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修行体系划分
本书修行世界分为五大修行体系，分别为儒释道武魔。
五大体系皆为九品体系。
各大体系中九品实力最弱，一品实力最强。
儒家九品对应的是格物境、八品为致知境、七品为诚意境、六品为正心境、五品为修身境、四品为齐家境、三品为不惑境、二品为不忧境、一品为不惧境。
佛门九品对应的是混沌境、八品为感知境、七品为觉知境、六品为观照境、五品为空境、四品为忍境、三品为持境、二品为悟、一品为妙觉境。
道门九品对应的是祭酒境、八品为火居境、七品为观居境、六品为山居境、五品为玄真境、四品为幽隐境、三品为超凡境、二品为天真境、一品为天人境。
武者九品对应的是武卒境、八品为武夫境，七品为武卫境，六品为武胆境、五品为武魄境、四品为武魂境、三品为武灵境、二品为武圣境、一品为武神境。
魔宗九品对应的是业魔境、八品为境魔境、七品为阴魔境、六品为阳魔境、五品为鬼魔境、四品为欲魔境、三品为人魔境、二品为地魔境、一品为天魔境。
除此之外，儒家的清玄境、佛门的金刚境、道家的无为境、武者的破军境、魔教的寂灭境是五大超越品级的存在，也是最接近仙人的存在。
...
第十一章 大案牍术
大案牍术!
赵洵心中一沉。
大周帝国各司衙门繁多冗杂，每个衙门都有各自的卷宗存储仓库，但若论专业程度完全无法与朝廷特设的案牍库相比。
所谓案牍库，类似于后世的大数据，能够根据各种细枝末节的东西进行组合，带给查案断案人员重要的线索。
值得一提的是，不论是京兆府，刑部还是大理寺都无法直接调用案牍库的卷宗。
只有不良人衙门才有这个权力!
从这个角度看，加入不良人也不完全是一件倒霉事。
至少赵洵可以掌握很多别人掌握不了的信息。
不过…
“贾大哥，何御史八月十三在酒肆会见胡商未归，八月十五就暴毙在家中，这时间未免也太紧凑了些。而且选择中秋节这一日，凶手未免也太狠毒了吧？”
赵洵是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分析的，但贾兴文显然不在意这些。
他轻蔑的一笑，淡淡道：“凶手狠毒？这才哪儿跟哪儿，你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到各样穷凶极恶之徒。再说…”
贾兴文面色一冷道：“或许杀死何御史的并不是人。”
赵洵一个寒颤，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不是…不是人，那是？”
“有可能是妖，我在何御史的宅邸闻到了妖气，而且用软毛刷取到了一些怪物留下来的鳞粉。”
贾兴文取出装满鳞粉的袋子，随后取出一抹送到赵洵面前。
赵洵闻了一闻，随即本能的皱眉。
“这味道怎么这么冲。”
这味道很奇怪，是一种骚味和臭味的混合体。
“不错，这就是妖物的味道。”
贾兴文微微颔首，有些欣慰道：“看来洗髓还是有些用处的。要是你之前的资质根骨，肯定是无法闻出妖气的。”
赵洵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放在以前，他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这个世界有妖的。
但是既然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在一个平行架空的有修行者的异世界有妖有魔也就完全不稀奇了。
“如果是妖物所为的话，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赵洵前世没少读侦探小说，可侦探小说是基于常规世界进行推演的。
如果是妖兽所为的话，难道也可以套用吗？
赵洵思索了片刻，仍然决定一试。
“贾大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是不能进行推理的，那样的话只能说误入歧途。”
这是福尔摩斯说的话，赵洵拿来套用却是十分合适。
贾兴文微微一怔，口中默默念叨着。
“你这话倒有些道理，不过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仅仅从妖气和妖物的鳞粉来判断何御史被妖物所杀有些过于武断了。”
赵洵定了定神，和声接道：“按照卷宗上的说法，何御史被杀应该是在子时左右，这是仵作验尸之后根据尸斑出现的时间推断的。但是按照何御史家仆的说法，他们在子时左右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异响。如果是修行者的话尚且可以用御剑飞行或者轻功解释。但如果是妖物，它们怎么可能在不产生任何动静的情况下杀人之后扬长而去呢？”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伪造妖物的气息，再将妖物的鳞粉撒在屋子里？”
贾兴文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赵洵的观点。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究竟。”
赵洵其实本来不想这么急着表现的，但无奈他现在是戴罪之身。
皇帝陛下虽然没有言明，但其实意思很明确，赵洵必须要在不良人做出成绩，才有可能彻底将功赎罪。
否则虽然他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天子的屠刀随时有可能落下。
在一个封建王朝跟皇帝讲道理是不现实的。
赵洵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适应这个时代，才能更好的存活下去。
“什么法子？”
贾兴文微微眯着双眼，有些玩味的盯着赵洵。
“不知道贾大哥有没有听说过这句话，任何作案者都会在犯罪时留下证据，或多或少，不可能完全没有。如果是人为作案，再以妖兽所为掩饰的话，或许我们可以通过取指纹的方式进行辨别。”
“指纹？”
贾兴文显然没有听说过指纹这个说法，困惑的看着赵洵。
“呃，所谓指纹，贾大哥可以把它理解为是手印。”
大周朝当然是没有指纹概念的，但是手印是什么是绝对知道的。
上到刑部大理寺，下到府州县衙，基本上让人犯认罪都会选择按手印的方式。
果不其然，赵洵这么一说贾兴文顿时秒懂。
“原来是手印啊。可是这手印…呃这指纹怎么个取法？即便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但已经逃之夭夭，我们即便想追也是鞭长莫及啊。”
在贾兴文的认知中，按手印必须得人犯在场的情况下。
“这个简单，我们可以选用粉末显现法来取指纹。”
赵洵仔细解释道：“人的指纹会在摸过的物体上留下来，尤其是表面光滑的物体。”
这个世界当然没有玻璃，但是瓷器、漆器以及木质家具是有很多的。
这些物件上都很容易留下指纹，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提取。
“我们可以利用石墨粉均匀的撒在瓷器、漆器上，这样就可以呈现出显性的指纹了。”
“可是怎么证明这不是死去的何御史留下来的？”
“这个简单，何御史的尸体如今不就在不良人衙门里吗？我们取来再按下手印比对就是。”
“按照案牍术的记载，何御史丧偶后没有续弦，他的正房虽然有仆人洒扫，但仆人是不会动瓷器、漆器的。因为何御史有洁癖。当然，如果贾大哥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命令何府所有下人一概提取指纹，跟何御史的指纹一道比对。”
贾兴文点了点头：“这样最稳妥。”
赵洵当然知道这个世界没有指纹库。
但他提取瓷器、漆器上的指纹又不是为了从指纹库中直接得到结果。
他要做的仅仅是判断这个凶杀案究竟是妖物所为还是有人刻意营造的假象。
取来指纹一番比对就是。
…
…
第十二章 提取指纹
在大周帝国，若论办事效率，不良人要是自称第二，估计没人敢称第一。
在赵洵提议用指纹取证后，贾兴文当夜就和赵洵再去了何御史宅邸一次。
这一次他们在几十件器物上提取了指纹，又和何府仆人以及死去的御史何远山的指纹分别进行比对后，得出来一个令人惊讶无比的结论!
多出的指纹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团伙作案？
这点让赵洵始料未及，不过最起码证明之前贾兴文的妖物作案论断是错误的。
是有人在刻意的营造出一种妖物作祟的假象，引导断案人员做出错误的判断。
虽然远远没有到真相大白的地步，但是赵洵隐隐的有些兴奋，毕竟这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这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可是看起来贾兴文并不怎么高兴。
道理嘛其实也很简单，若是妖物作案，很快就能结案，但是如果不是妖物作案而是人为营造的假象，要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找到真凶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对于不良人来说，每日要应对的案子无数，如果对所有案子都采取刨根问底的方式，那结案率一定会有大问题。
届时狗皇帝怪罪下来，即便是不良帅也担待不起。
所以有的时候糊涂一些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可是赵洵不这么认为。
首先狗皇帝很关注这个案子，这才会让不良人来审理。
长安城中堂堂御史被人杀害在宅邸之中，狗皇帝面上无光。
草草的用妖物作祟的方式解释，若是狗皇帝大怒，结果是十分可怖的。
别的案子或许可以蒙混过关，但是这个案子绝不可能。
其次，既然凶手有心营造一个妖物作祟的假象，肯定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身为大周帝国的一份子，赵洵本能的想要把案子查清楚，这和他是否需要戴罪立功没关系，单纯因为他年少时受得教育。
“贾大哥，若是你觉得此案难办，可以和冯大人请示，请求他多调派一些人手。”
在赵洵看来，既然案子难办，向领导多要一些资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贾兴文面露难色，良久叹息一声道：“若是我向冯大人开口，恐怕晋升无望了。”
原来不良人衙门等级森严。
除了冯昊担任不良帅这一最高长官的职务，还有紫袍、绯袍、青袍、白袍四个等级。
紫袍是除了不良帅外的最高等级，整个不良帅衙门只有三人。绯袍则在紫袍之下，不良人衙门里有十余人是这个等级。
而青袍则再次之，整个不良人衙门有上百人处于这个阶层。
至于白袍…
则类似于后世的临时工，属于不在编制内的存在。
赵洵便是青袍，让他惊讶的是贾兴文也是青袍。
这可就奇怪了，要知道贾兴文在不良人衙门已经待了十几年，是实打实的“老人”了。
这十几年来一直没有升迁，看着跟他一道进入衙门的人成为了绯袍甚至是紫袍，若说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就好比赵洵一进入不良人衙门就是青袍，严格意义上和贾兴文是平起平坐的。
贾兴文真的除了资历老以外别无其他的优势了。
所以贾兴文迫切的需要通过一次办案赢得冯昊的赏识。
毕竟在不良人衙门里，人员升迁任免就是冯昊一句话，即便狗皇帝都懒得管不良人内部的人事任免。
这下赵洵总算明白贾兴文不想声张的原因了。
“贾大哥，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件事肯定不能靠妖物蒙混过关。你要是不想声张我们就自己来查。”
贾兴文闻言颇是有些感动，一开始他以为赵洵不过是一个来不良人衙门镀金的官二代。
像这种纨绔子弟他不知道见识过多少，早已不报什么希望，只希望赵洵不要添乱就好。
可不曾想赵洵竟然还有过人的地方，通过指纹提取证明妖物作祟是人为营造的假象。
一腔热血，满身抱负，这很像年轻时候的贾兴文。
