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釜明TXT下载釜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釜明全文阅读

作者:佉水     釜明txt下载     釜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六十八章

    是夜,雪未停,风仍急。

    然而就在亦不剌山这片荒凉的大漠中,牧民们载歌载舞,无不洋溢在喜庆的气氛之中。

    一身红衣的娜布其身姿绰约,披着的皮草华美之至,在五大三粗的牧民中犹如鹤立鸡群一般,显得尤为的亮眼。

    她的肤色虽不如夜空中落下的雪花,可在中间篝火的照耀下,一眼为之夺目,明显要比寻常的草原女子要白皙得多。

    只是笑意中,那眉间却微微的锁着。

    乌伦及带回来的几十号人马,都早被叮嘱过了,中了明廷伏兵的事坚决不许向任何人提起,包括自己的家人。此时他们虽然是佯装笑脸,可想想也好过被责罚,还可以大口的吃肉,是以一时间竟叫旁人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两腿交替踢出,将红裙在暗夜中甩动起来,随着刮来的寒风,仿佛一朵绽放的娇艳鲜花。

    不远处,大胡子特木尔几人混在跳舞吟唱的牧民和士兵中,似乎也为即将到来的粮食在庆祝着,可特木尔手脚随着人群舞动之余,一双眼睛却是在四周扫视着,不仅牧民,就连士兵也是欢声笑语,尤其是一身红衣的娜布其,拉着她的侍女明珠与部落里的少女一道,围着篝火跳起了优美的舞蹈。

    中间的篝火上,烤着一只只白日里宰杀好的羊,虽然此时的羊因为没了新鲜的牧草,并不肥美,可仍旧在篝火的炙烤之下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气,

    歌未尽兴,舞未罢,羊便已经烤好。

    暗夜之中,一身红衣的娜布其接过一个少女递上的匕首,在烤好的羊上划了一刀,然后在周遭少女们的欢呼声中,用刀尖挑出一块还算肥美的肉来,送到嘴里吃了。

    接着她又把刀还给了那少女,随着更欢愉的呼声,少女们满心期待的一拥而上,争相分食起烤羊来。

    而娜布其此时却独站在人群之外,双目怔怔望着远处的黑暗,隐藏在风雪中的黑暗是那般的孤寂,透着一股子深深的忧愁,而在身后,部落里的牧民们却是那般愉悦,悠扬的歌声与谈笑声,响彻了这片荒凉的大漠。

    看了一阵子,她回头在人群中找了一道,却发现并不见那头发花白的大汉,不远处,那一顶硕大的帐篷里,仍在透出一道隐约而昏黄的灯光。

    而在近处,大胡子特木尔也在她有意的安排下,被一群热情似火的少女给围住了,又是劝酒又是拉着跳舞对歌的,此刻他们已然是无暇他顾。

    在一片混乱中,娜布其悄然离了人群,不紧不慢地步入了黑暗之中。

    虽然身处黑暗,可借着依稀的光,她也是很快来到白日里她鞭笞那汉人的山坡脚下,这里不知何时,已然拴了两匹骏马,骏马的背上还各绑着一只包裹。

    侍女明珠已经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她解开捧在手上的布包,“别乞,您看,我拿来了一条羊腿,还热呢,您饿了快一天了,快吃了吧!”

    嗅着香,娜布其看了眼那一只大羊腿,却是径直走向那匹拴在一旁的马。

    侍女明珠追了两步,一脸着急的道:“别乞,您真的要去?”

    娜布其解下缰绳,回过头来一脸严肃的道:“明珠!从现在起,不许说话不许出声,否则,我就将你嫁给草原上最没用最懦弱最丑陋的男人。”

    “别乞,我......”明珠正说着,在面前红衣女子的注视下,惊觉的住了嘴,然后一脸慌乱的用力点了下头。

    娜布其见状,也不再多言,回头望了眼远处那依旧热闹的地方,便在悠扬的歌声中翻身上马,策马扬鞭驰骋而去。

    眼见苦劝无果,侍女明珠急忙策马跟上,两匹快马穿风过雪,很快消失在了无边的夜幕之中。

    ————

    大帐之中,头发花白的大汉眉头紧锁,看着帐篷之内的几条汉子,“诸位,我们得尽快找到粮食,否则哈拉慎恐怕就要不复存在了,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乌伦及?”见众人不言,他只得朝站在最后的乌伦及问道。

    乌伦及站出来,说道:“台吉大人,我们为什么不向娜布其别乞的父亲,苏布地塔布囊求助,赵城一战他们兀良哈人并不曾出战,如今更在与明廷互市,想要粮食不难,咱们为何不通过他们之手......”

    头发花白的大汉冷冷的道:“哼!若是事情如此简单,我还至于如此为难?此次的圈套究竟是谁设下的,还不知道呢!”

    就在这时,外头来了一个少女。

    守在帐篷外的大汉立时一按腰间弯刀,眉毛倒竖,“站住!你要做什么?”

    少女慌忙说道:“是娜布其别乞让我来的,她说要一封书信要交给尊敬的台吉大人。”

    “外头出了什么事?”

    “尊敬的台吉大人,外头来了一个女人,她说要信要交给您。”

    “哦?让她进来吧!”

    见守在帐篷外的几个大汉如此凶,少女走进去后,被帐内几个部落里最有权势的人顶着,更是有些紧张的道:“是娜布其别乞让我来的,她说要一封书信要交给尊敬的台吉大人。”

    “娜布其?她有话为什么不.......”头发花白的大汉正说着突然眼睛一蹬,“快呈上来!”

    一旁的乌伦及当即便走过去接过少女捧在手中的布,然后走到头发花白的大汉身前,恭敬的双手递上。

    头发花白的大汉一把夺过,便掀开看了起来,“我尊敬的伯父,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娜布其已经离开了,请您不要派人来追我,不然惊动了特木尔他们,娜布其也没有办法再替您隐瞒阿布克勿他们的事了,我去找阿布克勿,我会找到他,把他带回来的,侄女娜布其留。”

    “娜布其,你......”看完布上所留的文字,头发花白的大汉不由大惊失色。

    “尊敬的台吉大人,娜布其别乞她说了什么?”乌伦及见他脸色大变,不由也紧张起来。

    摆手让那少女退下之后,头发花白的大汉才看着帐内众人沉声道:“乌伦及,快去娜布其的帐内点起灯,再派人守住,不许人靠近。若是特木尔他们问起,就说娜布其身体不舒服,需要医治,这几日不便见人。”

第九百六十九章

    角落里的小摊风雪侵扰不到,反倒是一时大一时小的倾诉声,惊扰了别人。

    酒劲开始上头,齐不厉晃了晃有些懵的脑袋,也不理会旁人异样的目光,继续诉说起来,“让她早点……早点找个人嫁了,省得……”

    那代笔的穷书生这时候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看他喝得醉醺醺的,难道这人真的要寻死不成?

    随着齐不厉的诉说,附近小摊上的客人也纷纷为之侧目。

    齐不厉见他不动笔,不由拿手敲着桌子,催促道:“写啊?怎么不继续写?”

    “客官,已经写好了,您看看?”代笔的穷书生回道。

    齐不厉拿眼一瞧,顿时恼道:“哼!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写了这几个字?这钱是不是太好赚了。”

    见他醉了,穷书生也不好反驳,只是赔笑着收回了信纸,“客官不满意,我重写就是。”

    待他又摇晃起脑袋没了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姿态,书生终于抬起头来硬着头皮问道:“客官,好好的您为什么要寻死呢?”

    齐不厉一愣,随后怒道:“谁要寻死了?胡说八道!”

    看他反应不似说谎,书生一时也是惊诧不已,“额……那您这绝命书……”

    “这是给我兄弟写的,他……”齐不厉还待再说,却又突然变了脸,“问这些做什么?只管照我说的写就是!”

    代笔的穷书生继续陪着笑说道:“客官,在下只是有些好奇,您的兄弟他是怎么了?这信应该是给他心上人或是没过门的妻子的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再多嘴,老子就把你摊子给掀了!”说到后头,齐不厉更是一拍桌子,将那张信纸都差点拍飞了去。

    代笔的穷书生急忙伸手摁住,然后讪讪道:“客官息怒,息怒!在下只是好奇,能做出这等举动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并无他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难得听到一个有趣的事,他们这时也纷纷跟着起哄。

    在这看热闹的起哄声中,以及对面的书生期盼的眼神中,酒劲上头的齐不厉脑子一热,一股气说道:“这信我确实是替人送的,这信也确实是送给心上人的,行了吧?快些与我写好,老子还要找人去送,没得功夫在这与你闲扯!”

    客官,你说这些啊,这些是我写坏的。”说着,这书生不慌不忙的拿起一张递到齐不厉的面前。

    一身酒气的齐不厉拿有些迷糊的眼睛一看,上边果然有些涂抹的痕迹,便也就没再多想,直接把手上的几张信纸递了回去。

    书生接过装入信封中,用蜡小心封好,这才交还齐不厉,“客官,您收好了,慢走!”

    齐不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把交过封好的信封往怀里一塞,牵着马就要离去,若是再寻不到路过金家沟的商队,他打算去一趟甘州城看看,可是这样一来时间就非常的赶了。

    围观的人瞧见他马背上的酒菜,似乎也知道他要做什么,有人就开了口,告知他在东北角的一间客栈里,就有一队商队在那里落脚,好像正是经过永昌去往镇番卫的。

    “多谢!”

    见齐不厉要走,围观的人群没了有趣的故事听,也就意犹未尽的开始散去。

    齐不厉抬头望了眼阴沉的天空,牵马就朝别人给他指点的方位快步去了。

    齐不厉离开后,代笔的穷书生又坐回了摊子上,翻看起案上的一叠笔稿,是不是就提笔添上几句,连有人要来找他代笔写信和给刚出生的孩子取名他都给推掉了,只是一心的润色起笔稿来。

    没多久,本就写满了字的信纸上更是密密麻麻起来,仿佛上边爬满了蚂蚁一般。

    这代笔的穷书生伸了伸懒腰,放下笔来,抬手掸去不小心落在肩头的几片雪花,耐心的等这最后几张信纸上的新墨干透了,便将散落在桌上的信纸摞起装进了一只信封,又央隔壁茶水摊的老头帮他照看一下摊子,就离开了。

    走了也没多远,就隔了一条街道,这穷书生正走着,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下肩膀,他一回头,就见那道身影飞快的走进了不远处的一条僻静巷子。

    他也不迟疑,急忙跟了上去,待进了巷子就见一人正站在那里等着他了,那人样貌普通,中等个子,穿着一身寻常的衣衫,看年纪也不过四十来岁,只是眼睛透着一股子精明。

    穷书生走过去把怀里的兴奋拿了出来,一脸乐呵呵的道:“这是您要的东西,请过目。”

    那人伸手接过,抽出信封里的一摞信纸,粗略的翻看几眼,脸上也带了几分笑,点头说道:“干得不错,喏!”

    说着,那人从袖中摸出一锭拇指般大小的银子,放到了穷书生的手中。

    “多谢……”穷书生看着手心里的银锭,一颗心都喜得微微发颤起来,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一般,他实在没想到就几张纸能这么值钱。

    “生意而已,不必如此客套,以后再有这些好故事,继续记下来,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去吧!”

    “一定一定……”穷书生忙不迭的点头应了,才转身往巷子外去了。

    那人看着穷书生离开了巷子,才转身朝巷子深处继续走去,在一家虚掩的门口停下,推门而入。

    院子里正有一人在,看着年纪也不大,他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把怀中的信封拿出交到那人手中,同时说道:“拿去润色润色,抄录几份捎到各地去!”

