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刺探消息
将信笺折了几折,放进小抽屉之中,温如悦独自坐在窗前,眉眼间有些游移不定。
自上次冲动质问洛初初后,她在宫里的日子似乎变得滞涩了,如果说先前是在水中游泳那般轻松惬意,现在就像是在浆糊中行动。
看似没有任何限制,实际一举一动间颇为困难。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闫温茂如今对她的态度如何。
如果觉得她做得不对,为什么不派人来告诉她呢,温如悦也好及时解释……
什么都不说,这比叱骂她还要麻烦。
她有时候想干脆什么都不管好了,但是闻人胤还需要她的帮助。
温如悦下定决心,今日不论如何都要跟着洛初初上朝。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时怀山升官后第一回上朝,这代表着他在朝廷之中已经有了相当地位。
受限于年岁资历,暂时与闻人胤还无法相比,但并非没有针对他的手段。
换上簇新的官服,时怀山身姿挺拔,在众小官的簇拥下踏入太和殿门。
身旁的人比他更加年长,有些官职比他高。但是谁都知道,如无意外,他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时怀山正年少,正是腾飞之时。
若不趁他还未彻底起势之时巴结上,恐怕转眼之间就被远远甩在身后,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时怀山所站的位置比他实际上的官职要前,但是没有人提出异议。
“时大人年少有为。”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身后说道。
时怀山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转身不卑不亢地拱手:“闻人丞相。”
来人正是闻人胤,见时怀山意气风发的模样颇为满意,率先开口示好。
但是时怀山似乎不太懂人情世故,跟他打了个招呼就没再说话。
闻人胤作为丞相,也不好当着许多人的面继续跟时怀山搭话,继续向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知闻人胤为何要过来与我招呼。”时怀山表面不显,内心已经厌恶无比,恨不能当即掏出刀来将他杀了。
时家刚覆灭的时候,时怀山幻想过很多次见到仇人的场景,想得最多的就是同归于尽。而今终于有资格面对面与仇人交谈,却不得不暂时按捺住杀意。
群臣齐聚后,不多时,洛初初来了。
闫温茂依旧没有上朝。
群臣对此的猜测,从一开始的“身体不适”,到“暗中谋划”,再到如今的“莫非真要还权于女帝?”
有心人想要借机动摇洛初初的权威,但是刚在朝堂上挤兑了洛初初,还没出皇宫家人就倒了大霉。
群臣这才忌惮起来,看来即使闫温茂不在,他也是站在洛初初这边的,也不知道洛初初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跟着洛初初上朝的还有一些女官,站在洛初初身边的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史,她不喜欢说话,只闷头做事。洛初初对她印象不深,但是觉得比温如悦在此的时候更加舒服。
往常温如悦气性很大,在看到有人代替自己的位置以后,索性不跟着上朝了,反正银子也不会少了她的。
但是今日不知为何她竟然跟着来了,还主动与洛初初打招呼。
对于温如悦,要说讨厌,那是真的有点讨厌,但要说恨她,还够不上。
在洛初初心中,温如悦就是一个不知变通的老古板,年纪轻轻满嘴这不行那不行,情商又低,有点偏执。
要说恨她恨得不允许她出现,倒是没有,所以也没管跟上来的温如悦。
温如悦站在后面,心中有些不平衡,往日自己都是站在洛初初身旁,可以俯视群臣。
而今站在这么后面,视野被挡住了大部分,想观察很困难。
枯燥无味的政事汇报过后,洛初初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就退朝。”
这句话一出,女官们动了起来,开始整理洛初初要带走的奏折等物。
没人遮挡,温如悦望向闻人胤,看了一眼后就转到其他地方,寻找时怀山。
时怀山位置虽后,但是算得上不错,基本没有被他人遮挡。
看着他俊秀的容貌,温如悦有些轻蔑。
这不就是个面首吗?托了洛初初的福,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已经是祖坟冒青烟,怎么值得闻人胤重视。
之所以入朝,温如悦猜测到一点,肯定是洛初初被他迷住了。想要给他更高的份位,但是他的身份不够高。
所以洛初初把他放进官场,让他争权夺利,最后将他封妃或者封后。
群臣没有什么可说,洛初初带着一众女官离开了。
温如悦也跟着她们走,走到最后,洛初初进入御书房,坐在书桌前。
抬头看见温如悦,不禁奇怪。
“温女史,你来这里做什么?”
温如悦:“……”
她还没想好怎么打听,只顾得上跟着洛初初了。
索性直接问道:“陛下,今日我上朝的时候看见时怀山也在众臣之中,他入仕不过半年,为何就已登堂入室?”
洛初初听她这么问,有些无语,温如悦就是喜欢循规蹈矩。
“时怀山有才能,升官快些没什么奇怪。”
温如悦追问道:“但时怀山是陛下的面首,如此行事不合规矩,他究竟有什么才能值得陛下为此破例?”
她问得太过理直气壮,洛初初没想到她是在打听消息,道:“时怀山是探花,这才华还不够被重视么?朕看过了,状元升迁速度也不慢,为何你不问原因?”
状元家里也是大官,在长辈帮助下升迁速度极快,时怀山只比他快一点而已。
“但时怀山是面首……”
洛初初不耐烦地道:“面首怎么了?你还是先……我父皇的妃子呢,现在不也在宫里当女史?”
按理说也要被送出宫的,因为长辈对闫温茂有恩,被破例留下,不也是不守规矩。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温如悦只得悻悻离去。
虽然洛初初态度不好,但是温如悦已经确定,时怀山能够升迁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洛初初。
回到住处后,温如悦把自己的推测写信传给闻人胤。
接到温如悦的信件,闻人胤摇了摇头,道:“时怀山并不是不学无术,但是女帝想要培养他是真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野心
将信笺随手烧掉,闻人胤决定,拉拢时怀山要徐徐图之,女帝目前应该很是关注时怀山,被她发觉,可能有些妨碍。
时怀山应该是对洛初初情根深种,几家以自己的女儿拉拢他,他都不为所动。
他的想法很好理解,第一个女人就是女帝,女帝长得还那般出色,又是一国之君,时怀山还备受宠爱,哪里看得上别的女人。
正当闻人胤筹划如何拉拢时怀山的时候,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传过来了。
“这件事是时怀山安排的?”
一个闻人胤手下的重要官员被弹劾了,时怀山鼓动了很多人上奏折罗织罪名,看样子想要将他拉下马。
前来求助的官员小心翼翼看着闻人胤的脸色,却见他笑道:“年轻人啊,就是气盛。”
时怀山正春风得意,这样的年轻人最是欠考虑,只想着如何行事畅快,没考虑过合不合适。
如果时怀山针对的是闻人胤手下的小官,闻人胤甚至可以直接送给他,但是这个不行。
也不是说这人多不能替代,只是目前时怀山的价值还不足够闻人胤为他牺牲这个位置的官员。
“找个契机让时怀山来见我。”闻人胤对跪在地上的官员道。
当官员想办法找时怀山让他去见闻人胤的时候,时怀山却不拖沓,向宫里送了一封信,上面列举着另几个闻人胤阵营的官员。
为了速战速决,当前被弹劾的官员立即剥去官服下了大狱。
“怀山还真是勤劳啊……”
接到他送过来的信,洛初初感慨。
这效率,这石锤,恐怕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监视闻人胤阵营,才能把证据收集得这么全。
既然时怀山这么勤劳,洛初初也不能闲着,直接让闫温茂给她的人去把官员给办了。
从那晚闫温茂来过以后,他便逐渐将自己的人手转给洛初初。
各种各样的人才宛如流水般都倒在了洛初初碗里,更有专门协助她管理的几个军师类人才。
侍风更是直接被调给了洛初初,洛初初这才知道侍风竟然不止是武功厉害,还会那么多东西。
宫中的效率超乎闻人胤的估计,他才吩咐没多久,要保的人就已经进了大牢。
而且不止如此,据说时怀山还要对另外几个人下手。
闻人胤实在无法置之不理,也顾不得什么摆姿态了,直接向时怀山下了请帖,邀请他到府中一叙。
接到请帖,时怀山下意识要烧掉,以免沾上了晦气,但是要动手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回避闻人胤固然轻松,但是送上门的打探消息的好机会就放在眼前,他却还要放弃,有点说不过去。
“既然如此,那就去一趟罢,看看闻人胤究竟筹谋什么。”时怀山下定决心。
抱着赴死的准备,时怀山坐着马车前往丞相府。
出乎意料,他受到了热情迎接,仿佛不是出入龙潭虎穴,而是好友盛情邀请。
一番虚伪的推拉之后,时怀山进入主题,道:“不知闻人丞相今日邀请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闻人胤笑了,慢条斯理让婢女给他续了一杯茶,时怀山究竟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时大人年轻气盛,有时候手段有些过激。诚然少年人易冲动,但是做事还是需要考虑清楚。”
时怀山不卑不亢道:“在下并不觉得手段过激,那位大人恶事做尽,合该有此一遭。若是洛国都是与他一般的蛀虫,大厦将倾矣!”
