乞知道黄金在这个地方的价值,寻常百姓根本见不到黄金是何等模样。一锭金能换百锭银,一锭重一两的银能换三百钱到一千钱不等,而一个蛮人的头颅,才值一百钱呢。

    易衍的这张大床,就不知道值多少锭黄金!

    “这死猪,还说赋税不够,连修城墙的钱都没有?扒光了他,扒光了他啊!”

    勿乞望着这张纯金床榻,心热、眼热、手热,浑身都激动了起来。可惜的是这床重量无比惊人,勿乞怎可能搬了它走?盗得经内倒是记载了有一种神奇的储物戒指和储物袋,能够储存巨量的东西,最上品的储物戒指,甚至能将一颗星辰给装进去。

    可惜勿乞刚刚接触修炼,连所处的世界是何等模样都没弄清,他哪里去找这种宝贝?

    盗得经里也有炼制储物戒指和储物袋的方法,可惜第一材料难得,第二勿乞的修为远远不够,没有大法力大神通,是不可能炼制这种储物宝贝的。

    望床兴叹了一阵,勿乞慢慢的走到床榻边,一指头点在了打着鼾声的易衍身上,让他陷入了深度昏迷。

    肉山一样的易衍身边,还躺着四个娇小美丽的小侍女,她们身上一丝不着,脸上带着极度的疲惫,很明显在入睡前,易衍和她们很是风流了一场。勿乞望着易衍那夸张的肥胖身躯,再看看那些腰身还没有他胳膊粗细的小侍女,很是怀疑这些小侍女怎么没有被他压成肉饼。

    出手如风点在了四个小侍女身上,勿乞让她们也睡了过去。

    想了想,勿乞揭开了易衍他们身上盖着的锦被,向下扫了易衍。

    “哇哦,身材真不错!”

    飞快的瞥了一眼四个小侍女的身体,勿乞放下锦被,急速的搓动着双手,‘嘿嘿’的怪笑起来。

    易衍的紫金冠,拿走;易衍的戒指,拿走;易衍的腰带,拿走。屋子里镶嵌的各色宝石、珍珠,全部撬出来带走。在屋子一角的柜子里,还有老大一堆铸造精美的金饼,也全部拿走。

    在偷天换日门内经受了数年熏陶,勿乞的眼光厉害到了极点,所有的金玉珠宝的价值在他眼里都是清清楚楚。一切只花了勿乞一刻钟,他就将这个屋子里最有价值的东西洗劫一空。

    洗劫空了屋内的浮财,勿乞左右张望了一番,乐小白融入他灵魂中的记忆,让他迅速找到了屋子里的两个机关。搬开了易衍床榻前的两个青铜麋鹿香炉,用力在下面的地砖上跺了一脚,卧房一角的墙壁挪开,露出了一个密室门户。

    兴奋的搓动双手,勿乞一溜烟的掠进了密室。

    很快,密室里就传出了老鼠掉进米缸里的得意笑声!小蒙城这两年来最精华的一部分出产,全被易衍储存在了这密室中。灵石、美玉、宝石,各色奇珍异宝,数量足足有十五大箱。

    勿乞殷勤的在易衍的卧房和城外树林中往来奔波,仗着他遁术施展后身体灵便,勿乞往来一次,也不过是一刻钟时间。耗费了足足一个半时辰,勿乞终于搬空了易衍的所有身家。

    在树林中挖了极深的一个大坑将这些珍宝埋藏了起来,勿乞吹着口哨返回了典军府。

    他就在犯愁一件事情,去哪里找储物类的法宝呢?

    感慨了一番,勿乞进入了香甜的熟睡。

    第二天一大早,偌大的城主府被易衍的疯狂咆哮差点没翻了过来。

    “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哪!哪个杀千刀的偷光了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哪哪哪哪!”

第十九章 立威

    城守府被嚎啕大哭如丧考妣的易衍大胖子弄得鸡飞狗跳。当夜负责值夜的所有护卫都一字儿排开在城主府大堂前,扯下了裤子挨板子。在易衍的疯狂咆哮呵斥下,近百护卫被打得嘶声惨嚎,近百个白花花的大屁股被打得五颜六色好似开了染坊。

    咆哮几声,易衍大胖子就扯着嗓子哀嚎几声,那声音宛如杜鹃啼血,听得勿乞都有点可怜他了。

    “嗷嗷,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钱钱钱钱啊!”

    “嗷嗷,我刮了三年地皮刮来的钱,我的钱,我的钱啊!”

    “嗷嗷,我冒着生命危险来小蒙城,拼死拼活日以继夜的刮地皮,我的钱啊!”

    “嗷嗷,没有钱,我怎么养我的一百三十几个女人!我这么多女人,这么多门客,这么多护卫!我怎么养他们,我怎么养他们!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啊!”

    “嗷嗷,没有钱,我怎么行贿,怎么升官,怎么离开这鬼地方啊!”

    偌大一座肉山,仅仅在胯下缠了一条兜裆布,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城守府的大堂门口,痛哭流涕,嘶声惨嚎,鼻涕共眼泪横飞,浑身肉浪翻滚,皮肉相互碰撞,不断发出‘噼啪’脆响,端的是人间奇景。

    易行等三个易衍的本家兄弟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他,一个个抓耳挠腮没了法子。他们不断的唉声叹气,为易衍受到的惨重损失而心惊胆战。太狠了,实在是太狠了,除了那张沉甸甸的黄金床榻没被搬走,易衍所有身家被搬得干干净净,就连好一点的丝绸衣物都被洗劫一空。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决定今天夜里开始,就将自己府邸里的值夜守卫增强一倍。

    ‘重伤未愈’的勿乞跟着卢乘风,也赶去假惺惺的安慰了易衍一通。

    此刻的易衍正是人生最脆弱的时刻,他也不管安慰他的人是谁,抱着卢乘风的袖子就是一通大哭,鼻涕眼泪把卢乘风弄了一身。

    “卢典军啊啊啊,我的钱啊啊啊,你是小蒙城的典军,你一定要抓住这伙贼人千刀万剐啊!呜呜,我兢兢业业呕心沥血的刮了三年地皮,一个大钱都不放过,这才攒了这么点身家,我留着去行贿买官的啊!呜呜,我们这些大家豪门的庶子,想要升官发财,容易么?容易么?”

    “那杀千刀的贼啊,典军一定要帮我抓住他们,杀他们一个人头滚滚,杀他们一个血流成河啊!”

    卢乘风苦笑着一一答应了易衍,好容易才脱离了大胖子的怀抱,气喘吁吁的扯了袖子转身就走。

    勿乞紧跟在卢乘风身后小步奔跑,就听得卢乘风一路低声咒骂道:“放屁,放屁,臭不可闻!抓贼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是典刑的职司,和我有甚关系?”

    一路小跑转过了几进院子,卢乘风突然刹住了脚步,转身指着勿乞问道:“不是你干的吧?”

    勿乞很是惊讶的望着卢乘风,他诧然指着自己包得好似个粽子的右肩,反问道:“你看,我有那能力么?”

    卢乘风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勿乞一阵,有点犹豫的摇了摇头。

    “是,你受伤了。但是我还是觉得是你做的!唔,管他的,挨偷的人不是我!”

    大袖一甩,卢乘风摇摇摆摆的进了自己典军府,他大声叫来了老黑和老黑帮他更换满是鼻涕眼泪的外袍,他今天要去典军办公的公房,正式接掌典军的职司。原本卢乘风接掌典军,需要城守亲自相陪,但是看今日易衍的那个状态,也就不指望他了。

    勿乞望着摇摇摆摆走进房里的卢乘风,嘴巴一歪,低声咕哝道:“莫非这家伙属狗的?”

    等了一刻钟,卢乘风换了一身黑色公服,腰间挂了一块铁牌、悬了一柄长剑,头戴一顶高有一尺二寸的黑纱冲天冠,大步走了出来。面容狰狞的小黑穿上了一套沉甸甸的鱼鳞重甲,拎了一柄一丈二尺长的铁戟,紧跟在了卢乘风身后。

    背着双手,站在典军府门前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卢乘风自嘲道:“大燕朝开国两千余年,吕国建国三百年来,我怕是最寒酸的一城典军啦。一近卫,一门客,呵,这就来上任了!”