    “是,坛主!”那年轻后生恭敬的应了声,便转身进了旁边一间屋子。

    “这昏聩的朝廷,是时候结束了......”

    街道上很快恢复了流动,一切如初,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坛主,你看……”

    身边传来一道压得低低的声音,站在街边的那男子四下看了几眼,在确定无人注意到他之后,又盯着垂头丧脸离去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就要瞧不见人了,才终于拔腿悄悄跟了上去。

    而站在原地的另一汉子虽然长得粗犷,但心却细,又耐住性子等了一会,更是拿两只圆睁的眼睛小心瞧了周遭好一通,眼见四周并无异样,才又迈步追了上去。

    在这相貌粗犷的大汉刚离开还没走远之际,在他二人方才站的地方后头十来步的一处小摊后,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来,只是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他的面容。

第九百七十章

    这一瞬,方浣儿脑海中不知为何,却是浮现出了杨瑜的样貌,她冷冷的一字一句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许是没见过被抢的人反而比自己要凶,那汉子手中的匕首竟然吓得脱了手,不知怎么,这一刻面对这人突然的变化,他心底里竟生不起丝毫对抗之意,转身就想跑。

    然而,方浣儿动作却是更快,她将手中提着的酒瓮砸向那人后背,然后欺身上前,用脚尖勾起那躺在地上的匕首。

    那汉子只顾着跑,连头也不敢回,当即就被掷来的酒瓮砸了个正着,脚下一踉跄就直挺挺的摔倒在了雪地里。

    猝不及防之下,随着一声痛呼,这汉子还把满嘴的黄牙给磕去了几颗,落了个满嘴的血腥,将洁白的雪染红了一片。

    也不要拿掉在雪里的牙了,这汉子手肘一曲,就想要起身逃开,不料却被人从后头一脚给重新踏回了雪里。

    张着漏风的嘴,那汉子也顾不上嘴里那钻心的痛,便赶紧求饶,“爷,饶命,我叫你爷爷,不,你就是我的爷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见背后的人不说话,这汉子汗毛根根倒竖,一时心里凉了半截,赶紧又咧着嘴,不是鼻子不是眼的哭求道:“爷爷,我就是喝了二两马尿,才起了贼心,爷爷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孙子我吧。”

    寒风一吹,方浣儿看着这被自己踏在脚底下的人,为了活命极尽卑躬屈膝之相,嗤笑一声便收回了脚,然后转身继续朝巷子深处走去。

    不想这一走,鬼使神差的竟然来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

    不远处,是一排破旧的茅屋,偶尔从身边路过的人,衣着皆是褴褛,身上打了一个一个的补丁,大雪天的,衣着单薄的孩子缩着身子好奇的站在屋檐下,望着那间不断发出嘶哑哭声的屋子。

    风满面,眉间霜,方浣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循着哭声来到了门前。

    不大的破茅屋里,挤进来好些人,显得更狭小了。

    沉着脸从屋子里走出来的短髯汉子,抬头正见走来的方浣儿,不免有些惊愕,“二爷!您怎么……”

    话一出口,短髯汉子已是知道不该多嘴一问,便识趣的闭了嘴,悄然退到一旁。

    方浣儿没有理会,而是望着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的少女,透过露在外边的手臂,她的衣衫已穿戴整齐,掩去了身上的伤痕与不堪。

    只是她的脸上还被遮住,床榻边,跪着那个少年,正呜咽着往火盆里烧着一串串的黄纸。

    方浣儿走了进去,穿过来帮忙的街坊四邻,来到了床榻边上,在屋中众人的惊讶目光中,她伸出手去,缓缓掀开了那盖在少女脸上的白布。

    她的双眼果然还是睁着,目光有恐惧有不甘也有怨毒,可方浣儿脸上没有半点害怕的神情,很是平静不见一丝波澜,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

    “我答应你,一定会照顾好他。”方浣儿喃喃轻语,手拂过,少女的双眼闭上了,娴静的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隐在灰白山坡后的城郭,仍旧矗立在那。

    风雪下起来就没个停,虽然天冷,可来年的日子也有了盼头,虽然住在城里的人不种地,可地里的收成好了,粮食的价格也会降下来,不至于像如今要勒紧裤腰带过活。

    在城东逛了一圈,吴又可也只诊治了几个病人,虽然挣的钱不多,但也有那么一些,可这天实在太冷,街上的人并不太多。

    想着与那师徒俩约好的时间到了,便打道往他们下榻的客栈而去,不料到了向那店里伙计一打听,却被告知两人都出去了,还没回来。

    吴又可便买了点肉,往江翠翠租住的地方走去。

    “咳咳咳……”

    刚喝了药没多久,躺在床上的少年便急促的咳了起来。

    见这次咳得实在严重,正在忙活的妇人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从堂屋来到偏房里,看着这一脸苍白的少年,愁眉苦脸的妇人叹了气,伸出手去在他后背轻轻的拍打着,以求让他舒服一些。

    “咳……”

    好一阵子后,这少年才止住了咳。

    妇人这时才发现旁边的窗户开了一条不小的缝,她忙探出身子关上了。

    捂着胸口的少年瞥了眼,没敢多看。

    “这窗户昨夜里我明明关好的,便是今早也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开了?看来这风实在霸道,儿啊,你见窗户开了怎么也不敢娘说一声?”妇人嘀咕着,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窗户,才站直了身子,心疼的看着床榻上的少年,因为长年累月的卧在床上,他的肤色白的没了血色。

    见妇人盯着自己看,有些心虚的少年假咳两声,“娘,我……我没注意。”

    妇人疼惜的叹着气,“唉,那你往后可得小心着注意,外边风这么大,天这么冷,你这身子可不能见了风。”

    “我知道了,娘,”

    妇人帮着他掖好被子,这才转身出去,只是却小声的叹息着,“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便在这时,外边的院子里响起吱呀一声,然后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朝屋门外逼近,妇人刚走到门边,屋门便被从外头推开,一个中年汉子裹着风雪走了进来。

    这中年汉子满脸愁容,进了屋便赶紧将屋门掩上。

    “他爹,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妇人有些讶异的问道。

    “今日没活,就回来了。”中年汉子没好气的道。

    妇人叹着气,两道皱眉更紧了,“他爹,那今日你不是得在家里吃了?”

    中年汉子道:“那有什么法子,没活做不回来难不成在外头喝西北风啊?”

    两人说着话,只听外边院子里呜呜的,风比之前还大了些。

    妇人忙道:“他爹,你回来没关上院子门吧?”

    中年汉子一拍脑门,急忙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阵风雪便灌进屋中,那院门果然大开着没有关上。

    中年汉子忙跑了出来,踏着院中的积雪,一路小跑赶到院门边上,眯着眼两手把门拉住正要合上之时,却见又有两人小跑着赶来。

    “请等一等,别关门!”

第九百七十一章

    推荐:巫医觉醒。

    “老大?”见陈兴德没做声,那汉子又试探的喊了声。中文网首发m./guibuyu/.org

    “先等等,三更还没到。”陈兴德放下帘帐,回身看着站在身后的二人。

    那汉子点头道:“老大,你是想等柳大淼的人走了再动手?也是,那些家伙哪能熬得住,这大冷天的,怕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乖乖跑回营房去了,反正柳大淼那厮也吃醉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李庆道:“老大,如今这情况,根本没法子救人,便是搭上咱们弟兄,只怕他们也逃不了多远,就得被柳大淼的人给逮回来了,值得么?”

    陈兴德一怔,定定看了李庆几眼,没有说话。

    李庆心里有些慌乱,也不做声了。

    一旁的汉子急忙道“老大,李庆他说的胡话,依我看,等三更,若是柳大淼的人回去了,咱们就救人,若是人还杵在那,那到时再另想法子。”

    陈兴德正要开口,却见又有一队人朝远处的旗杆下走去,

    “老大,那些家伙可能不会那么轻易就走……”

    陈兴德默不作声,脸色更是阴晴不定,只是定定望着远处,那被夜幕笼罩下的人影。

    见状,李庆小心地说道:“老大,我看……我看还是算了吧,犯不着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搭上咱们一众弟兄,更何况那齐不厉都不敢救,咱们又是何必……”

    “齐不厉……齐不厉……莫非是刘泰?”陈兴德眉头紧皱,喃喃自语。

    营帐里另一个汉子被李庆拿肩头一撞,愣了一下,也很快反应过来,生怕陈兴德还要冒险动手,急忙劝道:“就是啊老大,那韩三水是他齐不厉的人,他自己都不敢救,你可不知道,我要不是得了您吩咐,方才早收拾那姓齐的了,嘿,那家伙!”

    陈兴德眉头一皱,“齐不厉?他怎么了?”

    那汉子一想起刚才的齐不厉那般出言无状,就气不打一处来,“老大,那姓齐的他是一点没把咱们放眼里!”

    陈兴德却似浑不在意,反而一脸正色道:“此人倒是一条汉子!”

    “老大你……你说什么?”那汉子睁大了双眼,一半迷糊一半吃惊地道。

    陈兴德一瞥身边两人,缓缓说道:“不许找他的麻烦,找机会把他拉拢过来,他对我有大用处!”

    那汉子又道:“可是老大,那姓齐的是赵志用的哨长,谁不知他是赵志用的心腹,备受宠信,咱们怎么拉拢他?”

    陈兴德冷哼一声,道:“赵志用的亲信?以前是,今日……不,确切的说明日之后,他就再不是了!”

    “老大,这怎么说?”李庆一听顿时凑近了两步。

    陈兴德道:“你们不见今日齐不厉所作所为?”

    李庆皱眉道:“见了,今日姓齐的大闹了一番,可那赵志用也不曾拿他如何,老大你想要拉拢他,怕是难呐!”

    陈兴德道:“赵志用是能容他,可是齐不厉呢,看着赵志用杀了他的好兄弟,他还能容赵志用吗?”

    “这……赵志用虽然是没干人事,可是下令处斩韩三水他们的人是千总啊,那赵志用贼的很,只不过一个无能为力,姓齐的便是要恨他也没由头吧?”另一个汉子出声说道。ァ新ヤ~⑧~1~中文網ωωω.χ~⒏~1zщ.còмlt;首发、域名、请记住xīn81zhōngwénxiǎoshuōwǎng

    陈兴德嗤笑一声,道:“那无妨,明日柳大淼一定会让赵志用亲自监斩。“

第九百七十二章

    “老爷,这……瑜儿还没成家,现在交给他是不是太早了些?当初杨大哥可是说过得等瑜儿成家才能把东西交给他的。”妇人说着看了眼屋内,有些犹豫。

    见她不肯松口,高同甫却是说道:“夫人,瑜儿他不是已经与一位姓江的姑娘定下亲事了吗?他们的定情物你我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是啊,那方手帕一看就是出自一位心灵手巧的女子,那两只鸳鸯绣得栩栩如生,可见其用心,应该不会是假的,就是可怜了玥儿……”

    在心里叹息一声,妇人道:“老爷,可是他们到底还没有成亲圆房,按杨大哥所说,还是不能这时候就把东西交给瑜儿。”

    “夫人,瑜儿他……公事繁忙,下一次回来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你这时候不给他,想要给他的时候,怕是找不到人了。”高同甫苦笑着继续劝道。

    “老爷,你这话说的,”妇人有些古怪的看着高同甫,“难道他成亲的时候,还敢偷偷瞒着我这姑母把事办了不成?老爷,你别再说,杨大哥的话就是如此,等到瑜儿成亲之日,我在婚礼上再把东西拿出来就是。”

    稍一停顿,妇人更是细细打量起高同甫,“对了老爷,你今日怎么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全不像你往日……”

    “哪有奇怪?为夫平常就是如此,夫人多心了。”

    “是么,可是我总觉得……”

    怕妇人再继续深究下去,高同甫急忙打断她道:“夫人,你也知道,瑜儿他这差事虽然风光,可也十分的凶险,有杨大哥留下的东西,或许他能更好的保全自己,你也不愿看到瑜儿出事不是?”