说的如此冠冕堂皇,闻人胤却不太信。
来回交锋几个回合,他发现时怀山似乎对他有些意见。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时怀山的态度让闻人胤有些疑惑,想起温如悦给他传来的信笺,有些恍然。
时怀山定是为了配得上洛初初,所以才将他当成假想敌,认为他占据了位置。
谁年轻之时还没有过“彼可取而代支之”的豪情壮志?
等他成了洛国之主,时怀山若是有能力,让他当个少年丞相也无妨。
只是目前时怀山眼里只有洛初初,一心想要巩固她的江山,这对闻人胤所谋不利。
闻人胤换了个稍微松弛的姿势,道:“我知道时大人对女帝一片真心,但是用错了方法,未必能如愿以偿。”
时怀山一顿,刚刚还在谈论朝堂,转眼话题就换到了他心仪洛初初上,闻人胤想说什么?
“不知丞相有何指教?”
闻人胤笑道:“洛初身为女帝注定无法专一一名男子,即使你成了皇夫,还会有其他男妃。”
闻言,时怀山眸中划过一丝黯然。
闻人胤微微俯身,凑近轻声说道:“若是想让洛初专一于一人,与其将她放在高位,不如将其圈于宅院,如此,便可专属于你。”
此话说完,见时怀山浑身一震,自觉事情成了大半,笑而不语。
片刻,时怀山仿佛终于回过神,道:“此事……”
知道他想拒绝,闻人胤挥手道:“慢着,时大人不着急拒绝,回去好生思量罢。”
时怀山安全地从丞相府出来,回到府邸,这让略微知晓自家主子和丞相恩怨的忆1松了口气。
将时怀山迎回,忆1发觉时怀山身上虽然未有伤痕,但是脸色有些不好。
“公子?”
“无事。”时怀山坐在椅子上,道,“拿笔过来。”
闻人胤怎么都无法想到,时怀山对他已经恨入骨髓,只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怎么会加入他的阵营。
闻人胤最终的目的是颠覆洛国,因此想要撺掇时怀山一同谋反。提起洛初初,是想以之诱惑时怀山,让他动摇。
只是闻人胤不知道,尽管时怀山真如他所说,想要与洛初初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会采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时怀山宁愿洛初初生活得自在快乐,即便无法与她终生相守,也不愿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囚禁于一方小小的天地。
笔尖沾满墨汁,一笔一划落在纸上。时怀山写得极慢,边写边回忆着闻人胤的言语。
最后看着自己写下的满纸黑字,脸上的表情已尽数化为严肃。
“速去,送入宫中,交到陛下手中,半刻都不能耽误。”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如
一封信被加急送入宫中,送到洛初初手里。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她神情一肃,拆开信封。
信纸不算长,上面落下的字也很飘逸,但往常的飘逸之中又多了几份凝重。
短短一封信,洛初初看完一遍不敢确认,又再看了一遍。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以后,洛初初拿着信纸当即就去找到侍风,把信纸给她看。
侍风瞟了一眼,也没有想到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对洛初初道:“陛下稍等,容奴婢将信带给千岁。”
“你快点去吧。”
洛初初回转房间,待批阅的奏折还堆在桌子上,她却有些看不下去。
距离穿越到此方世界,不过短短一年,勉强学会了一些东西,堪堪能应付洛国日常事务。正打算再沉积一段时间,闻人胤就给她送上了这么个大惊喜。
信笺被送至闫温茂处,看完之后,他起身想要推门而出,走到半途,却又回转。
“主子?”
闫温茂平静下来,道:“早知闻人胤此人面善心黑,防备他不止一日两日了。只不过事先是防备,现在正好将之根除。”
侍风静静听着闫温茂的安排,在听得他要将一部分人调给时怀山使用的时候,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时怀山对闫温茂的敌意她极为清楚,相信闫温茂也清楚。
要不是洛初初后来跟时怀山说过,说不定此时他还在散播关于闫温茂的不利言论。
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讨洛初初的欢心,千岁竟然也狠得下心将手里的东西送给他。
心绪复杂地回到栖凤宫,将闫温茂的安排告知洛初初,洛初初听完之后,有些不可置信。
“闫温茂他真这么说?”
这不是主动给时怀山送功劳吗?
反应过来之后,洛初初抿紧嘴唇,对闫温茂的愧疚更深了。
时隔多日,洛初初也想明白闫温茂为什么会主动让出到手的权势,离开朝堂。
一定是那天时怀山来找她商议事情的时候,商议的内容被闫温茂给听到了,但是他只听到一半,以为她也同意时怀山的做法,所以才主动退让。
时怀山离宫之后,不知为何私下传播谣言,被闫温茂知道,更加确信她就是要夺回他手中的权力。
对此事洛初初百口莫辩,从中得到最大好处的确实是她,时怀山也是忠于她的人,再怎么辩解都像是既得利益者假惺惺的虚伪安慰。
她叹了口气,道:“我会把这件事说给时怀山听。”
对于信件的反馈来得很快,甚至让时怀山有些猝不及防。
“时大人,此后我们就听命于你了。”
自从升官后,官职压他一头,时不时就要给他使绊子的官员,此刻面无表情站在时怀山面前,从话语中可以听出抗拒,但是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
况且……来的不止他一人。
“时大人若有吩咐,可使人送至某处。”
“若需要本官协助,本官当尽力而为。”
其他官员也纷纷表态。
等所有官员离去之后,空无一人的房间中,突然出现一名样貌普通过眼即忘的女子。
时怀山惊得后退一步,警惕道:“你是何人?”
侍风把洛初初的信件放在桌上,冰冷地道:“你若是猜不到,也不配主子费心。”
女子从窗外消失后,时怀山叫护卫进来,反反复复将附近找了几遍,也没找出任何可疑人物。
打开那封信,是洛初初的字迹。
这封信字迹比最开始的一封信上的字要好看很多,但是有些落笔的小习惯怎么都改不过来,而且喜欢横排写字。
不过在时怀山看来,这些事情都无伤大雅。
读完信以后,时怀山的面色也变得极其复杂。
怎么都没想到,在他暗中散布闫温茂的消息被洛初初发现以后,闫温茂竟然会主动将势力送到自己手上。
他究竟想干什么?
时怀山将闫温茂看做暗中窃国的盗贼,就如史书中那些专权的宦官一般,但是怎么也解释不通他如今的所作所为。
难道贼还会将吃进肚子里的肉吐出来不成?
他怎么都不愿相信,闫温茂是真的为了洛国,为了洛初初考虑。
时怀山猛然停住动作,握拳锤在桌面上。
他知道了!
一个阉宦,区区阉宦,竟是真的肖想当今女帝!他怎么敢的?!
