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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佉水     釜明txt下载     釜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八章

    韩元恺正一头混乱的想着,突然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警惕的抬眼一望,正好对上齐不厉,齐不厉对着他笑了笑,便转过身走了。

    韩元恺也不再多说,与陆陆大虎走回了队伍中,可这一走回来,那些正谈笑风生的家伙突然住了口,随后也不只是谁,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

    韩元恺看着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的盯着自己看,心里不由有些吃惊和发慌!

    便在这时,那黑脸汉子看着一脸懵的韩元恺,终是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哈哈哈......韩兄弟,你......你这也着实太快了些!亏你动起手来那般厉害,没成想那事却.......哈哈哈......对不住,可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哈......”

    “额......”韩元恺终于明白这些人在笑什么了,可他又不是很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怪不得齐不厉突然变得这般古怪,算了,只要不是发现自己身份便好,爱笑便笑吧,反正又不是真的。

    在众人的谈笑中,日头一点点的偏西了,也终于轮到了他们采买粮食。

    正好这时,赵志用的马车也赶了回来,此时的他已是酒足饭饱,虽然微微有些醉意,但见到粮食也还记着自己要办的事情。

    赵志用带着手底下的齐不厉几人,与同样喝得微醺的吏目一起找到那粮仓的管事,先一起把账点算清楚,之后,便是过称装车。

    管事听到赵志用报上的银两,取过珠算噼啪打了起来,随后便头也不抬的道:“军粮折价六文一斤,一千两银子便是八百八十六石。”

    赵志用看这管事的虽然语气冷淡,但终归没有刁难,也便忍了这口气,毕竟人家若是刁难他,他还真是一点法子没有,那覃忠摆明了不肯见他,想必也不会管这档子破事。等回去之后,他一定要弄清楚王参将那里究竟是出了什么岔子为什么人人对自己避之不及。

    赵志用从怀中掏出那张银票,交给一旁的齐不厉,齐不厉愣了下接过,又走上前交给粮仓的管事。

    粮仓的管事拿着银票仔细查验清楚,确认无疑便又交给一旁的伙计,而后提笔在账册上记了,便一摆手,语气仍旧十分冷淡的道:“还等什么,自己搬吧!”

    赵志用脸色一沉,不过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朝齐不厉吩咐道:“还不快去叫人来把粮食装车!”

    齐不厉木然地应了,转身走出粮仓,一眼便见韩元恺正坐在车板上,身边还有陆陆大虎,二人俱是不言不语的,与周遭吹牛打屁的人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韩兄弟身手这么好,若不是上次他与刘泰起冲突,还真一点没瞧出来,明明他这身手只要在把总面前露上一手,就可以有更好的前程的,可他却似乎有意隐藏,而且上次献策的功劳他为何甘心送与我?难道海捕文书上的画像真的是韩兄弟不成?

    韩兄弟,我也不愿这么想,可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你为什么提前离开妓院,又偏偏出现在城西,又好巧不巧的把我在镇抚司衙门前拦下,看来你是对我有所防备了,那些海捕文书也应该是你偷偷撕掉了吧?

    齐不厉长出了口气,暂时不去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沉声喊道:“丙字营何在?”

    随着齐不厉一声令下,嬉闹的队伍立时安静了下来,排着队进到粮仓里,在伙计的安排下,一袋一袋的往外扛。

    赵志用与吏目走到外边,此时日头西斜枕在山头之上,本来熙熙攘攘的地方冷清了不少,赵志用收回目光,扭头道:“张吏目,这天色也不早了,等到把粮食装完天也黑了,今夜我们就在这粮库旁边安营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你看如何?”

    “这……”

    吏目迟疑了下,想着以往也都有过先例,加上覃忠交代过不许透露他在城中的消息,想要推脱回禀也没了借口,更何况自己还收了人家的好处,便点头道:“额......这倒也无妨,往常时间晚了其他卫所的人也都如此,只是还请总爷好生约束部下才是,这粮仓重地,可千万莫要走了水......”

    “那是自然,请放心吧。”赵志用笑了笑,看着一袋袋粮食被摞上板车,他非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吏目又与赵志用闲聊了一会,看着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了辞,然后翻身上马,打道回到镇抚司衙门前,就瞧见衙门边上有一辆马车还在等候,他也没多加细看,下马就进了门直奔后院会客厅而去,想着或许是今日那几个上门来粮商还有哪个没走的吧。

    吏目来到庭院前,也没听到里头有什么动静,却被门口两个两个守卫拦下,不一会里头又传出声音来,那两个守卫便撤了手,把院门让开。

    吏目依言进了门,来到庭院之中,悄悄抬眼往里一瞧,就见会客厅里只有两人,一个皮肤白皙身形富态,自然便是覃忠,另一个坐在下首的,是一个穿着棕色圆领衫的年轻男子,看着面生并不曾在镇抚司衙门见过。

    吏目刚要开口,就听里头那坐在主位的覃忠道:“请用茶,此番灾荒之年,我镇番卫得以安定,不曾出过一个流民,全是仰赖蔡公子啊!”

    “哪里哪里,覃大人客气了,这也承蒙您多加庇护,否则东亭以及一众友商也不能在这里做起太平生意,而且这也不是东亭一人之功,其他几位老板也是出了大力气的。”说话之人,便是永昌府鸳鸯镇蔡家庶长子蔡东亭。

    今日收到参将大人来信,方知那些人算得了什么,你才是正主!覃忠呵呵笑道:“早听说蔡公子之名,没想今日一见竟如此年轻,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作为,还真是叫人有些吃惊呐!”

    蔡东亭拱手道:“覃大人谬赞了,东亭实在不敢当,其实东亭也只不过是赶了巧,正好碰上这难得的大好时机罢了,这天底下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比东亭聪敏,只是我比他们快了一步而已。”

    “呵呵……”覃忠不置可否,捧起茶杯嘬了口,这才看着外头的吏目问道,“差事办得如何了?他们也该出城了吧?”

第五百二十九章

    似乎受到那匹惊马影响,剩下的马也突然骚动起来,跟在后头朝校场狂奔。

    面对直直冲来的十多辆马车,本来还打算上前阻拦的士兵也慌了神,纷纷逃开,场面立时大乱。

    陈兴德却是以为那些人是赵志用安排好的伏兵,情急之下当即大喝道:“丁字营听令!”

    “在!”丁字营的士兵在一阵短暂慌乱后,便在陈兴德的喝令声中镇定了下来。

    “贼人劫营,众弟兄随我杀敌!”陈兴德抽刀朝着马队一指,

    “杀啊!”

    一时间,喊声震天,见陈兴德如此举动,站在点将台上的赵志用脸色变了。

    赵志用看出那陈兴德是想搅起一场大乱,然后裹挟帐下士兵冲杀出去,不由看向那支马队。

    “大人,他们是总兵府的人?”

    一旁的大胡子只是盯着那只马队看,尤其是那冲在最前的崔雄,他更是多看了几眼,而对于赵志用的话却仿佛充耳不闻一般,并不作答。

    “让开!快闪开!”

    崔雄也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些士兵反应既然如此迅速,不过他也没有退缩,

    “这......”吏目心里一个咯噔,支支吾吾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嗯?怎么了?”覃忠皱了眉头。

    吏目咽了口唾沫,回道:“回……回大人,赵志用采买军粮一事,小的已基本安排妥当,是按六文一斤的价格卖的,现在他们应该快装完车了……”

    “既已办妥,你慌什么?”覃忠冷哼道,又捧起茶杯喝了口。

    吏目低着头不敢看他,吞吞吐吐的道:“至于出城……恐怕得明日一早……”

    “你说什么!”覃忠一脸惊愕。

    吏目脸色一紧,提着小心道:“回大人,赵志用说天色已晚,请求小的许他在城中歇上一夜,小的想着以往也有过几次先例,就……就答应了……”

    “什么!你竟敢自作主张?”覃忠脸色一变,“你把他们安排在何处落脚?”

    “在……就在粮仓边上……”

    “混账!”覃忠把茶杯往门外用力砸去,重重砸在那吏目身前,碎瓷片和热茶溅了一地,将他给吓了一大跳。

    吏目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道:“大人,小的不知……不!都是小的不该胡乱猜测大人心意,我还以为赵志用他真是与大人有交情,所以我……”

    覃忠铁青着脸喝道:“滚出去!叫赵志用立刻带他的人出城去,再不行就给他们另找一处地方落脚,离粮仓越远越好!”

    坐在覃忠下首的蔡东亭脸上也是一下子没了笑容,不过他还是强忍着不快,出声劝道:“覃大人不必动怒,事情既已如此,依东亭看,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推迟一日为好!”

    “可买主那边该如何?”覃忠脸上还是有些担忧。

    蔡东亭轻笑道:“大人放心,一切由东亭来做,如今是咱们有粮,他们得求着咱,我……大人说东,他们绝不敢往西,绝不会有问题的。”

    “那便好!大人他日若问起,我来解释。”覃忠松了口气,而后又朝那一身狼狈的吏目怒斥道,“便宜你了,你这混账东西,还不给我滚下去!”

    吏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爬起身拜道:“多谢大人,多谢蔡公子,小的告退!”

    覃忠看着吏目离去的背影,天色已经透着暗了,他便回头道:“蔡公子,天色不早了,今夜就在我这衙门歇下如何?若是觉得少了些兴致,我也可请些歌姬来助助兴。”

    蔡东亭拱手道:“既如此,那东亭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歌姬就不必请了,正事要紧……”

    “哈哈!蔡公子果然是个成大事的人,”覃忠朗声笑道,随后又走出几步,朝门外喝道,“来人!吩咐厨房,把今日王老板送的百年野山参和鸡一起炖了,再把库里的好酒拿上来,我要与蔡公子畅饮一番!”

    “那东亭先告辞了,去去就回。”

    ————

    日头下山,夜幕降临。

    城东的粮仓边上,除了赵志用一行,还有照常在粮仓里守夜的伙计。

    此时大伙早已酒足饭饱,随着天色变黑,谈笑的声音渐渐小了,渐渐的,各顶帐篷里还响起睡得安稳的鼾声,守夜的人许是累了一天,也坐在火堆旁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

    靠近边上的一顶营帐里,突然闪出一道黑影,趁着守夜的人并未察觉,他便猫着腰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粮仓边上,拐进了外头的街道。

    重新归于平静的营帐里,陆陆大虎小心翼翼地侧起身子,把原本属于韩元恺的席位给挡住,突然,他好像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般,可当他回过头去,双目如电般的在帐内一扫,却什么也没瞧见,只有此起彼伏一道接着一道的鼾声辗转于耳边。

    偷偷摸摸离了营帐的韩元恺,走到离粮仓不远的这家来丰客栈门前,店里已经关门打烊,他便悄悄绕到客栈后头,翻墙而入。

    这家客栈也不算小,韩元恺一通好找,终于到了地字二号房边上。

    地字二号房左右都响起了沉沉的鼾声,屋里的人想必睡得很是香甜,韩元恺知道这里住的都是那些粮商的伙计,而且除了这地字二号,以及其他几间零星亮起油灯的客房,院子里再无灯光,他便贴着墙边耐下性子等着。

    房间里淅淅索索的响了好一阵,那灯便突然熄了,而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屋里响起了一道鼾声,正在韩元恺觉得这几人已经睡着,探听不到什么有用消息之时,房里突然有人开了口。

    “哨长,今日你是不是下手重了些?毕竟是自家弟兄,而且那些人也是在欺人太甚……”

    韩元恺一惊,看来这些人果然是边军中人!

    好一会儿,另一道相对有些低沉的声音轻轻传了出来:“何必招惹那些**,若是动起手来他们自然不是咱们弟兄对手,可是咱们也得惹上麻烦事了,任务要紧!而且你没瞧见,店里还有那些丙字营的新兵在么?”

    方才那道声音又响起道:“唉!他这人脾气就是如此,加上他老家的媳妇就是被鞑靼人给祸害,才投了井的,他只是一时忍不住,还请哨长不要与他计较,更不要把此事上报与守备大人知晓,不然他可有苦头吃了……”

    低沉的声音又传出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都是自家弟兄我岂会跟他一般见识,放心吧,不用多久,他就可以替他那媳妇报仇雪恨了!”