    “这……”妇人突然有些犹豫了,她怔怔的看着房中,心乱如麻,“老爷,你再容我想想,再说玥儿还病着呢,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高同甫见她已经有所意动,怕再继续劝下去,会适得其反,便也就住口打住不提。

    看着看着,妇人突然道:“对了,瑜儿他来得匆忙,想必还没吃过早饭,他以前是最爱吃我做的饼子了,一天吃不着,第二日准得来跟我闹,没想到,一眨眼,他就长成了。”

    见妇人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高同甫不由有些心疼,“夫人……”

    “还有玥儿,她也最爱吃我做的东西了,可是我得有好些年没再亲自下厨了,玥儿这丫头平日里虽然有些胡闹,可却一次也没有再缠过我。”望着床榻上高玥儿,妇人脸上的担忧之色浓重。

    “夫人,玥儿她……她到底是懂事了。”高同甫轻轻一叹,虽然玥儿还未彻底痊愈,可也已经慢慢在好转,妇人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看来见到杨瑜果然让她去了一大块心病,若不是她认得杨瑜的字迹,早就伪造书信与她了。

    妇人道:“玥儿她出了这么大一身汗,一会儿醒来,得吃些东西才行,老爷,你在这里陪着,我去给他们弄些吃的。”

    “夫人,你身子……还是让厨娘做吧,到时再说是你做的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妇人语气一缓,“更何况玥儿这丫头嘴刁的很,一口就能尝出来了。”

    说罢,妇人转身就出了院门,带着院子里的两个丫鬟一道离去。

    眼见她如此执拗,高同甫也没法子,只得任由她去,此时的小院里出了卧床不起的高玥儿,便只有守在床边的那人了。

    看着那人抓着自己女儿的手,是那般的小心轻柔,高同甫走进屋中,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与无奈,带着一丝央求说道:“方才的话我知道你都听了去,我不管你之前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真也罢,假也罢,东西我会帮你要出来。但此后,杨柳两家再无干系,你该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若你真是心疼玥儿,心疼你的姑母,就请你以后不要再回来了,更不要再让玥儿伤心。”

    话音落下,高同甫便不再开口,而是转身离开了屋子。

    韩元恺戏谑摇头,随后竟只是苦笑不止,无言以对,这一场牵连众多的纷争,究竟何时才能终结。

    “瑜哥哥……”

    床榻上的高玥儿双眼紧闭,仍在轻轻的梦呓着,汗珠已是布满额前,将额前以及鬓角的头发打湿,团起好几缕。

    暂时不去想那许多的烦心事,韩元恺拾起床上的一条干净丝巾,不时地替她拭去那大粒的汗珠。

    不多久,妇人便手抱一柄长刀回到了屋中,一进门正好瞧见这一幕,她不由更是惋惜起来。

    妇人的身后是两个捧着托盘的丫鬟,让丫鬟把东西放下,她便朝韩元恺说道:“瑜儿,先来吃些东西吧,玥儿我来照看就好。这可是你最爱吃的饺子,说起来玥儿那一碗每次都吃不完,最后都是你吃的。”

    “有劳姑母了……”虽然方才已经吃过了,但妇人一片心意实在不好推却,韩元恺答应一声,松了手刚想起身,却发觉袖口又被高玥儿给抓着了。

    妇人也看得无奈,让丫鬟去取了一张矮桌矮凳来,让他就坐在床边吃。

    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妇人怀中所抱的长刀,韩元恺正吃着饺子,却见她突然让两个丫鬟出了房间,而后走近几步,来到床边坐下,把那刀往跟前递来。

    “姑母……”

    疑惑间,韩元恺接过刀来还未细看,又见妇人从袖中拿出一个包得四方整齐的布包来,缓缓解开,里头是一本古朴得发了黄的书。

    “姑母,这是……”

    “瑜儿,这是你爹当年托我保管的,你姑丈说的也有道理,姑母不该如此不知变通,虽然他当年留有话,得等到你成家之时才能交给你,但如今你既与人家姑娘定下亲事,也是时候把它交给你了,盼你好好保存。”

    妇人说着竟红了眼眶,许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吧。

    “你爹他当年一直想要谋求一份朝廷上的差事,好出人头地,可临了才醒悟过来,不许你再像他一般,谁知道天意弄人,你那嫡出的叔叔突然出了事,又没有儿子,只能让你去替了,但你这一去就是两年不归,我当初真不该心软让你去的。”

    旧书皮上什么都没有写,韩元恺在妇人忧伤的目光中缓缓伸出手去接过,然后翻开来一看,开头是带着插画的拳术,动作虽简单不甚繁杂,可一招一式皆是实用,很像是江丰教授他的拳法太祖长拳。往后是棍枪剑弓箭,寻常兵刃皆有涉及,最后部分是刀法,末页写有署名,以及著书人生平。

第九百七十三章

    大堂里,瘦削汉子滔滔不绝的叙说终于停了下来,他瞥着首位上的清冷女子,“大小姐,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女子盯着桌上的粗短断指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这安静下来的大堂里才响起她清冷的声音,“听说你善于制些奇奇怪怪的药物,看看这截断指。”

    女子话音落下,一旁的管事便把手指小心捧起,走到瘦削汉子面前。

    瘦削汉子心惊胆战的看了几眼,只以为这女子要剁了他的手指,待瞧见指甲缝里的细微混杂着油污的淡黄色粉末,他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松了口气却没说话,反而皱着眉头想了想,“大小姐,这……小的斗胆,敢问这手指从何而来?”

    见女子微微颔首,一旁的管事便开口道:“这本是那人身上之物,来买衣帽时无意掉落在店中,中间之事表去不提,后来安然无恙回到他手中,却又被他扔到水沟里,我便叫人捡了回来。”

    “奇怪……”瘦削汉子又认真地看了这粗短的断指几眼,沉吟一阵似有所发现,“回大小姐,这指甲缝里的药末,很像是小的亲手调配的……额……媚药。”

    听到这令人尴尬的两字,崔俨雅脸上神情却没有半点变化,依旧是那般的清冷,“如你方才所言,那一日除去陈家米铺的老板,便只有一名唤金壮的泼皮买了你这媚药,他年纪不大身形粗壮,而且买起这药来轻车熟路十分老练,是也不是?”

    “额……是的,大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那狗……那小子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差点在女子面前骂了脏话,瘦削汉子不禁有些慌。

    不作理会也没有回答,神情依旧清冷的女子又开口说道:“听闻最近一段时间,这永昌城中有不少未出阁的女子上了吊?”

    “正是,大小姐的意思是.......”瘦削汉子突然睁大了眼睛,“莫非您是说,这采花大盗就是那泼皮金壮?”

    “你说呢?”

    瞥见女子似笑非笑的神情,瘦削汉子突地老脸一红,竟很是有些尴尬。

    “除了上了年纪的富商大户,抑或是流连烟花之地的公子哥之流,普通人哪有用这药的?虽说他是个市井之徒,但他手头并不宽绰,所以这药他会用到哪里去,不言而喻。”

    这些话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很是古怪,堂内众人都听得有些懵,除了她身后的护卫,仍旧是那般波澜不惊的神情。

    “难道大小姐先要替那些女子讨个公道不成?还是说这两者间有什么关联……”瘦削汉子抬眼瞥了首位上的女子一道,神色间有些犹豫,“大小姐您是说……”

    女子把目光从瘦削汉子身上挪开,落在他旁边的管事身上,“去牵条狗来。”

    管事依言退下,堂中只余女子与立在她身后的护卫,以及仍跪在地上面面相觑的瘦削汉子二人,周遭一时间寂静无声。

    瘦削汉子起初还有些惊疑,慢慢的眉头虽越皱越深,面上却少了惊慌之色,而一旁看着他的绿豆眼更是一头雾水了,不过两人只是偶尔对视一眼,都没敢说话。

    没多久,管事就牵了一只狗回来,那狗看着虽凶,可见了这许多生人却没有张牙咧嘴,反而一副摇尾乞怜的样子并不敢逞凶。

    “大小姐……”

    牵着狗的管事瞥了眼一旁的瘦削汉子两人,又看了眼手中的断指,正要开口相问,却见那女子开口说道:“把那断指赏它吃了吧。”

    管事自然照办,断指丢下,那狗低下头嗅了几下,便狗嘴一张叼起断指嚼得“吧唧吧唧”作响,吃下了那截断指。

    没一会,就见那狗突然变得狂躁起来,肚子下还探出一截粉肠,跪在一旁的瘦削汉子看得真真切切,不知怎么竟看得老脸一红!

    那狗狂躁的转来转去,在堂内嗅了一道,双眼直勾勾的往坐在首位上的女子看着,张着嘴舌头耷拉哈喇子不停地往下流淌,似蠢蠢欲动之状。

    管事大惊失色,正要有所动作之际,这狗却又突然呜咽两声,夹着尾巴往后倒退了几步,他不免有些惊愕,然而好景不长,没多久这狗又躁动起来,蓦然就朝一旁的瘦削汉子身上扑去。

    没得吩咐,跪在地上的那瘦削汉子也不敢乱动,眼看着那狗就要在他背上做出一些不太雅观的动作之时,坐在首位上的女子突然开了口。

    “拉下去吧!”

    如蒙大赦的瘦削汉子紧绷的身子为之一松,可那一张老脸却红得像是柱子上的朱漆。

    然而那坐在首位上的女子却一脸平静,清冷得出奇,瘦削汉子偷眼瞥见不由更为忌惮,同时心中也对她大为折服。

    瞧见瘦削汉子投来的目光,女子突然露出了个浅浅的笑来,“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大小姐,小的这就去找到那两个泼皮,问清楚金壮家住在何处。”

    “那位姑娘想来是一人独居,其父或已亡故,无论那人在与不在,都不可惊扰,暗中盯着即可。”

    “是!”瘦削汉子一愣,脸上虽有些困惑,不过却没敢多说什么。

    “下去吧。”

    见女子淡淡一摆手,瘦削汉子二人这才千恩万谢的爬起了身子,倒退着出了门。

    不料才转身,就见一个俏丽的丫鬟迈着小碎步从院中走来,她的手里捧着一方托盘,目不斜视的只顾往堂内走去,托盘上边是一只热腾腾的砂锅和一副碗筷,二人也没敢多看,就赶忙朝外头走去了。

    丫鬟进了堂内,便款步走上前将托盘放下,一边将锅盖揭开,一边舀了几勺子热汤到青瓷碗中,柔声道:“小姐,您这半天没用过膳了,这是刚熬好的兰花汤,您喝一点吧。”

    兰花汤温热适中,清香扑鼻,汤水中还沉浸着几瓣或淡黄色或紫色的兰花,叫人看了不免胃口大开。

    崔俨雅刚捧起碗来,小口微动,浅尝了半羹匙,就见外头突然又风风火火的走进来一人,正是去而复返的管事。

    “大小姐,玉掌柜那边有消息来了!”