如此就说得通了……
时怀山将信看过一遍又一遍。
信中洛初初虽然没有直接说明她的态度,但是时怀山何其聪慧,瞬间便明了她的意思。
她觉得自己对闫温茂做得过分了,觉得他不够宽容。
觉得……他不如闫温茂……
时怀山眼睛一红,嘴唇不知何时被咬破了,鲜血溢出,口腔中充满血腥味。
闫温茂真是棋高一着,他知道自己不会拿着得到的权势做危害洛国的事情,因为时怀山不可能背叛洛初初。
借由交出权势,借此在洛初初面前讨好卖乖,博得她的欢心。
想到这里,时怀山有种冲动,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扳倒闻人胤,证明他并不需要闫温茂的施舍,也能作出大事业,也能帮助洛初初。
但是……
他颓然垂首。
但是他并没有那样的能力。
进入官场不久,全靠着洛初初的东风,甚至……还借了闫温茂的光。
如果因为一时意气放着闫温茂给他的东西不用,时怀山只能在闻人胤手下折戟沉沙。届时,只会成为更大的笑话,洛初初会对他极其失望。
闫温茂在动作的时候,已经算到了这一点吧。
他只有一个选择,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将闻人胤彻底按死。哪怕是敌人给的助力也是助力,不妨碍他直上穹苍。
想清楚以后,时怀山不再耽搁,向管理他的上官告假,除非必要出门,整日待在府邸中。
人虽不动,却如织网的蜘蛛,向四面八方铺开大网,只等循着蛛丝马迹掌握确凿证据,将闻人胤的势力一网打尽。
而与此同时,洛初初也秘密将信函送了出去。
时至今日,边境已经稳定,几乎所有优秀的将领都在边境之上。
特别是信阳的副将,能力十分出众,在信阳不在的时候,一力扛起带领剩余兵卒守卫甚至反击的任务。
第二百四十四章 信
封赏和升官只能等他回京再说,是以先前洛初初并未直接与他对话。
但是如今闻人胤意图谋反,京中的将领出自簪缨世家,出身意义大过于本身的本事。
洛初初并不十分放心,而且也不确定京中兵卒有多少是闻人胤的人。
保护艰难而破坏容易,只要军中有五分之一乃至十分之一的叛徒,这仗还未打起来,几乎就已经注定了败局。
所以她想要这位副将回京,顺便带一部分精兵强将回来。
常年边境饮血,想必战斗力远远超出京中这些太平兵。
闻人胤并未告知时怀山他会什么时候动手,但是应该不会太早,因为他招揽时怀山的态度并不急迫,还允许他考虑一段时间。
由此推测,至少不是在最近两月。
所以洛初初给这个任务的时限是两个月,必须要趁闻人胤准备好之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否则只会陷入被动。
洛国赌不起,洛初初也赌不起。
必须要用最安全的方式剜掉附在洛国身上的这块腐肉,才能不伤及洛国根本。
京城的平静一去不复返,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弄得人神经敏感。
冯家再次收到时怀山送来的信件时,发现其中去掉了许多客气的言语,取而代之的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而他们私下打听时,发现有很多摇摆不定的家族也收到了这封信,可以说是警告,也可以说是规劝。
“爷爷,我觉得我们应该听时怀山的,站在女帝这边。”冯登云说道。
冯老爷子捋着胡须,没有说话。
“登云啊,你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情糊涂些好……”冯老爷对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说道。
冯登云摇头,不赞同地道:“父亲,怀山与我们家的关系算得上同气连枝,这种时候送来信件,一定有他的考量。”
他自言自语:“我只怕不按他说的做,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冯老爷有些不悦:“看你说的……”
“登云说的有道理。”一直没说话的冯老爷子突然开口,“京中,不太平了啊。这水越搅越浑,冯家恐怕无法独善其身。”
“我也是这么想的,许多家都收到了信,恐怕不只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冯夫人说道,“何况我们家既然选择了与时怀山交好,那就是选择了女帝,只是没有光明正大站出来而已。”
冯老爷见夫人发话,只得认真听着。
“此番不过是由暗地转到明面,也算不得什么。”
经过商议,最后由冯登云执笔回信。
一封封信件传了出去,一封封回信又传回来。
接到冯家回信时,时怀山并不意外,他相信自己这位好友会想清楚的。
所有散发在外的信件措辞都一模一样,用的是女帝的名义。
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看出来,闫温茂逐步退出朝堂,在京中的势力也逐渐易手。
其中,女帝吃下了绝大多数,甚至连带着她的面首时怀山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而其余的边角料,才是闻人胤的。
这封信以女帝名义发出,出自时怀山手笔,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这是女帝刚刚吃下闫温茂的血肉,还不满足,想要借机获得更多。
实际上则不然,这是对于摇摆不定的人的最后通牒,要么站队,要么只能被当做闻人胤的势力清除。
洛国注定要进行一番清洗,犹豫不决什么好处都想要,或者是以为自己能够独善其身的人,注定下场不会太好。
信件的内容被闻人胤得知了,手下人询问是否要将时怀山“解决”。
他笑了笑,道:“若是时怀山帮闫温茂做事,尚且足够畏惧。但是女帝……”
他语气中不无轻蔑:“一个弱女子,学识不足,只知争抢,却不知抢到手的未必就是自己的。”
不知洛初初到底拿到了闫温茂什么把柄,或者是终于狠下心对他下毒,将他控制起来,才迫使闫温茂交出了手里的东西。
闫温茂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么?他的狠劲儿闻人胤领教过这么多年,只要敢伸手,就敢把手撕得鲜血淋漓。
洛初初想必只知道将他扳倒,然后吞食血肉,不知自己根本消化不了,只能沦为现成的肥羊。
闫温茂的手下跟他一模一样,除了饿狼就是疯狗,洛初初也不想想,这些人会服她一个十五岁的女子么?
闻人胤哂笑:“陛下将肉吃下,还未品出其中的刺,便又要贪婪地与我撕扯。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嘴里虽然叫的是“陛下”,语气却殊无敬意,似乎只是在说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不必去管,借此机会,也看看其中究竟有多少蠢人。”
手下应诺。
等他走后,闻人胤反倒皱起了眉,自语道:“原本以为时怀山乃是聪慧之人,为何敢于对洛初俯首帖耳,作出如此蠢事?”
他在房间中走了几步,忽而笑道:“莫不是当真被洛初迷得不知东南西北,说让他作甚就作甚?”
对于男女之爱,闻人胤一向轻蔑,在他看来,情爱只是便于利用他人的伪装。
可能只有女子会在意些许小情小爱,而对于男子而言,只有权势地位才是要争夺的目标。有权势后,无论是金钱还是美人都会随之而来,根本不需要费心。
像时怀山一样的聪明人,大概很快就能明白过来。
闻人胤决定多给他些时间,希望他不会愚蠢到底。
时间慢慢过去,七日之后,到了信件中所说的最后时限。
除去打定主意不理睬的,有一部分家族抱着侥幸心理,写了一封回信,却没有寄出去。
他们不想轻易归附女帝,但是又怕女帝对付他们。
所以他们决定等,等人上门。如果真的躲不过,还有这封已经写好的信可以证明,他们早有归附之心,只不过寄晚了一点而已。
万一对方掰扯,就送点礼物,让他们在女帝面前美言一番。
而如果女帝没有派人上门……
他们就当从没收到过那封信好了,日子还是一样地过。
反正都已经打听过了,有某家和某家也没有寄信,多他们一家也不多。
女帝总不可能一次对付这么多人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 见一面
七日时间已到,并未有人上门找麻烦。
这些家族又等了几日,仍然没有人上门,在朝廷中做官的人也没有被针对。
原来女帝只是嘴上厉害,实际上并无钳制他们的手段。
他们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把信寄出去。
……
无论何时,京城都是繁华引人向往的地方。
即便是京城中人已经身在浑水之中,想的都是怎么保全自家,但是在外界看来,仍然是锦绣堆砌,金玉铺路的好地方。
城门口的守卫一如既往,严苛地打量着进出城门的人。
哪怕只是穿着破旧的百姓,也不时会被叫停,看看他们有没有携带什么东西进京或者出去。
一队商队排队入城,车上货物堆得高高的,旁边还有请来的镖师。
“站住,你们干什么的?”
“这位官爷,我们就是做点小生意,小生意。”商队头领赔笑迎上去,把一块硬质物体塞进他手里。
掂了掂重量,守卫表示满意,掀开车上遮盖货物的篷布看了看,将他们放进去了。
“哥,你怎么那么轻易就放他们进去啊?”新来的守卫看着商队离去的背影,有些贪婪地说,“他们运的肯定是好东西,请了那么多镖师。”
守卫不动声色地收起手里的东西,道:“你年轻,你不知道,越是这种看上去是肥羊的,越不能得寸进尺。你猜猜他们哪来那么多银子买货?背后有没有人?”
他这么一说,新来的守卫作恍然状:“原来如此。但是我觉得那些镖师有些过于……过于勇猛了,不像是普通人。”
“所以说你年轻。”守卫笑了,“你猜猜,京城中大户人家用的名贵香料,精巧的西洋小玩意儿从哪里来?不都是商队亲自去西域买来的。”
“西域之人极其凶悍,没两把刷子你想做这个生意,恐怕是有命去没命回。敢走这条路,带的人越勇猛越好。说不定啊,他们见的血比你放过的水还多!”
粗俗的玩笑让新来的守卫有些尴尬,也让他放下了心。
想到什么,守卫又说:“对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大约这种进香料、卖名贵物件的人会更多。”
“为什么?”
“这你都忘了?女科要开了!全洛国的读书娘子都会来京城考试,到时候才叫一个热闹。”守卫笑嘻嘻地道,“我要是商人,我也挑这个时候进京,保准能大赚一笔。”
原来是这样啊,他差点没想起来,商人进京跟女科科举有什么关系,还是这种专门投机取巧的人更了解。
看来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等到下值后,守卫大大咧咧一路打着招呼走进茅厕,检查过没人在里面以后,从袖子里取出那块硬质物体。
从表面上看是一块银子,然而轻轻一掰,它便裂作两半,露出其中夹杂的一张纸条。
守卫将纸条打开,一目十行看过去,吁出一口气,眼中有泪意。
多少年了,信将军终于要回京了。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守卫,不普通的是,他曾经是信家军中的一员。因为伤势无法再留在军中,被信阳安排回京。
他能做的就是继续自己的生活,在守卫中混熟,等到信将军需要的时候给他提供帮助。
果不其然,信将军真的给他送了信。
“我不能辜负信将军的信任……”
宫中,洛初初收到时怀山的传讯。
“朝中竟然有将近一半的人站在闻人胤那边,真是岂有此理。”她咬了咬牙。
其中还包含着一部分不肯站队的家族,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不忠于皇帝,便是叛国之罪,尤其是在这种紧要关头。
“这些人,我一个都不想放过!”洛初初暗下决心。
不能再姑息养奸了,必须以雷霆手段将他们拿下。
但是,她还是太嫩了。
即便闫温茂将自己的势力全权交在她手中,洛初初还是无法很好地掌控。
打开窗户,远处已经有依稀绿意,正应了那句“草色遥看近却无”。
“必须在女科开始之前将事情解决,不能影响选拔人才。”洛初初自言自语,“正好将空出来的位置填上。”
秋日是男科科举,春日是女科,女科相比于男科,更加“自由”,不太会受家族控制。
因为男丁通常会被选作继承家业的后裔,而女儿通常会选择自立成家。
洛初初如果想要组建自己的班底,而不仅仅是从闫温茂处承袭,那么一定要把握好女科的机会。
不过女科选出来的也未必都是聪明人,譬如温如悦这种,竟然也是女状元……
洛初初从窗外收回眼神。
她与闫温茂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因为司空瑾给她的护身符作用,她并未出什么意外,只是珠子的紫色变淡了一些。
但是,如果想要增加胜率,不找闫温茂帮忙是不行的。
短短一段时间,她无法很好地利用每一个人才,即便有辅助,也需要一个磨合的时间。
“侍风。”
洛初初的声音很轻。
侍风很快出现在房间中,行礼道:“陛下。”
洛初初张了张红唇,脸上的神色有些犹豫:“我想……见一见闫温茂。”
自从洛初初上门见闫温茂,而闫温茂拒绝见面之后,他们就只有那晚上见过一次,洛初初此后再也没有不知趣地提出要见他。
现在再次提出,洛初初不确定他会不会答应。
侍风依旧没有表露任何情绪,接下洛初初的命令后,便前往盘龙宫。
“……那便,见吧。”
闫温茂沉默了一会儿,答道。
这些日子的孤寂,让闫温茂想通了。
哪怕洛初初只是利用他也没关系,至少可以看一看她。
他的思念比洛初初更甚,只是始终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该以如何态度面对洛初初。
既然洛初初想见他,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她至少有一点想他?