    “哨长,你是说……”

    “嘘……睡吧!这几日好好养足精神,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韩元恺在门外等了好一阵子,确定屋里的人都睡着了,便又悄然离开了来丰客栈。

第五百三十章

    那两人方才提到的守备,莫非就是那日到来的于成复?还有他们口中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怎么好像跟鞑靼人有所关联一般?

    哒哒哒……

    巷子外边有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韩元恺便耐心等他们走远,这才从巷子里现出身来,朝西北方向而去,一路小心避开更夫与巡夜士兵,终于到了今日与齐不厉来的这家妓院边上的小巷。

    韩元恺探出头小心看去,此时的妓院里虽然大门紧闭,但里头灯火通明,还有歌声与琴声传出来飘到了外头的大街上。

    韩元恺把身子整个隐在黑暗之中,这个位置又正好瞧着妓院和外头的街口,那队巡逻的官兵刚过去没多久,他就见街口处闪出一道黑影,贴在街边的墙下屋檐下,飞快的朝妓院前而来。

    韩元恺又悄悄往后退了些,然后捉迷藏似的,看着那黑影鬼鬼祟祟又慌手慌脚,在妓院四周绕着找了一圈,看着像是找不到人,便翻墙而入,进了妓院里去。

    韩元恺仍将自己隐在阴暗的角落里,等不多时,妓院里头又翻出四五道人影来,一落了地,几人随即各自分头散去。

    韩元恺看得真切,不说那卖印度神油的瘦削汉子,便连那日在布店门前撞见的绿豆眼也在其中,看来这一切都如他先前所料。

    他又往妓院瞧了眼,便一扭身,不声不响的离了这巷子。

    巷子外不远,正有一道人影小心翼翼的摸来。

    瘦削汉子在附近寻了一通,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与绿豆眼碰头商量了下,留他带着几人在附近候着,而他则肚子一人往粮仓追去。

    瘦削汉子一路小心避开巡逻官兵与更夫,终于在离粮仓不远的巷子口发现了一道人影,仔细一瞧,那人就直接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只馍馍在,时不时放到嘴边咬上一口。

    瘦削汉子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方才那厮是把人跟丢了,就这么过去了两队巡逻的官兵,那人才把馍馍吃完,然后悄然起身双目警惕的四下瞧了一道,才轻手轻脚地往粮仓去了。

    韩元恺探头探脑回到粮仓前的街道拐角,察觉到那人已不再跟上来,他便小心避开那几个守夜的新兵,然后摸到了营帐边上,听着帐篷里传出的呼噜声,把营帐一掀就矮身开钻了进去。

    陆陆大虎把身子躺平,韩元恺就在他的席位上躺了下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妓院里,三楼最边上的房中,玉代脸色很是难看,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正在急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她的身后事一处屏风,屏风后头浴桶里的水还有热气冒出。

    突然,门外由远及近的响起两道上楼来的脚步声,而后声音便在她的门前停下,她刚要开口,外头就响起轻轻的叫门声:“玉掌柜”

    玉代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裙,才应了门,门一开,外头就走进来两人,一个身形干瘦,一个身形富态,正是那瘦削汉子与绿豆眼。

    “怎么样?人找到了么?”玉代神情有些着急。

    绿豆眼回身探出头左右一瞧,才关了门,而后瘦削汉子笑道:“玉掌柜不必着急,人我已经寻到了。”

    “何处发现的?”玉带追问道。

    瘦削汉子道:“是在离城东粮仓不远的巷子里发现的,当时他正在吃东西,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馍馍。”

    玉代不可置信的道:“大晚上的他在吃东西?绕了这么一圈……你确定没瞧错?”

    “当然了玉掌柜,我可是耐着性子在后头等到他把东西吃完,确认他回去了才回来禀报的咧,绝错不了!”瘦削汉子笑着点了点头。

    玉代也变得有些迟疑:“嗯……如此一说,好像他的饭量也确实是……”

    瘦削汉子又道:“那是!玉掌柜你也知道,今日中午他才在楼里吃过饭的吧,可出了门,他又跑到面馆里去吃面,这吃得可比我要多得多!看来这只不过是虚惊一场,何况咱们也没在院子外头发现他的踪迹,玉掌柜就不必疑神疑鬼的了,咱们行事隐蔽,他怎么可能察觉到什么!”

    玉代点头道:“说来也有些道理,他之前虽不是什么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可毕竟也是锦衣卫中的百户,以往他要吃什么吃不着啊,如今落到这步田地,着实叫人唏嘘,也难怪他连那听曲的赏钱都得问旁人去借……”

    绿豆眼一脸轻松地道:“说来这还多亏了他到那面馆去吃面,才叫他好巧不巧的撞上了那三个探子,本来我还头疼着怎么叫他们碰面的,这些好赖总算把事情办了,不然咱还真的要直截了当的把消息告与他知了。”

    玉代沉吟道:“此人果真机敏过人,仅凭那么点线索都能寻根到底,咱们还是不可大意,万不可给他留下什么破绽,以免误了大小姐的大事。”

    “知道了,玉掌柜怎么好像……”

    “嗯?什么?”玉代抬起头来,发现瘦削汉子正盯着自己身上瞧,不由往脸上摸了摸,却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瘦削汉子双眼滴溜溜一转,笑道:“嘿嘿……玉掌柜提起他,怎么叫人觉得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莫非玉掌柜的对他真个动了情不成?”

    玉代一愣,随后笑吟吟的把额前一缕乱发捋到耳后,眸如秋波尽显妩媚:“怎么,不成么?莫非你偷摸的中意了我,瞧不得我对旁人动情?”

    瘦削汉子嬉皮笑脸的道:“玉掌柜姿色过人,我又长得这般丑陋,可是不敢有丝毫高攀之心,可别叫人听了去误会了才是……”

    玉代脸色一冷:“哼!你……谅你也不敢!”

    瘦削汉子惊叹道:“额……女人的脸果然变得快,不……是玉掌柜果然伶牙俐齿的,我认输,我讨饶了还不成么?”

    玉代哼道:“知道那还不出去,我可得更衣沐浴了!”

    瘦削汉子和绿豆眼一时也摸不准这女人是不是真动了怒,便赶忙告辞离去。听着外头绿豆眼对瘦削汉子的埋怨,玉代走到门边将门拴上,然后回到桌旁怔怔的坐了会,看见一旁琴桌上的古筝,她又起身走到琴桌旁坐下,把手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如珠落玉盘的弦音发出在房间里盘旋。

    “他应该没有发现什么的吧?不然他怎么会对自己表露心迹,说自己好久不曾听过音乐了,可是他这人又着实叫人摸不透看不穿。

    难道我长得很难看么?不然他怎么会对我……竟没有一丝歧念,或是他那相好的真的有如此大的魅力,竟能叫他对别的女人不屑一顾,又或是他嫌弃我是……”

    玉代站起了身,拿那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划拉,便朝屏风走去,烛光照耀下,屏风上的倒影,叫这一具完美的女体展露无遗,她的手轻轻地在吹弹可破的身上肌肤轻抚而过,发出一声幽幽地叹息。

第五百三十一章

    坐落在关外的六坝堡,位于镇番卫西北方向五六十里之外。

    此时虽然深夜,可六坝堡仍旧很是喧闹,空阔的场地上燃起的篝火一堆堆的,发出的亮光照亮了四周的房屋。

    篝火边上,是一个个膀大腰圆的鞑靼大汉,有在围着篝火跳舞的,也有在旁边鼓手叫好的,他们大多数都长长了一张扁平的脸,眼睛虽很是细小,却透着十分兴奋的光。

    中间的篝火堆上烤了几只羊,随着翻动滚下油脂,滴落在在火上发出滋滋的响,香味四溢。

    而远处的一处宅院,也是灯火通明,听着传来的吵闹声,两个捧着刚烤好的羊肉从厨房出来的婢女,有些害怕和不满的皱了眉。

    今日府里来了些不速之客,远远瞧着就叫人有些怕,不过这些凶神恶煞又好像是自家老爷请来的,反正老爷对他们是热情款待,把羊都杀了好些,请他们吃。

    烤羊肉冒出的香气,叫两个小婢女不自觉的咽起了口水,虽然她们很想尝上一尝,可终究是不敢,若是叫那小气的老爷知道了,她们可少不了一顿打。

    两个小婢女行走间互相瞥了眼,又想强忍着,不叫肚里的馋虫作祟,可那香味实在诱人,她们便在一处阴暗的屋檐下停住了脚步,悄悄把手指在热腾腾香喷喷的烤羊肉上捻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手指放到嘴里轻轻嘬了起来。

    一入口果然味美之极,这叫许久没尝过肉味的两个小婢女很是满足,两人相视一笑,原来肉的味道这么好!

    两个婢女恋恋不舍的把手指头吮吸了个干净,便又加快了些脚步朝客厅赶去,若是烤羊肉凉了,她们一样少不了一顿责罚!

    此时的客厅之中,厅中的首位空着,正有两个身材雄壮的鞑靼大汉席地而坐,原本的高凳子桌子都被撤了去,换上了矮桌和毛毯。

    两个鞑靼大汉对面还有一人相陪,头发花白,已有五十来岁,正是这家的主人,名叫樊达山的。

    樊达山小心的陪着笑脸,对面那两人叽里咕噜的也不知在说着什么,只是看着脸色有些不善。

    好一会儿,那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鞑靼人才扭头盯着他,有些蹩脚的说道:“樊老爷,你的主人明晚不会还不来吧?”

    樊达山回道:“额……绝不会的,蔡公子也是因为城中临时发生了些变故,才推迟一日的,这也并非他的本意。”

    络腮胡笑道:“那就好,我们马匹可都带来了,买卖做不成,我们回去可没法交差!”

    樊达山正要说话,便听外边有人轻轻叫门,他便道:“进来!”

    外头两个婢女各伸出一手,把门推开,然后款步走入厅中,那两个正叽里咕噜的鞑靼人一见了这两个柔柔弱弱的女子,顿时两眼泛着光!

    樊达山见两个婢女楞在中间,便挥手说道:“不用捧到我这里,烤羊肉全摆到客人桌上去!”

    两个婢女转过身子,瞄了下这两个两眼放光的鞑靼人,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小心地走到矮桌边上,再蹲下身子,将手里捧着的烤羊肉轻轻放下。

    那络腮胡一点也不避讳,双眼直直的盯着自己面前的婢女,那羞赧慌乱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嘴儿和白皙的肌肤,看得他是大吞口水,他不由一把抓住了婢女正要缩回的小手。

    旁边那人也有样学样,两个婢女顿时大惊失色,用力挣扎想把手抽出,可到底是力气太小,那手就像被锁住了一般,根本挣脱不开!

    络腮胡又瞅准时机又一把抓住婢女另一只手,双目肆无忌惮的在婢女身上扫荡着,尤其是那蹲下身子形成的饱满半圆,更是叫他心痒难耐,他不由吧唧着嘴叹道:“樊老爷,还是你们汉人的女子好看,这皮肤这身子才叫女人呐!”

    两个婢女一听这话,哪还不知他是何用意,慌忙扭头大喊道:“老爷,婢子再也不敢了,救救我,老爷,救命!”

    樊达山脸色有些难看,虽然气愤,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便起身拱手道:“两位贵客,你们慢慢享用,老夫就不在此打扰了。”

    “老爷!救我!救呜……”两个婢女绝望又恐惧的喊道,可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老爷头也不回的出了门,还顺手把门给带上。

    烛光昏黄的屋中,一时间尽是扑鼻的香气和放肆的淫笑声!

    呲啦!

    络腮胡手上一用力,便将那拼命往后挣脱的婢女扯到怀中,婢女双眼满是惊恐,身子不安的扭动着,可到底拗不过她身旁的凶残野兽,衣服还是被粗暴的扯开,露出里头一大片娇嫩的肌肤!

    婢女双手拼命的抵在胸前,发出绝望又恐惧的呜咽,可到底那双手还是被用力往上一拔,那那洗得有些发白的小衣再被用力一扯,婢女的胸前便没了束缚,刚刚长成的软肉颤颤巍巍的发着抖。

    “哈哈哈!汉人女子真美,受不了了!”