    听见来人这话,崔俨雅又放下了手中的汤碗,一旁的丫鬟已经上前接过管事双手递上的细竹筒。

第九百七十四章

    “老爷,这……瑜儿还没成家,现在交给他是不是太早了些?当初杨大哥可是说过得等瑜儿成家才能把东西交给他的。”妇人说着看了眼屋内,有些犹豫。

    见她不肯松口,高同甫却是说道:“夫人,瑜儿他不是已经与一位姓江的姑娘定下亲事了吗?他们的定情物你我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是啊,那方手帕一看就是出自一位心灵手巧的女子,那两只鸳鸯绣得栩栩如生,可见其用心,应该不会是假的,就是可怜了玥儿……”

    在心里叹息一声,妇人道:“老爷,可是他们到底还没有成亲圆房,按杨大哥所说,还是不能这时候就把东西交给瑜儿。”

    “夫人,瑜儿他……公事繁忙,下一次回来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你这时候不给他,想要给他的时候,怕是找不到人了。”高同甫苦笑着继续劝道。

    “老爷,你这话说的,”妇人有些古怪的看着高同甫,“难道他成亲的时候,还敢偷偷瞒着我这姑母把事办了不成?老爷,你别再说,杨大哥的话就是如此,等到瑜儿成亲之日,我在婚礼上再把东西拿出来就是。”

    稍一停顿,妇人更是细细打量起高同甫,“对了老爷,你今日怎么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全不像你往日……”

    “哪有奇怪?为夫平常就是如此,夫人多心了。”

    “是么,可是我总觉得……”

    怕妇人再继续深究下去,高同甫急忙打断她道:“夫人,你也知道,瑜儿他这差事虽然风光,可也十分的凶险,有杨大哥留下的东西,或许他能更好的保全自己,你也不愿看到瑜儿出事不是?”

    “这……”妇人突然有些犹豫了,她怔怔的看着房中,心乱如麻,“老爷,你再容我想想,再说玥儿还病着呢,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高同甫见她已经有所意动,怕再继续劝下去,会适得其反,便也就住口打住不提。

    看着看着,妇人突然道:“对了,瑜儿他来得匆忙,想必还没吃过早饭,他以前是最爱吃我做的饼子了,一天吃不着,第二日准得来跟我闹,没想到,一眨眼,他就长成了。”

    见妇人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高同甫不由有些心疼,“夫人……”

    “还有玥儿,她也最爱吃我做的东西了,可是我得有好些年没再亲自下厨了,玥儿这丫头平日里虽然有些胡闹,可却一次也没有再缠过我。”望着床榻上高玥儿,妇人脸上的担忧之色浓重。

    “夫人,玥儿她……她到底是懂事了。”高同甫轻轻一叹,虽然玥儿还未彻底痊愈,可也已经慢慢在好转,妇人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看来见到杨瑜果然让她去了一大块心病,若不是她认得杨瑜的字迹,早就伪造书信与她了。

    妇人道:“玥儿她出了这么大一身汗,一会儿醒来,得吃些东西才行,老爷,你在这里陪着,我去给他们弄些吃的。”

    “夫人,你身子……还是让厨娘做吧,到时再说是你做的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妇人语气一缓,“更何况玥儿这丫头嘴刁的很,一口就能尝出来了。”

    说罢,妇人转身就出了院门,带着院子里的两个丫鬟一道离去。

    眼见她如此执拗,高同甫也没法子,只得任由她去,此时的小院里出了卧床不起的高玥儿,便只有守在床边的那人了。

    看着那人抓着自己女儿的手,是那般的小心轻柔,高同甫走进屋中,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与无奈,带着一丝央求说道:“方才的话我知道你都听了去,我不管你之前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真也罢,假也罢,东西我会帮你要出来。但此后,杨柳两家再无干系,你该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若你真是心疼玥儿,心疼你的姑母,就请你以后不要再回来了,更不要再让玥儿伤心。”

    话音落下,高同甫便不再开口,而是转身离开了屋子。

    韩元恺戏谑摇头,随后竟只是苦笑不止,无言以对,这一场牵连众多的纷争,究竟何时才能终结。

    “瑜哥哥……”

    床榻上的高玥儿双眼紧闭,仍在轻轻的梦呓着,汗珠已是布满额前,将额前以及鬓角的头发打湿,团起好几缕。

    暂时不去想那许多的烦心事,韩元恺拾起床上的一条干净丝巾,不时地替她拭去那大粒的汗珠。

    不多久,妇人便手抱一柄长刀回到了屋中,一进门正好瞧见这一幕,她不由更是惋惜起来。

    妇人的身后是两个捧着托盘的丫鬟,让丫鬟把东西放下,她便朝韩元恺说道:“瑜儿,先来吃些东西吧,玥儿我来照看就好。这可是你最爱吃的饺子,说起来玥儿那一碗每次都吃不完,最后都是你吃的。”

    “有劳姑母了……”虽然方才已经吃过了,但妇人一片心意实在不好推却,韩元恺答应一声,松了手刚想起身,却发觉袖口又被高玥儿给抓着了。

    妇人也看得无奈,让丫鬟去取了一张矮桌矮凳来,让他就坐在床边吃。

    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妇人怀中所抱的长刀,韩元恺正吃着饺子,却见她突然让两个丫鬟出了房间,而后走近几步,来到床边坐下,把那刀往跟前递来。

    “姑母……”

    疑惑间,韩元恺接过刀来还未细看,又见妇人从袖中拿出一个包得四方整齐的布包来,缓缓解开,里头是一本古朴得发了黄的书。

    “姑母,这是……”

    “瑜儿,这是你爹当年托我保管的,你姑丈说的也有道理,姑母不该如此不知变通,虽然他当年留有话,得等到你成家之时才能交给你,但如今你既与人家姑娘定下亲事,也是时候把它交给你了,盼你好好保存。”

    妇人说着竟红了眼眶,许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吧。

    “你爹他当年一直想要谋求一份朝廷上的差事,好出人头地,可临了才醒悟过来,不许你再像他一般,谁知道天意弄人,你那嫡出的叔叔突然出了事,又没有儿子,只能让你去替了,但你这一去就是两年不归,我当初真不该心软让你去的。”

    旧书皮上什么都没有写,韩元恺在妇人忧伤的目光中缓缓伸出手去接过,然后翻开来一看,开头是带着插画的拳术,动作虽简单不甚繁杂,可一招一式皆是实用,很像是江丰教授他的拳法太祖长拳。往后是棍枪剑弓箭,寻常兵刃皆有涉及,最后部分是刀法,末页写有署名,以及著书人生平。

第九百七十五章

    便在这时,闻鼓声带着几人走来的陈兴德在刘泰身边停下,泛着血丝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前方,与被围在圈中的韩元恺对视着,冷冷道:“我丁字营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丙字营发号施令了,刘哨长?”

    听见身后传来自家把总的声音,那些正要动手的士兵不免暗道一声庆幸,庆幸自己还好没听那姓刘的鼓动。

    见陈兴德来了,刘泰也顾不上自己身上还有伤,急忙退了开去,一张脸也是讪讪的不敢搭话。

    陈兴德也不理他,一双眼仍是注视前方,随后又看了眼远处不动如山的营门,脸上有些犹豫,却见韩元恺突然朝前一步步走来,似乎又要对那倒在地上起身不得的癞子动手!

    陈兴德脸上的迟疑很快消失,他把牙一咬,随后踏前一步,劈手夺过士兵手中的火铳。

    “点火!”

    那被夺掉火铳的士兵一怔,又被陈兴德冷冷一盯,急忙掏出火折子一吹,就往火铳上的引绳点去。

    韩元恺停住脚步,昂首闭目,这一刻,他心中只闪过那一道颀长的身影,“对不住,我失信了。”

    “陈把总,你这是做什么!”

    一声急喝响起,正往这里赶来的赵志用见状大惊,情急之下,飞跑几步一把躲过身边士兵的刀便往前用力抽出,刀刃在火铳上重重一磕!

    “砰!”

    一声巨响,火铳朝天击发,众皆寂然。

    陈兴德眉头一皱。

    赵志用看着安然无恙的韩元恺,不由松了口气,目光也从韩元恺身上移开,越过陈兴德在后头的士兵中扫了起来。

    “报!”营门口跑来一个士兵,张望几眼,便在陈兴德与赵志用身旁停下,喘了几口粗气,“二.......二位总爷,营外来了一队马队,说是奉命从甘州来送物资的!”

    “什么?”陈兴德说着下意识朝远处的营门口望去,待瞧见那一队车马,眉头不自觉皱起,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旁的赵志用正要动手,却见站在围观兵士中的大胡子又摇了摇头,便又按耐住了性子,只是仍然偷眼瞥着陈兴德。

    陈兴德正把目光从营门收回,看着那士兵问道;“什么物资?奉的谁的命?”

    兵愣了一下,脸上有些为难,但被陈兴德盯着,只好硬着头皮回道:“这……还未查验,他们只说是奉总兵府之命运来的物资。”士

    “为何不查?”陈兴德语调缓慢,却透着一股冷意。

    “回总爷,他们手中有总兵府的令牌,他们不许查,小的也不敢强搜。”士兵一脸为难的说道。

    “什么!”陈兴德兀自一惊。

    “总兵府?”韩元恺闻言,却是急忙往营门口望去,只见一大队马队正等在大营门口。

    察觉到有人靠近,韩元恺急忙收回目光,然而就是这一扫,却是瞥见人群中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可等他再回去找之时,却没了踪迹。

    人群后,大胡子嘴角微扬,暗自点头,“这小子……”

    “给我活捉了他们!”赵志用朝赶来的手下喝道。

    那些士兵手上拿的都是长棍,这时听了赵志用号令,便一起越过丁字营的士兵,朝被围住的韩元恺二人涌去。

    韩元恺朝看来的陆大虎微微摇头,陆大虎来不及多想,二人便被一拥而上的士兵给摁住了双臂。

    见状,赵志用笑道:“人我已经拿住了,陈把总,还没到换防之时,还是请你去看看吧。何况千总大人今日身体不适,就不要惊动他了。”

    陈兴德看了眼赵志用,虽没言语,却把火铳往旁边士兵怀里一抛,带着巡逻的队伍就朝营门口走去。

    “把总……”守在营门口的士兵见了陈兴德,纷纷行礼。

    “见过总爷……”看着走过来的陈兴德一干人,站在营门口一个汉子迎了上来。

    陈兴德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眼,见此人容貌平平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市侩的精明,又看向不远处的马队,那些站在马车旁边的人见了更是纷纷点头赔笑,一切看来似乎没什么反常之处,可陈兴德的脸上仍没半点好颜色,“你们是总兵府派来的人?”“正是,在下奉命送来这二十车,哦,这是总兵府的牌子,请总爷过目。”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牌子,双手递上。

    陈兴德接过,仔细端详了一番,虽然他并没见过总兵府的牌子,可瞧手中这块也不似作假,便道:“军营重地不可不慎,你这车上拉的都是什么?”