    勿乞想起了卢乘风那两百名或者被杀死,或者被赶回去的护卫,摇了摇头。

    长叹了一口气,卢乘风耸耸肩膀,眉梢有一缕萧瑟落寞之气冒出。但是他很快就深吸一口气,就好似一棵久旱之后突然遭逢甘霖的禾苗,全身又涌起了新的精神气。

    伸手朝虚空一击,卢乘风长笑道:“不过,还有一门客,还有一近卫,不错,不错,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两位,两位哪,今天看我卢乘风从一小小的小蒙城典军做起,总有一天,我卢乘风要开辟自己的国土!”

    小黑无比崇仰的望着卢乘风,勿乞却是扯了个呵欠,伸手抓了抓有点痒酥酥的右肩。

    仰天叫了几声,卢乘风带着两人绕过一堵厚有一丈的内墙,穿过一条十几丈长的甬道,就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大院子里。这院子长宽都在百丈开外,围绕着这院子有好几间公房,小蒙城的典军、典吏、典民、典刑和属下的几个要害部门,都在这里集中办公。

    广场的南侧,有一个宽不过一丈的小门,直通城守府外的大街。一些城里的商人、居民正在门内进进出出,分别去各个衙门的公房里办公。其中聚集的闲人最多的公房,则是典民官的公堂。

    勿乞凑过去看了一眼,似乎是一家人婆媳不和,一老一少两个女子正在大堂里相互指责辱骂。旁边围了足足有两三百人,正兴致勃勃的看着热闹。

    奈何今天城守易衍被偷了个底朝天,典民官易德正在那里开解易衍,根本就没来公堂处理这民间事务。顶头上司不在,典民官下属的几个官吏也是嘻嘻哈哈的凑在堂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挑拨着那婆媳两争吵打斗,闹得大堂里乌烟瘴气不成体统。

    勿乞摇了摇头,看看这些官吏的模样,就知道易衍兄弟几个将小蒙城折腾成了什么样。上梁不正下梁歪,小蒙城的官吏早就被他们带坏了。

    典军官负责小蒙城的所有军事行动,负责小蒙城所有军事物资的调集和发放,名列四大典官之首。故而典军官的公房就在这片广场的正北方,门前竖起了高高的三根桅杆,一字儿排开的是四个小公房,拱卫着正中典军平日里升座处理事务的大堂。

    典军官大堂两侧的四间小公房,分别是负责军用物资储备的司库房、负责行军征战的司马房、负责民兵征集的司役房以及专责处理和蛮人有关各项事务的司蛮房。

    勿乞来到典军大堂前时,就看到司蛮房的门前堆了三十几辆大车,车上满是砍下来的蛮人头,几个身穿公服的小吏正在那里捏着鼻子清点人头的数量。司蛮房的门前有一块告示栏,上面贴了一张布告,正是城守府发出的通知,一个蛮人头奖赏一百钱。

    这是蒙村人的车辆,勿乞认出了这些大车。但是蒙村的汉子们却没在车旁,他们全凑到了司库房门前,正发出不满的喧哗声。除了他们,勿乞还听到了张虎的大声咆哮,似乎正在和人争吵。

    昨夜进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里的公房想必都已经停止办公,所以蒙村人才一大早的赶来这里缴纳蛮人头颅兑换银钱奖励。可是张虎怎么跑去司库房和人争吵?

    向卢乘风打了声招呼,勿乞快步朝司库房跑了过去,伸手分开了蒙村人,走进了司库房。

    蒙村的大汉可不怎么好说话,勿乞挤进人群的时候,他们差点挥动拳头给他来上几下狠得。幸好他们看到是勿乞了,这才笑呵呵的分开一条道路让勿乞走了进去。

    光线昏暗的司库房内,正中一张高三尺的石台,上面摆着一张黑油漆的公案。一个生得枯瘦如柴,三角眼,掉梢眉,眼珠滴溜溜直转,周身透着一股子油滑气的中年男子正盘坐在公案后,口沫四溅的对着张虎大声呵斥着。

    “就凭你家易老爷这一双神眼,你这绿火骷髅根本就是不入流的玩意,给你十锭银收购,已经让你赚了大便宜!你非要说这是一件下品法器,一定要老爷我花一百锭金买下这废物,你莫非想要勒索城卫军?”

    好大一顶黑帽子当头扣下,张虎气得面皮发赤,狠狠的瞪着那中年人不吭声。

    司库房里,除了张虎带来的几个猎蛮人,还有另外一拨彪悍的汉子。那一伙人显然和张虎不对付,领头的那个身穿黑色皮甲的大汉嘻嘻哈哈的指着张虎手上的惨绿色骷髅头,大声的讥嘲他有眼无珠,把废物当成了宝贝带了回来,还浪费了一张珍贵的‘定灵符’禁锢这骷髅。

    几个大汉和那司库房的中年汉子串通一气,只是拼命的贬低张虎杀死了蛮人首领得来的这件战利品的价值,一口咬定这绿火骷髅就是一件废物,最多价值十锭银子,根本不值下品法器应有的价格一百锭金。

    勿乞回头望了一眼,卢乘风也已经分开了人群走了进来。

    嘿然一笑,勿乞大步走了上去,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把拎起了那枯瘦汉子,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大耳光子抽了下去。

    一边疯狂抽打那汉子,勿乞一边大声呵斥道:“神眼?我看你是瞎了你的狗眼!你家勿乞大爷的朋友,你也敢坑?这绿火骷髅的威力,大爷我亲眼目睹,难不成它还不算是下品法器么?”

    勿乞的掌力沉重,十几个耳光抽下去,那汉子的牙齿已经全部脱落飞出了嘴里。

    就在那汉子的凄厉尖叫声中,刚刚和他串通故意怄张虎的大汉已经一声大吼,拔出长剑一剑朝勿乞劈下。

    张虎也是一声虎啸,反手拔出泼风大砍刀,堪堪挡住了那大汉的长剑。

    一声闷响,两人同时倒退了几步。

第二十章 重任

    张虎和那大汉相互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大步朝对方冲去。

    沉闷的刀剑碰击声不断响起,两人眨眼间就相互攻了几招。张虎的右胸衣衫被那大汉的剑尖刺出了一个小洞,那大汉的左肩皮甲也被砍出了一条深深的痕迹,里面隐隐有鲜血渗了出来。

    张虎得意的笑了:“霍彪,你不是老子对手!”

    叫霍彪的大汉重重的吐了一口浓痰,退后了几步,收起了长剑。他瞪了张虎一眼,目光阴鹫的望着勿乞冷笑道:“小子,你惹了杀身之祸!被你打伤的人,是小蒙城城卫军的司库大人。你现在逃命,我赌你不能逃出五十里就会被杀!”

    被勿乞拎在手上的枯瘦汉子也嘶声叫了起来:“反了,反了,你们一伙贱民,还敢对大人我出手?来人啊,来人啊,拿下,拿下,全部拿下!全城戒严,把猛虎院给抄了!杀官造反,杀官造反啦!”

    四下里脚步声响起,一队黑衣黑甲的城卫军大步奔了过来,长矛大戟举起,对准了围在司库房门前的蒙村人。蒙村的汉子们面面相觑,有脾气冲动的,已经拔出了随身的刀剑。

    又是一耳光抽在了司库的脸上,这一掌打得他面颊骨都裂开了,司库除了长声哀嚎,再也没有尖叫的力气。勿乞一掌一掌的抽打着他的面庞,望着霍彪冷笑道:“我打赌,在小蒙城混不下去的人一定是你,你信不信?”

    霍彪面色一变,他看看勿乞,又看看司库,突然向后退了几步。

    张虎大笑了起来,刀尖指着霍彪厉声喝道:“霍彪,我也打赌,你得罪了勿乞小兄弟,应该是你要从小蒙城逃命啦!哈,没有你这伙混账在小蒙城碍眼,小蒙城市井以后都会清净许多!”

    公房外的城卫军齐声大喝了一声,领队的将领厉声喝道:“屋里人听好了,放开司库大人,丢下勿乞,双手举起,走出来!否则格杀勿论,格杀勿论!”

    ‘铿锵’一阵响,蒙村人拔出了随身兵器,眼看就是一言不合,他们就要和城卫军火并。在这些蒙村人简单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张虎和勿乞都是他们村子的朋友,朋友碰到麻烦,自然要拔刀相助。至于得罪了城卫军的后果是什么,他们还没来得及想这么远的问题!