贾兴文回想起刚刚进入不良人衙门的时候，也是像赵洵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十几年下来，早就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真的要查吗？”
贾兴文仍然有些犹豫，赵洵上前一步道：“贾大哥，你相信正义吗？”
“嗯？”
贾兴文愣在当场，片刻之后眼眶有些湿润。
“罢了，你既然要查，我们就一查到底。”
贾兴文就像是心底被唤醒了什么东西，紧紧攥着拳头说道。
…
…
既然要一查到底，自然要选好切入点。
根据案牍库的记载，何远山何御史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在八月十三于西市酒肆会见胡商。
赵洵觉得从这里入手最为合适。
当然，西市繁华不已，不良人的身份又很敏感，不能大张旗鼓的去。
贾兴文提议易容。
这正合赵洵的心意。
正所谓技多不压身，能够多学几门技艺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可是后来赵洵发现所谓的易容术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的，其实更多的还是靠着化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赵洵现在迫不及待的要去西市一探究竟。
…
…
大周帝国长安城开有东西两市，其中东市主要卖的是奢侈品，伺候的是达官显贵。
而西市的定位则更倾向于草根，三教九流，泥沙俱下。
赵洵和贾兴文贴上了络腮胡子，又用木炭灰把面颊涂黑，从不良人衙门出发，直朝西市而去。
街道上熙熙攘攘，往来行人摩肩接踵。
不得不说，长安城无比繁华，光是人口就超过了两百万人。
这在后世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这样一个架空的异世界封建帝国，可谓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但是赵洵显然无心在这些事情上分心，而是跟着贾兴文一路杀向了西市。
何远山去过的酒肆位于丙字第三条街，紧邻街口的位置，十分的显眼。
二人来到酒肆门口，见到牌匾上用汉字和一种类似于波斯的文字刻着一行字。
伊兹塔克酒肆。
这名字很西域。
…
…
第一章 死而复生
叮叮叮、咚咚咚、铛铛铛！
赵洵迷迷糊糊醒来时，约莫听到一阵敲击声在自己耳畔响起。
声音是那么分明，那么清晰，以至于他一阵烦躁。
楼上装修已经装了三个月了，可是仍然不见好，照这个样子下去没个半年是收不了工了。
可怜赵洵好不容易休假一次，想睡个懒觉都不成，早早就被吵醒。身为一个文科狗，总有熬夜写东西的习惯，睡懒觉的时候被人吵醒可真是太痛苦了。
因为屋内拉着两层厚厚的窗帘，环顾四望一片漆黑。
这是赵洵每日睡前的习惯，他因为睡得轻，见不得光，所以会拉上两层窗帘遮挡阳光。
他随手去摸床头灯，却砰的一下碰到了一处硬物。
嘶！
赵洵吃痛，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却是疑惑不已。
怎么回事？
他仔细的摸了摸，似乎是木板一样的东西。
正自困惑之际，他听到有人哭喊道：“我这苦命的儿啊，你咋就这么去了。你这一走叫为娘怎么办啊。”
这声音明显是一个妇人的，时而断续哽咽，直是惨戚无比。
“夫人请节哀顺变，洵哥儿虽然夙殒了，可还有醇儿、涟儿在，我赵氏一脉也不至于没落。”
接着是一个十分威严的声音，只是威严之中隐隐透露出一股疲惫和无奈。
那妇人却仍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夫人，你这是...你这是何苦呢。事已至此，总该要让洵哥儿入土为安才是。这剩下的几颗钉子，是你来钉还是我来钉？”
原本赵洵听得很认真，但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他幻听了？
不应该啊…这声音是如此清晰，就像是近在咫尺一样。
赵洵正自疑惑，又听到那妇人哭泣道：“洵哥儿毕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老爷，我来送他最后一程吧。”
随后便又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叮叮叮、咚咚咚、铛铛铛！
嘶！
这下赵洵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后脊背直冒出了一股冷汗。此时此刻他敢肯定这不是装修的声音，这声音就是从距离他不到几十公分的地方传来的！
至于方才的那些对话也不是他产生了幻听，而是真实存在的。
联系方才的那些对话，赵洵明白了他此时此刻应该是在一口棺材里。
“不！”
赵洵暴喝一声，随即感到元神出窍一般，猛然坐了起来。
他发疯一样捶打着棺盖，并发出一声声呼救。
“救命，救命！”
这等景象在棺材外的人看来，自然是十分可怖的。
随即赵洵就听到一阵呼喊声。
“诈尸了，诈尸了。”
棺材方才没有钉死，赵洵又使出了浑身气力敲击棺盖，随即棺盖就发出一阵的晃动，更加坐实了“诈尸”的事实。
“老爷，这，这...”
“夫人莫怕...”
赵洵自然无暇顾及这些，意识到不会有人帮他后他开始愈发奋力的捶打棺盖。
棺材里的空气十分稀薄，此刻他已经觉得有些缺氧，如果不尽快打开棺盖他恐怕要生生憋闷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让赵洵使出了空前的气力，几番捶打之后竟然真的将棺盖击开。
随后他条件反射一般站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却因为猛然从漆黑环境之中进入到强光环境下刺的立刻又闭上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环目四望，屋子里挂满了丧幡，大的有三丈六，小的也有一丈四，皆用白布包裹。
至于挽联、香烛、冥镪等物一应俱全。
屋内满是吊唁的亲友，下厅里也排好了奏哀乐的吹班。
赵洵甚至发现了念经诵咒的僧人，很显然是给他超度的。
赵洵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拍戏的话也不可能这么真实啊，影视剧要是有这个服道化水准，也不至于被网友怒喷了。
难道说，他穿越了？
他一肚子的疑惑，但还未待他发问，一个十分威严的声音便随之传来。
“你...洵儿...你究竟是人是鬼？”
赵洵听得一怔，这声音似乎很熟悉，不就是刚刚那个威严之中透露着无奈疲惫的男人声音吗？
他定睛瞧去，只见是一个峨冠博带的中年人，身材魁梧高挑。这人生的一张国字脸，面容虽然有些沧桑但仍然能够看出其底子不错，五官更是极为精致，年轻时一定也是个俊秀的。
他身侧应该就是方才那个妇人了。
这妇人也近中年，但显然要比那男子年轻一些，身侧极为匀称。此人生的一张鹅蛋脸，明眸皓齿，眉如柳月。如果不是因为过于伤心哭的梨花带雨，估计会更显得漂亮一些。
二人共同的一点就是皆着缟素。
“我当然是人了，这是在哪里？”
赵洵觉得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搞清楚自己在哪儿，即便是真的穿越了，这也是亟待解决的事情。
要不然他一个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迫不得已的在这里装疯卖傻，岂不是要被人随意拿捏。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他可不能给广大穿越者丢脸。
“我儿，真的是我儿活过来了。我儿没死，我儿没有死啊。菩萨保佑，佛祖保佑。不枉我这么多年吃斋念佛，替我们赵家攒下无量功德啊。善哉，善哉...”
那妇人上前几步，轻轻抚摸着尚自站在棺材里赵洵的脸，哽咽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来人啊，快把小公爷送回房去，再嘱咐小厨房做一碗面来。小公爷昏睡了几日，不能吃太硬的东西，用面暖暖胃最是合适。”
赵洵直到此刻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这真的是穿越了吗？可为什么他对这个世界什么感知都没有？
难道说不应该有一整套的庙堂、江湖体系灌输到他的体内？
他的记忆呢？系统呢？金手指呢？
这些不都是穿越者必备的东西吗？
这样子毫无准备的穿越，不按照套路出牌，玩个锤子啊。
赵洵只觉得气血攻心，气愤不已。可他刚想发问，却觉得身子一软眼前一黑，又昏死了过去。
...
第二章 佛系青年的人生信条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赵洵发觉自己躺在一方七彩紫檀木屏风床上，揉揉额角，赵洵坐起身双眼望着屏风上的侍女图案惊讶的近乎喊出了声。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真的...成了古人？
环目四望，屋子里布置的古色古香。
檀木四兽面三彩柜、螺钿双陆木棋盘、铁力木雕花月牙凳、以及那雕有如意云头纹样的紫檀衣架......
仔细回想一番，赵洵想起自己是从一口棺材里爬出来的。
这个穿越方式也真是绝了。
好在之后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而他现在的身份是成国公府的嫡长子。
接下来他穿越前这具身体原先主人的记忆犹如滔滔江水一般奔涌而来。
他所在的这个王朝叫做大周，和历史上所有的朝代不同，完全是一个架空的封建王朝，如今正是显隆二十七年。
这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赵洵所在的雍州赵家乃是大周帝国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偏偏赵洵是个斗鸡走犬的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偷鸡还能被鸡调戏，典型的干嘛嘛不行，干饭第一名。
即便如此，以赵洵的父亲赵渊成国公的身份，也定能护得赵洵一世太平富贵。
就这样浑浑噩噩纸醉金迷的过上一辈子富家公子哥的生活，它不香吗？
可偏偏，赵洵招惹上了醉潇湘的花魁，跟人争风吃醋起了矛盾。
两人推搡之际赵洵不慎后仰跌下楼去，生生摔得断了气。
若不是后世赵洵穿越而来借尸还魂，鸠占鹊巢，成国公赵渊的世子就生生殁了。
按理说这事怎么都该有个说法，可那与赵洵争风吃醋起矛盾的不是旁人，正是大周帝国堂堂魏王李琏。
京兆府不敢审问，刑部大理寺也一推六二五。
后来当今天子亲审此案，认定赵洵是自己不慎跌下楼摔死的，跟魏王没有直接关系。但毕竟此事是二人寻花问柳争风吃醋而起，天子也严厉的责斥了魏王，对其罚俸一年并且提前赶到了封地就藩。以示惩戒。天子对赵家则是一再慰问，还赏赐了不少金银。
这对天子来说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让步，毕竟谁都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一句空话。
原本赵洵的便宜老爹赵渊都忍气吞声的认下了，现在赵洵活了过来，想必赵渊更是不敢声张，生怕闹出个假死的笑话来，触怒天威。
往大了说这可是欺君，即便赵渊硬着头皮入宫面圣解释一番，也得等个好点的时机。
在这段时间，赵洵一定得安生一点。
在府中安安生生待着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怜赵洵口碑风评本就狼藉，是京师数一数二的浪荡子。
这下子估计在京师更加抬不起头了。
好在赵洵的记忆基本没有残缺，对于他适应这个新的身份很有帮助。
还未等赵洵感慨，就听到一声清脆犹如银铃般的呼喊。
赵洵抬头去瞧，只见绕过屏风的是个七八岁的妹子。
萝莉…
这简直是个标准的萝莉。
这妹子身着湖蓝色锦缎襦裙，一脸急切的跑到赵洵床头，急切唤道：“哥哥你终于醒了。我就说你不会有事的，沈郎中说你诈尸是回光返照，我才不信，生生把他打了!”