    那汉子不卑不亢,拱手答道:“请总爷恕罪,在下实在不知,或许是总兵府听说军爷们打了胜仗,特地赏赐的东西,或是酒水肉干什么的吧,也可能是刀兵火器一类的东西。”

    陈兴德听罢,脸色一沉,随后朝一旁伸出手,接了递来的长刀便越过那汉子朝面前的车队走去。

    “总爷……”见陈兴德动作,汉子急忙跟了上去。

    陈兴德并不搭理,不等他开口就抽刀一砍,将一辆马车上的绳子砍断,随后一扯盖在车上的篷布,露出下边的几只大木箱。

    “总爷,这可使不得,这些东西是要亲自交验柳千总的。”汉子一脸焦急。

    陈兴德拿刀往前一搠,将其中一只木箱撬了开来,只见里头满满当当的是一箱肉干。

    陈兴德伸手抓起几根,确认再撬一箱,里头是几只大酒瓮,还没揭开便已经能闻到一股子酒香,一揭开更是香醇四溢。

    眼看一连撬开几箱,都没什么问题,陈兴德这才回身道:“军营重地,马虎不得,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汉子笑了下,又朝站在马车边上的人道,“还不快把箱子钉回去。”

    陈兴德回身瞧见韩元恺二人已经被押到了点将台上,悄然叹了口气,便把刀丢回士兵手中,“千总大人身体抱恙,恐怕一时半会你是见不到。”

    “额……这无妨,在下在此恭候便是了。”说话间,汉子朝远处的校场上瞟了眼。

    “你叫什么名字?”陈兴德道。

    “崔雄。”

    “崔雄?”陈兴德盯着汉子又打量了一番,随后朝营门口的士兵一摆手,“军营重地,管好你的人。”

    “多谢总爷!那牌子……”

第九百七十六章

    然盯着癞子那张猥琐中透着得意的长脸,韩元恺登时想到这些人无非是要激怒自己再最后博取一乐罢了,自己越是生起,他们便越是能感到愉快,想到此处,韩元恺一腔怒气已是大半化作悲凉,更何况,此时的他手脚僵硬,便是想要出手教训这些人也是不能。

    癞子狠狠盯了不言不语的韩元恺一眼,然后抛了抛手中的银钱,又笑道:“姓韩的老子还真有些佩服你了,滋滋滋……不仅能忍,挑女人的功夫也是一流,你看这手帕上还有一股子女人身上的香味呢,那小娘们一定长得挺俊,是哪家馆子的姑娘,说出来爷们弟兄几个也好去捧捧场啊,哈哈哈……”

    韩元恺死死盯着癞子,那张扑满冰霜的脸上,微微颤栗着,泛白的剑眉下,眼神说不出的寒冷!

    “你……你……”癞子一瘆,狂笑戛然而止,正把那手帕往脸上贴去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一个**看着一脸愣怔的癞子讥笑道:“癞子看你这怂样!吹什么牛,尽给刘爷丢人现眼!”

    说着这**上前便是一拳朝韩元恺身上狠狠捣去!

    即使牙关紧咬,韩元恺还是禁不住闷哼出声,随后再无动静发出,苍白的面色下,多了一缕从嘴角溢出滑落的血丝。

    “你不是很能打么?小子,如今知道什么叫胳膊拗不过大腿了吧?”说着那**面色一狠,又铆足了劲一拳朝韩元恺身上打去。

    咬破的唇溢出的鲜红,满口的腥甜,韩元恺认得面前这人,不是那日被他踢了一脚的老兵油子还能有谁?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陆大虎再也忍不住,此时的他双目圆睁似欲喷火,仿佛是佛堂上的怒目金刚一般。

    突然被人啐了一口,那专心打着韩元恺的**很是吓了一跳,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一张脸立时如开了染坊一般,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加上旁边早围了一大圈人,他面子顿时搁不下了,丢下韩元恺便朝一旁怒目圆睁的陆大虎走去,一边撸着袖子一边啐道:“呦呵!老子还没招呼你,你倒是上赶着要讨打,看来是皮痒痒了!哥几个,这么义气的好汉好不赶紧替他松松筋骨?”

    “得了!”癞子其余几人笑嘻嘻的应了一嘴,便摩拳擦掌的朝陆大虎走去。

    “住手!”

    突然一声急喝传来,众人急忙回头一看,正见几个汉子挤开人群大踏步走来,当头皮肤黧黑的汉子是齐不厉身边的人。

    虽然癞子停下了脚步,可脸上却是不见丝毫惧意,反而是一副好整以暇等着瞧热闹的神情。

    “哼!”**冷笑一声并不理会,猛又回身朝陆大虎身上狠狠打了几拳,这才意犹未尽的收了手。

    那几个汉子也跟着往陆大虎身上招呼了一番。

    眼见这些人如此作为,皮肤黧黑的汉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们……”

    那**朝打得发红的拳头哈了口白气,然后自顾自的朝一旁癞子等人说道:“还不快动手,弟兄们还等着咱操练呢!”

    待几人应了声,这**便转身朝赶来的几人笑盈盈的寒暄起来,“几位兄弟好生眼熟,是齐哨长帐下吧?看这架势你们莫非想要劫囚不成?”

    被他这话一噎,皮肤黧黑的汉子虽然气极,可到底也没了言语。

    见状,那**便不再理会,扭头又斥道:“你们这些只会嚷嚷的家伙,给爷都小心点,若出了差错,刘爷和把总可饶不了你们!”

    癞子硬着头皮瞪了韩元恺一眼,挺着腰板大声嚷道:“狗娘养的,看什么看,快走!”

    冻了一夜身子发僵的韩元恺刚被从旗杆上解下,还没来得及活动活动筋骨,便被人用力一推,搡着朝不远处的点将台走去。

    一路上,还有不少揉着惺忪睡眼的士兵刚从营房里钻出来,缓和一些的韩元恺悄悄用力一挣,却只觉一阵刺痛传来,并没有能挣开手上的绳索,又试了几次,皆是不成。

    想到即将赴死,他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与身边陆大虎对视一眼,一齐挺直了腰板,将肩头左右一甩,震开了跟在两边的汉子!

    “娘的……”那**话音未落,便只觉腹下如遭雷击一般,惊呼一声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异变突生,不待众人回过神来,韩元恺又是一脚踢出,正中癞子的胸口,将他直接踹翻在地,一包东西也从他怀中滚了出来。

    “啊!”癞子顾不得痛,伸手就要去抓掉出来的那包银钱。

    韩元恺欺身上前,抬脚便是一砸,将那正要爬起身来的癞子砸回雪地!

    不待再有动作,便听身后传来几声暴喝!

    “住手!”

    韩元恺一回头,只见剩下的那几个**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抽出长刀。

    那倒地的**捂着肚子,抽抽噎噎的说道:“弟兄们,快……快拿下他……他们!”

    陆大虎脚尖往雪地里一勾,然后往前一撩,带起一团雪沫!

    “咳……”那个**的脸上顿时便砸了个正着,张开的嘴也吃进去不少,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背了过去。

    看了眼那狼狈不堪的**子,又盯着面前的韩元恺,皮肤黧黑的汉子略一迟疑,然后抬手一挡,带着身后几人退了开去。

    韩元恺拿脚尖勾起掉在脚边的手帕,往空中一抛,裹在里头的铜板碎银便如雨滴一般,四散而落,落在洁白的雪地上,也砸在那躺在一旁的癞子脸上。

    没了束缚的手帕缓缓落下,韩元恺一扭身,而后张开被紧紧缚住的手掌,便觉一阵柔软的触感落在掌心,滑动间,微微有些发痒,仿佛那双绣了这方手帕的手轻轻抚过。

    营房附近,本来还一脸倦意的士兵顿时便清醒了过来。

    人群中,一个刚从营房里钻出的大胡子也停下了脚步,驻足观看,旁边还有一汉子凑近了不知在低声说着什么。

    擂鼓响!

    很快一队巡逻士兵便赶了过来,三步之外一字排开,长刀出鞘,火铳抬起!

    一瞬间的功夫,已是团团围住韩元恺二人。

第九百七十七章

    鼓声急急!

    传到营地外不远的山头上。

    灌木丛后,正一脸着急往身后远眺的二人顿时面面相觑,急忙扭头看去,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搞的,还没到午时就要动手了?”

    “完了完了!这时候了雄管事还没见人,大小姐不会怪罪到咱们头上吧?”

    就在这两人急得恨不能抽刀冲出去之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而乱的蹄声,便是在这白雪覆盖的土地上,也清楚的传来,可见来人是有多急。

    ——

    “大胆,还不快束手就擒!”

    韩元恺将手帕紧紧握在手心里,然后回过身去,看着那喊话之人。

    见韩元恺朝自己看来,站在士兵身后的刘泰脸色十分难看,“再不放人,就休怪老子动手了!”

    不远处一个士兵闻言,悄声跟一旁的人嘀咕道:“这他娘的人家的手不就一直绑着么,压根也没解开过啊……”

    听见身后在窃窃私语,而韩元恺又一言不发,刘泰脸色更是难看,“给我拿下!”

    然而那些巡逻的士兵却似乎是没听见一般,兀自只是戒备,此外再无别的动作。

    刘泰虽然气得脸色铁青,奈何这些人并不是他手下士兵,他也不敢多说,尤其是自己那些人还被两个捆住手的人给干翻了。

    望着虎视眈眈的刀枪火铳,韩元恺看了一眼陆大虎,便一脚将倒在脚下的癞子踢了出去!

    “啊!”癞子怪嚎一声,在雪地上打起滚来,停住时已经是吃了满口的雪。

    陆大虎也不含糊,在韩元恺动手的同时,便也趁机一脚将其中一个**的刀踢飞出去,然后脚一落地,整个身子便猛地朝前一撞,将那人给撞得踉踉跄跄往后退去,差点没撞上了后头士兵的刀尖上!

    场面一时间又变得紧张起来,刘泰又嚷道:“再不动手,走脱了人你们谁都担当不起!”

    丁字营的巡逻士兵闻言,不由也有了些许动摇。

    便在这时,闻鼓声带着几人走来的陈兴德在刘泰身边停下,泛着血丝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前方,与被围在圈中的韩元恺对视着,冷冷道:“我丁字营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丙字营发号施令了,刘哨长?”

    听见身后传来自家把总的声音,那些正要动手的士兵不免暗道一声庆幸,庆幸自己还好没听那姓刘的鼓动。

    见陈兴德来了,刘泰也顾不上自己身上还有伤,急忙退了开去,一张脸也是讪讪的不敢搭话。

    陈兴德也不理他,一双眼仍是注视前方,随后又看了眼远处不动如山的营门,脸上有些犹豫,却见韩元恺突然朝前一步步走来,似乎又要对那倒在地上起身不得的癞子动手!

    陈兴德脸上的迟疑很快消失,他把牙一咬,随后踏前一步,劈手夺过士兵手中的火铳。

    “点火!”

    那被夺掉火铳的士兵一怔,又被陈兴德冷冷一盯,急忙掏出火折子一吹,就往火铳上的引绳点去。

    韩元恺停住脚步,昂首闭目,这一刻,他心中只闪过那一道颀长的身影,“对不住,我失信了。”

    “陈把总,你这是做什么!”

    一声急喝响起,正往这里赶来的赵志用见状大惊,情急之下,飞跑几步一把躲过身边士兵的刀便往前用力抽出,刀刃在火铳上重重一磕!

    “砰!”

    一声巨响,火铳朝天击发,众皆寂然。

    陈兴德眉头一皱。

    赵志用看着安然无恙的韩元恺,不由松了口气,目光也从韩元恺身上移开,越过陈兴德在后头的士兵中扫了起来。

    “报!”营门口跑来一个士兵,张望几眼,便在陈兴德与赵志用身旁停下,喘了几口粗气,“二.......二位总爷,营外来了一队马队,说是奉命从甘州来送物资的!”

    “什么?”陈兴德说着下意识朝远处的营门口望去,待瞧见那一队车马,眉头不自觉皱起,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旁的赵志用正要动手,却见站在围观兵士中的大胡子又摇了摇头,便又按耐住了性子,只是仍然偷眼瞥着陈兴德。

    陈兴德正把目光从营门收回,看着那士兵问道;“什么物资?奉的谁的命?”