    卢乘风惊讶又欣赏的望了一眼这些蒙村人,他轻咳一声,高高举起了腰间挂着的铁牌。他厉声喝道:“吾乃新上任典军卢乘风,尔等收起兵器,各归岗位!”

    铁牌一出,城卫军顿时齐齐收起了兵器。领队的城卫军将领领着众军士单膝跪下,郑重的向卢乘风行礼。

    被勿乞打得面颊肿起,满脸都是鲜血的司库含糊不清的大叫起来:“你们这群混账东西,你们快来救我!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我家公子饶不了你们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典军,我家公子是城守,是城守啊!”

    那些城卫军浑身一震,又齐齐站了起来,手上长枪大戟再次对准了司库房门前的蒙村人。

    卢乘风勃然大怒,他厉声喝道:“大胆,身为城卫军,不服典军之命,这是抗命作乱!你们想满门抄斩么?放下兵器,站在一旁!”

    一部分城卫军手腕一抖,兵器差点没掉了下来。但是他们依旧抓紧了兵器,牢牢的对准了蒙村人。

    卢乘风的脸色变得无比的难看,他回头望向了那满脸是血的司库,冷笑道:“原来,区区一个司库的命令,比我这典军的命令还有效。小蒙城的城卫军,果然是,妙,妙不可言!”

    领队的城卫军将领为难的看着卢乘风,他低声咕哝道:“典军大人,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卢乘风还没吭声,勿乞已经大笑了起来。他将那司库丢在了地上,一脚跺在了他的右肩上。伴随着‘咔嚓’一声响,那司库疯狂的扭动起来,他嘶声尖叫着,左手捂住了粉碎性骨折的右肩,身体宛如泥鳅一样扭动了几下后,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勿乞厉声喝道:“吕国军律,不服军令者!”

    卢乘风一咬牙,他大喝道:“斩!”

    小黑发出一声宛如发狂公牛一般的咆哮,他浑身肌肉坟起,紧握长戟对着那目瞪口呆的城卫军将领当心捅了过去。那将领做梦都没想到,卢乘风居然悍然下达了斩杀自己的命令。长戟刺穿了他身上皮甲,从他背心透出足足三尺长的一截。

    小黑狞笑一声,双臂一用力,举起那将领重重的往外一甩。将领的尸体带起一道血泉,远远飞出了十几丈远,一头栽倒在典民官大堂门口,溅起了大片血迹。

    典民官大堂外正在看热闹的闲人们惊恐的尖叫起来,纷纷散开。大堂内的几个典民官下属官吏惊恐的走出大堂,探头探脑的看向了这边,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大群的城卫军火急火燎的朝这边赶了过来,他们惊恐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同僚尸体,足足七八百人的城卫军僵硬的站在广场上,复杂的目光不断的在卢乘风和那倒毙的将领之间扫来扫去。

    勿乞走到了卢乘风身边,他厉声喝道:“这是一个榜样,你们都好生看着!不服典军大人军令者,杀无赦!你们是小蒙城的城卫军,就要服从典军大人的命令,否则,一律视为抗命造反!”

    城卫军闻声耸动,几个中级将领紧握住兵器的手缓缓松开,纷纷低下头不发一言。

    卢乘风冷声喝道:“传令,召集所有尉官以上将领,本官今日要点将。计数百声,不到者斩!”

    小黑走到了典军大堂外的军鼓面前,直接用拳头捶响了军鼓。沉闷的鼓声嗡嗡扩散开,眨眼间就传遍了整个小蒙城。每敲击一下鼓面,小黑都用力的计数一声。

    很快广场外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小蒙城尉官以上级的将领纷纷赶来。当他们看到地上的鲜血和尸体的时候,都不由得脚步一凝,好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古怪,看向卢乘风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畏惧。

    张虎等人看得事情不对,急忙拉着蒙村人,赶着那三十几辆大车离开了这里。临走他向勿乞打了个手势,对勿乞表示了感谢。勿乞只是向他抱拳回礼,并没有多话。

    等到小黑捶响了一百声军鼓后,典军大堂内已经占满了一百三十几个军尉以上级的将领。这些将领,就是小蒙城近八千城卫军的指挥官,其中军职最高的偏将,居然有十八个。

    勿乞不清楚吕国的军制,卢乘风却是气得牙齿都在哆嗦。

    按吕国军制,三千人为一旅,一旅的最高长官就是偏将。小蒙城不到八千人的城卫军,最多有三个偏将顶天了。如今面前有偏将十八个,校尉四十几人,其他的全部是清一色的高级军尉。这是做什么?摆明了军官超编,这群人都混在城卫军里吃干饭呢。

    除了这些超编的将领,司库、司马、司役、司蛮四大属官,也清一色的姓易。和被勿乞打伤的司库一样,其他三人都是易衍的亲近家仆。

    面沉如水的卢乘风高踞堂上,右手重重的敲着面前的公案。

    勿乞盘坐在卢乘风身边,低声笑道:“八千城卫军,一年的军饷都有多少?一年的军械开支又是多少?还有这么多偏将、校尉、军尉的吃喝用度、吃喝嫖赌的开销!小蒙城,真有八千城卫军?”

    卢乘风身体哆嗦了一下。

    勿乞眯着眼睛直乐,他可不信易衍那死胖子会掏出私房钱来养着这群超编的将领。所以答案很明显,这些将领吃空饷,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倒卖军械之类的勾当,总之其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少不了。

    卢乘风冷哼一声,森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堂下的众多将领,过了许久才低声喝道:“明日正午,全城阅兵。你们这些将领,哪个麾下的士卒不符军制要求的,自己扒了衣甲滚出去!”

    将领们齐齐抬头看向了卢乘风,一些将领突然露出了讥诮的笑容。很多人甚至都不向卢乘风这个典军大人行礼,就这么转身走出了典军大堂。

    气急败坏的卢乘风右掌一用力,手掌无声无息的陷入了檀木打造的公案,落下的木屑细如沙尘,被风一吹就飘散无踪。他低声咕哝道:“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勿乞叹了一口气,他摇头笑道:“公子还是做好大换血的准备吧,这小蒙城的城卫军,已经烂透了!”

    猛不丁的,勿乞想起了被派往蒙村驻扎的天字丙号营的城卫军。那可是一支不折不扣的精锐,领军的将领也是一身彪悍之气,和刚才堂下的一百多个将领身上的气息迥然不同,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沉默了一阵,勿乞建议道:“那司马、司役和司蛮,也该赶走吧?”

    卢乘风一声不吭的抓起公案上的纸笔,迅速的写就了四份公文,将麾下司库、司马、司役、司蛮四大副官一骨碌的赶走。沉吟了片刻,他又重新填了四份公文,他任命老黑为新的司库,小黑为新的司蛮,勿乞为新的司马,张虎为新的司役。

    勿乞打量着卢乘风的新任命公文,只是不断的摇头。

    老黑是卢乘风身边的老仆人,忠诚老成,管理城卫军库房倒也用得。

    司蛮房事务不多,每日里就是数数蛮人人头,一个人头一百钱的兑换下去,这活计轻松,小黑是那种一根筋的粗人,这种事情总做得来。

    至于自己么,勿乞倒是毫不谦虚,不要说小小的小蒙城司马,在这个冷兵器世代,他自忖自己做一个统兵的大将军是毫不含糊的。有乐小白那变态的智商和知识支撑着,行军打仗,并不困难。

    只是,最后一份任命公文么,难,很难。

    “张虎大哥,怕是不愿意做这劳什子的司役!”勿乞很直白的告诉卢乘风。

    卢乘风翻了个白眼,斜眼瞪着勿乞道:“身为本公子首席门客,这种事情,该是你来解决的!”