    如猛兽般的低吼,那鞑靼大汉将婢女粗暴的压在身下,

    夜更深邃了,也更冷了,

    那倒在地上的痣脸汉子终于被冻醒了过来,先是察觉到脑袋一阵剧烈的刺痛,然后下意识地就把手往地上一撑。

    “啊!”钻心般的疼痛叫他不由的喊出了声,把手缩回胸前一看,手腕无力的吊锤着,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手已经被人折断。

    周遭黑漆漆的一片,痣脸汉子又惊又怒,身子因为冻了太久,此时一醒来更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也顾不上理会断掉的手腕,用另一只还完好的手在麻木的身上一通摸索,身上除了被冻得发僵发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痣脸汉子也就赶忙用单手撑地,小心的坐起了身子,然后一点点的挪动到墙边,把发僵的双腿一阵捶打,待恢复了知觉后,这才艰难的爬起了身,然后在漆黑的巷子里跌跌撞撞的走着。等走到了巷子口来到外边的大街上,身子虽暖和了些,可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此时的大街上静悄悄的,没有经过的巡逻士兵,依着模糊的光线,痣脸汉子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一间医馆门前。

第五百三十二章

    “砰!”

    即便肩头震得生疼,可痣脸汉子又连着再撞了好几下,直到屋里骂骂咧咧的有了动静,他也没有停下,如此十几下之后,那门竟然给他撞了开来!

    “哐啷!”

    撞开房门的痣脸汉子差点摔倒,好在他扶着门才稳了下身子,踉跄着走了进去,这一进来,正瞧见几个人从堂后跑了出来,手里提着棍棒,灯火在奔跑间忽明忽暗,照在一脸凶悍喘着粗气的痣脸汉子身上,很是渗人!

    “你……你要做什么?”

    痣脸汉子扫了眼面前三人,两个提着棍棒的黄毛小子,捧着油灯躲在后头的是个中年汉子,他一瞧见这幕想起黑衣少女几人,心里更是来气!

    “你是什么人,是不是喝醉了酒,怎么胡乱撞门不问青红皂白的就闯进来?”

    痣脸汉子把手稍稍往前举起,冷冷的道:“老子是镇抚司衙门覃忠大人的手下,这手叫人弄断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老子接好!”

    那躲在后头的郎中把油灯往前送了送,瞧见果然是穿着一身的盔甲,便更是害怕的道:“军……军爷,快请先坐下。”

    痣脸汉子在伙计搀扶下落了座,便在这时,屋里的几盏油灯也都被一一点亮,郎中在痣脸汉子旁边坐下,小心的瞧了好一阵,又摸又捏了一通,最后尝试着用指头轻轻敲了下那被折断的手腕,瞧痣脸汉子没什么反应,他眉头皱的更深了,便又加了些力道,两手攥着他的断腕轻轻一拉,痣脸汉子顿时痛呼出声。

    郎中却是松了口气,对着一脸怒火的痣脸汉子说道:“军爷别急,您这手还有知觉,便还有得救,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痣脸汉子咬牙道。

    郎中迟疑的道:“军爷,您这手腕看着像是伤了应该有好几个时辰了,对吧?“

    “没错!”

    郎中陪着小心道:“虽然您的手目前还有知觉,可到底伤的太重,这期间又挨了冻,在下医术不精,也没把握能完全治好令其恢复如初,军爷您要不……再另请高明……”

    痣脸汉子怒道:“少他娘的废话!快给我接好,否则即刻便砸了你这医馆!”

    郎中再不敢多说什么,忙叫伙计取来一根咬棍让他咬住,然后又是熬药又是烧水,正忙活着,外边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门外一下子涌进来五六个官兵,走在前头的一人按着刀警惕的道:“怎么回事?为何大半夜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吃板子……”

    不过他还没说完,就瞧见了坐在一旁的痣脸汉子,不由把刀收起,走过去道:“原来是你,大半夜的你在这做什么?我还以为碰上了这几日毁海捕文书的贼,害大伙白高兴一场!”

    痣脸汉子没好气的道:“在医馆还能做什么,手叫人弄断了!”

    “什么!是谁干的?”

    痣脸汉子道:“是……你方才说什么毁海捕文书的贼,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摇头道:“嗨!你刚回来有所不知,这几天城中张贴的海捕文书,总是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害得老子天天都要重新张贴,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故意消遣老子,叫老子抓到了,那发痒的老腚老子不给他打烂了去,就不是个好汉!”

    痣脸汉子道:“你是说有人偷海捕文书?没弄错吧,那东西又不值钱,除了能用来擦腚,还能做什么?”

    那人恼道:“谁知道那贼想做什么,反正就是刚贴上,过上一阵回头就发现不见了。”

    痣脸汉子双眼一眯:“那你不会派人盯着?”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还没禀报覃大人呢,而且总不能每处都派了人盯着吧,那得多少人手,弟兄们也熬不住,算了吧,犯不着为了个小贼费这心机。”

    顿了顿,这人又道:“对了,你这手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什么大碍吧?”

    “断了,能不能好难说。”痣脸汉子咬着牙道,心里确实突然有了主意。

    这人一听立即皱眉:“谁这般大胆,竟敢对咱们官军下手?人呢,往哪里跑了?兄弟们给你报仇!”

    “怕是早跑了,对了!你一说偷文书,我倒是想起来了,袭击我的人当中,好像就有一人手里拿着皱巴巴的几张文书,像是刚扯下来的。”痣脸汉子突然说道。

    “当真?”

    “当真!”痣脸汉子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毁去文书了,而且他们袭击我,也是因为被我无意撞见才会对我动手,可惜我命大没被冻死!”

    “为什么?”

    痣脸汉子恶狠狠的一字一句说道:“因为他们不是海捕文书上的钦犯,就是钦犯的同伙!”

    “这……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极有可能!你是在何处遇袭,可瞧清楚了他们的容貌?”

    痣脸汉子道:“嗯……离此不远的西街的一条偏僻巷子,至于他们的长相我还没看清楚就被从后头打晕了,只是晕过去之前,瞧见的一人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就是海捕文书上的……”

    “快,把那些海捕文书都拿过来!”那人一听,又惊又喜的回头喊道。

    痣脸汉子在心里得逞似的一笑!看你们能跑哪里去,小美人,既然你不肯应承做我的婆娘,那就好好吃些苦头吧,有你哭着跪下求老子的时候!

    天蒙蒙亮了,镇番卫的大街上,已经开始有人走动。

    痣脸汉子吊着被折断的右臂,在几人的陪同下一起来到镇抚司衙门前,衙门还没开门,有人上前叫了,门许久才从里头打开,却得知覃忠昨夜陪着客人喝酒,才睡下不久。

    “你们有什么事?”开门的士兵哈着嘴嘟囔道。

    那人犹豫了下,道:“却有要事要禀报大人,还请代为通传一声!”

    痣脸汉子却突然心虚了起来,支支吾吾的道:“还是等等吧,别搅了大人的觉!”

    ————

    天还没大亮,赵志用便早已起来,带着人收拾齐整,点校粮草,确认无误便动身往城门口而去。

    特意落在队伍后头压阵的齐不厉,经过城门之时,脸上闪过踌躇不决的神色,眼看就要出了城去,他终究是忍不住朝门边上的本该贴着海捕文书的位置望去,看着空落落的墙,他一时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齐不厉又望了走在前头的韩元恺几眼,终究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旁的黑脸汉子道:“老齐,你怎么了?老看那边,难不成你有什么发现?”

第五百三十三章

    覃忠偷瞥了眼身旁的蔡东亭,有些后悔不该让他留下把这些东西听了去,毕竟这可关系到一桩辛密,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却也叫他知道了张贴杨瑜文书之事!

    若是他没往心里去倒还好,可他不愿赌这自己掌握不了的事,有些懊恼的覃忠便语气冷冷朝那人斥道:“混账!为何不早来报?”

    那人一听这语气不善,顿时慌道:“小的以为只是小事,所以才不敢烦扰大人……”

    “你……”覃忠气得一脚将之踢翻,然后又盯着痣脸汉子,“人呢?如今可有线索?”

    痣脸汉子心虚道:“小的……也不知,估计已经逃走了吧……”

    痣脸汉子声音越来越小,覃忠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不由阴下脸道:“既然如此,就凭空口白牙的叫我如何相信你们?还有那杨瑜数月之前,早已死在巩昌府的一场大火,他的海捕文书为何还要张贴?此事是否你们几人串谋,意图用苦肉计骗取朝廷赏银?”

    “大人,我……”

    “大人明鉴,小的们怎么敢如此大胆,此时千真万确,至于那海捕文书也是……也是小的们一时忘记,才不小心张贴的,不承想反而真的惹出了他的同伙!”

    痣脸汉子后背直冒冷汗:“对!对!大人……小的知道他的同伙中有一人名叫吴有性,是个江湖郎中。”

    “嗯?这名字怎么听来有些耳熟?”覃忠皱了眉头。

    痣脸汉子点头道:“那江湖郎中曾经提过一嘴,他到过镇抚司衙门替您公子瞧过病。”

    覃忠道:“原来是他!不过……怎么瞧着一点也不像是什么阉党同伙,不过是一个医术还可以的郎中,虽然医理有些不同寻常,但着实不像,而且朝廷都说魏阉余孽杨瑜已死,这可不是空口白牙,你确定没认错人?”

    “小的……小的……”痣脸汉子支支吾吾起来。

    覃忠俯下身去,双眼微微眯起盯着痣脸汉子:“你慌什么?是不是这里边果真有什么猫腻?”

    “不!大人,小的……小的也不敢确定,当时那人是从背后袭击的小的,所以小的也没瞧太清楚……”痣脸汉子被覃忠这么一说,一时间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只得含糊其辞起来。

    “这么说便是没看清了?”

    “是……”痣脸汉子苦着脸道。

    覃忠直起腰斥道:“滚下去!没弄清楚就到本大人面前胡搅蛮缠,三日内不把事情给我查个水落石出,自去领三十军棍!”

    待那三人噤若寒蝉的出了庭院,覃忠这才转身道:“蔡公子见笑,覃某人御下不严,”

    蔡东亭拱手道:“哪里哪里,为了点小事覃大人也不必动怒,免得扫了兴致,今夜咱们还有大买卖要做呢!”

    覃忠做了个请的手势:“呵呵,蔡公子所言甚是,来来来,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绝不可出了纰漏。”

    ————

    赵志用依然按原路返回,一来路熟,二来经过的地方虽然偏僻,但却也方便赶路。走到天黑,寻了处背风山坳,又扎下营来,生火做饭。

    如此走了三日,这天的黄昏,他们已到了金家沟附近。

    因风雪太大,真是除了自己这一队人,别的的影子再没瞧见。到处又是一片白皑皑的,而且天气也真的又下起风雪来。

    这一下子,脚程更慢了,马儿也都直喘粗气,若不是后头有人赶着,只怕早就尥蹶子不干了。

    韩元恺是半刻不敢放松,加上他发现这几日齐不厉似有意无意的疏远自己,眼神也有些怪异,想起那日城西撞见他时的种种,韩元恺心里头更是提起了防备。

    这几日他心里一直没拿定主意,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于成复派了人跟踪,十有八九是用丙字营做诱饵,引出鞑靼人,那么这丙字营分明就是九死一生。

    安营扎寨,照例生火做饭,韩元恺照例和陆陆大虎两人被派去拾掇柴火。刚爬上山坡,就发了一阵狂风,吹得人不由得裹紧了身子。

    远处也是一片白,黄土高原被白雪覆盖。

    韩元恺又是跑到林子深处去拾掇薪柴,两人好不容易捡够了一捆,林子边上已经没了人,韩元恺和陆陆大虎一前一后刚走出了林子,就瞧见远处的山坳里突然飞出一只鸟儿,与白皑皑的天地共成一色,很快朝着北边飞去了,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韩元恺收回目光,和陆陆大虎回到了营地,正拿了两块火石“咔嚓咔嚓”的生着火,便见身边忽然坐下个人。韩元恺不禁抬头瞧去,原来是齐不厉。

    只见他脸上有些似笑非笑的,韩元恺心里一沉,面上却没有丝毫异样,可齐不厉盯着他瞧了会儿,忽然一拍他的肩膀,说道:“韩兄弟,你脸色怎么这般的差?”

    “没事,许是身子不太抗冻,那一夜赶路冻着了。”

    “唉,说好的一起去喝花酒,你倒是诳了我一道。”

    “我……兄弟不好那口,况且......”

    “畏畏缩缩的,寻花问柳那是男人的本性,整日在大营里头闷着,难得出来一趟不快活快活,迟早得憋死了,莫非……”

    “额……什么?”