    兵愣了一下,脸上有些为难,但被陈兴德盯着,只好硬着头皮回道:“这……还未查验,他们只说是奉总兵府之命运来的物资。”士

    “为何不查?”陈兴德语调缓慢,却透着一股冷意。

    “回总爷,他们手中有总兵府的令牌,他们不许查,小的也不敢强搜。”士兵一脸为难的说道。

    “什么!”陈兴德兀自一惊。

    “总兵府?”韩元恺闻言,却是急忙往营门口望去,只见一大队马队正等在大营门口。

    察觉到有人靠近,韩元恺急忙收回目光,然而就是这一扫,却是瞥见人群中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可等他再回去找之时,却没了踪迹。

    人群后,大胡子嘴角微扬,暗自点头,“这小子……”

    “给我活捉了他们!”赵志用朝赶来的手下喝道。

    那些士兵手上拿的都是长棍,这时听了赵志用号令,便一起越过丁字营的士兵,朝被围住的韩元恺二人涌去。

    韩元恺朝看来的陆大虎微微摇头,陆大虎来不及多想,二人便被一拥而上的士兵给摁住了双臂。

    见状,赵志用笑道:“人我已经拿住了,陈把总,还没到换防之时,还是请你去看看吧。何况千总大人今日身体不适,就不要惊动他了。”

    陈兴德看了眼赵志用,虽没言语,却把火铳往旁边士兵怀里一抛,带着巡逻的队伍就朝营门口走去。

    “把总……”守在营门口的士兵见了陈兴德,纷纷行礼。

    “见过总爷……”看着走过来的陈兴德一干人,站在营门口一个汉子迎了上来。

    陈兴德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眼,见此人容貌平平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市侩的精明,又看向不远处的马队,那些站在马车旁边的人见了更是纷纷点头赔笑,一切看来似乎没什么反常之处,可陈兴德的脸上仍没半点好颜色,他满脸狐疑的问道:“你们是总兵府派来的人?”

    “正是,在下奉命送来这二十车,哦,这是总兵府的牌子,请总爷过目。”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牌子,双手递上。

    陈兴德接过,仔细端详了一番,虽然他并没见过总兵府的牌子,可瞧手中这块也不似作假,便道:“军营重地不可不慎,你这车上拉的都是什么?”

第九百七十八章

    “娜布其,你......”看完布上所留的文字,头发花白的大汉不由大惊失色。

    “尊敬的台吉大人,娜布其别乞她说了什么?”乌伦及见他脸色大变,不由也紧张起来。

    摆手让那少女退下之后,头发花白的大汉才看着帐内众人沉声道:“乌伦及,快去娜布其的帐内点起灯,再派人守住,不许人靠近。若是特木尔他们问起,就说娜布其身体不舒服,需要医治,这几日不便见人。”

    众人一脸愕然,可在大汉虎目凛凛的注视下,终究不敢多言。

    另一半,万家灯火早歇的甘州城,夜里的雪格外的白,一片片的裹在冰冷的盔甲上,随着寒风,串起的甲片发出一阵一阵清脆的响。

    在巡逻的士兵过去之后,却有一道黑影从街头闪过,窜入了僻静的小巷里,然后又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墙根下,翻墙入了牢房。

    被贺虎臣擒获的几个鞑靼人悉数关押在此,被严密看管着。

    天色早已黑了下来,这时才有一个士兵慢悠悠的提着一只木桶走来,把搁在桶里的瓢拿起一扣,分别往每个牢房外的黑陶碗里舀了一瓢稀饭,也没言语,然后便又提着桶起身出去了。

    几个鞑靼人看了眼那黏糊糊的稀饭,虽然肚皮已经饿得不行,可还是不约而同的望向关在最里头的那个大汉。

    “看什么看,快吃!”一个在牢房外按着腰刀巡视的士兵见了不由怒斥起来。

    关在最里头的那大汉,正是那失手被擒的鞑靼首领,他瞪了眼外头那训斥的士兵,把牙暗咬,便起身走过去把那被泼得到处黏糊糊的黑陶碗捧起。

    然而就在这时,随着两声击打在脖颈上发出的闷响,正在巡逻的两个士兵连声音都没发出就突然倒下了,随后便露出站在后头的那道黑影来。

    来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眼见情况突变,一脸胡须的鞑靼首领顿时又惊又疑,不由腾的站起身来,一脸警惕!

    那黑衣人蹲下身在两个士兵身上摸了一通,却没找到钥匙,便无奈在地上抓了把佩刀,起身径直来到大汉牢房门前,“几位不要慌张,在下乃是受人所托来搭救你们的。”

    “谁?”鞑靼首领扫视着面前这人,仍是充满了戒备。

    “我只知道他姓陈,他也只说他姓陈,我只拿钱办事,其他的我就一概不知了。”说着话,这蒙面的黑衣人把佩刀出了鞘,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中,泛着阴冷又刺眼的光。

    “陈兴德?他不是……”鞑靼首领一愣,随后快速倒退两步,对面前之人更是防备,“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哼!只怕你是来灭口的吧?”

    “灭口?当然不,只不过是总兵大人他想亲耳从你的口中,听到陈兴德的名字而已。”说着,这黑衣人便扯开了脸上的面巾,而倒地的两个士兵也在这时爬起了身。

    “是你!”看着这一幕,鞑靼首领气得脸都快要绿了。

    “不错,没承想只在城门口远远瞧见过,你倒是还认得我!”这黑衣人正是于成复。

    而此时牢房外头走进来两人,来的正是甘州总兵杨肇基与副总兵贺虎臣二人。

    “贺老粗,听到了吧?”杨肇基便走便说道。

    贺虎臣道:“总兵大人果然机敏过人,连隐藏在军中如此之深的奸细都能被您给找出来,只是不知那陈兴德究竟是为什么如此?”

    “通敌叛国者,无外乎名利钱财。”说完,杨肇基已是来到了鞑靼首领的牢房前,“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你就是甘州总兵杨肇基?”鞑靼首领问道。

    杨肇基淡淡地回道:“不错,我就是杨肇基。”

    等了一会儿,见这鞑靼人不说话,杨肇基冷笑道:“你说与不说也没多大差别,陈兴德之事我早有察觉,不过你若是能说出些我还不知道的东西,或许本官可以给你们一条活路,比如…….你部哈拉慎是否已然与后金结盟?”

    “你……你们这些狡猾的汉人,背弃自己的盟友,在我们右翼联盟与察哈尔两番交战之时,你们在哪里?你们这些卑鄙的老鼠说得好好的,可到了关键时候,却只会躲在城墙后,无非就是想让我们蒙古人两败俱伤!”

    得到肯定的回答,这鞑靼首领又道:“哈拉慎的汉子是草原上的雄鹰,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已落到了你们手中,那就来一个痛快吧!”

    杨肇基冷笑几声,,便转身离了这暗不见天日的牢房。

    外边,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杨肇基扫了眼马上举着火把的士兵,转身对一旁的贺虎臣说道:“贺老粗,你真这么急着走?何不再多留一晚,你我二人再好好畅饮一番!”

    “不了总兵大人,那小子可是个人才,若是真出了事,岂不是太可惜了!”贺虎臣说话间,一副着急的样子。

    “记住,一定要沉住气,等到陈兴德背后的人自己跳出来。”

    “总兵大人,如果他背后没人呢?”

    “没人?那他通敌叛国是为了什么?”

    “这……”贺虎臣被问住了,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

    这一夜,远在新营的丁字营大帐,陈兴德心头那股子不安更是重了几分。

    “大哥,想必这时候赵志用他们已经……”

    “哼,这话你少说起,若是隔墙有耳叫人听了去,你我性命不保。”

    “知道了,大哥,兄弟知晓轻重,这话我也只在你面前说起,旁人面前我一向是一字不漏的。”

    “还有五天了,便是赵志用侥幸不死,丢了粮草他回来也是个死,不回来那自然更好了,那姓柳的有什么本事,出了这摊子事,他必然要受到上边的责罚,将来千总的位置还不是大哥您的?”

    “哼!这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东西,却偏偏能占据高位,我们弟兄拼死拼活,终究要看他们的脸色,凭什么!”

    “那姓柳的,只会阿谀奉承,讨好新任的守备,那姓于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违背禁酒令,堂而皇之在军营之中饮酒,简直是败坏军纪,这军队已是烂透了。”

第九百七十九章

    “老爷,这……瑜儿还没成家,现在交给他是不是太早了些?当初杨大哥可是说过得等瑜儿成家才能把东西交给他的。”妇人说着看了眼屋内,有些犹豫。

    见她不肯松口,高同甫却是说道:“夫人,瑜儿他不是已经与一位姓江的姑娘定下亲事了吗?他们的定情物你我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是啊,那方手帕一看就是出自一位心灵手巧的女子,那两只鸳鸯绣得栩栩如生,可见其用心,应该不会是假的,就是可怜了玥儿……”

    在心里叹息一声,妇人道:“老爷,可是他们到底还没有成亲圆房,按杨大哥所说,还是不能这时候就把东西交给瑜儿。”

    “夫人,瑜儿他……公事繁忙,下一次回来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你这时候不给他,想要给他的时候,怕是找不到人了。”高同甫苦笑着继续劝道。

    “老爷,你这话说的,”妇人有些古怪的看着高同甫,“难道他成亲的时候,还敢偷偷瞒着我这姑母把事办了不成?老爷,你别再说,杨大哥的话就是如此,等到瑜儿成亲之日,我在婚礼上再把东西拿出来就是。”

    稍一停顿,妇人更是细细打量起高同甫,“对了老爷,你今日怎么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全不像你往日……”

    “哪有奇怪?为夫平常就是如此,夫人多心了。”

    “是么,可是我总觉得……”

    怕妇人再继续深究下去,高同甫急忙打断她道:“夫人,你也知道,瑜儿他这差事虽然风光,可也十分的凶险,有杨大哥留下的东西,或许他能更好的保全自己,你也不愿看到瑜儿出事不是?”