    勿乞呆呆的望着卢乘风,张大了嘴作声不得。

第二十一章 夜行

    这天黄昏的时候,勿乞孤身一人出了城守府。

    城守易衍还在哭天喊地的哀嚎,他很心痛他损失的钱财。易行等人也惊慌于这一次匪夷所思的失窃案,心神不定的他们并没有对卢乘风的举措做出任何的反应。除了城守府夜间值夜的护卫增加了一倍多,城守府和平日里并无任何不同。

    绕着小蒙城的两条大街转了一圈,顺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巷乱穿了一通。借助吴望的经验,勿乞确定身后没人盯梢,这才回到了大街上,找了个酒楼,买了两坛最好的‘黄玉膏’美酒,又买了三只烧鸡,一大堆说不出名字但是香气扑鼻的卤肉之类。

    现在勿乞手头很有点浮财,出门时卢乘风又给他塞了十锭金饼,所以买东西的时候只挑贵的买。就这些酒菜,足足花了勿乞二十五锭银,乐得酒楼老板都笑裂开了嘴。

    找酒楼老板讨了根木棍,将这些酒菜挑着,勿乞慢吞吞的走向了城东猛虎院,张虎等人的老窝。

    暮色四沉,小蒙城内各处民宅都升起了炊烟。这个世界灵气充沛,种植出的稻米等物格外的丰腴香滑,蒸煮米饭时香气四溢,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股浓浓的米香中。勿乞挑着酒菜一摇一摆的顺着大道前行,嗅着这米香,只觉心里很踏实,实实在在的很笃定。

    不远处,不知道哪家人家里传来了女子的歌声,曲调虽然简单,但是少女的嗓音甜美娇嫩,随着夜风飘出了老远,就好像一碟清甜的小菜,让四周的米香气格外多了份韵味。

    “妙呵,妙呵!”

    勿乞眯着一对贼眼,上下左右的乱瞥乱看。很有一些往来的商人正带着女眷在街上匆匆行走,或者归家,或者回客栈。这个世界的灵气充沛,水土丰美,那些女眷一个个生得妖娆多姿美丽异常,以乐小白的经验,这些女子可都是能打九十五分以上的极品。

    看着这些美丽动人的女子,勿乞突然仰天长叹了一声。如果乐小白能随同他一起来到这里,那个色中狂魔,怕是早就欢喜得晕了过去吧?这里的女子,比地球上的那些美女,却又强过了太多。

    吧嗒了一下嘴巴,勿乞低声嘀咕道:“我会给你们报仇的,相信我!我一定会灭了青城一脉!”

    小蒙城并不大,走了不到一刻钟,勿乞就找到了城东的猛虎院。

    这是一间前后两进,前方有一个亩许方圆大操场的院落,门前杵着一根旗杆,上面一面黄底黑虎旗正凌风招展。几个腰佩大刀的汉子,正坐在门前的石阶上胡扯,森严的目光正打量着来往的行人,没有丝毫的懈怠。

    看到勿乞过来了,几个汉子齐齐站起身来,朝勿乞抱拳行了一礼。勿乞回了一礼,挑着酒菜就进了门。这几个汉子都是在蒙村见过的猎蛮人,大家也算老相识了。

    进了院子,就看到院落里操场正中已经摆了一张大石台子,张虎和几个彪形大汉正在石台边席地而坐,一旁堆着酒坛子,石台上堆放着大量的烤肉菜肴。操场两侧的厢房里,也正传来喧哗声,张虎麾下的猎蛮人,正在厢房里大吃大喝闹得开心。

    有几间厢房里还传来了女子的喘息声,时不时有穿红着绿的女子娇笑着被猎蛮人大汉扛进没人的厢房,很快那里面也响起了相同的喘息和呻吟。

    勿乞笑了,他走到石台边向张虎抱拳行礼道:“张虎大哥,你们好自在快活!”

    张虎仰天灌了一碗酒,重重的将酒碗放在了石台上,他黑着一张脸叫道:“屁!你不来,我们就好生自在快活,吃吃喝喝,弄个娘们快活快活,不知道多逍遥!你一来,我们那里还快活得起来?”

    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个绿火骷髅,张虎将粘着一张符箓的骷髅丢给了勿乞。

    “现在司库房应该是那卢家公子把握了吧?按照下品法器的行情,给我一百锭金罢!也就是在小蒙城,若是去了哪些大城里,一剑下品法器,怎可能才这么点价钱?”

    随手将绿火骷髅塞进了袖子,勿乞将酒菜放在了石台上,一掌排开了一个酒坛子的封泥。

    一股浓郁的香气从酒坛里喷了出来,张虎等人的眼珠一亮,齐齐站起身来。

    “哎呵?黄玉膏?十锭银一坛的二十年陈黄玉膏,乖乖,好久没喝到了!”

    几个人一边惊叹,一边你争我抢的抢夺起两个酒坛。最终是张虎力胜一筹,一个人独占了半坛美酒,其他五个大汉只能无奈的均分剩下的一坛半。几个人都是海量,两坛美酒不到半刻钟就被喝得干干净净。

    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张虎直愣愣的瞪着勿乞笑道:“看在两坛好酒的份上,想要说什么,快点说,一盏茶时间,说不完就不要浪费口水了!”

    盘膝坐在了石台边,正对着张虎坐下,勿乞淡然道:“现在你们很快乐,很快活。等你们筋骨无能年老体衰之时,你们还能这样快活么?老无所依,老无所养,你们还能快活得起来?”

    众人色变,张虎掌心的酒碗‘啪’的一下炸成了粉碎。

    “年老体衰筋骨无能之时,老无所依,老无所养。”

    张虎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着勿乞的话,目光闪烁,身体渐渐的哆嗦了起来。他身边的几条大汉也是神色一暗,精神劲都被勿乞的话消磨了一大截。

    猎蛮人,看起来逍遥快活,那钱财都是从尸山血海刀光剑影中拼杀得来。每次出城进山狩猎蛮人,那一次不是要损失几个兄弟?在场的几个汉子,哪一个不是浑身带伤?这口血食,还能吃多久?等他们过了身体的巅峰期,哪里还有能力和蛮人拼命?

    昔年多少声名赫赫的猎蛮人游侠儿,最终的结果,要么是黄土一堆,要么是无声无息的消泯人前!

    勿乞的话很毒,直如一柄匕首,撕开了众人心头的最后一层心理屏障,狠狠的插在了他们的心头。

    抓起身边酒坛,张口灌了半坛烈酒,张虎望着勿乞苦笑道:“勿乞兄弟,你好一张厉害的嘴!”

    举手将酒坛砸在地上,张虎脸上胡须根根竖起,他厉声喝道:“但是,就算要投靠豪门公子,天下之大,尽有其他的选择。像卢乘风这种,身为溧阳卢氏的长子却被发配来小蒙城的落魄公子,我们投奔他,又有什么好处?”

    勿乞双手抱在胸前,望着怒发冲冠宛如猛虎的张虎,嬉笑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现在投靠卢乘风,我们同心协力要么干掉现在的城守,要么逼他们滚蛋,这小蒙城就是我们的天下!”

    伸手朝四周一指,勿乞大笑道:“只要将这小蒙城掌握在手中,手掌八千城卫军,再调教数百死士,就算是落魄的豪门公子,事情也大有可为!”

    张虎和几个兄弟相互看了看,神色都是一动。

    勿乞长笑道:“想想看,以小蒙城的出产,一年能收得多少钱财?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我们就算偷偷摸摸武装三五万大军,也是轻松之极的事情。”

    张虎深吸了一口气,他望着勿乞低声喝道:“你这话,简直是无法无天,好大的胆子!”

    勿乞也不看张虎一眼,他悠闲的抬起头,望着天空一轮弯月低声笑道:“富贵险中求,若是张虎大哥你一心一意混迹于市井之中,当我今天没来过。”

    伸手掏出袖子里的绿火骷髅,勿乞将它丢在地上,一脚跺成了粉碎。

    “啊呸,下品法器?就算下品法宝,也入不了我的眼!”

    随手掏出了几颗昨夜在易衍密室中得到的,足足有鸡蛋大小的明珠,勿乞将珠子丢在了石台上,明珠滴溜溜的旋转着,在月光下放出了一片白蒙蒙的霞光。

    “就这几颗宝珠,一颗就价值巨万,一件下品法器而已,值得张虎大哥你这人中豪杰,和那种腌臜人物撕扯?那霍彪,还有那易司库,我看他们,就连猪狗不如,大哥你心甘情愿和这种贱种厮混?”

    张虎深吸了一口气,猛的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虎咆。他猛的站起身来,望着勿乞大喝道:“勿乞,我算是服了你这张嘴!好,好,好,我张虎这辈子再赌一次,再赌一个富贵前程出来,你可不要害了我,还有我身边这群血性兄弟!”

    勿乞转身走出了猛虎院,他低声笑道:“我从来不辜负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明天自己去典军府报到,我的张虎张司役大哥!”