    齐不厉道:“莫非韩兄弟你是个怕老婆的?应该还没过门的吧,你就这么怕她,可是大大的不好,哪还有半点丈夫的威严!”

    “齐老大说笑了,兄弟我至今孤身一人,哪来的妻室,就是相好,田无半亩身无余财的,也不一定真就肯嫁我。”

    “哈哈哈,韩兄弟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就算娶了也无妨,山高皇帝远的,她也管不着,不过这年头来当兵的,又有几个有婆娘呢?过一天算一天,但凡家乡里能过的下去,又或者没有别的什么麻烦在身,也不至于跑来这边陲凶险之地当兵,你说是吧?”

    “是这个理,若是家里能过活,谁愿意让自己的亲人来当兵吃饷,不过有时候当兵也是一条出路,至少可以给家里抵些赋税。”

    齐不厉帮着把柴火一根根拾掇整齐,又扭头一笑,道:“韩兄弟,我怎么觉得好像第一天认识你似的,说起话来一道一道的也就罢了,还有如此大好身手,只做了一个小兵实在是委屈了些。”

第五百三十四章

    安静的小山坳,鼾声四起,山坳口猫着几个缩着身子的哨兵,旁边便是一堆篝火,风雪停了,他们隔上一段时间就会起身走到外头瞧上几眼。

    靠近山坳口的一处营帐内,韩元恺仍在打坐,其他人走了一天的路,早已累得半死不活,基本上是一躺就着。

    一旁的陆大虎早已习惯,也累了一天,睡了过去。韩元恺突然睁开了双目,扭头往营帐外头旁边听去,竟似有马蹄之声。

    韩元恺心中惊疑,再一想到拾掇柴火之时见到的那只白色的鸟儿,顿时明白过来那是信鸽,他一拍身边陆大虎,就起身钻出了帐篷。

    陆大虎本就睡得警醒,这一下已是惊醒过来,瞧见韩元恺的背影,他也跟着爬起身走了出去,随着他一齐来到值夜的几个哨兵旁边。

    这几个缩头缩脑的哨兵此时才发现有人靠近,忙斥道:“嘿!你们俩半夜不睡觉,这是做什么去?”

    “水喝多了,起来解个手!”看他们这副模样就知道什么动静都没听着,也就懒得问了,韩元恺随口应了句,随后便出了山坳口。

    走了一段,爬到山坡上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人数不在少数,他急忙回头对着陆大虎道:“估摸着还有五六里地,人不少,还记得傍晚瞧见的那只鸟儿吗?我想应该就是传信的信鸽,只怕要出事了!”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数十里都没人烟,若我是鞑靼人,也会选在这段路上动手。”韩元恺心里沉甸甸的,好像压了一块巨石,将他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他如今更担忧那离此并不甚远的金家沟。

    “我去禀报!”陆陆大虎话音未落,就扭头朝山下跑。

    韩元恺其实并不太敢确定,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想到话一出口陆陆大虎就抢着去禀报了,他当然知道陆陆大虎这是为了维护自己,若是听岔了猜错了,陆陆大虎必然少不了一顿责罚,若是猜对了,功劳肯定就推到自己身上来。

    韩元恺岂能让他如此,回头盯了眼黑白相间的远方,他也跟着跑了下去。

    两人回到山坳子口,不待那几个哨兵抬起头来,韩元恺就说道:“远处有马蹄声,来人不少,快去报告把总大人!”

    “睡糊涂了还是半夜撞鬼,跑来这里说胡话?哥几个,你们听见有动静吗?”

    那几个哨兵出了山坳,探出头去听了会儿,其中一个回过头来说道:“哪来的动静,许是风声,听岔了吧?”

    陆大虎急道:“快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放肆!是哪个混账东西吵闹?”一声叱骂传来,原来是在后头巡夜的癞子带着几人走了过来,“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二位,若是搅扰了把总大人的美梦,你们吃罪得起吗?”

    声音越发近了,韩元恺扭头急急说道:“陆大虎,快去把齐老大和弟兄们都叫醒!”

    陆陆大虎闻言拔腿就走,然而癞子却把刀朝旁一横:“慢着!我们弟兄可不想吃板子,更何况如今是我们弟兄守夜,你们二位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韩元恺见叫不动他们,干脆自己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本想着悄悄摸摸的打上一场伏击,然而耳边动静越来越近,等到禀报已是黄花菜都凉了,他忙高声喊道:“遇袭!遇袭!快起来!”

    “敌人来袭!”陆陆大虎也跟着高声喊道。

    癞子几人骤然大惊,消息真的便是一场恶战,若是假的,搅扰了把总的美梦自己几人也得跟着遭殃,可此时想要阻拦已然来不及。

    随着两人的高声大喊,营帐里头陆陆续续有人钻了出来,手里还抓着兵器,齐不厉这两日换了营帐歇息,这时从营帐里一钻出来,才瞧见远处的癞子与韩元恺二人,他刚迈步,就见旁边营帐走出来一人。

    “是谁在吵闹?”赵志用板着脸吼道。

    韩元恺推开挡在前头的癞子,走过去抱拳说道:“把总大人,有大股敌人来袭,距此已不足五里,请大人早做准备!”

    赵志用一听,脸上惊疑不定,细细一看,面前这人不就是那还欠了自己几十军棍的家伙?不由问道:“你从何得知有敌袭?”

    “细听可见有马蹄声。”

    “人数多少?”

    “怕得有数百之众!”

    韩元恺语气坚定,赵志用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小兵怎敢拿此事开玩笑,奶奶的,带着这么多粮食一时之间也撤不掉了,一念及此,他断然喝道:“弟兄们,抄家伙,准备御敌!”

    韩元恺又道:“大人,他们速度不快,想必是怕惊了我们,请大人且撤到山坡上,再留下人在山坳口放哨,设下伏兵。”

    赵志用有些惊异的看了眼韩元恺,问道:“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了?”

    “小的韩三水,军情紧急,还请大人早作决断。”

    赵志用望了眼旁边的马车,知道他说的在理,谅他也做不出什么幺蛾子,便道:“很好,如此危急之时还能冷静应对,你跟在我身边,所有人往山坡上撤,不许闹出动静来!”

    话音未落,赵志用又指着韩元恺身后的癞子几人:“你们几个继续留下把住山坳口,一切如常,不许漏了马脚,否则出了岔子,唯你等是问!”

    所有人都应了声,抄着家伙就迅速往山上撤,唯独癞子那几人支支吾吾的,似有为难。

    这也能理解,毕竟留下摆明就是做诱饵的弃子,韩元恺看在眼里,也怕他们误了大事,便道:“大人,小的愿意留下引诱来袭之敌。”

    陆大虎看了眼韩元恺,也跟着抱拳道:“把总,小的也愿意留下诱敌。”

    “好样的!”时间紧迫,赵志用也难得他们留下,毕竟这两人瞧着可比那几个畏畏缩缩的家伙镇定许多了,便一指韩元恺朝癞子几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全权听他命令行事,不得违抗,否则军法处置!”

    赵志用待那癞子几人唯唯诺诺的应了声,又一拍韩元恺肩膀,便带着其他的人出了山坳口,往两边的山坡爬了上去。

    齐不厉经过韩元恺身边的时候,只顿了顿,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又迈开步子跟着赵志用走了。

    韩元恺看着齐不厉的背影,心下了然,只是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愧疚之意。

    深吸一口气,韩元恺神色凝重的收回目光,望着身后几个惊慌不已的癞子几人,没有说话,在接过陆大虎递来的长刀后,便直接走到山坳口坐了下来。

第五百三十五章

    冰凉的长刀放在火上,不一会就烤热了些,陆陆大虎探出身子瞧了几眼,也坐了回来,学着他将刀放在火堆边上。

    那几个哨兵见状,知道把总还在山坡上边看着,便硬着头皮走到了韩元恺边上坐下,屁股刚挨地,便听韩元恺说道:“速去准备绊马索,待会儿见机行事!”

    韩元恺此话一出,那几个哨兵便臊红了脸,话虽难听却也有些道理,心里头顿时便没那么害怕了。

    韩元恺见一番话作效,看着他们匆匆准备去了便也不再多说,耳边听着越来越逼近的马蹄,他知道那些人就快到了,抬头望了眼山上,已然很难瞧见赵志用他们的踪迹,这倒是有些出乎意外,他只道赵志用是个走后门提上来的把总,平日里操练士兵都是让手底下人负责,不想如此关头倒是有些本事。

    那队黑黑的长龙,越发的近了,在还有不到二里地的地方,前头一人忽然抬起了手,示意后边的人停下!

    赵志用看得有些慌,难不成是被瞧出破绽了?那便只能殊死一战了,心里正七上八下之时,忽然瞧见那些人个个手往头上摸去,离得远也不知在捣鼓什么,好一阵儿,才见他们又重新出发。

    赵志用派人假扮的探子也没用上,便见那队人马停也不停的冲了过来,待到近了些,这才瞧见马嘴以及人脸上都蒙着一层粗粗的麻布,而且俱是做鞑靼人的装扮,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怕真的是得有数百号人之多!

    “奶奶的!还当是些不走眼的山匪流民,不想却是这些要命的活阎王!手底下全都是些新兵蛋子,老兵就那么一小撮,真要了老子的命了!”

    赵志用望了眼山坳之中的那七八人,叹了口气,罢了,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陪着一起战死,也好过灰溜溜的回去让人耻笑,终究还难逃一死,太不划算,只是不知道那小子瞧见那些老鼠辫子会不会后悔留下做诱饵。

    韩元恺脸色沉重,耳边的马蹄声重重响起,他刚才故意走出去装作放水,才让那些人放松了戒心,他抓紧手中长刀,跑出去一看,那些人还有百十来步就冲到山坳口了,他也瞧见了在风中甩来甩去的老鼠辫子,心中一沉,知道是碰上大麻烦了。

    “快!”

    说时迟那时快,那些人骑着骏马跑了过来,韩元恺急忙躲进了山坳。

    那些建奴骑兵嗷嗷的叫唤着,“唰”的一声声响起,纷纷高举着手中的利刃,犹如一直锐利的长矛。

    “快起来!敌袭!敌袭!”那几个哨兵早早躲到了后头,此时也大声的喊着。

    眼见敌人来势汹汹,韩元恺和陆大虎忙退到山坳里,那些建奴就已经跑到山坳口。

    山坳不小,扎了十几个营帐,看到营帐外头盖着麻布的车架,领头的建奴再不迟疑,刀尖一指,旁边那些建奴骑兵早就按捺不住冲了进去。

    谷口后头,一左一右各藏着三人,三道绊马索,一道道攥起将抢先冲进来的骑兵绊得人仰马翻,躲回营帐的韩元恺和陆大虎钻出身来手中张弓搭箭,瞧准了人就射,一下子将那些突袭的建奴打得措手不及。

    韩元恺横弓如满月,两指一松三箭齐发,苦练几月的箭法终于见到成效,三支箭矢扎透了正从山坳口冲进来的三个骑兵的脖子。

    而此时,面临巨变的建奴首领也感到不对了,可还没待他作何回应,便见自己派去占领山坡高地的人发出凄厉的叫喊。

    山坡上现出人来,紧随其后便是一只只箭矢如雨般落下,建奴首领挥刀格挡着,后边的手下已经在边退边还击,

    自知中计的建奴首领想要后撤而又心有不甘,依着先前打探的消息,这支押粮的队伍只有一百来号人,而自己就有将近两百人,焉能轻易退去,若是实在抢夺不了粮草,也得毁了。

    山谷里头是不能进了,他悄声喊道:“你们带着人往另一边山坡包抄,让后头的弟兄再退远些,弓箭掩护。”

    那些人领命去了,建奴首领靠着山体下了马,待后头的弟兄退远了些,两边一时僵持不下之时,他带着身边几十号人就往山坡上摸去,

    赵志用匆忙之间没带出多少箭矢,见那些人退远了,便让人先停了箭矢,天色很黑,并且开始刮起了寒风,赵志用让人小心戒备,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下坡下边。

    双方箭雨你来我往的,伴随着哀嚎声,韩元恺松了口气,赵志用果然还是有两下子的,此时他已经躲在一辆粮车后头,箭矢一枝枝钉在旁边的雪地上,韩元恺抽冷子又射出一只箭矢,将一个正张弓搭箭的建奴骑兵射落马下,

    缩回身子,等了一阵,箭矢变得稀稀落落的,他小心探出头去,发现那些人竟然退走了,山坳口倒了一地的尸体和无主的马匹,加上两侧山坡上的伏兵,这才没让他们敢冲杀进来。

    韩元恺知道有些不对劲,忙朝山上喊道:“大人!小心建奴绕后!”