侍风带着闫温茂的回答回到栖凤宫,洛初初有些焦急,又有些害怕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闫温茂……他怎么说?”
侍风看着洛初初,笑了笑,道:“千岁同意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思念
“那我们快走吧。”洛初初迫不及待道。
不只是因为事态紧急,还是因为她也想要见到闫温茂,即使没有任何事情,即使没有蹭气运的需要,她也想见到他。
侍风阻止了她,道:“千岁会来见陛下,陛下无需出门。”
“这样啊。”洛初初提起来的心又重新放了下去。
她不自觉拿出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装束。
“洗澡应该来不及了……”
虽然想要用最好的姿态见到他,但是时间紧迫,闫温茂说要来见她,应该会来得很快。
洛初初坐在梳妆台前,换了一支簪子,手指不自觉伸向发冠,触及冰冷的宝石时又停住。
她脸有些红,自己一向不喜欢太过隆重的打扮,闫温茂是知道的,要是戴这个,会不会太明显了?
算了。
取出一盒胭脂涂抹嘴唇,洛初初盯着镜子里粉面桃花的自己,觉得腮红也不用了。
那就,画画眉?
她描眉的技术不算太好,拿起眉笔认真地在眉毛上描画着,浑然没注意到房间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洛初初全神贯注盯着铜镜,注意力没有分给外界半丝半毫。
闫温茂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就坐在不远处,忍不住连脚步都放轻。
他走到洛初初身后,不知如何开口。
洛初初刚刚将眉毛画好,正要欣赏一番,不经意在铜镜中看到了闫温茂,吓得将眉笔丢了出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
惊吓之中语气难免强烈,让闫温茂顿在原地。
洛初初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太好,尴尬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是……”
她抬起眼睛,对上闫温茂的视线。
他的容貌好像又有变化,如同锋利透彻的水晶一般,既引人注目又危险。
或许是长时间没有见面的缘故,甚至让她感觉到一丝陌生。
这让洛初初脸颊更红,有种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羞窘。
“陛下……可是不想见奴才?”
“不是,我、我……”洛初初有些委屈,咬咬牙站上了凳子。
见她突然站上高处,闫温茂下意识上前一步,双手在洛初初身侧张开护住。
短时间内从凳子上站起又站上凳子,脑子里有些晕晕的,这种眩晕让洛初初暂时忘却了羞窘,大着胆子搂住闫温茂的脖颈。
站在凳子上,洛初初比闫温茂高出一头,眯起眼睛道:“我感觉你好像长高了,但是我还是比你高,没想到吧……”
她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耳畔,闫温茂垂下眼睫,避开她的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
带着甜甜清香的气息越来越近,柔软的感觉一触即分。
这个吻如蜻蜓点水般,结束得很快。
洛初初松开了手,笑容多了几分愉快,道:“闫大人应该不介意的吧?”
站在凳子上的身体突然腾空,惹得她惊叫一声。
腰肢被闫温茂抱住,然后从凳子上挪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腾空的时间似乎有点长。
站在地上,闫温茂将手松开,维持着冷淡的表情,道:“陛下唤奴才前来,有何吩咐?”
“哦,是因为闻人胤的事情。”
洛初初回过神,示意闫温茂坐到桌子旁听她说。
她简略地将最近这些时日作出的决策讲给他听,闫温茂听得很认真,即便侍风早已传讯告知过。
用目光描摹着洛初初的面容,刚才一触即分的亲近和一个不够长久的拥抱已然失却作用,思念如潮水一般不可遏制地涌出。
为什么越是见到她、越是思念她?
用尽全身力气克制自己不要有多余的举动,掌心的潮湿却如同刚刚进行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你在听吗……”
洛初初觉得闫温茂的目光温度越来越高,似乎不是因为闻人胤的行为而愤怒。
小手覆盖在他的手上,闫温茂动了动手指,忽而笑了。
“陛下的意思,是想让奴才协助?但奴才以为,阉宦不得干政,陛下怕是想错了。”
洛初初一噎,道:“洛国现在被闻人胤这条大蛀虫所害,如果你不出手帮忙,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坏事。我都怀疑军粮和补给被抢走,就是他里通外合联合金枭国一起干的。”
这句话本是她乱说的,但看到闫温茂的表情,洛初初先是犹疑,而后转为震惊:“难道真的是?!”
闻人胤简直不是人!窃国之大盗也不过如此了,而且还是联合外人一起偷窃!
“那,那你在处理勤王府之前的那些人……是不是都跟闻人胤一起偷窃了军需?”
“算是吧,是闻人胤找的幌子,他们还自以为占了大便宜。”闫温茂随口道。
在发现这件事之后,闫温茂就已经猜到,闻人胤可能有谋反之心。
勤王府也是跟着闻人胤里通外国的家族之一,因为人多财多,被放在最后处理。
洛初初的表情变得有些焦急:“闫温茂,我没跟你开玩笑,没有你帮忙,洛国真的有可能会陷入水深火热。”
“那与奴才又有何关系?”闫温茂漫不经心地道,“干政不是奴才该做的事情,若做了,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洛初初真的急了,脱口问道:“洛国与你无关,那什么才与你有关?!”
闫温茂不再言语,看着洛初初。
洛初初先是愤怒,而后是错愕,最后红晕从面颊一点一点蔓延到耳根。
是啊……他最初的时候,根本没有管过那么多事。
洛初初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若论起来,闫温茂真的不算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好的统治者,他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像那些只为利益而不顾边境的人一样,甚至以前的他就是其中一员。
但是……她想要洛国大治,所以他便一声不吭地转了性子,开始考虑更多……
洛初初站起,走到闫温茂身边,紧紧抱住了他。
不过一刹那,闫温茂便抬手环抱住洛初初。
两人的发丝交错纠缠,织出一段无需言明的缱绻。
好似在冬日大学中踽踽独行数百年,终于落入温泉之中,温柔如迟来的春风,化尽身上经年积雪。
第二百四十七章 信阳进京
不知拥抱了多久,两人方才松开。
仿佛回到了以往的相处模式,只是多了些心照不宣。
……
京城最近格外热闹,入城的商队比以往更早,有很多商队都带着凶悍的镖师,仿佛不配几个就赶不上今年的潮流。
新来的守卫看着入城的商队,虽说配备镖师是大势所趋,但他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等再看两天再说吧,现在毕竟也还不确定。
他这样想。
商队顺利进入城门,往京郊而去。
车轮在大路上滚动,路上的车辙印真不少,估计最近从这里过去了几十辆车。
马车停在某处破败的菜园外,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身上穿着商人们贯穿的长袍。
他摘下伪装的人皮面具,露出英气的面容。
正是信阳大将军。
“信家军听令!”
马夫和其他人纷纷跪下,恭敬地听着信阳的指示。
“此次进京,必须要将闻人胤这贼子及其同党一网打尽,连半根头发都不许遗漏!”
“是!”
将自己带来的人手安顿下来,信阳开始联系其他先行进京的信家军。
为了不引起闻人胤怀疑,他把带来的五百人分散成几十个商队,分批进入京城。
等到半夜,所有的人终于在破败的菜园中集结完毕,等待着合适的机会出动。
……
一封信被洛初初拿在手中,激动得差点把纸攥出痕迹。
她把信纸递给闫温茂,有些磕磕巴巴道:“闫大人你看!信阳将军他回来了!”