    反手一丢,卢乘风签署的那份任命张虎为司役官的公文,轻飘飘的划过十几丈距离,落在了张虎面前。

    和张虎他们痛饮了一顿美酒,又扯了这么久闲话,勿乞从猛虎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明月高悬,街上已经看不到几个闲人。他一路摇摇摆摆的走回了城守府,做出一副醉鬼的模样,东摇西摆的左右乱撞,一路跌跌撞撞的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了自己卧房。

    在两个侍女的招呼下,勿乞沐浴完毕,昏昏沉沉的在床榻上睡去。

    等得两个侍女也睡下了,四周万籁俱寂的时候,勿乞和昨天夜里一样,又偷偷摸摸的起身下床,点了两个侍女的昏穴,让她们陷入了昏睡。

    一如昨夜,施展先天水灵遁法催起了一团水雾,掩盖了自己身形,勿乞摸到了易行等人的府邸中。

    典吏、典民、典刑三人的府邸中,私家浮财加起来也不到易衍的一半。勿乞只花了大半个时辰,就搬空了三家人的库房,顺带着连三人的妻妾头上的珠宝首饰各种头面都摸得干干净净。

    忙碌了一阵,勿乞将所有财物都埋进了昨夜的那个大坑,仔细用落叶枯枝将那大坑隐蔽了起来,这才兴高采烈的回到了城守府。一番施为,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踪影,城守府内外数十条值夜的恶犬,更是没发出半点儿声音。

    第二日一大早,三声高亢入云的惨嚎声骤然在城守府后院响起。

    “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哪哪哪哪哪哪!”

第二十二章 驱逐

    一大早的,城守府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这一次,趴在城守府门前广场上被竹杖打屁股的,变成了昨夜值夜的六百多名护卫。白花花的六百多个屁股在广场上排成了一长条,竹杖此起彼伏,白嫩的屁股上血水斑斑飞起,哀嚎惨叫声响彻云霄,实在是蔚为大观。

    一大早的,勿乞就端着个粥碗,捏着两个酸枣泥馅儿的点心蹲在了典军府的大门外,就等着看这一场好戏。那些护卫哀嚎一声,他就喝一口香喷喷的金米粥;典吏、典刑、典民三位大人嚎叫一声,他就啃一口香甜可口的点心,人生之乐,莫过于此。

    正吃得开心、喝得惬意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丝米粥痕迹的卢乘风摇摇摆摆的走出了城守府。他很是欢乐的朝广场上那些白花花的大屁股看了一阵,脚尖轻轻的磕了磕勿乞的靴子。

    “幸灾乐祸,也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嘛。进去吃,进去吃啊,别蹲在门口,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们在幸灾乐祸!这样不好,有伤我们大户人家出身的体面。”

    ‘哎,哎’,勿乞应了两声,站起身来,很是怀念的看了一眼那些正抡起竹杖奋力的抽打同僚臀部的城守府护卫,摇着头、叹着气的转身进了典军府大门。

    卢乘风突然轻咳了一声,他低声问道:“我们不来,小蒙城就风平浪静。我们一来,城守大人他们就接连失窃,据说连贴身的丝绸亵衣都被摸走了。真奇怪,真奇怪啊!”

    端着粥碗,勿乞很是深沉的回过头,无比严肃的对卢乘风说道:“人在做,天在看。这是报应啊!”

    “报应啊?”卢乘风单手抚摸着下吧,若有所思的抬头望了望天空。他回头望着勿乞摇摇晃晃走进典军府的背影,摇了摇头。“不可能是这家伙吧?一晚上搬空三家人的库房,这身手也太吓人了。不过,如果是这家伙多好啊,下次回家祭祖,一定要带他回去!”

    易行、易德三个人,加上他们的族兄易衍,四个小蒙城最大的官儿哭得撕心裂肺,为他们三年来刮地皮积蓄的钱财不翼而飞而痛哭流涕。在小蒙城这种蛮荒之地,辛辛苦苦刮了三年地皮,他们才有了这么些身家,如今三年的心血结晶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这让他们如何能消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城守府陷入了混乱之中,就连卢乘风将典军府下属的四大副官全部赶走的事情,也一时半会没人理会了。

    借着易衍等人的混乱,勿乞引介张虎进了典军府,张虎等近百个猎蛮人,摇身一变就成了卢乘风的门客,成了小蒙城典军大人的亲兵护卫。司库老黑打开了小蒙城的军械仓库,着重挑选了一批精良的铠甲、兵器给张虎等人更换上了,让他们的战斗力骤然提升了数成。

    忙活了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正午时分。

    城守府上下人手全军出动,满小蒙城的四处乱逛,到处抓捕碍眼的生面孔之人。恼羞成怒的易衍等人哪里管对方是干什么的,只要是不顺眼的人就抓,一上午的时间就抓了好几百号倒霉蛋塞进了小蒙城的监牢。

    小蒙城被闹得人心惶惶的,再也没什么人关注勿乞和卢乘风他们在做些什么。

    正午时分,小蒙城西侧的校场上,漆黑的大旗飞舞,大旗上一只淡红色的朱雀正张开翅膀做凌空飞腾状。在朱雀的身躯上,用醒目的银线绣出了一个米斗大小的吕字,这就是小蒙城所属的吕国的旗帜。

    环绕着校场,一圈数十面大旗凌风飞舞,大风带动旗面,不断发出刺耳的‘啪啪’声。一股肃杀不安的气息笼罩了整个校场,站在校场上的七千多小蒙城城卫军一个个面色忐忑,心里沉甸甸的难受。

    黑衣黑甲,一应军械也都涂以黑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马站在校场上,没有一人一骑敢发出半点儿声音。除开风吹大旗声,就只有悠长的呼吸声隐隐可闻。

    校场正东方有一座土台,上面放了一张大椅,顶盔束甲腰间佩剑的卢乘风端端正正的坐在大椅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下方数千军士。卢乘风面沉如水,目光中很是带着几分不善的杀意。

    张虎等近百名典军府亲兵一字儿在土台下排开,一个个煞气腾腾宛如煞神临凡,正恶狠狠的瞪着前方数丈开外的城卫军士兵。这些经常在山林中和蛮人厮杀拼命的猎蛮人,手上也不知道出过多少条人命,那杀意一旦放出来,就压制得面前的城卫军不敢有丝毫动弹。

    勿乞背着双手,站在卢乘风的身边,若有所思的望着下方的城卫军。

    以吴望的经验来看,这些城卫军士兵的身材倒是高大得很,身上衣甲鲜明,军械也都是上好的货色。但是他们骨子里都少了一点真正军人应有的精神,就好像发面馒头一样,光鲜高大,却是一揉就缩水,完全和真正的士兵没什么关系。

    “就这种兵,蛮人攻来的时候,可难受啊!”勿乞嘬了嘬牙花子,摇了摇头。

    卢乘风嘴角扯了扯,轻哼了一声。他歪着头斜着眼望着勿乞,带着点好笑的意味反问道:“勿乞,你还会练兵?”

    勿乞很是自然的点了点头:“若是我不会练兵,天下无人会练兵了!”

    卢乘风呆了呆,站在他左手边的小黑也骇然扭头看了勿乞一眼。

    勿乞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诗书礼节等等,都掌握在世家豪门的手中。而兵法兵书之类,更是只在少数顶尖的世家高层秘密流传。一个出身草根的平民,他可以武功高强,可以天资聪颖,但是有些知识,绝对不应该是他能掌握的!

    兵者,国之大事,精通练兵之法的人,都是一国的勋贵大将。平民出身的将领诸如张虎这种,再厉害也只可能是带着士卒肉搏冲锋,要他练兵,要他排兵布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你会练兵?有时间,和我讨论讨论?”卢乘风很是怀疑的看着勿乞。

    轻叹了一口气,勿乞点头道:“好,我心情好的时候,就指点指点你。”

    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多,勿乞低声建议道:“再熬点时间,现在太阳正毒辣,把下面这群城卫军都好好的烤烤。哪怕他们事先有了勾结,想要打点别的主意,被太阳烤上一个时辰,保准他们没力气捣乱!”

    卢乘风咧嘴笑了起来,他偷偷挑出了一根大拇指,很是恶意的赞叹了一声:“大善!”