这妹子径直坐在赵洵床头，眼眶中已经盈满了泪水，一双小拳头紧紧攥着，奶凶奶凶的。
赵洵近距离观察，发现这妹子生的面容姣好，五官更如粉雕玉琢一般，十分惹人怜爱。
在脑海之中搜索一番，赵洵才确定，此人正是他的嫡亲妹妹赵丹姝。
“丹姝，放心好了。我觉得好多了。”
像成国公府这样的豪门大院，关系错综复杂，宅斗是免不了的。
但在赵洵的印象中，他和这个嫡亲妹子关系很好。
“哥哥，那我就放心了。不过爹爹说了，你虽然回魂还阳，但毕竟闹出了那么大的丑事，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府里反省。等到风头过去再说。”
嗯？他这是被禁足了吗？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做的这荒唐事，被禁足也不稀奇。
搁在后世，这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啊。
都说慈母严父，可在赵家，却是慈母慈父。
当父亲的能够做到赵渊这么宠爱嫡子的份上也是没谁了。
关禁闭已经是赵渊能够对赵洵做出的最离谱的事情了。
不过这也正好，本身赵洵就是个苟道信徒、佛系青年，正好借着这段时间适应适应这个时代。
出生在这种世家门阀，他的资源地位都是顶级的，扮猪吃虎才是王道。
“哥哥，还有一件事我得给你透个底，父亲大人说了，要给你请个先生教授你武学，说是要你能够学点自保的功夫。这样将来即便出了事情，你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赵丹姝却似能够看透赵洵心思一样，一句话就把赵洵拉回到了现实。
这...
看来他这个便宜父亲还是从这次赵洵争风吃醋的事件中汲取了教训啊。
这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封建王朝，而是一个有修行者的世界。在这个世界，只有真正踏入了修行体系才算是成为了人上人。
而踏入修行者世界的途径有很多，武道只是其中之一。
像画符、篆刻、修禅甚至吟诗作赋都可以作为进入修行者世界的手段。
只是因为武道是踏入修行者世界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所以大家都愿意采用这个方式。
在这个尚武的世界，哪怕是纨绔子弟也或多或少有些武学修为，可偏偏赵洵是个中例外。
老爹显然不打算再忍下去了，这才会给赵洵找来一个师傅。
说来也是好笑，赵洵明明前世就是一个文科生，学的是古典文学，背的是经史子集。到了这个世界却得逼着自己修行武道。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不能反抗内卷，那就躺平享受吧。
反正来日方长，赵洵就不信，以他的勤奋混不成个武道修行者来。
低调，低调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毕竟一个人畜无害的贵胄子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赵洵决定今夜好好休息一番，明日一早恭恭敬敬的迎接教他武学修为的老师。
...
第三章 青莲道长妙手回春
作为顶级门阀世家，雍州赵家的地位无疑是位于大周第一梯队的。
其府邸成国公府也是十分宏大，各式屋舍斗拱飞檐、鳞次栉比。
但广厦万千，夜眠仅需三尺。
经历了一场死而复生闹剧的赵洵迷迷糊糊间进入了梦乡。
只是他似乎睡得并不踏实，甫一入眠就感觉到浑身燥热刺痛，仿佛被烈焰灼烧一般。
赵洵想要挣扎，却发现身体丝毫动弹不得，就跟被鬼压床了一般。
是在做梦吗？
感觉并不像啊。
赵洵感觉自己神智十分清醒。
只是他浑身上下不能动弹，一丝一毫都不行。
灼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赵洵就好像是一块置于砧板上的肉被逐渐加温炙烤。
“救命，救命啊！”
赵洵拼命想要喊出声可丝毫无济于事。
整个身体非但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甚至开始一阵阵的抽搐。
一些之前没有的记忆片段也像是走马灯一样疯狂涌入。
卧槽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元神不合吧？
按照修仙小说的说法，元神夺舍之后会附着在原身即宿主上，通常情况下会较好的融合甚至是替换，但极特殊的情况下也会出现元神不合的排异现象。
不过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是很低的，一般而言主角不应该是顺风顺水的完成穿越吗？
这特么的这么小的概率让他赶上了吗？买彩票的时候怎么没见着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赵洵心中很是绝望。
不行啊好不容易穿越一次还是穿越到贵胄子弟身上，绝不能这么轻易的放弃。
赵洵使出浑身气力喊道：“救命，救命啊！”
他不知喊了多少声，最后已经是气若游丝，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
...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赵洵醒了过来。
他睁开双眼发现床榻边坐着一个身着玄色道袍头戴莲花冠的道士。
这道士面容清矍，身材瘦削，但皮相还算不错，看年纪应该是三四十岁。
距离床榻不远处是父亲成国公赵渊和娘亲赵刘氏。
赵渊一脸憔悴，赵刘氏则是满脸泪痕，显然刚刚哭过。
赵洵明白他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不过还好阎王爷没收。
呼，现在他应该是得救了吧。看样子，这个道士应该是父亲请来的高人。
赵洵这厢想着，便松了一口气。
可随后赵洵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因为他的头更痛了，痛的要炸裂一般！
接下来他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士从包裹里取出一枚银针扎在了他的头上。
卧槽这是什么路数？
靠谱不靠谱啊。
对于扎针赵洵本能的感受到一阵恐惧，主要是小时候被护士小姐姐扎出了心理阴影。
而且这一次还特么是往头上扎，这谁顶得住啊。
赵洵连忙道：“道长，这是在做什么？”
“小公爷刚刚还阳，元神不太稳定有出窍的迹象，吴某要用针封住小公爷的主要气窍穴位，还请小公爷忍着一些。”
卧槽，还真让他给猜中了。这特么真的是元神不合，要出窍离去？
他这个运气也真的是够背的，别的穿越者都是开局即巅峰，一拳一个大boss，他特么怎么如此坎坷啊。
老天爷，待我不公啊！
不远处的成国公赵渊显然不知道赵洵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和声安慰道：“洵儿莫怕这位是青莲道长，修为深厚乃是二品高人。原本为父也是想请他做你师父的，不曾想你深夜突然痉挛抽搐，为父知道一般医者难以施诊，便连夜将青莲道长请来。你且放松，配合青莲道长即可。”
听到这里赵洵暂且放下心来。
既然是便宜老爹安排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堂堂成国公总不会谋害嫡亲长子吧？
不会吧？不会吧？
看这样子他应该不是隔壁老王家的...
只是这扎针真的好痛啊，而且青莲道长似乎扎了还不止一根！
一根一根再来一根，青莲道长似乎扎上了瘾。
赵洵双手紧紧抓住被子，脚趾向内抠起，浑身的气力都用来忍受疼痛了。
妈呀这特么简直要比针灸疼痛百倍。
前世赵洵也体验过针灸可从未如此之痛过。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青莲道长施了多少针，就当赵洵快要虚脱之时，青莲道长微微颔首面上带着笑意道：“小公爷的元神稳住了。”
听到这里赵洵心中悬着的一颗石头总算是落地，至于赵渊和赵刘氏也是松了一口气。
“多谢青莲道长，道长不但修为了得，更是精通医术。我替犬子谢过道长了。”
赵渊面上露出了老父亲的慈祥、欣慰笑容，满是诚意的冲青莲道长拱手致谢。
青莲道长淡淡道：“成国公不必多礼。你本就与我有恩，这次我也算是投桃报李。小公爷没有太大问题了，就是得注意调理不能累着。”
“多谢青莲道长。”
赵洵虽然有些虚弱也连忙致谢。
他刚刚分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若不是这位青莲道长施以援手，恐怕真的要一命呜呼。
“小公爷这种情况十分罕见，还有复发的可能，想要根除只能修行靠真气压制稳固元神，持续个一年半载元神稳固后应该就无忧了。”
听到这里赵洵想也不想的说道：“我愿意修行，还请道长教我。”
看的出来这位青莲道长是父亲的至交好友，定是不会害他。
赵洵可不想三天两头的来一出元神出窍，这特么精神再强大的人被这么一搞也得神经衰弱了啊。
再说修行又不是什么坏事本来父亲也是打算让他修行的。只能说这个意外让赵洵更加坚定了修行的决心。
在一个有修行者的世界，凡人实在是太弱鸡了，甚至连战五渣都算不上。
要想保护自己，成为修行者是不二之选。
青莲道长转向赵渊，见赵渊点了点头便沉声道：“既如此我便收小公爷为徒。贫道吴全义，在长安城乐游原青莲观中修行，若有需要，小公爷可以随时来找我。”
赵洵意识到这是他人生道路上重要的一个转折点，他一定要紧紧把握住。
...
第四章 以文入道，浩然书院
毫无疑问，在这个世界修行者拥有极高的地位。
不论是以文道入圣，还是靠着武境攀登至巅峰，只要能够达到大宗师的境界，就可以达到一人可顶百万军的地步。
当年巴蜀大剑圣杨之水在青城山清修剑法二十载，号称天下第一剑客。
大周曾经发兵攻打巴蜀，却被杨之水以一己之力在剑门关拖住十万大军。
当然，这其中有蜀道艰险剑门关难以攻克的缘故，但也和杨之水武力强劲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杨之水真正做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剑可当百万军，也靠着一己之力改变了巴蜀国运。
不过最后巴蜀还是被大周灭国并入剑南道，但那是杨之水病死之后的事情了。
再如那号称天下第二的东越国师魏无忌，曾经两入长安城刺杀大周天子。若不是大明宫中的禁制和符阵压制了魏无忌的一定实力，大周天子的项上人头还真有可能被这个狂傲无边的大宗师取走。
这些都是摆在面前的事实。
在这个世界要想高人一等，就得成为修行者。修行者也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赞誉。
而至于贵胄...
似乎并不如修行者值钱。
赵洵恢复休息了半个时辰，稳固了元神，便乖乖的从床上爬起来，奉茶跪拜行了拜师礼，一套流程走下来也算是认了吴全义这个师父。
本以为接下来吴全义会拍拍他的肩膀说一两句为师看你骨骼精奇，天赋异禀，只要努力修行一定可以悟道云云。
谁料这吴全义竟然压低声音对赵渊道：“成国公，这修行小公爷恐怕不大行，尤其是武修。”
赵洵的耳朵可是很灵敏的，听到这里心中十分不悦。
什么叫不行？男人岂能被人说不行？
你他娘的才不行...
他穿越附身的这人怎么也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郎，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被人说不行...