闫温茂接过信纸,看了一眼,道:“陛下让他回来的?”
“没有,就是没有我才这么激动!”洛初初小小跳了一下,“我本来是想让他的副将带人回来帮忙的,但是没想到回来的是信阳。”
通过记忆碎片,洛初初深知信阳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他不喜欢任何人插手,甚至皇帝的安排有时候也没用。
洛初初当时想着,边境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几天,信阳应该不愿意再离开,因为谁也不知道离开之后会不会再出事。
整整五百名信家军,这力量绝对够了!
现在只等时怀山将闻人胤所有的同伙势力查清楚,就可以撒网了。
有些不合时宜,但是闫温茂心情不算太好。
“陛下可是觉得,没了信阳,奴才不能为陛下办成此事?”
洛初初一愣,连忙否认道:“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抓住了闫温茂的手,摇晃了两下,“我不想到时候万一出什么事,还要你亲自出手。”
闫温茂脸色稍霁。
“你担心我的安全,我也担心你的安全,虽然不知道你最近怎么了,但是,但是……”
洛初初偷偷看他:“但是我觉得,你身体变化这么大,一定很不好受吧……”
“我没事。”闫温茂的语气松了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洛初初的头发:“等此事尘埃落定,闻人胤伏诛,我便告诉陛下,如何?”
“嗯。”洛初初点了点头。
时府。
堆积如山的信件差点将时怀山整个人埋在里面,他按了按眉心,只感觉头昏脑涨。
这段时日,他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只为争分夺秒地完成洛初初交代的任务。
闫温茂给他的人手好用得出乎意料,调查倒是不怎么费时间,只是其中牵涉到的人实在太多了,导致时怀山必须非常细致,才能将其中关系一一理清。
理着理着会有些突如其来的想法,就比如不用算的那么清楚,只要跟闻人胤沾边的一律算作同党,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但是,如果那样做了,他跟闻人胤又有什么差别呢?
所以,哪怕牺牲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时怀山也不愿错怪任何一家。
又一封信被送了进来。
“放在那边吧。”
时怀山强打精神,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没有那么疲惫。
他不想在闫温茂的人面前显露出疲惫脆弱的一面,那样肯定会被闫温茂嘲笑。
凭什么他能做好,时怀山就得认输?
“公子。”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忆1。
“忆1?何事?”时怀山疑惑道。
忆1将信放在时怀山的桌子上,道:“这是宫里来的信。”
跟着时怀山这么久了,他也看出来时怀山对女帝的感情恐怕不一般。不过他只是下人,管不了主子,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时怀山拆开信,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
洛初初在信里告诉他,信阳大将军已经带着信家军入京,让他只管放手去做,不必担心。最后嘱咐他不必太过着急,时间还多。
距离发现闻人胤谋反意图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时怀山已经理清了百分之八十的名单,还有一个月时间,确实不算太急。
但是他不愿意显得比闫温茂要差,恨不得半个月就完成,现在已经超出半个月了。
宫里也有人很是着急。
温如悦发现,最近洛初初似乎在筹谋什么大事,连上朝都是急匆匆的,大多奏折都按下容后再议。
只是无论她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来具体情况,就连买通望月也没有用,她也不知道洛初初的行动。
栖凤宫近日管得极其严格,宫女太监出入都要经过检查,如果不是洛初初信任的人、闫温茂手下的人,根本连靠近主殿都做不到。
越是管理严格,温如悦就越是意识到,宫里很可能要发生大事。
她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详情被排除在外的感觉非常难受,可是想尽办法都没法越过守卫进入栖凤宫。
“不行,我一定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温如悦自言自语道。
撷花在一旁不作声,低着头听温如悦抱怨。
“你,去栖凤宫外看着,我就不信洛初不出来。只要她一出来,你就立刻回来告诉我,知道了吗?”
撷花的头更低了,道:“是,主子。”
她总是低着头,不喜欢说话,但办事是极为妥帖的。
温如悦打量了她两眼,道:“若是把此事办妥,自然有赏。”
撷花应是,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温如悦已经坐下,又在看着从宫外送来的信。
第二百四十八章 告发
撷花收回眼神,无声无息地走了。
她来到栖凤宫外,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来往的人。
正是在栖凤宫戒严的时候,她这般举动很快引起了侍卫的注意。
“站在那儿别动!你是什么人?”
撷花垂着眼眸,一副很温顺的样子,却没有回答侍卫的话。
她想起,此前也被温如悦派去打听消息,不过开始的时候是偶尔,而今……
侍卫见撷花不说话,警惕地拔出了刀,强硬喝问道:“若是再不招认,休怪刀剑无情!”
撷花终于抬起了脸,轻声说道:“我是温女史的婢女,我想见陛下,或者千岁,有事禀告。”
侍卫嗤笑一声,道:“陛下和千岁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撷花执着道:“即使见不到陛下,我也要见能给陛下传话的人,有大事要禀告。”
侍卫怀疑地打量着撷花,道:“你可知,若是因为些许小事惊动陛下,你会付出何等代价?”
撷花默默点头。
见她一副确有其事的模样,侍卫收刀入鞘,道:“不许随意离开,就在此地等候!”
很快,一位有些年岁的公公便来到撷花身前,道:“是你说有事要禀告陛下?”
撷花承认了,额外强调道:“事关重大,奴婢只愿告诉陛下或是千岁的身边人。”
“那便跟我来吧。”
公公一甩拂尘,带着撷花进入栖凤宫。
在布置清雅的房间中等候了半刻钟,一位宫女模样的人走进来,问道:“你有何事要禀告?”
撷花犹疑地看着面貌普通的宫女,不敢轻易说出口。
侍风无奈,取出闫温茂给她的令牌。
看见大大的“闫”字,撷花终于相信了。
她咬了咬牙,跪在侍风面前:“奴婢撷花,告发温如悦温女史与丞相闻人胤有私情!”
又是半刻钟后,撷花被搜身后带进了主殿之中。
“你说温如悦和闻人胤有私情?”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
撷花抬头看了一眼,不敢再直视女帝,跪在地上回答道:
“确有此事。奴婢多次见过温如悦温女史与宫外传信,与她传信之人正是丞相闻人胤。”
闫温茂笑了,微微摇头。
洛初初看向闫温茂,露出疑惑的神色。
难道撷花说的话是编造的?
“你且将所知道的东西一一说来。”闫温茂道。
撷花从第一次发现温如悦跟人传信说起,再到目睹温如悦将信藏在何处,再后来听到她提起闻人胤,梦呓之时说过的言语……
情报极其详细,撷花的身份应该是温如悦的贴身侍女。
洛初初的眉头听得渐渐皱了起来,怎么看都是两个人勾搭成奸……不对,两情相悦。
虽然温如悦的身份有些特殊,算起来是先帝的妃嫔,这有些麻烦,但是她要喜欢闻人胤也没办法。
即便洛初初很讨厌闻人胤,但他现在没有娶妻,他要想跟温如悦谈情说爱,也勉强说得过去。
唯一不妙的地方就是,闻人胤想要谋反。
那么,温如悦究竟知不知道这一点?
她是被蒙在鼓里,还是同闻人胤里应外合?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不用分的那么清楚,但是温如悦的长辈对闫温茂有恩,不是迫不得已,洛初初不想让闫温茂为难。
如果温如悦是为情所困,被蒙蔽了双眼,洛初初还可放她一条生路。但如果她在知道闻人胤目的的前提下,还帮他做了某些事情,这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暂时将温如悦软禁起来,严加看守,让她不能与宫外传信。”闫温茂决断道。
他的目光落在撷花身上,道:“你跟着侍风去,她给你安排住处,不得随意走动。”
这也是软禁,不过是为了不走漏消息,以及保全撷花的性命。
……
撷花出去的时间有点太久了。
温如悦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走出房间,想要亲自去看看,但是走到大门口就被侍卫拦住。
“你干什么?我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侍卫脸色丝毫未动,只是举着长枪挡住温如悦的去路。
温如悦甚至抛却自矜,狠狠咒骂了几句,侍卫依旧毫无反应。
实在没办法,她语气一转道:“妾身的贴身侍女还在外面,不知可否使人去寻一寻她?”
侍卫沉默,态度一目了然。
温如悦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难道说撷花为了打听消息被抓住了?
可是她只是让撷花看看洛初初什么时候出门啊?难道看一看也犯了忌讳不成?
还是说,撷花撞见了什么,以至于连累到她了?