    “娘的!这些狗建奴,好巧不巧的偏偏叫老子给撞上!”赵志用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忙回头对着跟在身边的齐老大道:“吩咐弟兄们小心戒备,让建奴摸上来大家都得死,快去!”

    齐老大应声去了,他经过崖边的时候,偷偷瞥了眼下边的韩元恺,心里头也不由得十分佩服,心中暗道:“不愧是锦衣卫百户,端得有两把刷子,可惜了。”

    念头只是一闪,他便跑带着几个人摸到另一边的山坡去了。

    寒风乍起呼啸而来,直往人耳朵里灌,建奴离得远了并没有听清韩元恺的喊话,他带着人悄悄绕到后边,打算给这队官兵来个反包抄,分了三股,两股左右包抄,一股留在后头虚张声势。

    不想他刚带人远远的绕到后头,正要上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却被抽冷子射来的几只箭矢给生生打了一巴掌,他望着扎进雪里的羽箭,脸色阴沉之极,知道自己的计谋已被识破,可他岂肯罢休,带着人就还击,既然绕后突袭不成,那便强攻。

    齐老大只是试探性的往黑漆漆的林子射了几箭,不想果真引出了一波大阵仗,齐老大赶紧缩回身子躲在树干后,紧接着便是一只只凌厉的箭矢从身边划过,齐老大喝道:“狗日的建奴,这么阴,一次二次的偷袭,弟兄们,给我射死这帮狗日的建奴!”

第五百三十六章

    号声停,寒风呼啸,箭雨渐歇。

    韩元恺藏在板车后,心如擂鼓,片刻后箭矢破空之声又起,抬头一瞧,便见漫天火光,照亮这片黑白相间的天地。

    如是以往,火箭扎在树干上、灌丛中,风一刮,这片落满枯叶枯枝的灌木林,火势骤起,似有摧枯拉朽之势!

    忽明忽暗的火,照得藏在黑暗中的人若隐若现,赵志用虽带人还击,可仍然阻挡不了火势的蔓延。

    手底下的这些新兵射箭哪有什么准头,这下又暴露在鞑靼人的视线之中,他们心慌之下更是把弓随意一拉朝山下乱射一气,鞑靼人这一拉开距离,箭雨威力不减几分,赵志用人马一下子死伤骤增!

    齐不厉这边也不好受,虽然鞑靼人退了,可他们所处的林中起了火,风一吹那火更是飞快扑来,虽勉力扑打也是无用!

    “啊!”

    一个士兵为了躲避窜起的火苗,不小心从树干后现出了身,顿时就被流矢射中眼睛,扑在地上翻滚哀嚎着,随后又是几枝火箭扎在他的身上,一时间,他的身上便燃起了火,棉服遇火就着,风一吹,整个人顿时湮没在火中!

    “救……我,救救我……啊……”

    揪心的惨嚎声在耳边响起,那火人爬起了身,朝旁边那一双双惊惧恐慌的眼睛伸出手,齐不厉看得双眼发红,其余新兵已是吓破了胆。

    那火人挣扎间,脚下一滑直朝地面扑去,插在他眼珠上的流矢猛然间透入脑中,惨嚎不已的人顿时一动不动再没了声响,只有火势还在疯狂蔓延,瞬息间便已将其全部覆盖!

    齐不厉赶忙喝令底下士兵,提刀将枯枝杂草都砍掉,一时间,底下跃跃欲试的鞑靼人没了阻挡,当即又是一声号角起,便朝山坳冲杀而去!

    鞑靼人本就骑射一绝,黑压压的箭矢突然停了,韩元恺躲在板车后,看向对面的陆陆大虎,听着由远及近的蹄声,他把手攥紧了埋在地下的麻绳,大喝道:“拉!”

    麻绳突然弹起,冲在最前头的几个鞑靼骑兵马失前蹄,连人带马一起砸倒在地,后边的鞑靼人顿时策马停住!

    趁马头高扬之际,韩元恺抽刀扑出,暗夜中寒光一闪,便将那马上的鞑靼人抓着马缰的手臂齐齐砍下!

    热血溅了他一脸,韩元恺回身又是一刀,朝那从地上刚爬起的鞑靼人劈去,那鞑靼人被摔得七荤八素,仓促间想要挥刀迎战,韩元恺的刀已至,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喷起的血柱将被马压在地上的鞑靼人浇了一身,正要挥刀迎战的尸身便轰然倒下!

    陆陆大虎也从对面杀出,一刀将那压在马下的鞑靼人结果,而癞子几人却缩在后头不敢出来,韩元恺目光一凝,回刀朝继续冲来的鞑靼人扑去,口中暴喝一声:“杀!”

    刀至人亡,韩元恺把刀尖从那断手的鞑靼人胸前抽出,随后又飞起一脚将他的尸首踹飞,

    挤在山坳口的鞑靼人又策马冲杀过来,韩元恺把刀换手,猛然用力,竟将那惊马掀翻在地,那冲过来的鞑靼骑兵措手不及,被绊下马来,韩元恺欺身上前,又是手起刀落,斩落一颗头颅!

    山下杀声震天,齐不厉回身扫了眼赵志用所在之处,那里情况也是不好,他不由暴喝道:“把总,怎么办?”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赵志用心中天人交战,战是死,逃亦死,既然如此,何不多拉几个垫背!

    “杀!”赵志用抽刀悲愤大喝。

    韩元恺手臂被震得发麻,连手中的刀也已经砍得卷了刃,可鞑靼人源源不断的冲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免叫人有些绝望。

    这山坳口若是被冲开,那时只能任人宰割,或许还会成了马蹄下的一滩肉泥,若想活命,只能杀出去!

    更何况这对韩元恺来说,是天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是他等了许久的契机,但前提是,他得在这场血战中活下来!

    “杀!”

    一声暴喝,便又是一腔热血喷溅,落在脸上手上,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添了几分诡异血腥的暖意。

    韩元恺将身旁一鞑靼骑兵的双臂齐齐砍断,随后把身子就势往左边一歪,避过劈来的弯刀后,便提着卷刃的长刀,又往斜上方一劈,又是一只手臂被斩断!

    两个鞑靼人先后哀嚎着跌下马去,捂着断臂之处在地上翻滚着,鲜血红了满地。

    “想活命的,与我一道杀出去!”韩元恺喊罢便不再理会身后,又朝面前鞑靼人策马而去,那几个鞑靼人一时心生俱意,竟然掉头就跑,韩元恺便乘势杀出了山坳口。

    陆陆大虎也紧紧跟上,一直在后头观察的癞子几人见状,顿时慌了神,没了那两人把住口子,鞑靼人岂不是要杀进来了?这两个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不就是有点过节,竟然想借鞑靼人的手杀人!这可怎么办?

    癞子心中大乱,其余几人面面相觑看着他,七嘴八舌的问道:“什长,怎么办?咱们要不要也跟着?”

    “设绊马索,把板车堵住路,不让鞑靼人冲进来!”癞子咬牙喊道。

    外边山坡上,赵志用带人杀到,一见了刘泰这乱糟糟的队伍,随即暴喝道:“列阵!”

    他身后提着长枪的士兵两两一组,大叫着冲上前去,捉对儿与鞑靼骑兵厮杀起来,战场杀声震天,各是杀红了眼!

    赵志用带人提刀杀向离他最近的一个鞑靼骑兵,刘泰无奈也只得带着身边几人跟上。

    鞑靼骑兵被长枪捅杀不少,明军一时间稳住即将溃败的局势,络腮胡更是亲自上阵,带着身后的鞑靼骑兵一起冲杀。

    韩元恺一路冲杀出来,更是提马在鞑靼人中杀进杀出,所过之处人马俱惊,红光一闪留下残肢断臂!

    陆陆大虎紧紧跟上,与他一左一右互为倚仗,失去手臂的鞑靼人哀嚎阵阵,一时间将周遭的鞑靼骑兵杀得有些溃散之势!

    便在这时,后头又响起急促的号角声,刚起退意的鞑靼人又面目狰狞的杀将上来,为了粮草,他们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锵!”

    韩元恺闷哼一声,抵住斩来的两柄弯刀,这时候又有人冲杀上来,韩元恺全力一劈,竟将那柄弯刀直接斩断,刀尖更是划过那人眼睛,将他劈落马下,那鞑靼人在地上翻滚着嚎叫,不一会就被周遭的马给活活踩死!

第五百三十七章

    韩元恺趁机把眼一扫,瞧见局势还不算太糟,更是奋力在鞑靼骑兵中冲杀起来!

    后头的络腮胡瞧见,既惊又怒,从厮杀中退出,来到战场边上,把手一横,接过身旁递过的弓箭,便把弓一拉对准了那正在与自己族人厮杀的明军!

    咻!

    箭矢破空而至,络腮胡肩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手中的弓弦也随之一松!

    人头冲天而起,韩元恺又斩一人,不待回身就觉一道寒意擦着他的颈边划过,深深扎入他身后的一高举屠刀的鞑靼人心头。

    韩元恺凝目一扫,只见外边一个络腮胡大汉将手中弓一把丢下,正要再看,又有两个鞑靼人朝他杀将上来,他不得不收回目光再次迎上厮杀,只是多留了几分小心!

    络腮胡双目死死的盯着,把手一指,身旁几骑策马而出,挥刀杀向那在一旁放冷箭的三人!

    三人举起弓弩便是一通疾射,将那冲来的鞑靼人射得人仰马翻,十余骑落马之际,弓弩亦是射空之时,他们便把弓弩一扔,抽刀拍马,怒吼着杀向那倒地的鞑靼人!

    刚刚爬起来的鞑靼人见状,虽惊不乱,纷纷结阵互为犄角。那拍马杀来的三人却也丝毫不惧,双方甫一接触,便是血光滔天!

    络腮胡心中惊疑不定,更是怀疑那传信的李庆,但却又只见那三人,迟迟不见还有其他人杀出,便也就把他们当做杀散了的明军。

    三人已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一番厮杀下来,虽挂了不少彩,更有一人手臂被削出一大块肉,伤口好在湍湍往外冒血,可他们却也将那十几名鞑靼人悉数屠戮殆尽!

    呜!

    鞑靼人的号角声又起,三人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又迎上一队冲来的鞑靼骑兵!

    赵志用身上已经染红,齐不厉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的棉服破了几个口子,好几道被划翻了肉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可他麻木的持刀在战场中一步步前行,专门寻那些被挡住脱身不得的鞑靼骑兵结果!

    杀戮在这片山坳外一刻不停,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的鞑靼人,倒地被马蹄踩烂的尸首,而被杀死的明军大多数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锋利的弯刀在鞑靼人手中,如砍瓜切菜一般!

    “阿拉!”

    不给明军稳住阵型的机会,鞑靼骑兵乘势不断冲击,地上的伤兵躲闪不及,直接被践踏致死!

    韩元恺双手握刀,四周竟是来回打转的鞑靼骑兵,将他死死困住。

    而且那几个鞑靼骑兵越跑越靠近,韩元恺心里突然闪过一丝疲惫的感觉,这已经是死局了吗?

    不!我答应过要回去的,韩元恺胸膛猛烈起伏了几下,随后又平复下来,那些鞑靼人一手策马一手捉刀,越逼越紧!

    许是忌惮,他们迟迟没有动手,不远处的络腮胡目光冷冷,不再去看,而是盯着远处明军主力,这一夜损失了太多部族的男人了!

    韩元恺却突然把刀往旁边一掷,刀锋划过马腿,那马吃痛嘶鸣便往前一跪倒了下去,后边的马匹黏得太紧,一时避之不及撞了上去,韩元恺疾跑几步一个飞扑窜了出去,躺地滚起身来,手中已多了一把弯刀!

    待那些鞑靼骑兵反应过来,韩元恺已经窜步冲了上去,刀过处,血溅五尺!

    韩元恺夺了一匹马翻身而上,只见明军主力阵型在鞑靼骑兵悍然冲击下已是摇摇欲坠,即便如今鞑靼人没了骑射,可他们也怕是撑不了太久了。陆陆大虎那里虽还有一人在,也是苦苦支撑。

    鞑靼人太多了!而且他们本就善战,加上又是突袭而来,明军尽是些新兵,又赶了一夜的路早已疲惫不堪,能撑住这么久已经是出乎意料的了!