耻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咳咳，师父，你刚刚说我不太适合修行，徒儿以为不然。大周修行有各种方式，但总体而言可以分为两类，即文修、武修。我若是武修不太适合，那文修总归是可以的吧？”
本来吴全义是可以责斥赵洵一番的，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便赵洵是贵胄公子也不例外。
但吴全义却似乎对赵洵很是新奇，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的意思为师明白了。你且过来。”
赵洵不知道吴全义要做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吴全义身边。
吴全义二话不说将手掌放到了赵洵的天灵盖上。
赵洵下意识的一个激灵，这是要作甚，修行者都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他却不知道吴全义此刻已经闭上双眼进入到了赵洵的识海之中。
万事万物皆有定理。
就像这个世界有修行者一样，构建修行者修行基础的就是识海。
不管是文修还是武修，不管是剑师、符师还是文坛宗师，总归是要靠识海来扩展修行之道的。
识海的宽广程度直接决定了将来修行者能够达到的高度。
吴全义作为顶级修行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他进入到赵洵的识海之中时，仿佛进入到了一个无比广阔的世界。
这个世界若汪洋一般看不到尽头，吴全义蜻蜓点水般的踩过一段便从中抽身而出。
“机缘，真的是一段妙不可言的机缘啊。”
吴全义猛然睁开双目无限感慨道。
赵洵发现吴全义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得和善了不少，和善之中带着一抹怜惜。
这是什么意思？觉得自己可以培养一番？
“呃，师父有什么机缘能否与徒儿说说？”
赵洵天生一副厚脸皮，觍着脸问道。
“为师方才进入你的识海发现你的识海十分广阔，其上飘荡着无数浩然气。这是文坛大宗师才有的稀奇景象，想不到在你这个还没有踏入修行者世界的娃娃身上能够见到。稀奇，当真是稀奇。”
吴全义一边捋着胡子一边说道：“不过为师也说了，你这副根骨并不大适合武修，唯一的选择就是文修。为师虽然是以剑道入修行，以道家导引术攀至修行巅峰一窥天门，但对文修也略知一二。说到底，这都是殊途同归的事情。你若认真学习，或可有大机缘。”
赵洵闻言心中一阵狂喜。
假如吴全义说的不错的话，那这当真是一段了不得的机缘了。
作为一个研究华夏古典文学的文科生，他肩不能扛脚不能提，捉鸡还得被小鸡仔调戏，唯一的优势就是文道方面了。而吴全义说他有这方面的天赋，那简直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再舒服不过了啊。
“师父，徒儿愿意认真学习，还请师父赐教。”
吴全义微微颔首，从腰间摸出一本《文宗初识悟感》来，递给赵洵道：“你且先去把这本书读了，若能参透其中道义，便可入识了。”
赵洵前世可没少看武侠小说，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林秘籍了吧？虽然看名字不一定有多么厉害，但也算是入门读物了。
既然来到了修行者的世界，总归是要踏上这条路的。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嘛。
“多谢恩师，徒儿一定认真研习。”
赵洵恭敬鞠躬道。
“罢了，为师便不打搅你休息了。”
说罢吴全义转身离去。
“吴先生慢走。”
人们陆续散去，待人去屋静赵洵便急不可耐的翻开了这本《文宗初识悟感》。
说来也巧，他看到这本书的第一页的那一刻就入定了。
禅宗有云，入定乃是修行的大境界。
许多人苦苦求学多年仍然无法达到这个境界，可赵洵竟然翻开这本书的第一刻就入定了。
阖上双眼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仿佛进入到了一个虚空的世界。
这个世界漂浮着无数的云朵，赵洵不停的拨开云朵，却没有拨云见雾的磅礴感。
直到一束金光从乌云中透射而来，将云海劈成两半。
此时此刻，赵洵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茫茫沙漠之中。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苍茫之感自赵洵的肺腑中生出。
而在这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海之中竟然有一片绿洲。
不知赵洵被外力推着还是那绿洲在朝赵洵靠近，总之赵洵眼前的绿洲景象越来越清晰。
有绿洲的地方就有城池。
赵洵眼前有一座清晰无比的四方城。
四方城的城门匾额上遒劲有力的书写着长安城三个大字。
赵洵不禁骇然。
长安城？
长安城明明是大周的都城，怎么会出现在这茫茫大漠戈壁之中？
还没待他思索清楚，眼前的景象就像是走马灯一样接连出现。
如棋盘般的坊市格局，曲江池、乐游原...
之后是一片巍峨的宫殿。
在这片宫殿群中最为吸引赵洵注意的便是一座歇山顶的建筑。
在一片庑殿顶的宫殿群中突然出现这么一座青瓦歇山顶的建筑确实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赵洵的第一反应这是皇宫的配殿，但仔细一看又发觉不尽然。
他急不可耐的拔步朝前走去，只见到那建筑的正上方悬挂着一块木青色的匾额，上书浩然书院四个大字。
赵洵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此刻他体内原本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原来浩然书院是这个世界最高等的学府，相当于华夏古代的太学、国子监。
唯一的区别是，浩然书院并不是朝廷开办的，而是民办的，但这丝毫不影响其在读书人心目中高山仰止的地位。
更为重要的是，浩然书院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的，必须是以文修感知这个世界的修行者才有可能见到书院。
他这是感悟机缘，直接进入到了识海之中，通过冥想见到了大周修行者敬仰为高山的浩然书院了！
就在赵洵兴奋不已时，突然间天色大变。一阵飞沙走石后，所有的城墙、宫殿都开始沙化坍圮，路上往来行走的百姓也都变为了无数枯骨。
...
第五章 天子召见
赵洵很想要往前走，可他发现每往前走一步，都会感受到无比强大的阻力。
他的双腿仿佛被灌了铅一般，移动的十分艰难。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一个个鎏金的大字以诗词的形式朝赵洵迎面而来，一瞬间赵洵感受到这些被灌注了无数浩然气的诗词从他的肉身穿过。有的吸收入体内，有的却穿体而出。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赵洵可是一个从未修行过的人，完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唯恐走火入魔，他猛然睁开双眼，强迫自己从中醒来。
这一醒不要紧，赵洵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整个衣衫已经被汗水浸的通透，仿佛在滂沱大雨中走过一般。
方才的经历实在太过奇妙，以至于赵洵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他大口喘着粗气，强自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冷静，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冷静，绝对不能冲动。
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可遇不可求的浩然书院，若是因此把握不好走火入魔可就糟了。
一番呼吸吐纳之后，赵洵明显能够感受到脏腑之间的燥热平复了下来，他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修行真的是无比奇妙的一件事情，光是这入门的惊鸿一瞥就让人如此感怀，若是能够登堂入室成为真正的修行者，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原本赵洵对修行抱着试试看，无所谓的态度。
可现在看来，他是一定要蓄足气力修行一番了。
恍恍惚惚之间，赵洵只觉得一阵困倦，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
翌日，赵洵是被一句话吵醒的。
“不能去！洵儿不能去！”
赵洵揉了揉眼睛，半坐起身侧耳听去，只听到他的老爹赵渊和老娘赵刘氏正在院子里激烈的争论着什么。
很显然，不能去这句话是赵洵的便宜娘亲说的。
为什么不能去？
不能去哪儿？
赵洵无比的疑惑。
他囫囵个的披上外衫穿了鞋子就推门而出，发问道：“父亲，娘亲，你们在说什么？”
“呃，洵儿，没什么...”
“你还在这里遮掩些什么，这件事眼瞅着就要捂不住了，你遮掩能够遮掩到几时？”
赵渊叹了口气，走到赵洵身边略有些疲惫道：“洵儿啊，为父本来是准备把这件事冷一冷，晾一晾，等到风头过了再入宫向天子请罪的。但不知怎的消息走漏了出去，圣人得闻你死而复生，降下旨意命你入宫觐见呢。”
什么？
赵洵听到这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这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两天一夜，连成国公府的大门都没有出，怎么可能消息就走漏出去了呢？
这也太离谱了吧？
虽说天子耳目众多，但也没有到连臣子府邸之中发生了什么事都一清二楚的地步吧？
虽然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赵洵不信。
这简直是一道晴天霹雳。
赵洵此刻大脑飞速运转着，权衡着利弊得失。
毫无疑问，大周帝国是个君主说一不二的封建帝国。
在这种地方得罪皇帝是会招来灭门之灾的。
这件事往大了说，赵家有欺君之罪！
如果赵洵不能够处理好的话，很可能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想通此道后，赵洵就不再犹豫，转向赵渊毕恭毕敬的说道：“父亲大人，孩儿这就去入宫面圣。请父亲大人放心，孩儿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
“唉，但愿如此。”
赵渊叹了口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且要记住，宫中乃是非之地，不该说的话一定不要说。君心难测，能否挺得过这一遭就看你的造化了。”
赵洵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好不容易穿越到一个贵胄子弟的身上，结果一上来就要顶着一顶欺君之罪的大帽子，还真是够刺激的。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已然如此，那他倒也想看看这位大周圣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父亲放心，孩儿都记下了。”
赵洵躬身行了一礼，随后毅然决然的回屋更衣去了。
...
...