    于是,勿乞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卢乘风坐在大椅上一言不发,小黑、张虎等人更是不可能开口说话。校场上数千城卫军哪个敢开口发声?火辣辣的阳光慢慢的倾泻到了死寂的校场上,热量慢慢的堆砌了起来,一路缓缓的升高。

    从正午时分,一站就站了一个半时辰。

    小黑皮肤黝黑,最是吸收热量,他身上衣甲已经浸满了汗水。只是他体格超强,精力旺盛,他依旧死死的瞪大双眼,恶狠狠的瞪着下面的城防军。

    张虎等人也已经热得不行,但是这些猎蛮人,最弱的都有相当于三十年境的内力修为护身。只要运起内力,他们依旧能提点起精神,还能稳稳的站在原地不动。

    卢乘风则是坐在大椅上,体力并没有多少消耗,也不用说他。

    勿乞双臂水灵脉中,先天真水灵罡滚荡如潮,一波波凉意浸润周身,身周凉风习习,根本感受不到丝毫的热量。他就连汗水都没出一滴,若无其事的背着双手,微微昂着头,若有所思的望着天边一朵白云。

    这个世界天地灵气充沛,所有人的体格都比地球上的人要好上十倍不止。但是这里的太阳也是毒辣得厉害,放出的热量和这里的灵气浓度恰恰成正比。下方的数千城卫军被暴晒了一个半时辰,渐渐的就有人熬不住了。只听几声闷响,几个身穿鱼鳞软甲的偏将翻着白眼晕倒在地。

    卢乘风勃然大怒,他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指着那几个晕倒的偏将破口大骂道:“废物,简直就是废物,身为副将,居然熬不住炎热,在士卒面前当场晕倒,这样的将领,还有什么资格带兵?还有什么实力带兵?来啊,摘了他们的顶戴盔甲,除了他们的佩刀兵器,赶出校场,剥了他们的将领身份!”

    张虎带着几个手下兄弟如狼似虎般扑了上去,将那几个倒霉的偏将衣甲扒得精光,将他们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后,就这么拖着他们一路走出了校场,将他们丢在了校场外的树荫下。几份卢乘风事先预备的公文也丢在了他们身上,宣布他们已经被解除了小蒙城的将领官职。

    眼看那几个偏将被扒光了拖走,有几个偏将当场就大叫了起来。

    “典军大人如此处事,不公!”

    这些偏将正要鼓荡军心,挑起士卒心中的不满来威逼卢乘风,勿乞早就跳下了土台,冲到了他们身边。

    “不公?什么叫做不公?”

    勿乞大声呵斥着,大缠丝手飞拍而出,凭空一个阴寒刺骨的无形漩涡升起,四周空气被搅得‘呜呜’怪响,勿乞一把抓过了两个带头闹事的偏将,一掌按在了他们的丹田上。

    阴柔掌力透体而入,这两个将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内功修为被勿乞一掌震成粉碎。随手丢开两个丹田被毁口吐鲜血的偏将,勿乞又将另外几个张口大叫的偏将一把抓了过来,依样画葫芦的一掌按在了丹田上。

    几个偏将还没能带领麾下的士卒闹事,就被勿乞毁掉了修为,被打得重伤吐血倒地。

    勿乞收手,快速后退了几步,厉声高喝道:“妖言惑众,动摇军心,按律当斩!小黑,斩了!”

    ‘嘿嘿’一声怪笑,小黑从土台上大步跳下,他急冲到了那几个倒地的偏将身边,猛的拔出了腰佩大刀。四周惊呼声响起,刀光连闪了几闪,五个偏将的人头已经被血泉冲出了数步远。

    校场上杀气越发浓郁,城卫军原本整齐的队列隐隐耸动起来。

    卢乘风突然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他在高台上厉声喝道:“尔等意图何为?造反么?”

    沉甸甸的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那些下层士卒纷纷刹住了脚步。剩下的那些偏将、校尉、军尉不甘心的低声鼓动身边的士卒,但是在军律国法的重压下,除了少数铁杆份子,谁敢妄动?

    卢乘风冷笑一声,从身边锦囊中掏出了大叠公文丢在了地上。

    “城卫军中所有将领,尽数开革。脱下盔甲,留下兵器,滚出校场。有敢犯者,斩!”

    有地上鲜血淋淋的人头做榜样,再看看彪悍勇猛的张虎等人,在场的城卫军将领们全傻了眼。

    在勿乞的严厉呵斥声中,城卫军内所有将领被赶出了军队。

第二十三章 困境

    用雷霆血腥手段赶走了城卫军中明显超编不合理的将领,一通排查下来,校场上的七千多城卫军,只有不到两千人是真正的城卫军士兵,其他的人,尽是那些将领临时聘用来,专门用来糊弄卢乘风的!

    那些被查清了身份的士卒正心中忐忑不知卢乘风会如何发落他们,结果在勿乞的建议下,在场的所有士卒,不管是真正的士兵还是那些将领聘用来的小蒙城浪荡子,所有人就地编造入册,在军籍上登录了名字出身,正式成为了小蒙城的城卫军。

    卢乘风倾尽私财,给惊魂未定的城卫军士卒重重的发了一份赏钱,暂时的安定了这些士卒的军心。随后张虎等人立刻补了军籍,成了这支城卫军的各级将领。

    勿乞又提出建议,将各营城卫军打乱后重新编队,尽可能将原本将领的影响力削弱到了最小,最大可能的保证了新编城卫军的稳定。

    毕竟卢乘风是小蒙城的正牌子典军官,只要对士卒们重加优抚,再让张虎等人狠狠的操练他们,最好操练得他们的脑浆都化为汗水流出来,这支军队也就不大可能再出意外。时间长了,慢慢的收拢军心,小蒙城的城卫军,也就真正成了卢乘风的私家军队。

    由张虎等人统辖士卒各自回转营房,卢乘风在回典军府的路上心情极好。

    “勿乞啊,若非易衍他们突遭大变,怕是我们不这么容易接手这支人马。虽然里面只有不到两千的老兵,但是所有人的资质都还不错,好好操练一把,就是合格的士卒。”

    若有所思的望着勿乞,卢乘风笑道:“说起来,我们要感谢那个把城守府搬空的大盗呀!”

    勿乞抬头望着天,淡笑道:“好人有好报,那个大盗这次帮了公子你一个大忙,他一定会有好运的!”

    卢乘风点了点头,上上下下的看了勿乞好一阵子,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这事情,怎么看也不像是勿乞能做出来的,当城守府的那数百护卫是吃素的?勿乞的修为也不过是后天巅峰,他能潜入城守府,一夜之间搬空这么多的财宝?

    反瞪了卢乘风一眼,勿乞笑道:“城守大人他们今天应该回过神来了。他们安插在典军府的人被赶走,城卫军中那群废物也被赶走,他们在城卫军中的人被拔除干净了,小心他们捣鬼!”

    卢乘风皱了皱眉头,低头思索了一阵,他摇头道:“不至于。世家有世家的规矩,我怎么也顶着一个溧阳卢氏的幌子。我是小蒙城的典军官,这军队里的事情,就是我一言以决。除非我谋逆造反,否则他们根本没办法插手城卫军的事情。”

    听了卢乘风的话,勿乞不吭声了。也许他是对的,也可能,他错了。

    但是易衍那死胖子,真会放弃城卫军这一块大肥肉么?每年几千士卒的空饷,这里面的油水太足了。

    一年前,卢乘风的前任典军官在和蛮人冲突中战死,军中将领折损极大。易衍立刻和几个族兄弟上下其手,将军中剩余的有能力的将领排挤得八八九九,有战力的士卒也都被淘换一空,或者被逼离开军营,或者成为了城守府的亲近护卫。

    最终城卫军中还保留了完整战斗力的,就剩下了数日前派往蒙村驻扎的天字丙号营一支军骑,这也是卢乘风的前任典军官留下的最后一点精锐。

    在易衍等人的控制下,城卫军数千人的空饷就是一大笔钱。一年以来,这些城卫军从来不出操,军械没有丝毫磨损,而易衍任命的司库官,却是依旧按照近八千的士卒日常损耗报损,补充的数千套甲胄、军械也都落入了易衍手中。

    吕国国力强盛,士卒铠甲军械精良,一套完整的军械价值不菲,数千套军械的利润,足够让易衍肚皮上又多一层白肉。

    这些情报都来自张虎,在小蒙城厮混了数年的张虎,对这几年小蒙城城卫军的变化很是清楚。对易衍这个城守的为人,张虎更是明白得很。勿乞不相信,回过神来的易衍,真能放任卢乘风整合城卫军。

    望着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卢乘风,勿乞还是咳嗽了一声,手指点了点自己还包得紧紧的右肩。

    卢乘风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聪明人不需要多话,一个手势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易行的门客当面向勿乞挑衅,这等同于易行当面向卢乘风挑衅。而易衍等人来小蒙城这样的蛮荒之城任城守,他们也不过是沫阳易家的庶出子弟罢了。公开表示出对卢乘风的恶意,这后面带着浓浓的阴谋气息。卢乘风这个卢氏长子的招牌,其实并不是很好用。

    果不其然,一行人回到城守府门前时,胖墩墩宛如一座小山的易衍,就带着人挡在了门前。一看到卢乘风,易衍就跳着脚的叫嚷了起来:“卢乘风,你是小蒙城的典军官不假,但是你怎么能这样肆意胡为?你赶走了军中所有的资深将领,这军队的战斗力,你能保证么?”