    激战多时,疲惫的明军终是被鞑靼骑兵冲溃,齐不厉气喘如牛,可他还得护着赵志用,一些崩溃的士兵撒腿就跑,很快就被鞑靼人撵上,从后头一刀砍下脑袋,那无头尸身喷着血柱仍在朝前跑了几步之后,才轰然倒下!

    韩元恺奋力斩下两颗狰狞的头颅,身边又围了不少的鞑靼人,鞑靼人看着这满身血污奋勇无比的明军,更是把他当做了明军的统帅。

    “阿拉!”

    鞑靼人兴奋的吼叫着,杀了他便是部族真正的勇士!

    韩元恺喘了几口粗气,便又拍马迎上,双刀劈来,他挥刀格挡,手臂仿佛早已没了感觉,只知道杀戮!

    明军的喊杀声变得苍白无力,被鞑靼人兴奋的嚎叫压了下去,耳边的马蹄声更多了,韩元恺杀得心都麻木了,只有泼在脸上的热血,还能感受到一点温度。

    韩元恺挥着沉重的手臂,每喘一口气,干裂的喉咙都好像被刀割一般的痛,可是这些鞑靼人却是越杀越多,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世界变得猩红无比。

    “杀!”

    蹄声如雷,杀声震天。

    韩元恺荡开劈来的弯刀,往声音传来处看去,只见一队身穿蓝色布面甲的骑兵杀到,举起手中的火铳对着鞑靼人就射!

    “砰砰砰!”

    振奋人心的火铳声响起,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的鞑靼骑兵哀嚎着跌下马去!

    络腮胡大惊,这荒僻之地怎会有援军?果然是计!他立马组织人手朝那里冲杀过去,可越来越多的明军援兵赶到,收割生命火铳声无情的响彻这片山谷之中!

    鞑靼人一个接一个倒在冲杀路上,明军还在源源不断的赶来,络腮胡双目赤红的盯着那些边军精锐,嚎了一嗓子!

    呜……

    络腮胡策马朝东,带着人迅速溃逃!

    “杀!”赵志用推开搀扶的士兵,一把抢上前去,挥刀斩向那中枪倒地的鞑靼人,尸首分离,鲜血溅了他一脸!

    追击的号角声起,火铳骑兵将后头一排鞑靼骑兵射翻后,便拍马急追而去!

    夜黑风高,韩元恺为免误会,正要丢下手中的弯刀翻身下马,却见一个追击的火铳兵举起火铳对准了自己!

    韩元恺大惊,慌忙回刀格挡!

    砰!

    韩元恺只觉一股巨力打在手中的弯刀上,再支撑不住,当即坠下马去,砸在鞑靼人的尸体上。

    又有路过的举起火铳正要再放,却突然瞧清了韩元恺的衣着装扮,他忙喝道:“不要打,自己人!”

第五百三十八章

    追击的骑兵呼啸而过,撑起身子的韩元恺身子一软,倒在还有些余温的尸体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一动都不想动弹。

    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几匹快马停下,朝他这里看了几眼,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红色披风的大汉。

    这大汉在附近地上扫了一通,竟是满地的鞑靼人尸首,而明军的却无一具,他不由往韩元恺又瞧了好几眼,方才又一打马,带着身后的骑兵追去了!

    韩元恺躺了好一会儿,才以刀拄地站起身来,正走过来的陆陆大虎见了终于松了口气,随后竟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他身后还有一人在一脚深一脚浅的低头走着,似乎在找些什么。

    方才还杀声震天的战场只剩下痛苦的哀嚎,韩元恺走过去,先瞧了眼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陆陆大虎一眼,见他并无大碍,便伸出手去将他拉了起来!

    韩元恺看着那不远处孤零零的身影,心下有些触动,听陆陆大虎低声说了几句,韩元恺便也低头帮着他寻找起来。

    虽然只在面馆中见过三人一面,可韩元恺还是记住了他们的面容,狰狞的惊恐的,终于,一旁的陆陆大虎紧走几步,弯下腰去捧起一颗首级。

    韩元恺跟了上去,那人从陆陆大虎手中接过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一步一步的走回到那具熟悉的无头尸身面前,蹲下身子,小心的将头放了回去。

    韩元恺与陆陆大虎皆是轻轻一叹,这一番血战下来,鞑靼人虽丢下了不少的尸首,可死的明军却是更多。

    赵志用已经组织人在救治伤兵,清扫战场,这一仗下来,丙字营竟然阵亡大半,如今只剩下一百来号人,还有近一半的人或轻或重的负了伤。

    此刻,除了忍不住疼痛哀嚎的伤兵,所有人都静悄悄的没有说话,遍地尸首,狂风也吹不散这浓浓的血腥之气,身在其中很是压抑。

    那人又在不远处找到了另一具尸首,陆陆大虎刚想上去帮忙,韩元恺却一把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那人将尸首拖回与方才那具放在一起,突然扭头朝韩元恺陆陆大虎二人说道:“二位朋友,能否再帮个忙?”

    韩元恺探出头去,只见那支黑漆漆的鞑靼骑兵队伍里燃起了火把!

    韩元恺顿时暗道一声不好,心知他们这是要烧粮,这时自己没想到的,看来这些鞑靼人是有了退意,可越是如此他们越不会空手而归,定然拼着命也要把粮草毁掉。

    韩元恺忙朝着对面喊道:“陆大虎,他们要烧粮,快!雪,用雪盖住粮草!”

    陆大虎刚搭上的箭矢往旁边一丢,双手捧着雪花就往粮车上撒,那几个缩在粮车后头的哨兵也跟着刨雪,一时之间,火箭齐发,虽然大部分都落在了雪地里,可遮不住密集的射来,还是有几枝射到了盖着麻布的粮车上。

    那几个哨兵慌忙捧起雪砸了上去,不让那火苗烧起来,不想有射粮车的也有专盯着人射的,没一会儿,就有两个哨兵中了箭,倒在地上陆大虎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一个将他拉回了粮车后头,另一个离得远些,待陆大虎想要回身再救,已然被补了几箭射死。

    韩元恺把附近几辆粮车都堆上了雪,那些建奴眼看着烧不起来,便重点盯着他,不让他露头,幸好有陆大虎,抓起雪球将那些火砸灭了。

    眼看着后头有几辆粮车被火箭射中,又还未来得及堆上雪,眼看着就要烧起来,韩元恺急忙寻机张弓搭箭放出三箭,随后喊道:“陆大虎,后边!小心帐篷里的马匹受惊冲出来!”

    陆大虎也知道不对劲,可奈何他也空不出手来,那些建奴一直射他也只能一直将火苗砸灭,那几个缩在粮车后头不敢动弹的哨兵,此时也觉得有些羞愧,竟然被两个新兵蛋子挡在前头,自己竟然一听建奴就吓破了胆,挡下就有一人往后头钻了出去,韩元恺瞥见急忙又抽冷子放出几箭,将那几个瞄准哨兵的建奴射落马下。

    有一人带头,很快剩下那几个就都跟上,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他们直接用烧热水的锅铲雪,很快,后边的粮车也都铺上了厚厚的雪堆。

    建奴首领在山上始终看不见山坳里放出火光来,气恼不已,眼看久攻不下己方伤亡更重,他狠恨恨一拉弓弦,将一张弓拉成了满月,“嘣”的一声,弓弦痛苦的嘶吼着将箭矢弹了出去。

    齐老大正要探出头去放上一箭,不想旁边那兴高采烈的新兵今夜射杀了好几建奴,正要在来上一箭,就被一支箭矢射中了胸前,顿时往后跌在地上。

    齐老大慌忙随便放了一箭,林子里黑漆漆他也不敢贸然行动,眼看那新兵在地上哀嚎着,心知还有得救,他忙喊道:“快躲到树后边去!”

    那新兵蛋子听见了,一步步的朝旁边爬去,齐老大心知他是活不了了,一会儿就得被箭雨射程马蜂窝,不想,竟然等了许久都没再有箭矢落下,齐老大偷偷探出半边脸瞥了眼,林子里似乎静了下来,

    犹豫了一下,齐老大将弓箭丢了出去,又等了会儿,还是没动静,齐老大忙喊道:“停!”

    附近的士兵听到喊声这才停了手中动作,毕竟箭矢不多了,齐老大也不得不小心,他吩咐士兵先不要乱动,随后看着自己身旁不远的那受伤的新兵,犹豫了一下,随后一下子窜了出去,架着他就往旁边树干躲去。

    看来真的退走了,齐老大忙吩咐众人将地上的箭矢拾掇起来,然后又派人去通报把总赵志用,这才低下头看着怀里这士兵,原来那箭头都扎透了他的身体,如今已然断了气了。

    齐老大有些伤怀,如此勇猛的新兵极是少见,可惜了。

    同样停下攻势的赵志用得到齐老大派人传来的消息,更是确定那些建奴已经退去,他吩咐底下士兵小心戒备,便带着几个人摸到悬崖边上,山坳口外头一堆鞑靼骑兵疯了一般向里头射着火箭,赵志用心突突直跳,幸好粮车并没有被烧起来,只是烧毁了几顶帐篷,马匹都拴在最后头的营帐,一时半会还伤不到它们,马匹可是极为重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若没了马定然不能按时把粮草押回军营。

    可是后头林子不知还有没有藏着人,赵志用也不敢把人全撤回来,便吩咐身边亲兵撤回一半人,帮着把守山坳。

    赵志用看着底下韩元恺那三箭齐发的箭法,倒是颇为吃惊,暗道侥幸,若不是他此番必然折在这里。

    外头的鞑靼人越来越多,韩元恺颇感吃力,一探头就被七八支冷箭盯上,连换个位置都无法做到了,幸好后头的那几个哨兵得力,牢牢护住了那顶拴着马匹的帐篷,

    身前的粮车木板已被扎成了马蜂窝,若不是慌乱之间来不及将粮车一个个掀翻,也用不着如此窘迫。

    鞑靼首领望着林子边上仍十分警惕戒备着的大明边军,狠狠一咬牙,终于带着剩下的人退去。

    “呜~”

    望着没入黑暗中的鞑靼人,没人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第五百三十九章

    韩元恺压力骤增,对方的箭矢好似不要钱一般的射来,他身旁的雪地上密密麻麻扎了一大堆,好似雪地里占了一大群刺猬一般。

    眼见自己无妨还击,马蹄声开始响起和逼近,韩元恺正焦急间,就见从山顶下射下一阵阵箭雨,将建奴那如狂风暴雨的攻势生生打断。

    韩元恺压力顿消,落在身前和身旁的箭矢变得零零落落起来,对面的陆大虎也是被压得抬不起头,见韩元恺看过来,他忙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没事,毕竟方才忙活一通,他几乎累瘫在地。

    韩元恺偷偷探眼往山坳口一瞧,只见那些建奴骑兵东倒西歪的到了五六个,连着马匹被射翻在地,将山坳口完全堵死。

    赶回来的建奴首领见到此状,知道不好再打,这对边军押粮队伍并非想象的那般孱弱,根本就不是新兵,难不成是陈兴德的毒计?

    可他实在不甘心,眼见就要到手的一大块肥肉就这么白白溜走,他正要下令再攻,却不想一片片雪花从头顶飘落,他忙抬头一看,漫天的鹅毛大雪!

    想毁掉粮草也无计可施了,天和地利人和皆不占,大势已去,眼见手下兵马折损不少,建奴首领的心在滴血,狠狠一扫这群难啃的骨头,他低声对着旁边的人喝道:“撤!”

    “呜……”

    悠扬的号角声响彻山坳,传到远远的山地去却被一阵刮来的寒风吹碎。

    凌乱沉闷的马蹄砸在雪地上,声音渐渐远去,韩元恺终于松了口气,大口喘着粗气,第一次与传说中的女真人交手,又是突袭而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承想真的扛住了,又恰好天公作美下起雪来。

    韩元恺一屁股坐在冰凉的雪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陆大虎更是直接躺在了雪地里,那几个哨兵见敌人真的撤走了,他们这才从后头钻出来,把那躺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弟兄拉了起来,他的肩胛中了一箭,虽有皮甲护体,箭头却还是深深扎了进去,更是对那伙建奴心惊不已,个个骑射果是不凡。

    韩元恺缓了些气力,便站起身来,身前的粮车至少扎了数十支箭,见陆大虎真没什么事,他便往山坳口走去,那里倒着七八具尸首,还有几匹马受了伤在那嘶鸣,韩元恺看着地上的尸首,果真个个都留着跟老鼠辫子。

    突然,韩元恺浑身抖了个机灵,江翠翠离此不远,既然建奴闯进了关内,以建奴烧杀劫掠的作风,那她岂不是身处危险之中!