大周京师名为长安，取长治久安之意。
整座城池建立之初便请许多顶级修行者堪舆风水，在上风上水之处建立了这座新城。
整座城池分为外郭城、皇城、宫城。
城中共有一百零八坊，每个坊市就是一个独立的社区，拥有十分完备的职能。
城中对称的有西市和东市，皆是商贾集中贸易之地。其中不仅有中原人，更有无数胡商胡姬。
原本长安城的宫城名为太极宫，位于整座城池的中心。
但由于地势低洼，经常积水，所以自真宗皇帝以后朝廷又在龙首原的位置修建了大明宫。
当今天子李承基如今便住在大明宫中，垂拱而治。
赵洵所在的成国公府在靠近东市的宣阳坊，所以距离大明宫颇有一段距离。
来传旨的中官见赵洵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可是急坏了。
“哎呦，我的小公爷啊，你这是要急死奴婢啊。陛下如今可是雷霆震怒，等着您去给一个说法呢。您可倒好，跟个没事人似的。”
虽说臣子面见天子前要沐浴焚香更衣，有一整套的流程要走。
可凡事也有例外。如今天子突然降旨召见，赵洵却不知变通仍然如此执拗的走流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若是不能把这差事办好了，连带着这小中官都得跟着吃挂落。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当然最惨的还是赵家。
赵洵背着个欺君的罪名，若是处理不好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若是因此殃及家族，无论如何赵洵心里都会过意不去。
事发突然，赵洵此刻心中当然是慌乱不已，但是再慌乱也不能表现出来。
惊慌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只有冷静才能应付的了这场危机。
“公公且勿担忧，我一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
第六章 入宫面圣
赵洵前世读过一首诗，其中有两句印象深刻。
“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真正来到大周皇宫大明宫前时，赵洵仍然被这雄伟恢弘的建筑群震撼到了。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也许这就是天家气魄吧？
虽然赵洵心中十分激动，但他不断的告诫自己这次入宫面圣凶险万分，一定要谨言慎行，如履薄冰。
一个闪失疏忽都有可能直接导致身死族灭，伴君如伴虎可不是说说玩的。
大明宫的正门为丹凤门，北面正对着含元殿。
这含元殿远远望去恢弘无比，足足有数个后世太和殿大。
不过赵洵面圣的地点却不在此，而是位于内衙的紫宸殿。
含元殿乃是大朝会所在，一般只有每月初一、十五会在此举办大朝会，旁的时候都是关闭的。
赵洵并没有工夫多观察含元殿，而是跟着中官一路小步快走，过宣政殿穿紫宸门，便算是进入了内衙。
作为内衙正殿，紫宸殿看起来没有含元殿、宣政殿那么恢弘，但天家的那种贵胄气势仍然让人觉得喘不上气来。
尤其是赵洵这种第一次入宫面圣的主，更是紧张到呼吸都困难了。
“小公爷，奴婢前去通禀一声，您可站在这里千万不要乱动啊。”
赵洵连忙拱手道：“公公请放心。”
那中官踩着小碎步上殿之后，赵洵闭上眼睛深呼吸平复着心情，良久才睁开眼睛整了整衣冠。
约莫过了盏茶的工夫，赵洵方听到紫宸殿两侧的太监唱诵道：“陛下宣成国公世子，太常寺奉礼郎赵洵觐见。”
赵洵因为是成国公世子，故而通过荫补做了一个小官--太常寺奉礼郎。
此官置员四人，从九品上，掌祭祀、朝会时君臣版位之次及赞导跪拜之仪。
芝麻绿豆的官，但芝麻官也是官。
而且这个官有一个好处，因为置员四人，通常情况下赵洵不用点卯坐班。一个月去报道一次就好，他的活都有其他同僚帮忙干了。
这就是荫补官的好处，轻松自在还不用干活担责任。要不为何世人都想封妻荫子呢？
赵洵深吸了一口气，振了振袍服，踱步拾阶而上。
紫宸殿的台基实在是太高了，赵洵爬上后不免气喘吁吁。他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又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鼓起勇气进入正殿。
殿内的光线并不怎么明亮，甚至有些昏暗。
配合着味道浓厚的龙涎香，让人觉得气氛十分诡异。
这可和赵洵设想中的面圣场景十分不同，不过来都来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来之前赵洵已经在心中将说辞解释反复念叨了无数遍，可谓是已有腹稿。
届时天子发问他只需要按照腹稿作答即可。
一路轻步缓足走到一面齐殿高屏风处，赵洵又见到了那个带他进宫的小中官，微微颔首示意后踱步绕过屏风。
来到暖阁之中，赵洵迎面就看到了一个身着柘黄色四团龙窄袖圆领袍的中年男子背对着他。
作为一个自我修养极高的文科生，赵洵当然知道自己面前的就是大周天子了，连忙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行礼道：“小臣赵洵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作为勋贵子弟，礼仪礼数自然是从小就学习的。只不过赵洵这却是第一次将学到的知识应用到面圣的实践中。
本以为接下来皇帝会叫他平身，可谁料大周天子却冷冷的撂下一句话：“赵洵，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犯了欺君之罪！”
赵洵心中立时咯噔一声。
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全套说辞，可谁料皇帝不按照套路出牌，一上来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赵洵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且听小臣解释。”
大周皇帝李承基此刻已经转过身来踱步朝赵洵靠近。
赵洵不敢抬头，但仍然能够清晰的看到天子的靴子。
大周天子在距离赵洵五步的位置停了下来，不着任何感情的说道：“朕便听听你的解释。”
赵洵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陛下，当日小臣与魏王殿下在醉潇湘上起了冲突，小臣醉酒不慎跌下楼去。在外人看来，小臣是当场毙命，后来家中长辈也已请高僧做了法事超度，就等钉棺下葬了。但小臣其实魂魄并未飞散，而是进入到了一个虚空的空间中。”
这话显然引起了天子的兴趣，大周皇帝淡淡道：“说下去。”
赵洵和声接道：“这个虚空的空间原本一眼望不到边，但突然拨云见雾，出现了一片沙漠。沙漠上空出现了一条青龙，一直在小臣身边回旋，一路带领小臣朝前走去。小臣走了很久，方是看到一片绿洲，绿洲中有一座城池明曰长安，长安城中不仅有与都城无贰的一百零八坊，更有恢弘无比的宫殿群，宫殿群中有一座建筑十分特别，其上皆覆盖青瓦，匾额上书浩然书院四个大字。”
听到这里的时候，大周皇帝显然很感兴趣。
“你说，你看到了青龙和浩然书院？”
“回陛下的话，正是如此。”
赵洵回答的斩钉截铁，因为他确信只有真假结合才能蒙混过关。
他确实见到了浩然书院，但那是他的师父吴全义给了他《文宗初识悟感》之后他参禅入定才感知到的，至于青龙引路则完全是他杜撰的。
但赵洵能怎么办呢，他总不能跟天子解释他其实是穿越来的异次元佛系青年吧？
说出来大周皇帝也不会信啊。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方有可能蒙混过关。
当然了，这也和赵洵穿越到的是一个修行者世界有关。
若是穿越到一个普通的封建王朝，他要是敢这么说肯定是被定性为妖言惑众了。
大周皇帝并没有立即作出回复，而是静静的观察着赵洵。
赵洵默默的跪在那里，强迫自己周身肌肉不要战栗颤抖。
这一关至关重要，挺下去才有之后的事情。
赵洵可不想穿越一回，一上来就被咔嚓了。
良久之后，大周皇帝方是叹了一声，颇有些无奈道：“起来罢。”
赵洵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饶是这般，他仍然双手束立，低眉顺目不敢抬头与天子对视。
“看来是你的元神遇到青龙与书院了，这也是一份机缘。得浩然气于体内，你这才能起死回生。”
大周皇帝显然清楚浩然书院的强大之处，对赵洵能够因此死而复生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如此说来你倒也不完全算是欺君。朕本来给你准备好了鸩酒和白练，让你二择其一的。”
虽然大周皇帝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在赵洵听来却是如遭雷击一般。
方才若是他说错了一个字，怕是就要站着进来躺着出去了吧？
好险，真的是好险。
...
第七章 加入不良人
赵洵好不容易松下一口气来，谁料大周天子接下来一句话就把他打入冰窟。
“然你其情可悯，其罪当诛！刑部大理寺已经结案，朕也对魏王罚俸责斥，命其提前就藩。这个时候你又活了过来，让朕如何跟天下人解释，君无戏言，你叫朕这张脸往哪里放？”
皇帝的话字字如雷电一般直击赵洵心扉。赵洵吓得噤若寒蝉。
都说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方才皇帝还和颜悦色，这转眼的工夫就变了个人一样，叫人如何受得了。
“你抬起头来！”
赵洵愣了愣，下意识的把头抬起。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看到了大周皇帝的尊容。
国字脸，鼻若悬梁，双耳肥垂，星眉剑目，五官犹如雕刻般分明。
尤其是那双眼睛，犹如墨玉般的瞳仁炯炯有神，直是勾人心魄一般。
或许这就是不怒自威吧。
“你长得倒是与你父亲很相像，倒真是虎父无犬子。朕有些动了恻隐之心...不过朕方才说了，此案已经结案，要想翻案除非你能够戴罪立功，眼下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自尽，或者加入不良人。”
赵洵这下彻底懵逼了。
大周皇帝这是要闹哪样啊。
“陛下，小臣还有别的选择吗？”
赵洵下意识说出口后就十分的后悔，直想狠狠的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大周皇帝冷冷道：“没有。”
赵洵吞了一口吐沫。
不良人？
他在脑中飞速寻找着相关的信息和记忆。
但赵洵原先关于这一段的记忆和信息很少，都是破碎的片段。
他只知道，所谓不良人，指的是大周朝廷的一个神秘组织。
这个组织主管的是侦缉逮捕，但是不同于县衙、府衙的捕快以及金吾卫，不良人衙门不受到吏部管理，人员任免也不经过朝廷廷议。
简而言之，所有不良人直接对天子负责。
赵洵此刻万念俱灰，这位大周皇帝倒真是吃定了他，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加入不良人替皇帝做事总比被迫自尽要好。
至于天子为何要选赵洵加入不良人组织，估计是和赵洵受到青龙青睐引领他进入到识海之中，见到浩然书院有关。
大周皇帝是好面子也好，是惜才也罢。总归赵洵是没得可选了。
既然如此，他索性痛快的回应。
“回禀陛下，小臣愿意加入不良人，为陛下效力。”
“很好。”
大周天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上前拍了拍赵洵的肩膀，随即压低声音道：“你今日便不用回家了，直接去不良人衙署吧。”
赵洵心道这大周皇帝倒是个急性子，竟然都不肯让他回家一趟，难道是怕他变卦？
可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即便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罢了，既然如此，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说不定加入不良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臣遵旨。不过小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知道不当讲还问？”
大周天子颇为戏谑的盯着赵洵道。
“呃...”
“说罢，朕与你说笑的。”
赵洵本想要接一句君无戏言，但想了想，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陛下，小臣加入不良人这件事能与家父说吗？”
“当然可以，朕是让你做不良人，又不是让你进宫做太监，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暂且压一压吧，等你在不良人干出功绩再说不迟。”
大周天子一甩衣袖威严道：“你要记住，你加入不良人是戴罪立功，要是差事办的不好，朕一样可以治你的罪。”
这？
赵洵欲哭无泪，但天大地大，皇帝老子最大，他也只能选择接受这个事实。
...
...