    勿乞抬头望着天空,青天之中,大片白云轻轻飘过,一色如洗,这里的环境真的很好,很好啊!

    卢乘风毫不示弱的顶了上去,他大步走到易衍面前,直视着易衍的双眼冷笑道:“我是小蒙城的典军官,我如何的肆意胡为,那都是我职权中的事情!若是城守大人不服,尽可以上疏奏明朝廷!”

    易衍‘吧嗒’一下闭上了嘴,他眼珠急旋,也不知道他在打些什么主意。

    伸手拍了拍易衍那比三五个孕妇的肚皮加起来还要肥硕的肚子,卢乘风冷声道:“以前的烂帐,我看在沫阳易家的面上,不追究,不理睬,所有军中账簿,我今夜就一把火烧光。以后谁也别想对城卫军插手,一应军饷粮草,要按时按量供应,否则的话!”

    目光如刀,狠狠的划过了易衍和他身后的几个易家子弟,卢乘风厉声喝道:“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心思!但是别忘了,我始终是卢氏的长子,我的母亲荣阳夫人,始终是卢氏当今主妇,更是源阳侯唯一的女儿!”

    易衍砸吧了一下嘴,他白净肥嫩的脸上堆起了灿烂的笑容,一把抓住了卢乘风的手。

    “卢兄,卢兄,你误会易衍的意思啦!易衍也是害怕城卫军战力下降,那些蛮人又进城祸害百姓嘛!一番好意,一番好意啊!哈哈哈,这几日府中有事,就不叨扰卢兄啦!过几日,还请卢兄过府赴宴,过府赴宴啊!哈哈哈,一定要赏光,一定要赏光!”

    带着一脸的笑容,易衍殷勤的让开了大门。

    卢乘风冷笑一声,大步走进了城守府。勿乞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过易衍身边,突然扭头朝他笑道:“大人还害怕蛮人作乱么?就靠城守府这堵围墙,就靠城守府内数千精锐护卫,蛮子怎可能打得进来?”

    易衍对卢乘风客气,却对勿乞不屑一顾。他倨傲的冷哼了一声,昂着头冷声道:“你懂什么?本大人悲天悯人,是可怜小蒙城的那些子民呵!蛮人作乱,害苦的是他们!”

    勿乞转过身子正对着易衍,手指城守府后院的方向笑道:“大人您身家豪富,如果真的悲悯那些小民,就拔几根汗毛,将小蒙城的城墙修建得和城守府的城墙一样,那里还惧怕什么蛮人呢?”

    带着古怪的笑容,勿乞一步三摇晃的走进了城守府。

    好容易镇定下心神的易衍猛不丁的被勿乞提起了伤心的事情,他突然张开嘴,撕心裂肺的仰天大叫了一声:“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哪!哪个杀千刀的,偷光了我的钱哪!”

    易衍身后的易行、易德和典刑官易徂齐声哀嚎道:“大哥耶,你还剩下了一张黄金床榻,我们却是连贴身衣物都被偷光了!这个贼,一定要将他生擒活捉才行哪!”

    兄弟几个又在门前乱成了一团,身躯肥胖,身体本来就不甚好的易衍一想起他损失的巨额财产,当即抽了几下,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就算是口吐白沫晕倒在地了,他嘴里依旧在喃喃念叨着‘我的钱、我的钱’!

    回头望了一眼乱糟糟的城门,勿乞大笑着回到了典军府。

    卢乘风已经坐在了典军府的大堂上,正面色难看的和老黑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瞪着。

    勿乞急忙走了过去,诧异的看着两人:“这是怎么了?公子?老黑?你们做什么?”

    轻咳了一声,卢乘风揉了揉面颊肉,将表情变得缓和了些。他望着勿乞干笑道:“方才在校场,我赏赐了那些士卒很多银钱以收军心。刚才老黑告诉我,现在公子我全部身家只剩下十锭金了!”

    勿乞皱起了眉头,他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的确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更不可一日无钱。难道你想要依靠俸禄过日子?你一年的俸禄多少?”

    卢乘风眉头深锁,他手指在条案上重重的敲了几下,摇头道:“也不过是一百军士的饷银罢了。”

    勿乞望着卢乘风,没有了言语。

    和易衍这种纯粹为了刮地皮而刮地皮的官员不同,卢乘风不可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他是小蒙城的典军,只可能努力砸钱扩编城卫军和自身亲卫门客,这才符合卢乘风的利益。学易衍那样,从城卫军身上吸血捞钱,对卢乘风而言没有丝毫的价值。

    卢乘风需要大量的钱财,这才能将小蒙城的城卫军打造成一支强军,才能收录大量的门客为己所用。

    尤其是门客,一个豪门公子,到了如今,只有勿乞和张虎两个门客,这传出去,是很丢脸的事情。没有数量众多实力超群的门客,卢乘风这个卢氏的长子,就算说话也没人愿听。

    盘坐在卢乘风身边的条案后,勿乞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也许我可以解决公子眼下缺钱的困境。”

    卢乘风顿时一喜。

    眯着眼睛,勿乞双手藏在袖子里,他淡然道:“但是,我想知道,身为溧阳卢氏的长子,公子为何会如此困顿不堪?没钱也就罢了,还被家族送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当一个小小的典军。甚至和卢氏世代通好的易家庶子,也敢向公子挑衅,这都是为了什么呢?”

    老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狠狠的瞪了勿乞一眼。

    卢乘风却是深叹了一口气,他望着勿乞问道:“你真想知道?”

    勿乞急忙点头,在他灵魂中,属于乐小白的那一部分恶劣的趣味冒了出来。

    “我,真想知道!”

第二十四章 合盗

    卢乘风的故事很简单,也很荒谬。

    他的母亲荣阳夫人,吕国源阳侯的独生女儿,贵胄之女,出身不凡,却品行有亏。

    源阳侯和卢氏前代家主的长子定下了两家的娃娃亲。源阳侯在吕国军中有极大势力,卢氏则在朝堂文官一脉中有极强影响,更是豪富世家,资财在吕国排名也在前三之列。两家和亲,正是强强联手你好我也好的双赢局面。

    可是荣阳夫人却做出了让源阳侯无脸见人,让卢氏前代家主几乎气得吐血而亡的事情。

    就在她出嫁前三个月,荣阳夫人突然有孕,怀的孩子就是卢乘风。她也没将这事告知任何人,风风光光堂而皇之的嫁过了门去,婚后四个月不到,她就产下了不足月的卢乘风。

    这是天大的丑事,不要说溧阳卢氏,就是寻常百姓人家也容忍不得这种事情。但是不知怎的,源阳侯家和卢氏硬是将这件事情掩盖了下来,卢乘风就这样成了卢氏的长子。

    可想而知,卢乘风这个卢家的长子长孙在卢家的地位如何。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就好似养一条牲口一样。等得荣阳夫人所生的另外几个孩子长大成人,卢乘风很可能对卢家的继承权造成某些不安定威胁的时候,他就被卢家一脚踢到了小蒙城来。

    若是不出什么意外,卢乘风如果不努力,他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小蒙城终老。

    简简单单的陈述了自己的故事,卢乘风镇定自若的望着勿乞:“我的出身,是否让你很难接受?”