脑子里列出数十种可能,温如悦唯独没想过撷花会去告发她。
在她看来,撷花只是个闷罐子,又好打发,怎么可能有胆量告发她。
即便温如悦再不解,出不去就是出不去,连窗口都有人看守,想送信给闻人胤也不可能。
五日之后。
洛初初接到时怀山列出的名单,从高到低的官员和大小家族列得密密麻麻,幸好用的是小字,不然信纸可能都写不下了。
“可以动手了。”闫温茂淡淡地道。
这五个字蕴含的腥风血雨可以预见,即便是洛初初也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看向窗外风起云涌的天际,重复了一遍闫温茂的话。
“可以动手了。”
将信送进宫之后,时怀山的任务就完成了。
挺到宫里送来回信,时怀山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栽倒。
忆1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和文心一起,把时怀山扶回房间。
看着床上沉沉睡去的时怀山,忆1一叹:“望公子得偿所愿。”
一个月来忙碌万分的时府终于安静下来,而与此同时,京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飓风。
五百信家军不知从何处冒出,在信阳的带领下,首先围住了丞相府。
刚刚下早朝,闻人胤还在思考着,为何洛初初今日似乎格外好说话,时怀山为何最近一个月都未曾出现于朝堂之上。
一边思索着,一边给自己养的兰花浇浇水。
不料手下一松,沉重的水壶正正砸在开得正好的兰花上,娇嫩的花朵当即歪倒在一旁。
“怎么会……?”
第二百四十九章 地道逃走
正要将水壶捡起,不料外面匆匆跑来一人,跪在闻人胤面前,语气急促道:
“丞相!大事不好,有数百兵卒朝着这边过来了!”
闻人胤心脏急促地跳了一下,道:“你可看清楚了?”
“不敢欺瞒,确实是朝着这边过来的!”
闻人胤闭了闭眼睛,道:“莫慌,你且去某处,把人都叫过来,然后他们挑人去……”
那人接过令牌,又匆匆离开。
为了躲避士兵,挑的是一条小路。
他苟着身体,以最快的速度顺着墙根向前溜去,在拐角处看到一个碍事的破筐子,正想把它推开,不料一只大脚踩在了筐底。
“谁……”
那人不耐烦地抬起头,看清来人后,身体僵在了原地。
“信、信阳……”
信阳一把将蹲在地上的人当胸揪起,那人两只手试图把他的手掰开,双腿不停踢蹬着。
“你要去哪?”
“我、我只是路过的,饶命!”
“路过的可不认得我这张脸。”信阳笑了笑,毫不犹豫斩下他一只手。
那人嚎叫一声,道:“我招了!是丞相让我去求助……”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换作旁人,恐怕下意识凑过去听。
信阳则是再次挥刀,斩下他另一只手。
从破碎的袖子中滚落一柄匕首,匕首刀刃上涂着青紫色的毒。
失去两只手,血流不停喷涌而出,那人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咬着牙道:“信阳!你这女帝的走狗……”
话未说完,一颗人头落地,信阳将他的身体掼在地上,用刀划开衣服,找到了令牌。
令牌上沾着血迹,信阳用他的衣服擦了擦,道:“啰里啰嗦。”
为了表示对丞相的重视,五百精兵有三百被派来围住了丞相府,其他两百人对付那些比较难对付的家族,剩下的交给闫温茂的人。
三百精兵加上闫温茂派来的五百人,足够将丞相府团团围住。
信阳信步向丞相府大门走去,打量了两眼,抬手敲了敲门。
“何人在外叩门?”里面传出了仆人颤抖的声音。
“叫闻人胤出来,主动投降或可有一条生路。”信阳懒懒地道。
“你这恶徒,闻人丞相绝对不会……”
“好了!”信阳打断他的话,无所谓地道,“反正我也没指望过这只老狐狸能束手就擒,刚才只是按照惯例喊话罢了。”
他朝着后方一挥手:“进攻!”
“喝!”
信家军齐声呼喝,锋利的刀剑同时出鞘,举向天空。
结实的大门被人以大木撞破,三百人蜂拥而入。
即便闻人胤再谨慎,也不会谨慎到将几百个护卫放在自己府里。
进入丞相府不久,信家军遭到了三十多个护卫的抵抗,并不跟他们啰嗦,直接斩杀。
现在的问题是不能放跑闻人胤,其他的容后再说。
闻人胤来不及携带更多,只带了最重要的银票和书信令牌等物,匆匆钻入了地道。
丞相府当然有地道以防万一,只是没有哪条地道能长到京城之外。
究竟该走哪一条?
闻人胤心念电转,选定了偏左的一条道路,钻入其中。
这条道路通往的地方并不偏僻,相反,它通向某个官员府邸之中。
钻入通道之后,闻人胤按动开关,一块巨大的铁块落下,将通道堵得死死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铁块落下,他已经没有退路,同样,一时半会其他人也拿铁块无可奈何。
这铁块重达千斤,又无棱角,无论是从上方拉还是从正侧面挖掘都无用,因为这条通道前半部分是石制的,除非他们用火药。
但是用了火药,又会将通道另一个机关触发,震散泥土,造成阻碍的同时,让追击者分辨不出真正的通道在何处。
等他们找到了通道,这段时间已经足够闻人胤转移到其他的地方。
通道并不是通向他平时最为看重的官员家中,而是另一个表面上与他从无关系,甚至有点矛盾的官员府邸。
闻人胤从未与官员表现过亲近之意,平时也无有往来。
是以,闻人胤能够确信,即使是闫温茂掘地三尺,也挖不出这条关系线,所以他一定是安全的。
再者,这位官员乃是朝中清流,平时表现得正义凛然,不加入任何派系,遗世独立。任是闫温茂怎么想,也不会作出他们有联系的猜测。
信心满满地走到地道尽头,还没等掀开盖子,就见头顶上忽而一亮,盖子已经提前被人打开了。
闻人胤一惊:怎么会?!
在他警惕地视线中,一架梯子被放了下来,一个有些肥胖的身躯顺着梯子而下。
光看这背影,闻人胤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正是这座府邸的主人,那个官员。
难道,他是听说丞相府被围困的消息,想要前去搭救?
没等闻人胤感动,就见官员一挥手:“娇娘!夫人!你们快带着孩子下来!”
闻人胤错愕。
一个小妾模样的女子抱着婴儿下来,官员上前搀扶。
女子向后一看,惊愕道:“夫君,那人是谁?”
“什么?!”官员大惊失色,往后一看,见到了闻人胤带着阴翳的俊美脸庞。
“丞相……您,您怎么来了?”
闻人胤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拖家带口进入通道?”
官员苦着脸道:“方才许多官兵将外面围住了,我也不知究竟是为何啊!”
闻人胤一怔。
不应该啊,闫温茂绝不可能查到……
说话之间,又一个年长的女子下来。
官员忙道:“夫人,夫人,先别下来了!”
他转向闻人胤,小心翼翼道:“丞相,莫非您那边也被围住了?”
闻人胤抿嘴不答。
见他不甚开怀,官员一慌。
竟然连闻人胤也保不住自己,那他们一家子怎么办?
本来想着是闫温茂那个杀神又犯病了,到闻人胤府邸之中避上一避,没想到连闻人胤也自身难保,那他们究竟该逃到哪里去?!
官员勉强镇定下来,道:“我府中还有另外一条通道,先走那边吧。”
一行人再次从梯子上爬上去,闻人胤跟着官员来到柴房。
从柴火堆下面扒拉出一扇门,也不找梯子了,直接跳入其中。
第二百五十章 潜逃
这条道路似乎是官员自己派人挖的,地道中尘土堆积,随着众人的脚步不时飞扬在空中,呛得人直咳嗽,还不得不压低声音。
“咳咳……丞相,这条地道通向我买的一处园子,许久无人行走了。”官员解释。
闻人胤没说话,只要能逃出去,什么样的地道都无所谓。
他真的没有料到官员府邸竟然也被官兵围住了,大大出乎意料。
官员的府邸肯定比不上闻人胤的府邸,只能寄希望于追兵暂时不会来柴房寻找。
但府邸就那么大,找到这条通道是迟早的事情,这样一来,留给他的时间就不多了。
终于走到通道尽头,官员主动上前推开地道的盖板,灰尘淋了他一头一脸。
“咳咳咳……丞相先请。”
闻人胤沉着脸踏上台阶,中途土制台阶垮塌,差点没掉下去。
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等他走出地道,站在园子半人高的荒草之中,总算是能够自由呼吸了。
“丞相……我们接下来去何处?”官员惴惴不安地道。
这处园子距离官员的府邸不算太远,与丞相府的地道相比短了三分之二,如果被发现,肯定很快会被人追上来。
“直接离开京城。”
官员闻言有些心痛自己攒下的家财,不过也没有办法,既然闻人胤这样说了,一定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
只是他并没有准备马车,只能临时去外面找一辆。
闻人胤扫了一眼抱着婴儿的女子,道:“让你的小妾去找马车,速去!”