“恭喜小公爷，贺喜小公爷。加入不良人是无数功勋贵胄求之不得的事情，您能得陛下钦点成为不良人，必定前途无量啊。”
带领赵洵前往不良人衙署的中官一脸谄媚，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赵洵也只能陪着应和。
不过从这位中官口中他还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大周皇帝对他或者说对成国公赵渊还是有忌惮的，要换成一般人肯定是拖出去砍了，不可能让其加入不良人这种有前途的衙门戴罪立功。
赵洵好歹也是一个勋贵子弟，为了将来能享受成国公府的荣华富贵，便是硬着头皮也得立下大功抵罪才行！
至于这位大周皇帝...赵洵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厮是个刻薄寡恩的主。
用后世一句网络流行语评价就是狗皇帝不当人子，不做人了！
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这厮甚至一度动过逼死臣子的念头，着实不值得效死追随。
而且这狗皇帝显然有借此事敲打打压赵家的意思，抓住一点不放狠狠发力。毕竟赵家也算是顶级勋贵，平日里狗皇帝找不到机会，这次正好借题发挥。
可以说狗皇帝并没有真的对赵洵动杀心，之所以那么说无非是要吓唬赵洵一下，从而叫赵家老老实实，俯首帖耳。
赵家老实了其他勋贵也会有样学样。
好一手帝王心术！
赵洵打算送狗皇帝一句话--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现在赵洵实力很弱，只能卧薪尝胆暂且隐忍做个苟道中人，等到赵洵实力强大了，一定要把受到的屈辱让狗皇帝加倍奉还！
二人出了紫宸门，那中官的嘴便没停着，一直给赵洵介绍着。
“宫内衙署纷杂，总的来说可以分为内朝衙署和外朝衙署。内朝衙署有内侍省、枢密院、翰林院、少阳院等。至于外朝衙署，小公爷来的时候应该已经看到了，各司衙门分列在宣政殿两侧，分为门下省、中书省、弘文馆等等。”
赵洵听得是疑惑不已，这中官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这不良人的衙署究竟是属于内朝衙署还是外朝衙署，弄得赵洵是云里雾里。
“敢问中官，我们要去的这不良人衙署在何处啊？”
“小公爷别急啊，这不良人的衙署因为特殊，故而并没有和其他内朝衙署、外朝衙署修建在一起，单独修建在了东内苑以北的夹城之中。小公爷且随奴婢来。”
这中官一说赵洵就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当年英宗皇帝为了出城方便，特意命人在大明宫的右翼宫墙外修建了一座夹城。
天子但凡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宫游玩就可以进入夹城，经由密道出宫。
这样不管是外朝的臣子还是内宦都不会知情。
这不良人衙署修建在夹城之中既方便直接向皇帝汇报，又不会引起外朝和内朝衙署官员的猜忌，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此时此刻，赵洵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他真想看看这个神秘无比的不良人组织究竟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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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宫有三道宫墙，这不良人衙署就位于第二道宫墙与第三道宫墙之间的夹城里。
这里还有一座宫殿，名为龙首殿，概因夹城中有龙首渠、龙首池得名。
这座宫殿寻常时候都是关闭的，不过有宫人按时洒扫，因为天子随时可能兴起经由夹城出宫，若是累了在龙首殿休息一番也是极有可能的。
不良人衙署就在龙首殿的南侧。
远远望去，这个三进的院落看起来是那么的不起眼。
以至于若不是中官提醒，赵洵都差点从旁边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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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良帅的考验
不像其他衙署那样正面有硕大的影壁，有整块下马石和许多拴马桩，不良人衙署前只有空荡荡的一片空地。
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在大周帝国不会有人敢在不良人衙署前放肆。
一块有些泛黄的匾额上书不良人衙署五个大字。
字谈不上多好看，但是刚正有力。
中官带着赵洵来到不良人衙署前，立刻便有人上前盘问。
“这位是陛下钦点的不良人，奴婢特带领他前来赴任。”
不管怎么说，流程还是要走的。
不良人组织虽然神秘，但说到底还是给皇家卖命的。
赵洵虽然不情愿，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那门房一样的人听罢立即放行，引领着赵洵进入不良人衙署。
至于那中官则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了，仿佛多在此地待一刻都会折寿一样。
进入衙署先是一方中庭，门房引领着赵洵经由回廊一路疾行，穿过一方窄门这才算是进入了二进院。
一进入二进院，赵洵迎面就看到了一块大石头，石头上书写着天子爪牙，报效皇恩八个大字。
啊呸！
赵洵心里骂骂咧咧。
赵洵知道在大周朝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的口号。
毫无疑问，这就是不良人的口号了。
作为皇帝鹰犬，不良人竭尽全力的为天子做事当然没有任何的问题。
可是赵洵不同，他是被逼的。
让赵洵感到惊讶的是那位给他引路的门房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赵洵连搭话都搭不上。都说真人不露相，这厮如此的低调让人捉摸不透，不会是扫地僧一样的高人吧。
很快赵洵就被带到二进院靠右侧的一间衙署内。
衙署的开间并不大，但是光线很好，看上去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阴森。
那门房把赵洵带到后就转身离开，随即坐在衙署最靠外的一个吏人就起身朝赵洵走来。
“新来的？在这里登记一下吧。”
除此之外并未多说一个字。
赵洵本来是个话多的，这下也被憋得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走到跟前坐定，写下自己的名姓身份。
那吏人随即将一块木质的号牌递给赵洵，叫赵洵凭借这块号牌去领用不良人专属的官袍、以及夜行衣等等物件。赵洵定睛一瞧，只见甲字第七百三十七号的字号是那么的显眼，因为其是朱红色的。
大概从此，这个号码就是他在不良人衙署的代表了吧？
赵洵颇是无奈的笑了笑。
...
...
此时此刻赵洵却不知不良人衙署二层楼，不良人组织的掌舵人不良帅冯昊正在和大周帝国权势最盛的权阉内侍省主官内侍监郑介侃侃而谈，期间对赵洵评头论足。
“郑公，陛下为何会看上赵洵这个小子。这厮明显就是个膏粱子弟，在长安城的风评也不佳，他真的能够胜任不良人之职吗？”
“冯大人慎言啊。陛下看上了这小子自然有陛下的道理，这不是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该评论置喙的。退一万步说，即便赵洵并不适合做不良人，冯大人也得用他，因为这是圣命，圣命难违啊。不过怎么用就是冯大人的权力了。”
“听说这厮之所以可以死而复生，是因为青龙引领，最终看到了浩然书院，得浩然正气注入体内，这才得以还魂。”
“嘘，天机不可泄露。”
“也罢，我便来试一试他的虚实。”
...
...
赵洵领到官袍的那一刻还是很兴奋的，但他被告知如无意外，这身官服也只有刚刚发下的时候可以看一眼，因为身为不良人，必须要保持低调，至少不能招摇过市。
但无论如何，赵洵也算是有了正式官身。
成国公世子这玩意只是个虚名。
堂堂七品官，与县令可以平起平坐。
多少也算是个安慰。
照理说他这样刚刚加入不良人的新人有一段实习期叫做“观政”。
简而言之就是在一旁看，看看前辈们是怎么办案的。
但赵洵的情况有些特殊，因为从一开始不良帅冯昊就召见了他。
得知顶头上司召见，赵洵整了整衣冠就快步前往。
不良帅冯昊的衙署是个单间，位于二进院的二楼。
赵洵拾阶而上，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一股阴鸷的气息。
楼梯的转角空间十分狭窄，配合那幽暗的空间，更加让人觉得逼仄。
赵洵强自压下心头的厌恶，努力平复了心情，待见到不良帅冯昊的那一刻毕恭毕敬的行了一记叉手礼。
冯昊此刻坐在桌案前看着一本帖子，赵洵见冯昊没有回应也不敢打搅，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束手而立。
利用这难得的时间，他仔细的观察着眼前这位顶头上司。
只见冯昊身材魁梧，虎背熊腰，一身的腱子肉。
其亦是生了一张国字脸，但是跟皇帝陛下那有些俊秀的脸庞相比，冯昊的这张国字脸就有些显得阴森了。
甚至从右侧眉骨往下有一道斜着的疤痕直接贯穿了整个左半边脸。
即便远远看去，亦是觉得有些可怖。
都说相由心生。
如果坚持这个理论的话，那这冯昊貌似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晾了赵洵良久，冯昊方是放下了手中的帖子。
他在面盆里净了净手，随后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踱步走到赵洵身侧。
“赵洵，成国公世子，京师有名的纨绔子弟。我不管你以前的身份怎么样，但进入了我不良人的衙门就得接受一视同仁的待遇。本官知道你是陛下钦点的，足以见得陛下对你的重视。但是本官不会因此对你有任何的照顾，你明白吗？”
赵洵连忙颔首道：“属下明白。”
既然在人家手下做事，姿态自然要摆的低一点，这一点有着前世社畜经验的赵洵十分清楚。
“按照规矩，刚刚进入不良人的新人都要观政，但是眼下京师怪事频出，似有妖物作祟。本官为让你快速成长，特免去了你这观政的环节。眼下便有一十分棘手的案子等着你去办，你可愿意？”
赵洵心道这种时候他还能说不吗？有着十分丰富职场经验的赵洵很清楚领导这么问你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你就只管答应就是了。
“属下愿意。”
“御史台察院的监察御史何远山昨夜暴毙在府宅之中，这个案子便交给你了。”
冯昊冷冷撂下一句话。
...
第九章 监察御史暴毙案
监察御史何远山暴毙！
听到这个消息，赵洵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长安城的治安那是相当好的，朝廷命官暴毙于府宅之中，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顶天的大事。
照理说不管是长安县衙还是京兆府衙都有理由审理这个案子，可这件事却没有由这两个机构接手，道理再简单不过了，朝廷或者狗皇帝不想要这件事闹大。
毕竟事关朝廷颜面，如果闹的太大，摆到明面上审理，朝廷面上无光，狗皇帝面上更是无光。
所以只能暗中查案。
理所当然这个任务就交到了不良人手中。
只是一上来赵洵就接到这么一个大案，着实有些手足无措。
他试探性的向冯昊问道：“冯大人，这件事就由属下一人去查吗？”
“当然不是。你便是有这个心，本官也不不可能放心。”
冯昊转过身来，冲近旁一人点了点道：“老贾，这个新人我就交给你了。”
冯昊说罢，背负双手离去。
赵洵抬头去瞧，只见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正在不远处盯着他上下打量。
“鄙人姓贾名兴文，既然冯大人把你交给了我，我便要对你负责。咱们不良人做事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夜间查访，为的自然是不留痕迹。你应该有一套夜行衣吧？”
赵洵心道这位贾老哥倒是真的自来熟，也罢，这也省去许多客套时间。
“自然是有的，不过属下斗胆问一句，这长安城是有宵禁的，我们行走于街道之上若是被金吾卫和巡检兵马司的人发现可该如何是好？”
“宵禁？”
贾兴文嗤笑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所谓宵禁是对一般百姓而言的，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句话你是听过的吧？我们不良人是替圣人做事的，不管是金吾卫还是巡检兵马司都管不到我们。”
说到这里，贾兴文不忘补充道：“若说我真有什么担心的，就是你能否飞檐走壁。”
“这个，恐怕真的不大行...”