    “这……”妇人突然有些犹豫了,她怔怔的看着房中,心乱如麻,“老爷,你再容我想想,再说玥儿还病着呢,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高同甫见她已经有所意动,怕再继续劝下去,会适得其反,便也就住口打住不提。

    看着看着,妇人突然道:“对了,瑜儿他来得匆忙,想必还没吃过早饭,他以前是最爱吃我做的饼子了,一天吃不着,第二日准得来跟我闹,没想到,一眨眼,他就长成了。”

    见妇人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高同甫不由有些心疼,“夫人……”

    “还有玥儿,她也最爱吃我做的东西了,可是我得有好些年没再亲自下厨了,玥儿这丫头平日里虽然有些胡闹,可却一次也没有再缠过我。”望着床榻上高玥儿,妇人脸上的担忧之色浓重。

    “夫人,玥儿她……她到底是懂事了。”高同甫轻轻一叹,虽然玥儿还未彻底痊愈,可也已经慢慢在好转,妇人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看来见到杨瑜果然让她去了一大块心病,若不是她认得杨瑜的字迹,早就伪造书信与她了。

    妇人道:“玥儿她出了这么大一身汗,一会儿醒来,得吃些东西才行,老爷,你在这里陪着,我去给他们弄些吃的。”

    “夫人,你身子……还是让厨娘做吧,到时再说是你做的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妇人语气一缓,“更何况玥儿这丫头嘴刁的很,一口就能尝出来了。”

    说罢,妇人转身就出了院门,带着院子里的两个丫鬟一道离去。

    眼见她如此执拗,高同甫也没法子,只得任由她去,此时的小院里出了卧床不起的高玥儿,便只有守在床边的那人了。

    看着那人抓着自己女儿的手,是那般的小心轻柔,高同甫走进屋中,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与无奈,带着一丝央求说道:“方才的话我知道你都听了去,我不管你之前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真也罢,假也罢,东西我会帮你要出来。但此后,杨柳两家再无干系,你该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若你真是心疼玥儿,心疼你的姑母,就请你以后不要再回来了,更不要再让玥儿伤心。”

    话音落下,高同甫便不再开口,而是转身离开了屋子。

    韩元恺戏谑摇头,随后竟只是苦笑不止,无言以对,这一场牵连众多的纷争,究竟何时才能终结。

    “瑜哥哥……”

    床榻上的高玥儿双眼紧闭,仍在轻轻的梦呓着,汗珠已是布满额前,将额前以及鬓角的头发打湿,团起好几缕。

    暂时不去想那许多的烦心事,韩元恺拾起床上的一条干净丝巾,不时地替她拭去那大粒的汗珠。

    不多久,妇人便手抱一柄长刀回到了屋中,一进门正好瞧见这一幕,她不由更是惋惜起来。

    妇人的身后是两个捧着托盘的丫鬟,让丫鬟把东西放下,她便朝韩元恺说道:“瑜儿,先来吃些东西吧,玥儿我来照看就好。这可是你最爱吃的饺子,说起来玥儿那一碗每次都吃不完,最后都是你吃的。”

    “有劳姑母了……”虽然方才已经吃过了,但妇人一片心意实在不好推却,韩元恺答应一声,松了手刚想起身,却发觉袖口又被高玥儿给抓着了。

    妇人也看得无奈,让丫鬟去取了一张矮桌矮凳来,让他就坐在床边吃。

    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妇人怀中所抱的长刀,韩元恺正吃着饺子,却见她突然让两个丫鬟出了房间,而后走近几步,来到床边坐下,把那刀往跟前递来。

    “姑母……”

    疑惑间,韩元恺接过刀来还未细看,又见妇人从袖中拿出一个包得四方整齐的布包来,缓缓解开,里头是一本古朴得发了黄的书。

    “姑母,这是……”

    “瑜儿,这是你爹当年托我保管的,你姑丈说的也有道理,姑母不该如此不知变通,虽然他当年留有话,得等到你成家之时才能交给你,但如今你既与人家姑娘定下亲事,也是时候把它交给你了,盼你好好保存。”

    妇人说着竟红了眼眶,许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吧。

    “你爹他当年一直想要谋求一份朝廷上的差事,好出人头地,可临了才醒悟过来,不许你再像他一般,谁知道天意弄人,你那嫡出的叔叔突然出了事,又没有儿子,只能让你去替了,但你这一去就是两年不归,我当初真不该心软让你去的。”

    旧书皮上什么都没有写,韩元恺在妇人忧伤的目光中缓缓伸出手去接过,然后翻开来一看,开头是带着插画的拳术,动作虽简单不甚繁杂,可一招一式皆是实用,很像是江丰教授他的拳法太祖长拳。往后是棍枪剑弓箭,寻常兵刃皆有涉及,最后部分是刀法,末页写有署名,以及著书人生平。

第九百八十章

    忙活了好一阵,村民们才将这十几具尸首抬了出去,地上的血迹早已被雪花覆盖,不过也被村民们给铲了干净,大坑也已经挖好,老里长叫人挑了五六担水,一股脑的将搜查干净的尸体丢了进去,一边填土一边浇上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随后又叫人夯实,老里长这才带着人往回走来。

    韩元恺看着遗留下来的这些战马,虽然其中有几匹受了些伤,但他打算将未伤马匹带回军营,受了伤的就留下村子,

    但担心附近还会有鞑靼人,韩元恺又劝老里长,带着村民先到山上住下,但村中并没有帐篷这类东西,老里长不禁犯了难。

    鞑靼人死了这么一位有身份地位的头领,极有可能前来报复,为保万全如今必须先暂时离开村子,到更深的后山里头住上一段时间,若是鞑靼人真来报复,还可以逃命,然而如今缺少帐篷,天寒地冻的一时之间也搭不起房子,韩元恺皱起眉头一想既然鞑靼人的马匹并未发现帐篷,虽是小股骑兵,却也不可能不带上帐篷,他带着村民果然在远处林子里找到了帐篷,

    老里长慌忙带着人往山上扎营去了,剩下的妇女纷纷在家收拾好东西,纷纷忙活起来,把干粮蒸上。

    风雪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赵志用如惊弓之鸟,晚上也不敢睡,生怕又来上一遭,况且韩元恺也不再身边,约定的时间都早已过了,却还不见人,赵志用也不再等,继续冒着风雪赶路,还在一处山脚下歇息了一阵,士兵们也恢复了些体力,他们一边推着车,一边往大营赶。

    齐老大在后头压阵,不时往后头瞧上一眼,却都没等到韩元恺两人回来的身影,难不成他们跑路了?怕自己把他们给告了,唉,我老齐岂是那般不讲义气之人,若走了也好,免得他日被人认了出来。

    ……

    村民们几乎将整个家当都给搬到了山上,来来回回折腾了几趟,好在期间一直没有发现有鞑靼人重新回来,看着最后人都搬到了山上,韩元恺终于松了口气,江翠翠的东西并不多,老里长也叫人帮忙搬了些上去,韩元恺走到她跟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带着她就往山上走去。

    既然已经错过了与赵志用约定的时间,那也不在乎多耽搁些时间,韩元恺生怕方才的事情再次发生,决定多呆一会儿,等到天亮再走,

    “要走了么?虽然错过了与赵志用约定的时间,但或许还能在他们回营之前赶上。”

    “不急,若是鞑靼人再带人回来报复,只怕村民难以逃脱。”

    “带上江姑娘一起走,不就好了么?其他人就让他们投亲靠友去吧,反正天寒地冻的,地里也没活可干。”

    “军营她如何去得,再说她爹娘的墓在这里,只怕她也是不肯走的,不必担心,风雪这般大,我想他们行程走不了太快的。”

    一夜无事,风雪还在继续,天气依然阴沉沉的,韩元恺从帐篷里钻出身来,听到动静,外头望风的两个村民打着呵欠回过头来,忙一脸恭敬的过来行礼问好,昨夜他们这些人是真真的服了,两人硬撼二十来个鞑靼人骑兵,不禁救了全村人,还杀了十好几个了,现在村里人都对他俩敬若神明。

    望着不断飘下雪花的天空,忧心忡忡的韩元恺脸色凝重,也没兴趣和这两个村民客套,敷衍着打发了,陆大虎早起来了,正在给马匹喂草料。

    韩元恺望了眼不远处的帐篷,里头都是些女眷,毕竟帐篷有限,所以便男女分开,挤在一起。

    正想着心事,后头的帐篷忽然有了动静,原来是老里长也钻了出来,韩元恺道:“老丈,舍妹就拜托你多加照顾了,我们这就要赶回军营,你们这些日子千万多加防备小心,莫要再鲁莽行事,”

    “一定,不敢再不听江相公的话,两次搭救之恩,实在无以为报,小老儿就是死,也必护得江姑娘周全。”

    “军务在身,不敢再耽搁,这就告辞了!”

    韩元恺说着,和陆大虎一人牵了两匹战马,便往山下走去了。

    虽然住了一夜,但韩元恺并不放心,正好老里长也从帐篷里钻了出来,韩元恺迎上前几步,道:“老丈,山中气候实在太冷,况且那些鞑靼人也知道你们会躲在后山,我想不若先搬到其他村落暂住,等过了这个冬再回来如何?”

    “江相公,好是好,可谁又回收留我们呢?”老里长叹着气。

    “我有一处去处,只是要走上一天的脚程,老丈你去跟村里人商量商量,若是大伙都同意走,便赶紧准备准备。”

    “好!小老儿这就去。”

    看着转身离去的老里长,韩元恺突然瞧见不远处的帐篷动了一下,陆大虎走过来道:“你是想让他们去高古城堡?”

    “嗯,”

    “也跟着一起去?那可真赶不上队伍了,以后作何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不能抛下她不管,江叔把江姑娘托付给我,不能让她置于险境之中,”

    “罢了!此间事了便不回军营去了吧?那齐老大似乎已知道你的身份,如今咱们更是未能按时返回,即使齐老大不揭露你的身份,咱们也没有好果子吃。不如让我回陇西打探一番,如果张老爷他并无害你之意,咱就与李家合作如何?”

    韩元恺看了眼陆大虎,沉吟一阵,点了点头,道:“也好,到时再说吧,先把人安全送到高古城堡,这一路上或许并不太平,千万小心些。”

    正说着话,老里长又匆匆走了回来,道:“军爷,他们都没二话,你说往哪儿走咱就往哪儿走。”

    “那叫乡亲们快些回去收拾行装,趁着鞑靼人还没回来赶紧把能带上的带上,这一去恐怕得住上一两月,到了人家那里或许得帮着人家做些活儿什么的。”

    “军爷,大伙都省得,绝不会让您为难。乡亲们快些起来!咱们得赶路了!”

    很快,随着老里长的叫喊,帐篷里陆陆续续钻出人来,江翠翠也随在几个女子后头走了出来,昨夜刚扎下的营帐随之又被拆除。

    江翠翠她想着帮手,不过村民们都不让她干活,对她是客客气气的,她也就提着自己那一包袱的东西含羞带怯的朝着韩元恺走了过来。

第九百八十一章

    在外头等了这许久,却是没听到里头有什么动静,高昇不由有些担心,便开口唤道:“小玲儿?”

    听到高昇的喊叫,高玥儿忙趴低了些,两只眼睛哀求的望着墙下的小玲儿。

    小玲儿心头一软,回身喊道:“少爷,怎么了?”

    “玥儿她,没事吧?”高昇支吾着开口问道。

    “少爷,小姐她还好。”

    听到里头传出来的怯生生的声音,高昇也就不说话了,只是心中仍旧有些担心。

    趁着方才二人说话,高玥儿就大着胆子攀下了墙头,悄然沿着墙从旁边的院门离去了。

    小玲儿望着空空的墙头,心里猛地着慌起来,就算是自己被打晕,也逃不掉责罚,只愿能不被卖到那可怕的窑子里去,再重的责罚也都认了。

    如此想着,她便朝墙边疾走几步,一头撞上那青石板墙,只听“咚”的一声,便觉一股剧痛袭来,霎时间天旋地转的,捂着额头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等了好一阵,都没有瞧见人出来,里头也没什么动静,高昇不由起了疑心,慌忙开口唤道:“玥儿?小玲儿?”

    空荡荡的过道上回荡着他的声音,高昇顿觉不好,当即几步跨上台阶,一推门却觉里头被反锁了,便拍门喊了几嗓子,可依旧没有回应,高昇便再也顾不上这里乃是高玥儿所用的茅房,退到外边,朝着墙头飞跑几步,便攀上了墙头。

    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气得不轻,只见那小玲儿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高昇急忙攀进了院中,看着面前这倒地的丫鬟,高昇却是发现了些端倪。她的背上有两只浅浅的鞋印子,他顿时便明白了什么。

    可当走近几步,看到那丫鬟泛青带红的额头,板着脸的高昇却是猛地一怔,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高昇忙跑过去把她从地上扶起,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一张小脸,双眼紧紧闭着,眼角边上还留着几滴泪水,心里头更是生起一股怜惜。

    一定很痛的吧?