    韩元恺几步跑出山坳口,左右一扭头看了几眼,风雪交加之下夜色漆黑,已经不知那伙建奴骑兵跑到哪儿去了。

    赵志用带着人下来了,他在上边仍然留着几十号人把住两边山头,以防建奴杀个回马枪,看着回过身来正要抱拳行礼的韩元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韩山水,见过把总大人!”韩元恺急急回道。

    “很好,此次你立了大功了!回去……”

    “大人!小的有一事相求,还请大人准允。”

    “哦?是什么事?如此着急?”

    “小的有一妹子住在离此地不远的金家台,如今关内既有建奴出没,想必金家台也很是危险,还请大人准许小的回去探望一番。”

    “韩山水,如今咱可正在执行军务,若是误了时辰或者出了什么岔子,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你……”

    “大人,此人如此重情重义,又颇有些本事,何不卖他个好,也让他对大人死心塌地?”

    “好吧,韩山水,鉴于你此次护粮有功,本把总特许你回家探望一番,只有一天时间,”

    “大人,小的也请求一起同去。”陆大虎道。

    “你……罢了,你俩快去快回,挑两匹好马去,路上小心切莫耽搁了时辰!”

    “多谢把总大人!”韩元恺和陆大虎抱拳齐声说道。

    看着山坡下离去的两道身影,齐老大拔腿就往山下行去。

    朔风凛冽,鹅毛大雪。

    韩元恺拍马急急,和陆大虎两人终于赶到金家沟,村子里很安静,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两样。

    两人策马停住,静静的村头看了会儿,陆大虎瞧见他一脸踌躇,忍不住说道:“既然都到这里了,何不进去看看?”

    “真不知道这番回来,是救她还是害她?”韩元恺正犹豫间,却突然皱起了眉头:“不对!有大队人马正朝这里赶来,估摸着还有七八里就要到了。”

    陆大虎惊道:“鞑靼人!他们不是朝东逃了?”

    “快!叫醒他们!”

    韩元恺和陆大虎拍马进村,大喊道:“鞑靼人来了!快起来逃命!”

    韩元恺心急如焚,打马甚急。

    江翠翠这几日整日的不出门,一直坐在家中缝制衣服靴子,熬的一双眼睛发红,终于熬不住了,刚铺了炕躺下,就听见外头有人吵吵闹闹的喊。

    江翠翠心头一动,慌忙起身套上床边的鞋子,急急走到门后把门拉开,走出几步就瞧见朦胧的月色下,村中正有两匹马向着自己这边跑来,虽然夜色黧黑,风雪漫漫,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他果然回来了!

    韩元恺一边拍马一边拿马鞭抽着旁边的门窗,同时口中大声的喊着,陆大虎也跟着他一般,很快村子里就吵闹起来,大部分人睡得迷糊,一时间还迷瞪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机灵的听清了的赶紧跑出来一看,见是两个来历不明的大汉,对那话却也是半信半疑,更有鼻子灵的,闻见了空气中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再见他们手中还抓着长刀,顿时如临大敌般。

    韩元恺虽然着急也没用,他们只是新营,便连盔甲都没有。

    韩元恺跑到江翠翠僻静的小屋前,不待勒马停下,他就瞧见了屋前一个衣着有些单薄的女子,正缩着一对瘦削的肩膀,雾蒙蒙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韩元恺的心猛然一跳,然而此时不是儿女情长之时,鞑靼人转瞬即到,更何况他答应过江丰的,韩元恺狠下心斩断那点心思,便径直跳下马,朝她匆匆跑上前去,急道:“鞑靼人就要来了,快去收拾行装!”

    寒风袭来,江翠翠身子一抖,虽然面前的男子一脸血污,语气有些急切,可她却一点也不怕。

    听到鞑靼人三字,江翠翠克制住想要扑上去的冲动,终究还是听话的转身跑回了屋子。

    耳边的蹄声越来越近,韩元恺心中大急,也顾不得避嫌直接跟了进去,江翠翠没想到他会直接闯进来,唬了一跳,外衫也不披了,抽了块麻布往桌上一铺,就将桌上的衣服鞋子统统包了起来。

    韩元恺堪堪走进门来,在屋子里扫了眼,说道:“带上值钱的,其他的就不要了,快!”

    江翠翠低着头匆匆收拾,韩元恺走过去将她的几件外衫拿了,递到她怀里,江翠翠低着头接过,背过身去穿了起来。

    韩元恺这才觉得不妥,忙转身出了门,却正瞧见那些村民已经追了过来,手中还提着刀棍,看来是来者不善!

    风过处,蹄声迫急!

第五百四十章

    韩元恺重重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与陆大虎对视一眼,随后便快走几步翻身上马。

    村民们在十步之外停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人更是喝问道:“你们是谁?什么鞑靼人?把话说清楚了!”

    韩元恺脸色凝重没有说话,风稍缓,那些村民正面面相觑之时,突然听见身后隐约传来一阵急急的蹄声,想到方才这二人喊的话,这些人顿时炸了锅。

    “鞑靼人来了!鞑靼人朝这里来了!跑啊!”

    人群正要四散,韩元恺一策马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陆大虎轻轻一叹,也没有犹豫拍马跟上。

    江翠翠听到外头的吵闹,手忙脚乱地穿好外衫,抱着包裹跑出来想要解释时,韩元恺已经策马朝村头而去,村外不远,如雷般的马蹄快速朝这里逼近,江翠翠脚下一软,慌忙喊道:“韩大哥!”

    马上的韩元恺一扭头,朝那抱着包裹追上前来的少女喊道:“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寒风如刀,刮在脸上。

    络腮胡马鞭急打,他的身后跟着的人只剩不到一半,而那些该死的明军还在死死的撵着不放!

    前面就是金家沟了,这方圆数十里唯一没有壁垒,可以迅速拿下的村庄,只要冲杀进去,就还有一丝生机!

    身后的追兵还有些距离,络腮胡带着人迅速朝村头冲去,便在这时,不远处的村子里突然一前一后跑出两骑!

    络腮胡一惊,急忙勒马停下,细看一眼,竟好像是之前那两个该死的明军!

    砰砰砰!

    令人心惊肉跳的火铳声又响起,身后追兵急急,络腮胡把牙一咬,也没时间细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里头便是陷阱也只得闯了!

    “阿拉!”络腮胡举起弯刀,走投无路的鞑靼骑兵红着眼朝村头杀去!

    韩元恺知道明军还在追击,紧绷的心稍稍一松,眼见鞑靼人有路不逃却往村口冲来,大概是想以百姓为人质,便抽出长刀,将刀鞘用力掷出!

    风雪迷眼,正砸在一个正高举弯刀冲杀过来的鞑靼人脸上,那鞑靼人吃痛不住被马颠下,将后头的马挡住,鞑靼人的冲势一时间缓了些。

    韩元恺策马冲杀,顺着寒风朝鞑靼人挥刀劈去!

    锵!

    刀碰撞处,溅起一阵火花,韩元恺把刀往右一横,全力劈出,将一柄正朝他劈来的弯刀荡开,荡开弯刀的同时刀尖划过那人的咽喉,喷溅出一腔热血!

    借着风雪,韩元恺与陆大虎一左一右,策马奋力冲杀,竟硬生生的将冲来的这股鞑靼骑兵给拦了下来。

    砰砰砰!

    火铳响起,便有人哀嚎着倒下!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不能一鼓作气杀进村中,鞑靼人一时间军心大乱!

    加上旁边又有去路,拼命的劲头顿时消散,便有人开始往后溃退。络腮胡策马冲上前,手起刀落,一个调转马头的人惊愕的捂着喉咙倒了下去,热血溅到络腮胡的脸上,他红着眼急喝道:“阿拉!”

    韩元恺一把拿过桌上的包裹,先出了房间,看着乱哄哄的村子,陆大虎见他出了,忙拍过来,问道:“好了吗?快些,鞑靼人说到就到,老里长说山上有一处地方可以暂时躲避。”

    韩元恺正要说话,江翠翠便已经穿戴整齐走了出来,快声说道:“走吧!”

    韩元恺听到鞑靼人越来越近,喊道:“大伙快些走!往山上走!”

    一把扯住站在身旁的江翠翠手臂,拉着就走,江翠翠被他拖得一个趔趄,忙迈开了步子,紧紧跟着,

    因为山路骑不了马,陆陆大虎也下了马,

    韩元恺走到陆大虎身边,将江翠翠的行囊接过,绑在马背上,然后一手拉着她一手牵过马缰绳,就跟着村民往山上赶。

    脚踩在雪堆上,是不是会踩到冰块,发出咔嚓的一声脆响,虽然一行人沉默着不敢发出动静,这声响却也丝毫不起眼,因为后头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在翻过村后这座山坡,还没来得及踹口气,逃亡的人群身后,就闯进一批舞着弯刀的不速之客。

    这些人在村子里翻了一通,却一个人都没找到,只找到仅有的几只鸡,领头的是个高大雄壮的大汉,身穿盔甲,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铁盔,身上落了不少的雪,他看着一队队空手而归的士兵,脸上阴沉的能结成冰霜。

    凌乱嘈杂的村庄很快又平静下来,只有几声“噗嗤”,是几只瘦柴鸡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在不甘的挣扎着。

    “贝勒,看来这些贱民得到风声跑了,被窝很多都还是暖的,想必没有走远,肯定是跑到前面那座山去了,是不是搜山?”

    “哼!馊主意。”

    “你说什么?”

    “闭嘴!李龙儿,你有什么主意?”

    “夜黑风高,又是天寒地冻,咱们又对地形不熟,贸然进山岂是说寻得就寻得,况且这只是一条小村子,根本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贝勒爷,咱们还是赶路吧。”

    寒风阵阵,雪也急急,扑在身上一阵冰凉的凉意。

    韩元恺反应过来,忙下马把刀拄在地上,抱拳道:“回将军,只因我那妹妹孤身在此,小的心中担忧,赵把总问清缘由特许小的回来一趟。”

    站在人群后默默看着他的江翠翠,听见这话一怔,有些失落的低了头。

    那黑甲将军定睛看了他几眼,见他不似说谎,而且一问丙字营赵志用便知真假,谅他也不敢胡说,更何况他这般勇猛也不像逃兵,便点头赞许道:“敢单枪匹马的回来,是条汉子!小兄弟,此番你可是立了大功,方才若是给这些鞑靼人冲进村子里,那事情可就十分的棘手了。”

    韩元恺回道:“将军谬赞,若不是将军及时杀到,让那些鞑靼人军心大乱,小的也撑不住这么许久,这功劳是将军以及诸位将士的,小的二人着实不敢贪功。”

    陆大虎这时候也走上前来,抱拳道:“小的甘州右卫新营新兵陆大虎,拜见将军大人。”

    “哈哈哈,不错不错,一下子碰见两个好苗子,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呐!”黑甲将军跳下马来,将二人扶起,而后又大笑着往韩元恺肩头拍了拍,“韩三水,你们二人可愿意到我帐下效力?”

    “将军,这……”

    黑甲将军旁边一人说道:“你这小子吞吞吐吐的,还在犹豫什么?端不识抬举,我家将军乃是堂堂的甘州副总兵,到我家将军帐下,不比你在新营做一小兵好?”