赵洵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毕竟他穿越的是一个京师有名的膏粱子弟。
斗鸡走犬他是在行，但飞檐走壁这种玩意他是真的没试过啊。
虽然他的便宜老爹赵渊给他找了个大修行者师父，可师父也只给了他一本《文宗初始悟感》，其他的东西都是赵洵自己悟出来的。
仅仅就眼下而言，赵洵确实还不能算是修行者。
这个笑容贾兴文秒懂，叹了口气道：“罢了，也算是我该到遇上你，今晚你哪里都不许去，我去熬上一桶药汤，你跳进去洗髓。”
嘶，这么刺激的吗？
一上来就洗髓？
赵洵心道他可是被师父吴全义断定没有以武道入修行的天赋，这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以文入道的。
现下竟然要强行洗髓，让他具备最基本的武道能力？
怎么听都有点刺激。
“怎么，你不愿意？这洗髓的药水可是不良人衙门特有的，别看你是国公世子，想弄到这药水可不容易。”
贾兴文见赵洵眼神闪烁，沉声质问道。
“不，当然不会。”
赵洵连忙摇头解释道。
“属下求之不得。”
“这就好，要不是为了完成冯大人交代的任务，我可舍不得用了珍藏多年的药酒给你洗髓。”
赵洵心中十分激动，毕竟对他来说这次洗髓的机会算是白嫖的。
既然是白嫖的，有什么可纠结的，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
...
当赵洵跳进满是药酒的木桶时，完全不会想到这药酒会如此滚烫。
若不是贾兴文早有准备一把将赵洵按下，赵洵真有可能毫不犹豫的跳出桶来。
真是如此，那就前功尽弃了。
所谓洗髓，就是要把原先低劣的根骨洗去，退旧迎新。
赵洵原先的根骨完全不适合武修，用贾兴文的话说，洗髓之后大概能够成为中人之姿，不至于太拖不良人的后腿。
但是这个过程，真的是...太酸爽了。
赵洵感觉自己的骨骼经络都在发出砰砰的声响，像是重新与肌肉勾连一般。
一种从内向外的燥热使得他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灼烧一般。
赵洵不知道这种感觉持续了多久，只知道他的周身温度从燥热不堪到温和，那种灼烧感渐渐消失了。
终于，贾文兴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声道：“洗髓完成了，你可以出来了。
赵洵这才睁开眼睛，方才的感觉实在太奇妙了，他仿佛重新活了一遍，感受到了诸般奇妙的东西。
这种感觉难以用言语形容，赵洵直是回味无穷。
但他知道眼下不是给他回味的时候，连忙干脆利落的从木桶中跳了出来，换了一身新的衣裳。
毫无疑问，他的动作相较于洗髓之前变得灵动许多，毫不拖泥带水。
这种感觉让赵洵很是兴奋，他还需要一段时间完全适应这具身体。不过眼下，前往被杀监察御史何远山家中查访案情才是最重要的。
只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天黑之后。
既然要暗查，日落之后才是最好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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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长安城宵禁之后，所有坊门皆是关闭。
几乎所有人都退回到了自己的坊中，当然有两类人是例外。
一种是打更人，另一种就是不良人。
当赵洵和贾兴文换上一身夜行衣，在长安城街坊屋顶上跑酷的时候，能够听到的也就是打更人的敲锣和报时声。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三更天的长安城十分的安静。
安静到赵洵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俗话说的好，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
三更乃是百鬼夜行的时间。
如果说赵洵在穿越之前完全不信这些，但是穿越到大周帝国后他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已经有几分信了。
不过不良人身上都有着极强的阳气，寻常邪祟根本不敢近身。
按照贾兴文的话说，他们必须在五更天公鸡打鸣之前完成任务返回不良人衙署。
所以满打满算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要知道监察御史何远山的宅子远在毗邻西市的怀德坊，他们出夹城再赶到怀德坊几乎要横穿整个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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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洗髓换骨，长安城跑酷
长安城共有一百零八坊，以朱雀大街为界划分为长安县和万年县。
其中长安县在西，万年县在东。
因为大明宫位于朱雀大街以东的万年县，故而长安城也有西贱东贵的说法。
照理说，功勋贵胄、朝廷官员理当住在万年县，这样不仅是地位的体现，上朝的时候也会方便很多。
这位何远山何大人好歹也是御史台察院的监察御史，却买不起万年县的宅子，只能去毗邻西市的怀德坊购置宅邸，足以说明他的经济实力。
但是仔细一想，也不能全怪这个何御史。长安城的生活成本实在太高了，官员更是多如牛毛，五品遍地走，七品不如狗。
区区一个监察御史确实买不起距离宫城近的宅子，虽然从西城跑到东城很远，但是能有个落脚之地已经殊为不易。
只是可怜赵洵和贾兴文得踩着长安城百姓的房顶一路小跑。
神奇的是一路跑下来赵洵并不觉得有多么累，甚至连喘气都没有。
这在之前是不可能的事情，事实证明他的根骨经过洗髓确实已经大为不同了。
贾兴文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只要赵洵不开口，他绝不会主动发声。
用贾兴文的话说，这是一个不良人的自我修养。
低调，低调才是王道。
赵洵也在努力的学习之中。以往他一定是那个主动搞氛围的人，但他发现这种讨好型人格在大周帝国尤其是在不良人组织中未必好用。
身为一个不良人，应该明确知道界限在哪里，保持良好的社交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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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以不良人的脚力，从大明宫来到西市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不过赵洵并没有任何的抱怨，因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西市里的灯火吸引了。
长安城虽然实行宵禁，各大坊门关闭。但在坊内任何娱乐活动却不受到限制，人们往往通宵达旦开怀畅饮，甚至有各种胡姬跳着胡旋舞表演。
“少看两眼，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见赵洵的动作频率明显降低了，贾兴文压低声音提醒道。
赵洵这才不舍的移开目光，随着贾兴文的脚步去了怀德坊。
怀德坊在西市的西边，再西边就是外郭城的城墙了。
怀德坊距离金光门和延平门都很近，故而此地常有三教九流出入。
不过怀德坊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距离长安县署不远，大概只隔两个坊市。
所以通常情况下治安应该是没有大问题的。
最初何御史被杀后，仆人们就是去的长安县署报的案。
只不过长安县令没有敢管，把事情捅到了京兆府，京兆府又推给了宫里，最终天子才下令由不良人接管此案。
怀德坊的坊墙很高大，赵洵和贾兴文很是轻巧的跳了上去，沿着屋顶一路疾行，来到何远山何御史的宅邸前停了下来。
老实说，何御史的这个宅邸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因为只有两进大，还是在一个角落的位置。
如果不是贾兴文带路，赵洵绝对是找不到的。
此刻赵洵对贾兴文很是感激，心道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办的漂漂亮亮，不能给贾兴文丢人，更不能给自己和赵家丢人。
“就是这里，跳下去吧，记得动作轻一点。”
贾兴文知道赵洵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不厌其烦的提醒道。
贾兴文先跳，赵洵紧跟着跟上。
一进院子里有花厅、耳房，何远山住的地方在二进。
二人没有任何的犹豫，直奔二进院正北的正房。
何远山中年丧妻，之后便没有续弦，独自一人住在长安城。他的孩子都在老家剑南道，故而也没有与他有过多的往来。
如今整座宅子里除了一个门房，一个小厮，两个婢子之外再无旁人。
何远山的尸首已经被运到了不良人衙署，此刻正北的主间是空着的。
赵洵跟着贾兴文一前一后推门而入。
他们不敢点燃烛火，便垫着轻步绕过屏风，借着微弱的月光找寻蛛丝马迹。
“贾大哥，你也是第一次来吗？这里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不知为何，赵洵明显感受到一股阴森之气，这股阴森之气让赵洵觉得很不舒服。
“当然是第一次来，我没事翻墙跳院做什么。少说多看。”
贾兴文显得有些不耐烦，他干脆利落的取出一把软毛刷在何远道的房间里上上下下刷过，连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赵洵虽然不知道贾兴文到底在做什么，但是不敢多说一个字。
很显然，这很符合不良人的行事做派。
有些事情能够光明正大的做，有些事情必须得等到夜深人静才能做。
贾兴文在整间屋子里刷了一遍之后，小心翼翼的用一块黑布把软毛刷包好然后绑在腰间。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从贾兴文的面容上，赵洵能够明显感受到这次夜间潜入何御史宅邸是有不小收获的。
二人对视一眼，再次干脆利落的跳上了院墙沿着屋顶一路疾驰。
还别说，这种在长安城坊宅屋顶跑酷的感觉让人上瘾，赵洵发现已经爱上了不良人这个职业。现在让他回到国公府去做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世子爷，他还未必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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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鸡鸣，天地由阴转阳，邪祟魑魅皆避退！
赵洵和贾兴文回到不良人衙署只睡了一个时辰，便听到鸡鸣，随后就是晨钟声响起。
按照不良人的规矩，当夜执行完任务的可以选择补休。
但是赵洵显然是太兴奋了，天一擦亮就翻身而起。
本以为自己是起的早的，可谁知此刻贾兴文已经在衙署内翻阅文书了。
“贾大哥，你起的真早啊。”
“干我们这行的，贪睡不得。你且来看看，这些都是我从各司衙门调集来的关于何远山的案牍文书。”
赵洵饶有兴致的走近去瞧，却发现这些文书很是繁杂，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贾大哥，这么多文书可该怎么看啊？”
“你来看这条，八月十三，何远山于西市酒肆会见胡商，晚未归。”
“为何是这条？”
“这是何远山被杀前案牍库留下的最后一条记录。”
贾文兴不着任何感情的说道。
...
第十三章 西市酒肆的发现
西域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是大周帝国对帝国版图以外阳关、玉门关以西地区的一个泛称。
这里既有三十六佛国也有各式胡人建立的城邦国家。
当然，当赵洵看到这家酒肆老板的眼眸时，可以明显的断定这个胡人是一个类波斯人。
蓝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棕色波浪式样的头发，小麦色的肌肤...