女子一慌,把婴儿交给了官员,婴儿啊啊了两声。
闻人胤冷冷地扫了一眼,官员心里一紧,他安抚地拍了拍婴儿,幸好婴儿很乖,安静了下来。
官员的夫人牵着大女儿和二儿子站在最后,盯着小妾离去的背影,道:“老爷,若是婴儿中途哭泣起来,恐怕会引来追兵。”
官员有些恼怒,下意识就要反驳,见到闻人胤点了点头,只能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小玉儿就只能跟娇娘留在京城了。”
他有些不舍,小玉儿长得玉雪可爱,不爱哭闹,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乖女儿,却只能将她们母女俩舍弃。
娇娘带着一辆马车回来了,官员把婴儿交给了她,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娇娘看着银票,露出慌张的神色:“夫君,你这是……”
“娇娘,你就带着小玉儿留在京城罢,等我回来。”官员安抚道。
娇娘咬住嘴唇,脸色惨白,她知道,自己这是被抛弃了。
可是她不能反驳,只能接过银票,道:“祝夫君一路顺遂。”
闻人胤先上了马车,而后是官员及夫人,儿女。
这辆马车比较宽敞,是娇娘专门挑选的,可是她却没能上去,只能看着夫君等人离去。
娇娘怀抱着小玉儿,再次向车马行走去。
一辆较小的马车向着与闻人胤等人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
……
马车直奔城门口,试图出城。
但是还没到城门,就看见有许多车队堵在前方。
“究竟怎么了?”
车夫跳下马车,去前方问了问,才知道京城今明两日封闭,不许出入。
“什么?”官员大惊失色,“那我们要去何处才可躲过……”
“找条小路,去京郊。”
闻人胤道:“京郊有河流,可以乘船离开。”
车夫于是驱使着马匹,从城门处离开。
在经过两处被士兵围住的府邸之后,这辆马车引起了闫温茂的人注意,遣了三个兵卒拦下马车。
这种时候还敢在外游荡,一定有问题。
“停下,干什么的?”
官员一惊,看了闻人胤一眼。
闻人胤看着他,官员心一横,推了推夫人。
夫人揭开车帘,轻声细语对拦路的士兵说道:“我家夫君身体不适,正要去求医,烦请行个方便。”
说着想要塞给士兵一锭银子。
士兵的眼神落在那锭格外实诚的银子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接过来道:“既然如此,那便当心着点,别走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夫人松了口气,回到车上。
他们要逃走,夫人带的都是值钱的东西,这锭银子已经是最小的了。
见夫人回到车上,士兵立即报告:“大人,车上定然有大鱼,需要加派人手!”
闫温茂的人问道:“何以见得?”
士兵回答:“车辙印很深,车上一定不止一两个人,而且那女子给的银两成色太好,非富贵人家不可得。这样的人家,却说要带丈夫外出求医,而不是请医者上门,实在可疑!”
闫温茂的人点头,道:“看紧马车,我去调人。”
马车驶出一段距离,车夫往车后看了一眼,轻轻抽打在两匹马身上,马匹加快了速度。
官员掀起帘子,惊道:“刚才那士兵追上来了!”
夫人对车夫道:“只管往前跑,累死了马赔你十匹更好的!”
车夫心知这是遇上了大主顾,既然已经上车,那就脱不开干系了,还不如按她说的做。
两匹马被鞭子狠抽,嘶叫一声,马车猛然向前窜去。
而士兵也催动身下马匹加快速度。
当时娇娘找马车的时候想着,要想逃出京城,最好是不要超过两匹马拉车,三匹马拉车的不是商队就是豪门大户,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而如今两匹马拉着三个大人两个孩子一个车夫,速度自然比不上士兵单独骑的马。
马匹的力量终有尽时,跑了两刻钟,速度渐渐慢下来,但背后的士兵还是没甩掉。
不仅如此,周边的人也开始变多了。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士兵围过来,车夫有些慌张。
好几道绊马索被系在前方,眼看躲不过去了,车夫大叫一声,直接从车上跳下,被马后腿一脚踢飞,重重摔落在地。
两匹马被绊马索绊倒在地,马车也摔了个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人。
有人给自己垫背,闻人胤只受了些轻伤。
然而看着四面八方合围过来的人,他心如死灰,悔意充满胸膛。
究竟是为何,所有的选择都如此不顺?好像所有的道路都被人堵死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密信
国师府。
司空瑾收回望向天空的眼神,轻声说:“气数已尽。”
炉子里的香还在燃着,只剩下最后一点就会熄灭,正如某个人的命运。
而他,只不过是稍微加速了一点而已。
……
“这就是闻人胤?那个丞相?”
四周闹哄哄的,议论声纷纷入耳,似无数把透明箭矢,插在闻人胤背上,让他痛不欲生。
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应在坐在最高的皇位上,赢得万民赞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兵卒当众擒住,在百姓的指指点点中,像一条斗败的犬,被毫无反抗之力地拖走。
闻人胤想说什么,但是嘴唇翕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一步?
不知什么时候,第一片菜叶子朝他扔了过来。
“洛国的叛徒!”“叛徒!”
“你们懂什么?你们懂什么!如果不联合金枭国,皇位上坐的永远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把持朝政的永远是闫温茂这个阉人,我才是对的!”
生平第一次,闻人胤失去了体面,如同穷途末路的野兽,朝着对自己扔菜叶子的百姓吼道。
不给他更多辩驳的机会,一块破布堵住了闻人胤的嘴。
“你们都听到了,他亲口承认自己里通外国!”兵卒大声说。
闻人胤露出惨笑,不是他冲动,只是他太聪明了,所以不会抱着无缘由的期待。
他知道,这回落在闫温茂和信阳手里,是真的栽了,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们不会让他继续活着的,或许几日之后,就会在牢房里被折磨致死。
阳光温暖的洒在街道上,天空晴朗,是了,这是春日。
一滴泪从闻人胤的眼睛里流出。
没人知道这滴泪究竟代表着什么,到底是对于自身所做一切的悔恨,还是委屈,或者愤恨……
一切都消失在数百兵马离去的马蹄声中。
……
“陛下,名单上的都抓住了,现在信阳大将军正在带人查抄丞相府,搜寻他与其他人来往的书信。”
侍风报告道。
“辛苦你们了。”
洛初初还算平静,她甚至有瞬间的恍惚,似乎捉到闻人胤不算什么大事,是水到渠成的。
与她的平静表现相反,旁边的宋知月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瞬间失去了力气,瘫倒在椅子上。
她不可遏制地流出了眼泪,嘴巴张张合合,发出的却是嘶哑的声音。
洛初初见宋知月这样,反而笑了,道:“侍风,还不快去安慰你的小夫人?”
侍风常年不变的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一句“多谢陛下成全”,便上前将宋知月拥在怀中。
扳倒闻人胤这件事情很大、很严重,需要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侍风按理说不应该进皇宫报信,而是参与查抄丞相府之事,以便于第一时间捕捉漏网之鱼。
但是她把立功的机会交给了其他人,只为亲口告诉宋知月闻人胤被捉住的消息。
她知道,在宋知月心里,闻人胤一直是最深切的仇恨,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所以也能猜到,在得知闻人胤被抓住以后,她会是怎样的喜悦。
侍风不想让宋知月在最高兴的时候身边没有自己。
宋知月被侍风抱住,眼泪汹涌而出,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喜悦和对父母亲的思念。
洛初初抿嘴一笑,悄悄离开,把空间留给她们。
丞相府。
信阳用刀劈开隐藏在深处的抽屉,掉落一大堆纸张。
“卖身契、信件……等等。”
他的眼神停留在一封标着“温”字的信件上。
“陛下身边似乎有个女官也姓温……”
毫不犹豫地拆开信件。
“果然!”
这封信上不但透露了一些只有女帝才能知道的信息,而且遣词造句情意绵绵,连信阳这样读书不精的人都能看出,写信的女子对闻人胤情根深种。
信阳想到什么,拆信的手更快了,终于,在拆了十几封信以后,他看到了想找的东西。
他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呵,好一个温如悦!”
边境突然被袭击,信阳就觉得奇怪,为什么隐秘的路线能被金枭国了如指掌?
他当时就怀疑朝廷中有金枭国派来的探子,只是不敢确定,只能把事情如实告知洛初初,希望她能查出奸细究竟是谁。
竟然是闻人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闻人胤!
帮助他的人,竟是洛初初身边的女史,怪不得金枭国会知道那么多机密信息!
信阳差点失去理智,他多想把信纸攥成一团,但是最后一刻克制住了,眼睛通红,喉咙里发出狮子般的低吼:
“闻人胤,我定要让你给边境死去的兄弟们偿命!”
搜到的所有机密信件被紧急送进宫,摆在最上面的是信阳挑出来,觉得最为严重的信件。
洛初初和闫温茂一起看信,第一封就如平地一声雷,炸得人懵了。
“这是、温如悦?!”
闫温茂眉头紧锁,把温如悦的信件翻了一遍,沉声道:“是她。”
“……”
洛初初看着温如悦写的传情信,脸上的表情有些克制不住愤怒:“我原先以为,温如悦只是为人古板了一点,喜欢叫我守规矩,不能算是坏人。可是……”
她把信丢在地上踩了两脚。
“她怎么说也是洛国人啊!怎么说也是洛国长大的,怎么能毫不犹豫地把洛国的情报卖给闻人胤?她明明知道闻人胤要做什么!”