    原来这人便是甘州副总兵贺虎臣,韩元恺身在甘州卫军营之中,自然也听说过此人,不料他刚要开口,却觉得头晕目眩起来,未几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整个身子往后直直栽倒,幸好一旁的路大虎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扶住才不至于摔到地上去了。

    贺虎臣一脸愕然,正待上前,却听旁边不远突然响起一声娇呼。

第五百四十一章

    “额……瑜哥哥若是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旁人。”韩元恺勉强地挤出一个柔和的笑。

    “嗯,一定,玥儿保证!”高玥儿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她已经好久没这么高兴了,自从两月前得知了杨瑜上了通缉令,更有传言说人已经死了,这些天她可是没有好好睡过个好觉,直到今夜里在这里见到了他。

    韩元恺沉吟道:“我暂时没事,只要你不揭发我……”

    “瑜哥哥!你这么说玥儿可就生气了。”高玥儿噘着嘴不依的道,“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就是爹爹问起我也不会说的,每次有外人来的时候,他总不让我出门。”

    “所以啊,我现在是安全的,只要你不向旁人说起我的消息,不会……额,玥儿,你那身边的小丫鬟她……”韩元恺也不知道高玥儿身边的小丫鬟会不会把事情说出去。

    高玥儿得意笑道:“呵呵,放心吧瑜哥哥,小玲儿她最听我的了,我不叫她说她是不会对旁人说半个字的。”

    “那我就放心了。”韩元恺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如是说道。

    高玥儿一脸期待的盯着韩元恺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韩元恺不假思索的回道:“很快,押粮回来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的,到时候再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好不好?你看我都回答了你好几个问题了,我可以走了吧?”

    高玥儿低了头道:“那……那好吧,不过你可得说话算话,要不然……”

    “玥儿!”

    外边有人提着灯笼正往这里快步走来,高玥儿从门缝里只看了一眼便回过头来慌里慌张的道:“是我爹爹!瑜哥哥,怎么办?你……你快走吧。”

    “来不及了!玥儿,我的事千万不要跟你爹说起,知道吗?”来人肯定是认识杨瑜的,至于是敌是友韩元恺就不得而知了,所以他不敢冒险相见,可听着声音来人已经快到了,这时候走只会更引人注意,韩元恺在屋子里飞快地扫了眼,屋子不是案桌柴堆就是灶台和橱柜,并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除了房梁!

    比起外边屋子里还是太亮了,韩元恺快步跑到灶台边将灶膛里的柴火拿了出来灭掉,屋子只剩下桌上那盏油灯还亮着,光线一下子昏暗了不少,随后,韩元恺便快走几步踩着柱子一蹬双手交替着攀上了房梁。

    “瑜哥哥,你这是……”高玥儿瞧见桌上的油灯还在亮着,便赶紧跑了过去。

    “玥儿!”就在这时,高同甫一把推开门,风也随着他一道猛地灌入屋内。

    桌上的油灯噗的一声熄灭,刚走到柱子边上的高玥儿暗道一声侥幸,但想想好像是瑜哥哥早就知道会这样,可他却并没有告诉自己,害得自己白担心了一场。

    如此一想高玥儿就有些气恼,不过也忍住了没有抬头去看他,而是回头朝高同甫乖巧的喊道:“爹爹,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也没带个人,小玲儿呢?”

    高同甫将伞收起放在门边,板着脸走进来道:“哼!怎么我不能来吗?她一问三不知的,连你人在哪都不知道,要不是厨娘告诉我你在这里,我真就赏她一顿鞭子!”

    “你敢!”有些心虚的高玥儿壮起胆子道。

    “哼!你这丫头就护着她吧,对了,方才你在跟谁说话?”风一直往屋里灌,吹得高同甫也不由缩了缩脖子,他便把灯笼一把塞到高玥儿手中,然后回身走过去将门掩上。

    “哪有人,爹爹,外边风这么大定是你听岔了!”高玥儿嘟囔道。

    屋子里就灯笼那点光,高同甫扫了屋内几眼后走到桌边,似乎是觉得屋子里太暗,他从袖子里摸出根火折子刚要吹起,高玥儿一惊便赶紧跑了过去,说道:“还点它作甚,回去了。”

    灯笼一过来,桌上碟子里放着的两个馍馍就落入了高同甫的眼中,他瞟了眼面前有些紧张的高玥儿还没开口,就听旁边突然噼啪一声响起,扭头一看,原来是灶下还在冒烟的干柴发出的响声,高同甫又把目光落到了桌上的两个馍馍上。

    “糟了!瞧高玥儿这模样可不像会干吃馍馍的。”趴在梁上的韩元恺看得很是紧张,不管他是敌是友,这人可都不太好对付过去。

    “爹爹,你怎么有空来,不是要招待客人的么……”高玥儿也同样紧张之极,生怕她的瑜哥哥被发现了,所以她慌忙扯住高同甫的手臂娇声喊道。

    高同甫叹着气说道:“赵总爷本来要在咱家住下的,出了方才那档子事,他就火急火燎的回营地去了,爹爹也留他不住,本来还想着打探一下你瑜哥哥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爹爹,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这个,你不是说他是阉什么党的,不叫我与外人说起咱们与他相识的么,怎么你还打听他……”爹爹他也在找瑜哥哥?高玥儿一时有些懵了,但还是强忍住不回头去看梁上。

    “唉,不说了!再说了大人的事你这小娃娃懂什么?”高同甫顿了顿,顺势将火折子给放回了袖中,然后又道,“说说你吧,不好好待在房里你跑这来做什么?还有厨娘的女儿芸儿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会在你房间?”

    高玥儿不满道:“跟我有什么干系,芸儿是我跟小玲儿半路上见着的,她就倒在雪地里也叫不醒,所以我就赶紧让小玲儿把人先扶回我房间了,我来伙房自然是来找厨娘报信的了!”

    “嗯……好像也说得过去。”高同甫说着目光突然往梁上瞥去。

    高玥儿瞧见心里一慌,忙跺脚道:“什么好像,我说的就是事实,你不回去,我可回去了!”

    高同甫收回目光看着她无奈道:“好了好了,回去!不过你再敢乱跑,我就……”

    “就怎样?你敢动手,我告诉娘亲有你好看的!”高玥儿说着提着灯笼跑到门边,一把拉开门。

    风夹着雪猛地从门外灌了进来,高同甫眯了眼睛,一脸无奈的道:“你娘她都把你宠坏了!对了,你娘身子不好,不许跟她说起你瑜哥哥的事,记住了吗?”

    高玥儿从柴房门边提了把伞撑起,回头催促道:“记住了记住了,你都唠叨了几十遍几百遍了,我能记不住么,娘要是问起就说瑜哥哥忙抽不出身来看她,是也不是?快走吧,可冻死我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你这丫头,大了就是让人费心,哪像你哥哥常常在你娘身边照顾。”高同甫边说着话边朝门边走去。

    “走不走嘛?不走我可走了,你就等着落一身雪吧……”

    “好像后门还没关呐,算了,一会再叫人关吧。”高同甫站在门边好似自言自语的说了句,高玥儿已经举着伞提着灯笼跑到了院子外边,他忙追了出去,“你这丫头等等我……”

    等人走远了,韩元恺从梁上下来若有所思的看了门外几眼,然后抓起碟子里的两个馍馍,便闪身出了门,一头钻进风雪中去了。

    一路上韩元恺循着高玥儿带他进来的路往回走,路上偶尔会撞上一两个低着头行色匆匆的高家下人,如此这般自然都被他轻松躲了过去,片刻功夫,他已经回到了后院,此时的后院空无一人,但高家的后门果真还没有关上。

    看来那人八成是发现了自己了,怎么就偏偏忘了那两个馍馍呢,不过事情也或许并不是这般简单,而是那小丫鬟……

    躲在暗处的韩元恺往来时的路盯了一阵,始终没发现任何异样,他这才从阴影中现出身来,踏着雪一溜烟上了台阶,大门后赫然还有几只新鲜的脚印还未被风雪掩盖。

    或许他并没有恶意,只不过也不想招惹上自己这么一个祸害吧,

    韩元恺来不及多想,远处的营地喧闹声已经渐渐小了,他忙趁着风雪窜出了门。

    刚走到营地边上,远远就瞧见有人在巡夜,很像是刘泰,风雪大作,刘泰却一反常态的带着人巡夜,绝对没什么好事,可不回去也不行,韩元恺摸了摸怀里的两个馍馍,硬着头皮从墙后走出。

    刘泰带着手底下几个老兵就在营地边上巡防,每人手中还各提了一把腰刀,瞧着就有一股子煞气。

    “刘爷,有人来了!”

    旁边一人突然道,正转来转去的刘泰停下脚步把手遮在眉上凝目望去,待一瞧见来人是韩元恺,他顿时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又冷笑几声。

    待人走近了,刘泰便招呼着身后几人一股脑拦了上去,厉声喝道:“来者何人?此为营地不可擅进!”

    韩元恺早知他在此就是为了寻自己麻烦,见他这时装起糊涂也就顺着话答道:“刘哨长,小的是丙字营新兵韩三水!”

    刘泰挑眉道:“原来是你?你这是去了哪里?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高家还碗筷去了。”韩元恺挺着腰不卑不亢的答道。

    刘泰越看越来气,双眼滴溜溜的在韩元恺身上扫了一通,随后落在他的胸前狠狠一挖,随后斥道:“衣服里鼓鼓的藏着什么?”

    韩元恺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然后抱拳回道:“还碗筷的时候顺便帮人家干了点活,所以他们就给了我两个馍馍。”

    刘泰却仍是斥道:“哼!一面之词,谁知你是不是偷的?来人,给我拿下!”

    “慢着!”

    后头传来一声大喝,刘泰回头看去,原来却是齐不厉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陆陆大虎也在其中,韩元恺看得真切。

    齐不厉走上前来先是瞟了眼韩元恺,然后才朝刘泰笑道:“刘老弟,人高家好心收留咱们,底下兄弟给人家帮个忙也算不得什么吧,便是把总知道了也不会计较的,你又何必如此像审问犯人一般对待自己弟兄?”

    刘泰冷哼道:“齐哨长倒是说得轻巧,你又怎么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若这馍馍正是偷得,还嫌今日咱们丙字营丢人没丢够么?”

    齐不厉上前一拍韩元恺的肩膀,道:“自家弟兄的话都不行还能信谁的,况且高家不仅收留咱们,还给每一个弟兄都分了一碗热粥,两个馍馍算得了什么?我也得了,我这几个弟兄也都得了,也就帮着人家抬了下桌子,那馍馍还是白面做的香得很,刘老弟不去倒是没能吃上呐!”

    刘泰铁青着脸道:“哼!齐哨长或许记错了,这是我底下的兵不是你的。”

    “哈哈!刘老弟此言差矣,且不说韩三水他现在已经归到我的帐下了,便是你手底下的兵那也是咱们丙字营的弟兄呐,一家人如何说得两家话呢?”齐不厉朗声一笑,笑中带着一丝玩味。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刘泰脸色一僵,抓着腰刀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韩元恺听到这消息也是一愣,转眼瞧见陆陆大虎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一颗心也就定了下来,终于不用受刘泰与那癞子使唤了。

    齐不厉拍了拍身上的积雪,道:“就刚才的事,把总他已经应允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同知刘老弟你一声,如今话赶话的也就顺便与你说一声,省得明日还得麻烦。”

    “你……很好!很好!”刘泰咬着牙说道,然后又朝韩元恺盯了眼,便回过身一把推开身后的几个人,快步回营帐去了。

    刘泰这一走,他手底下那几个老兵哪还敢留下,也就一溜烟的跟了上去。

    齐不厉嗤之一笑,然后又转身拍着韩元恺的肩膀道:“韩兄弟,可真有你的!没事吧?”

    “没事,不过……”韩元恺摇了摇头,然后又有些诧异的问道,“齐老大,你这样做就不怕得罪了他?”

    “怕什么,他这次给咱们丙字营出了这么大的糗,方才已是被把总劈头盖脸训了一顿,还能翻起什么浪不成?”顿了顿,齐不厉又压低了声音凑近韩元恺耳边说道,“更何况,老子今日真的高兴,他娘的,想当年老子在他手底下也没少受他鸟气!”

    “额……”韩元恺只瞧出这二人有过节,关系并不想表面上的那么和谐,万没想到齐不厉竟然也在刘泰手底下混过。

    “好了,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人,可别给我抖出去了!你也是,上次林子里的事怎么不与我说起,要不是你这兄弟来找我,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刘泰那厮下手可狠着呢!”

    齐不厉又拍了拍韩元恺,然后便朝那几个一脸好奇看来的人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把总可在气头上,谁若是触了他的眉头,我也救不了你们!”

    齐不厉话音甫落,那几人便赶紧转身继续巡夜去了,待人走远了,齐不厉却突然道:“韩兄弟,快与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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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殍冻骨商女犹吟,蚍蜉撼树且看少年!釜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釜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釜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