当然，赵洵之所以用类波斯这个名词，是因为在大周帝国并没有波斯这个国家。
“两位贵客，你们要喝点什么？”
这个胡人老板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似乎察觉出了二人的来意不一般。
贾兴文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不良人办案，借一步说话。”
那胡人老板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随即挤出一抹职业性的笑容，微微颔首道：“这边请。”
这家酒肆两层高，一层主要是供散客饮酒的大堂，当然不便问话。
胡人老板径直将贾兴文和赵洵带上了楼。
二楼的空间并没有想象中大，不算宽敞的空间被木板隔断成了几间雅间。
胡人老板关上门后，赵洵抢先一步，开门见山的问道：“姓名、年龄，从哪里来，在长安待了多久。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多余的话不要讲。”
他虽然刚刚加入不良人，但是前世没少看侦探断案的小说、电视剧，对于一些基本的断案侦探理论还是了解的。
既然他们选择了这家胡人酒肆作为突破口，就要尽可能的还原一切，而这个胡人老板的供词将十分关键。
“我叫巴赫拉姆，今年三十有五，来自西域大月国。于显龙二年跟着商队来到长安，至今已有十五年了。”
巴赫拉姆显得很是配合，完全没有丝毫抵触的情绪。
“八月十三日，有一位名为何远山的御史来到你家酒肆饮酒，彻夜未归。你可记得？”
“记得，何大人是我家的老主顾了，一有时间就会来酒肆饮酒，很是照顾我的生意。只是好几日没有看到他了。”
巴赫拉姆的眼眸仿佛闪着火光，炯炯有神，完全不似在说谎。
“何御史死了，于两日前深夜死在了自己位于怀德坊的家中。”
赵洵把案牍库卷宗上看到的东西复述了一遍，仔细的盯着巴赫拉姆观察。
熟悉断案的人都知道，人的微表情是难以掩饰的。
哪怕是一个细微的脸部抽搐都有可能出卖罪犯。
“什么？”
巴赫拉姆露出极为震惊的神色，显然不敢相信听到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之间死了？”
赵洵发现巴赫拉姆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完全是一个听到老主顾被害后的震惊状态。
即便巴赫拉姆再善于掩饰伪装自己的情绪，也不可能伪装到这种程度。
自此赵洵大致可以判断，巴赫拉姆应该没有说谎，他应该不是凶手。
“你还记得八月十三日那晚，何御史为何来到酒肆，彻夜畅饮未归吗？他是和谁在饮酒？”
赵洵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而是继续追问道。
“那晚何大人似乎是和几个东越国的人在一起饮酒，还请了妙音楼的姑娘作陪。”
巴赫拉姆没有丝毫保留，将那晚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与赵洵说了。
“东越国人...”
赵洵在脑中快速检索，他知道东越国在大周的东边，紧邻大海。
东越仅仅弹丸之地，不论是地盘还是人才都远远无法与大周相提并论。之所以大周没有将东越灭国，是因为东越国有一位武圣名叫魏无忌。
此人乃是东越剑仙，自小根骨清奇，气质脱俗，尤其痴迷于剑道。
后来他被东越第一剑客吴彦看重收入门下，将一生所学悉数教与他。
魏无忌天赋异禀，不出十年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十六所那年，魏无忌离开东越国开始游历天下，三年后归，吴彦已然去世，魏无忌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东越第一剑客以及修行者。
东越皇帝将魏无忌引为座上宾，但生性高傲的魏无忌却让皇帝为他脱靴。
东越皇帝盛怒之下责斥了魏无忌几句，被魏无忌一剑斩下首级。
魏无忌随即扬长而去。
之后他前往青帝城挑战当时的天下第一韩朗，却败的一塌涂地。
自此之后魏无忌收敛了高傲的性格，一心扑在了剑道修行上。
五年之后韩朗大骂苍天遭天谴而亡，魏无忌前往青帝城凭吊，感慨天下第一已死，他这个天下第二自此天下无敌。
大周帝国虽然修行者无数，但是能够稳压魏无忌一头的还真没有。
浩然书院的山长，内侍省的内侍监郑介，道门的天师袁天罡，这三人或可有与魏无忌一战之力，但因为并没有实战过，自然也做不得数。
仅从修行者排名上来看，如今的魏无忌确实是天下无敌。
但是除了这位集大成者的剑痴，赵洵对于东越国确实没有太多的印象。
而且大周帝国和东越国的关系很是微妙，虽然不算是死敌，但也不是什么盟国。
何远山何御史和几个东越人在一起开怀畅饮，通宵达旦，着实有些让人想不通。
那几个东越国人现在肯定是轻易找不到了，不过妙音楼的姑娘或许值得盘问一二。
若是他们能够记得一些关键的信息，或许会对整件案子的案情推进有大用处。
“贾大哥我问完了，接下来我们去妙音楼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贾兴文差点当场呛死，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道：“妙音楼可是勾栏之地。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自然是去查案啊，这可是极为重要的线索。顺道嘛也可以听听曲消遣一二。哎呀贾大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有道是娱乐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咱们要是一直绷着像一根弓弦一样，怎么可能有工作效率呢？我向你保证好了，我绝不会有非分之想。”
赵洵这句话倒是真心的，他才因为和魏王争风吃醋摔下醉潇湘，之后借尸还魂起死回生，背着一个欺君罪名加入不良人戴罪立功，要是这个时候还公然前往勾栏瓦舍寻欢，那真的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
第十四章 歌伎的证词
说起勾栏瓦舍，长安城可是囊括了各种类型。
但基本上大部分勾栏瓦舍都集中在了平康坊。
这里相当于长安城的综合娱乐休闲区，各式会所...咳咳各式勾栏瓦舍鳞次栉比，颇有争奇斗艳一绝高下的意味。
不过这里的青楼性质还是有不同的。
既有官营的教坊司，也有各式私营勾栏。
像赵洵上次和魏王起冲突所在的醉潇湘，就是归于教坊司管理。
当时赵洵之所以会去那里，主要是可以白嫖…
不过这妙音楼却是例外，没有建在勾栏瓦舍林立的平康坊，而是选在了西市。
大概是妙音楼的老鸨很有自知之明，觉得楼里的姑娘比不上平康坊的花魁头牌，与其和那些当红阿姑争奇斗艳，不如另辟蹊径把青楼建在西市。
相较于平康坊这样的高消费区，西市的消费水准显然要低一些。
只能说妙音楼的定位定价很精准，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
只是可怜了那些姑娘，一定很辛苦吧…
按下这些不表，却说赵洵和贾兴文离开胡商酒肆之后立即风风火火的杀向了妙音楼。
妙音楼与胡商酒肆虽然都在平康坊，但是颇有一番距离，便是赵洵和贾兴文这样的修行者也走了足足一刻的工夫。
勾栏瓦舍一般都是夜间营业，大白天的虽然门也开着，但显然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赵洵和贾兴文是带有目的性的，自然不愿意耽搁工夫。
好不容易化一次妆，多查访一些才划算。
“哎呀，两位公子快快里面请。”
一青衫打扮头戴幞头的龟公见大白天也有人光顾，眼睛笑的都眯作了一条缝。
赵洵堂堂成国公世子，之前自然是没有来过西市的，更不用说妙音楼了。
至于贾兴文，虽然之前来过西市，但妙音楼是没去过的。因为他解决孤独问题基本都是去的平康坊白嫖。
毕竟身为不良人，礼部下辖的教坊司消遣算是员工福利。
所以二人都未来过妙音楼。
那龟公虽然见二人面生，但看二人衣着不凡，心道一定是非富即贵的，心里打定主意要好生伺候着。
那龟公把赵洵和贾兴文往里边迎，边走边笑道：“二位公子来的稍早了些，姑娘们还都睡着。不过不打紧，我这就去叫人把她们叫醒。不过姑娘们梳洗还需要一些时间，二位公子可以坐下先喝喝酒。”
赵洵当即抬手道：“不必了，我们来此不是找姑娘的。”
龟公闻言愣了片刻，旋即挤出一抹职业性的笑容：“这位公子说笑了，您来咱们妙音楼不是来找姑娘寻乐子的还能是什么。”
“你家老鸨呢？”
“呃？”
龟公再次愣住，良久之后噗嗤一声笑出声：“哎呀，想不到公子竟然好这口。实不相瞒啊，我们徐妈妈当年也是艳冠群芳，属实在平康坊火了一把。如今啊徐妈妈虽然三十有五，但仍是风韵犹存啊。公子好眼光。”
那龟公觉得赵洵是喜欢熟妇，笑的春光灿烂。
赵洵冷冷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来寻欢作乐的。不良人办案，速速把你家老鸨叫出来。”
“啊？”
听到不良人三个字，这龟公就像是见到鬼一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两股禁不住的颤抖。
“啊这，小人这就去叫，这就去…”
回过神来后，龟公连忙拔腿就走。
赵洵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不良人低调，但是该显露身份的时候还是应该毫不犹豫的把身份抖出来的。
反正他们已经化了妆，龟公肯定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约莫过了六十息的工夫，老鸨一边摆弄着头上的簪子和钗子，一边扭着翘臀花枝招展的朝赵伦走来。
赵洵见这老鸨身姿婀娜，确实是个尤物，可惜现在查案要紧，不能分心。
“两位公子，哎呦是两位官爷，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不良人办案，我问你答。”
此刻的赵洵完全进入了状态，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讯问机器。
“八月十三当夜，你们去往伊兹塔克酒肆陪酒的姑娘都有谁？”
“哎，这，让奴家好好想想。”
老鸨只觉得一阵眩晕，一边揉着额角一边回忆着。
“好像有春燕，含香，还有…还有兰芝。”
老鸨很是认真的说道。
“去把她们都叫来吧，本官要一一询问。”
目前的线索是何御史死前几日跟东越国人有过接触，赵洵觉得十分可疑，必须就此刨根问底，问出一些东西来。
老鸨此刻却是言听计从，根本不敢有任何反对意见。
“好，官爷请稍等，奴家这就去叫。”
说罢转身急促促的上楼去了。
约莫半刻的工夫，几位青楼姑娘跟着老鸨从楼上走下。
这几人明显带着倦容，有的头发还有些蓬乱，应是还没来得及梳洗打扮。
“官爷，这个是春燕，这个是含香，这个是兰芝。”
老鸨挤出一抹职业性的笑容，一一介绍道。
“几位应该八月十三日去过伊兹塔克酒肆陪酒，当时除了何御史何大人，还有几位东越国人。还请各位努力回忆一番，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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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几位青楼女子的回忆文书，赵洵直是有些皱眉。
这几人虽然回忆到了一些何御史与东越国人的对话，但是似乎无关痛痒。
唯一有些让赵洵在意的就是何御史说了一句：十日后天子于长安城天坛祭天。
狗皇帝祭天这种大事，事先肯定会在百官中进行公布，以让官员们提前做好准备。
但是何御史没有理由把这个消息外泄啊。
尤其是对方的身份还是很敏感的东越国人。
赵洵觉得这条线索值得深挖。
贾兴文也有同感。
他毕竟是一个“老”不良人了。
多年查案的经验告诉他何御史的这个举动很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来事情真的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赵洵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仔细思考其中的关联。
何御史的死一定和狗皇帝祭天有关，他究竟知道些什么？那灭口何御史的人又在刻意隐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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