    “玥儿这丫头!”高昇轻轻地叹了一气,刚把人从地上扶起身来,却突然瞧见了她两只可爱的丫髻上绑着的两截头绳,头绳看着有些旧了,但只一眼却冷不丁地觉得很是熟悉。

    他突然瞧了眼自己手中拿着的剑,剑柄上是新换不久的剑穗。

    高昇心突然如在父亲的监督下练了一场剑一般,跳得飞快,便也就不再犹豫,把剑丢下,一弯腰将这小丫头打横抱起,便往外疾走而出。

    他走得很急,待出到外头的长廊,却听怀中一声低吟。

    “唔……”

    高昇听到怀中发出的声音,忙低头看去。

    小玲儿一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瞧见面前这人,发觉自己正被他抱着,顿时又惊又羞。

    “小玲儿,你醒了?”

    “少……少爷,快放我下来。”

    高昇正要开口,正好撞见了两个走过来的家丁,他也顾不上那两道惊愕的目光,便大喝道:“快去把小姐找到,多叫些人,一定不让她跑出了门去,还有去把郎中请来。”

    “少爷,我不要紧的,不用找郎中来了,”

    “这怎么行,”高昇把她放下,然后看着那两个家丁,“还不快去?一定拦住小姐,不许她离开家门半步,她若是不听闹起来,也一定要把人拦住了。”

    两个家丁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既然主人家吩咐了,他们照做便是,虽然那小姐他们却是不太敢拦的,但如今看着事情挺严重的,于是答应一声,便赶忙招呼人去了。

    高玥儿从没走得这么快过,比两年前那一次还要快,她提着碍事的裙摆,又走又跑的,后头已经有人在追赶过来,她忙又加快了些脚步,终于,她赶在那些家丁的前头,闯进了这处安静的院落。

    “娘亲!”

    院子里两个婢女正在洒扫庭院,见了慌里慌张跑进来的高玥儿,便赶紧向她行礼。

    高玥儿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我娘亲呢?”

    正在这时,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玥儿,一大早的你这是做什么?没个女孩家的规矩。”

    高玥儿急道:“娘亲,我可以让你见到瑜哥哥,不过你得答应人家一件事。”

    “什么!玥儿你说的可是真的?”那妇人闻言一惊。

    “当然是真的!”

    “那瑜儿他现在在哪里?”

    高玥儿却是十分着急的说道:“娘亲,你还没说答不答应呢。”

    那妇人边走边道:“你说吧,什么事?只要你说的是真的,娘亲可以办到的,都可以应承你。”

    “我……“话到了嘴边,高玥儿却是小脸一红,“娘亲,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跟你说。”

    妇人也来不及多想,只当她一个小姑娘无非就是想要些什么好看的首饰衣裙的,便点头应道:“好,只要你能让娘亲见到瑜儿,娘亲答应你就是。”

    高玥儿上前拉着她的手便往外走去,“娘亲,快些随我来,不然一会儿瑜哥哥就见不上了。”

    她本以为韩元恺今早就要离开,甚至又来上一次不辞而别,不承想这次他却为了自己连大好的前程都不顾了,加上自己昨夜那般冲动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他,虽说自己如今顶着个兄妹的名头,可她总觉得那些村民眼神怪怪的,顿时就有些心虚。

    韩元恺道:“昨夜没冻着吧?”

    “没有,你呢?也没件更厚些的衣服,你们当兵的就穿这么点出来打仗么?”

    “有得穿就不错了,还挑……”韩元恺自知说漏了嘴,忙闭了嘴。

    “什么?难不成这冬衣还是这几日要出来打仗才发给你们的?”

    “也不是,大伙都有,穿着也还可以,走路推车平时在营里操练都还挺暖和,”

    “你……叫你逞强,快把衣服穿上,”说着,江翠翠解开包袱从里头抽了件袍子出来递到他跟前,待他接过江翠翠忽然又想起还有陆大虎,又翻了件走过去递给正在喂马的陆大虎,道:“陆大哥,你也穿上吧。”

    陆大虎看了眼韩元恺,这才双手接过,口中说道:“多谢江姑娘。”

    江翠翠摇了摇头,一转身韩元恺已经跑去帮着村民收拾东西了,她没有失落反而暗自窃喜,因为他穿上了自己缝制的袍子,更何况他越是躲自个儿越说明他心虚。

第九百八十二章

    风雪漫漫,赵志用带着人终于赶回了军营。

    站在门边的陈兴德一张脸阴沉的很,千总柳大淼闻讯赶来大门迎接,

    赵志用亲自驾着马车走在前边,这时见了柳大淼带着人迎上前来,忙跳下马车,躬身抱拳道:“标下见过千总大人,幸不辱命,粮草已足数押运回来!”

    柳大淼走上前握住赵志用的双手,大喜道:“赵志用老弟,果然不负众望,准时将粮草押回来,稳定军心,此大功劳我必替你上报之。”

    “多谢千总大人!”

    “一路上可还平安?”

    “回大人,回程时遇到一股鞑靼人,被……弟兄们奋力杀退!不曾丢去一粒粮食。”

    “竟有此事,可有伤亡?”

    “伤了二十多,不过并没有阵亡的士兵,只有四个伤得重些!”

    “快!将受伤的弟兄送去军医那里,好生救治!”

    “赵老弟辛苦,走,到账中叙话!”

    柳大淼拉着赵志用就往中军大帐走去,后边几个把总也都跟了上去,落在后头的陈兴德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柳大淼把赵志用摁到下堂首位上,这才回到堂上座位坐下,问道:“赵老弟,快跟大伙儿说说,你是怎么将鞑靼人打退的,遇袭之下不仅能保住军粮,还可以以这般小的代价换取胜利,真乃用兵如神啊。”

    想起那两个新兵蛋子,实话实说首功必是他们的,赵志用心中闪过一丝犹豫,正要说话,“大人,其实这一切都是……”

    “报!军粮足数,但士兵回来人数一共一百零三人,尚有二人空缺。”

    “赵老弟,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没有阵亡的士兵吗?”

    “大人,我……”

    陈兴德道:“遭遇敌袭,有伤亡也是正常的嘛,又是区区二人,赵志用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呢?”

    “赵志用,到底怎么回事?”柳大淼语气冷了几分。

    “大人,实不相瞒,确实未有伤亡,”

    “那两人作何解释?”

    “那两人……他们……我也不得而知,或许是趁乱脱逃了吧。”

    “什么!竟有如此之事,速去查清逃走的究竟是谁?”

    那兵丁应了声随即便转身出了营帐,柳大淼看着面色有些不太好的赵志用,道:“赵老弟,功不掩过,但其实也并不算什么大事,我相信赵老弟绝非有意隐瞒,不然报个什么阵亡的还是很容易糊弄过去的,”

    “多谢大人体恤,赵志用铭记于心。”

    ……

    黄昏之时,高古城堡门外来了一队长长的人,里长族长以及一些能说上话的人都聚在一起,韩元恺站在门外说了来意,门打开却自然韩元恺一人进去。

    “韩壮士,找把总他们前两日便从高古城堡经过了,我说怎么不见你的人,你这是……”

    韩元恺心知有些突兀,毕竟一下子带来这么多人,也不容易安排,看着面前的里长和族长,韩元恺道:“两位,韩某人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能够答应。”

    “是什么?”

    “想必你们都听说了鞑靼人入关的的事了,他们都是我的乡亲,想求二位能让外边的人到贵堡暂避一段时日,等开春之后,他们便会返回家乡。”

    “这……”

    “遭遇鞑靼人之祸我们也很同情,可是如此多的人,只怕我高古城堡安置不下,韩壮士何不找衙门想想法子?”

    “爹,你就答应韩大哥吧,外边都是他的乡亲,你若是不同意,韩大哥的脸面往哪儿搁啊。”忽然,众人身后响起一阵轻轻脆脆的的话,原来是高玥儿。

    “你这丫头,长辈们说话你怎能再后头偷听,快快回家去。”

    “大,韩大哥之前可是帮了咱们高古城堡大忙,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你还是女儿心中那有情有义的爹吗?”

    “你这臭丫头,竟敢编排你爹的不是,罢了,女儿外向啊,女大不中留留来溜去留成仇,故人诚不欺我。”

    “爹!你胡说什么呢,不理你了。”

    韩元恺心里一紧,难不成这小丫头看上自个了?而且瞧这意思,高同甫也似乎并不介怀,颇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莫非是……

    韩元恺正胡思乱想着,高同甫咳嗽一声道:“诸位,韩壮士也确实帮了咱们高古城堡大忙,我等都是铁骨铮铮的老秦人,岂能坏了自己名声?再者说鞑靼人与我朝势不两立仇深似海,”

    “虽说前面有流民作乱的事,可如今是韩壮士的乡亲,以韩壮士的为人,想必大伙都是信得过的,”

    “那是,我没意见,北边空着一大片地,他们若是愿意住下,便让他们到那里去吧。”

    韩元恺一听,急忙躬身道:“多谢诸位,韩某铭感于心不敢相忘。”

    高同甫扶起他道:“韩壮士,不必如此,你我便如同一家人一般,何必见外,以后你便叫做一声高族长,”

    “高族长,”

    “快打开寨门!让韩壮士的乡亲进来。”

    外头的江翠翠正一脸担忧的趴在门上听着里头的声响,听到这一声喊和脚步声,她急忙站直了身子。

    “吱呀……”

    两扇厚重的门扉重新打开,韩元恺出现在门后头,喊道:“乡亲们,高古城堡的乡亲已经同意让咱们在此暂避一段时日,一切都要听从高族长和里长的话,不要生事,等到开春鞑靼人退去,咱们就可以回家去了。”

    “太好了!多谢高族长、里长,多谢高古城堡的乡亲。”金家台的老里长上前激动的说道。

    就这般,韩元恺带着金家台的村民跟在高同甫几人身后,走到之前收留乱民的地方,这里已经搭建起一些简易的木屋,加上带来的几个帐篷,倒也面前够住。

    “此处便暂时作为你们住的地方吧,若是住不下,我家院子还有些木头,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来找我。”高同甫说道。

    “多谢高族长了,”说着,老里长就想着替江翠翠先安排一间好些的住处。

    “对了,这位是?”

    “哦,她是……”看着这么一位俊俏的女子立在韩元恺身旁,高同甫这时才想起来问。

    “高族长,她是我家妹子,”

    “见过高族长,小女子多谢高族长收留。”

    “原来是韩壮士的妹妹,”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9498/ 第一时间欣赏釜明最新章节! 作者:佉水所写的《釜明》为转载作品,釜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釜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釜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釜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釜明介绍:
最惨穿越!
穿越明朝末年成了个倒霉的通缉犯!
狂风骤起!
一个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魏逆阉党,不仅被朝廷广发缉捕令,更有神秘势力派出杀手意欲抢先将他灭口!
老骥伏枥!
便连没落已经数百年之久的老牌世家也野心重生蠢蠢欲动!
最难开局!
在明末这天灾不断、流民四起、烽烟西北、邪教伺机而动、军阀养寇自重、文官结党营私、世家豪门互相倾轧的腐朽朝局下,外自有后金、鞑靼各异族在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叩关杀入!
血雨如泼!
无情杀戮、嗜血权谋、历史谜案全系于一身,身处权利漩涡的小人物,殊不知他已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初来乍到的韩元恺对此自然一无所知,一穷二白又是黑户的他正苦思冥想着如何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古代生存下去,殊不知无数势力正暗潮涌动剑指他来……
大厦将倾!
是身未捷死如蝼蚁,还是一步步步上权利之巅?
饿殍冻骨商女犹吟,蚍蜉撼树且看少年!釜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釜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釜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