    一旁的老黑和小黑低下了头,他们见多了那些一听说卢乘风的身份,就立刻和他割席断交的世家公子。每一次卢乘风都会受到那些人的极大嘲笑和侮辱,每一次,对卢乘风忠心耿耿的老黑和小黑,就会觉得心头好似有刀扎一样,让他们很是难受。

    勿乞不以为然的看了卢乘风一眼,他笑道:“不就是婚前恋情么?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无非是卢乘风的亲娘在结婚前玩了一把一夜情,这年代又没有有效的避孕措施,导致了卢乘风这个意外而已。这种桥段,在地球上太多太多了。比这更离谱的八卦桥段都多得是,见多识广的勿乞哪里会吃惊?又哪里会歧视卢乘风?

    “无论怎样,父母生养了你,哪怕他们对不起你,天下人都看不起你,你自己却是要努力上进,全力拼搏,好好的活一个人样出来给天下人看看。当你站在众人的巅峰俯瞰他们的时候,你就可以用你的鞋底狠狠的抽他们的脸,那时候,就是最痛快的!”

    说了一大通话,勿乞伸了个懒腰,大大的打了个呵欠。

    卢乘风却被勿乞的话弄得激动不已,他站起身来,兴奋的背着手在大堂内来回走了几遭。

    “说得是,说得是。勿乞,你的话有理!当公子我站在苍生之上俯瞰众生时,他们哪里还有嘲笑我的资格?”卢乘风兴奋得连连点头:“我一定要努力上进,我一定要让那些人看看,我卢乘风离了他们,依旧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

    勿乞笑呵呵的给卢乘风鼓劲。卢乘风爬升得越快,爬的地位越高越好。据说那些世家豪门都有修炼者做供奉?不知道那些修炼者修为都怎么样,也不知道他们身上都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自己取走的。

    可惜勿乞如今修为不够,否则他就可以甩开卢乘风行走天下。但是如今他不过是后天巅峰的修为,卢乘风的修为都比他强了一点,这个世界的水很深、很混。在没有足够的力量自保前,在没有对这个世界足够的认知前,勿乞绝对不会贸然离开卢乘风。

    现在的卢乘风,可是勿乞最大的保护伞,是他进入这个世界的关键契机啊!

    一骨碌站起身来,勿乞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色正黄昏。他压低了声音嘀咕道:“既然公子坦诚相对,勿乞也就不多虚言。今夜公子准备几个坩埚,我们好办事。”

    “坩埚?”卢乘风面色古怪的望着勿乞:“你要坩埚作甚?”

    勿乞诧异的望着卢乘风,他笑道:“当然是熔炼黄金呀!某些来路不明的黄金白银,自然要用坩埚重新熔炼了才好出手,难不成就拿着原本的金块银块使出去?”

    卢乘风飞快的眨巴了一下眼睛,他自言自语道:“听说,易衍他有一张用纯金打造的床榻!那起码价值三十万金!”

    伸手在袖子里掏摸了一阵,卢乘风将一柄色泽漆黑的匕首递给了勿乞:“这是一柄上好的利器,以内力灌注,可断金碎玉。唔,你真有把握?”

    勿乞接过匕首,很自信的点了点头:“公子你就安心在这里准备坩埚罢。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卢乘风的脸抽搐了一下,他死死的盯着勿乞冷笑道:“易衍他们,真不是你偷的?”

    勿乞抚摸着匕首的刃口,双眼望着大堂外的天空,一声不吭。他目光游离,显然已经神游天外,完全不知道卢乘风在说些什么了。

    卢乘风面颊鼓了鼓,摇摇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我卢乘风的首席门客,居然是一个大偷儿!”

    勿乞只是望着天空,他脸上带着一丝很纯净无暇的笑容,一如一个刚刚出生的孩童,没有丝毫的杂质。

    深夜,又是深夜。

    一片淡淡的水雾裹着勿乞的身体,轻巧的溜进了易衍的内宅。先天真水灵罡在勿乞的双腿经脉中溜走,他的身形宛如一条春天里的溪水,轻巧的流过重重障碍和阻塞,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带起半点灰尘。

    汲取了上次被人偷光的教训,易衍的内宅府邸中,值夜的守卫增加了三倍。在他的卧房外,原本是几个侍女在外间值夜伺候,这一次也变成了几个彪悍的护卫。

    可是这些防御手段对勿乞而言简直就是形如虚设。卧房外的护卫根本没发现勿乞的身影,卧房外间的几个护卫,则是被勿乞突然冲到身边,一人后脑勺上挨了一拳,全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勿乞钻进了易衍的卧房,一指头按在了他的昏穴上,让他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

    努力的搬起易衍的胳膊,勿乞废了老大的力气,累出了一身的老汗,好容易才将易衍从床上挪到了地板上。天知道这家伙在小蒙城刮地皮时吃了些什么,身高超过两米的易衍,体重绝对超过了五百斤。勿乞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才勉强挪动了他的身体。

    苦笑一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勿乞开始在屋子里翻寻起来。

    无比惊叹于易衍刮地皮的速度,短短两天的时间,易衍卧房的暗柜里面,又多了百多锭黄金,数百锭白银和十几颗宝石玉石,天知道他是从哪里搜刮来的。勿乞也不客气,先打了个包裹,将这些黄金、白银和珠宝都包了起来,第一时间送回了典军府。

    典军府后院,卢乘风的卧房内,卢乘风正兴奋的等待着勿乞的到来。

    当勿乞将一大包黄金白银和珠宝送到卧房中,卢乘风二话不说就掏出了他那件珍爱的下品法宝小丙辰灵灯。将一块火属性灵石镶嵌在了灵灯上,卢乘风使了个印诀在灯上一点,一丝头发丝般细小的灵火喷起来有一尺多高,腾腾的火焰扭动着,屋子里的温度骤然升高了不少。

    将百多锭黄金往那一线灵火上一丢,十几斤黄金漂浮在灵火中,眨眼间就化为了金属溶液。

    卢乘风几个手诀变换,黄金溶液骤然分成了十六等份,每一份都恰好是一斤分量。随着卢乘风指诀变换,十六份黄金溶液变成了扁平的金块,随后灵火一敛,金属溶液迅速冷却下来。

    勿乞看得是叹为观止,他急忙鼓掌叫好。虽然传承了盗得经,但是如今的勿乞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什么法术神通、法宝飞剑之类的都无法驱使,哪里真正见过这么奇妙的手段?

    卢乘风长吁了一口气,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不无得意的看着勿乞道:“我自学十八年,好容易才得了这点法术神通。若你有意,可以传授于你!”

    勿乞打着哈哈钻出了窗子,根本懒得搭理卢乘风。

    有了盗得经,他看得上卢乘风的这点小把戏?都二十岁开外的人了,还没有突破先天境界,还要借助法宝才能发出灵火!勿乞在心里暗叹,卢乘风简直就是一个乞丐,在对着一个亿万富翁做施舍呢!

    悄无声息的回到易衍的卧房,勿乞拔出匕首,努力的从那张纯金床榻上切下来一百来斤的一块金锭,找了块黑布蒙起了金锭,驮着它一路闪闪避避的回到了典军府。

    典军府和易衍的内宅后院就是一墙之隔,勿乞这内贼作案,不要太轻松愉快。

    来回一次,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一次就是百多斤的金锭。易衍的那张床榻虽然很巨大,但是勿乞花费了一个更次的时间,也将床榻整个拆零碎了搬回了卢乘风的卧房。

    这天晚上,卢乘风累得差点虚脱。他耗尽了全部的真气,耗费了足足一块下品的火属性灵石,这才将所有黄金融成了金砖,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下面。

    所有金砖上都带着三叶堇花的标志,这是卢氏的家徽。有了这标志在上面,任谁都不敢说这些金砖是易衍的那张床榻变成的,只能当做卢乘风从卢家带来的经费。

    第二天一大早,勿乞和卢乘风一人端着一个粥碗,一人拎着两酸枣泥馅的点心蹲在了典军府门口。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城守府内院内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宛如杜鹃啼血、哀怨犹如巫峡猿鸣的惨嚎:“我的床,我的床,我的纯金大床啊!啊啊啊,哪个杀千刀的,把我最后一点家当也偷走啦?”

    很快,乱糟糟的尖叫声就从内院里响了起来。

    “快来人啊,快去找大夫,大人吐血晕倒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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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天介绍: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窃天地人心者,或为神圣仙佛。
天地之道,无边无际;红尘人心,无穷无尽。
且看吾孤身只手,将这天地一手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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