闫温茂冷冷地笑了。
真是可笑,他自认没有任何地方委屈了温如悦。
在宫里她过得比洛初初都要自在,洛初初还要学习诸多课程,而他从未让温如悦去做什么。
没想到竟然会为了一个闻人胤,爱得失去了理智,什么话都信。
闫温茂的表情忽然一滞。
他……
洛初初不知道闫温茂在想什么,余怒未消地道:“叫人把温如悦抓起来,关到牢房里去,让她跟闻人胤做一对亡命鸳鸯好了!”
她不是在信里说要跟闻人胤白首不分离么?那就成全他们!
抓起下面一封信,洛初初瞟了一眼,犹如被人当头一棒。
祝芳华的信?!
第二百五十二章 真正的女帝
洛初初拿信的手都在颤抖,她有些不敢相信。
温如悦还可以解释是因为爱情冲昏了头脑,但是祝芳华是为什么?
她一直觉得祝芳华是她向往的那种大美人,既优雅又有才华,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而且长相气质格外出众,性格也很温和。
所以在这么多教授她的先生中,洛初初格外看重祝芳华。
祝芳华先前说自己出宫探亲,洛初初放她,而后有什么事情要走,洛初初也同意了,甚至于她不愿意上课,洛初初也没有克扣她的银子。
可是、可是……
拆开信,里面的内容很简单,报告了洛初初做的事情和闫温茂的动向,以事情发生的时间来推测,祝芳华很早就开始传信给闻人胤了。
一封封信被拆开,洛初初愤怒得头脑都有些空白,一张轻薄的纸悠悠从空中飘下。
闫温茂接在手中,扫了一眼,皱眉把纸给洛初初看。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
“先帝遗落在外的血脉已经找到,速来接回京城。”
时间是祝芳华谎称外出探亲的那几个月。
“……”
真相大白了。
洛初初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她原本以为,祝芳华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说有什么把柄被闻人胤抓住了。
但是结合其他信件来看,这件事明显是祝芳华主动促成的!
究竟是为什么,祝芳华不但对她丝毫感情都没有,还主动拉来一个洛湘华,她饱读诗书,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难道祝芳华也是为了闻人胤?闻人胤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
洛初初想起什么,这段时间祝芳华一直都没露面,难道是畏罪潜逃了?
“闫大人,你赶紧派人去找祝芳华,她一定是逃走了!”
闫温茂犹豫了一下,道:“陛下莫急,祝芳华正在被我手下的人看守着,防守严密。”
洛初初愣了一下,道:“难道你早就知道祝芳华背叛,转投闻人胤了?”
不,他并不知道。只是因为祝芳华看见了他抱着洛初初回宫,而且祝芳华明显有伤害洛初初的意图,所以将她囚禁,以免再做出什么让洛初初伤心的举动。
只是没想到,祝芳华竟然隐藏得这么深。
洛初初身边的人他都去查过,可能是查得还不够彻底,竟然没能发现祝芳华竟然是闻人胤的人。
闫温茂道:“我见她举止有异,只是还没来得及查清楚。”
洛初初也没有追根究底闫温茂到底什么时候动的手,反正祝芳华不是什么好人,没必要纠结这些细枝末节。
“行,你直接把她打进大牢吧。”
洛初初想起什么,翻了翻其余书信,大多都是闻人胤与金枭国或者洛国各位大臣的通信,没有找到更多关于洛湘华的内容。
看来,闻人胤一定很看重洛湘华,把证据销毁得干干净。
她深深叹了口气。
洛湘华,看书信基本确定,她的确是先帝的孩子。只是以后洛初初要怎么面对她?
在得知她与反贼闻人胤关系密切之后,岂不是事事都要防着?闻人胤后来肯定是联系过洛湘华了,他这人从来不做没用的事情,洛初初一猜就知道,肯定是关于夺权。
她现在很想知道,洛湘华自己是个什么态度?
从根本上来说,洛湘华是洛初的妹妹,洛初的亲人都死光了,唯余这个妹妹。如果她在天有灵,肯定不希望洛初初处置唯一的亲人。
且看先帝对洛初态度那么差,洛初却还是要查清事情的真相就知道了,她很重视亲情。
现在事情的真相犹如处在迷雾之中,没有什么头绪,这下子又多了一个洛湘华。
“把洛湘华叫过来。”
洛初初最终还是不喜欢暗戳戳做事,直接对宫女说道。
“是,陛下。”宫女退走了。
房间里恢复寂静。
洛初初上前抱住了闫温茂。
她很沮丧。
为什么事情比她想象的要残酷那么多?温如悦是叛徒,祝芳华也是叛徒,连洛湘华也跟闻人胤有相当深厚的关联。
前几世洛湘华从没有出现过,闻人胤也没有叛国,一定是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可是她已经尽力在做了,把大多数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哪怕拼着不要记忆碎片的先知优势,也想让事情往最好的方向发展。可……
“是我搞砸了……”
泪水沁入闫温茂的衣襟,洛初初无声地流着泪。
闫温茂见洛初初的情绪如此低落,还以为是因为祝芳华的背叛,可是听她说的话,又不像是因为这件事。
拥住洛初初,闫温茂轻声安慰她。
“不是陛下的错,陛下做得很好。”
他把脸颊贴在洛初初发顶。
“陛下已经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变成了如今洛国真正意义上的女帝。”
洛初初抱住闫温茂的手在背后揪紧了他的衣服。
“我并不是在安慰陛下。陛下做的每一样决策,都对洛国有益。哪怕是最开始学着处理国事时,手段有些稚嫩,却的确有效果。”
哭泣声渐渐停下了。
“闻人胤固然有本事,把手伸得这么长,伸进了宫里。连我都没发现他布置的人,而今他却倒在陛下的安排之下。”
闫温茂摸了摸洛初初的长发,“陛下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皇裔。若是让我再选一次,依然会选择将陛下扶上皇位。”
“陛下很厉害。”
洛初初有些不好意思,道:“闻人胤之所以落网,主要还是依仗你和信阳,跟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话不可如此说。先前那些人在我手中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到了陛下这里却能制成捕捉闻人胤的大网,这是陛下的本事。信阳再骁勇,也需要陛下有用人的眼光。”
闫温茂认真地道:“陛下,你是洛国真正的皇帝。”
洛初初的脸红了,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门外传来了宫女的声音。
“陛下,湘华公主来了。”
洛初初慌张地松开闫温茂,用手帕擦了擦脸,道:“让她进来吧。”
洛湘华垂着头,被宫女带了进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温如悦招认
洛湘华不敢抬头看洛初初,始终低垂着眉目,盯着地面。
“洛湘华。”
洛初初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闻人胤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洛湘华声音很低,道:“没什么……”
“没什么?”
洛初初冷笑,把那张纸放在洛湘华眼前。
“这是你抵赖就能抵赖得了的?”
洛湘华的目光触及到纸上的内容,惶恐地说:“我真的是公主,不是闻人丞相编造的。我的奶娘可以作证,宫里的接生嬷嬷也……”
“现在说的不是你是不是公主的问题。”
洛初初直接打断了她:“闻人胤叛国,畏罪潜逃途中被抓入狱,丞相府被查抄,发现他勾结金枭国,准备借助金枭国的力量占据洛国。在这件事情中,你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洛湘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抬起头看洛初初。
洛初初的表情很严肃,但是她的眼圈很红,鼻尖也很红,明显在叫她来之前已经哭过了。
难道……她是因为觉得自己跟随闻人胤一起背叛了她,所以才伤心至此?
“皇姐,我、我其实没有……”洛湘华咬了咬嘴唇,把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虽然她选择跟着闻人胤入京,有贪慕荣华富贵的因素,但是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洛初。
跟洛初一样,洛湘华也没有父母照顾,她潜意识里渴望着有个属于自己的亲人。
所以,当看到洛初初以为自己背叛而伤心的时候,洛湘华的愧疚感几乎将她淹没。
为了躲避闻人胤,她很久没有很宫外传过信了,做过最觊觎皇权的事情,不过是偷偷看些关于治国的书,还要提心吊胆害怕别人知道。
闻人胤没打算太快动手,但是发觉洛湘华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时,也只能采取循循善诱的方式,诱惑她向往洛初初手中的权力。
洛湘华没有什么主见,一边学治国,一边只收信不回复。
她在宫中没有势力,要是想传信,很容易被闫温茂发现。
听完她的讲述,洛初初的脸色和缓了一些,既然洛湘华没有做出实质性的伤害洛国的举动,那就不是大问题。
反倒是洛湘华,越说情绪越控制不住,说到最后嚎啕大哭,上前几步扑进了洛初初怀中,抱着她道:
“皇姐,其实我没有那么想当女帝,也没有那么喜欢司空瑾,只是他太好看了,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又好看又厉害,我……”
洛初初有点僵硬,有些不适应推理频道突然转成了亲情频道,但是洛湘华在哭,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干看着她哭。
她抬手拍了拍洛湘华的后背,僵硬地道:“好了,不哭了。既然你没有真正背叛,那就算了。”
这件事情实在太好笑了,她以为的朋友变成了叛徒,而一开始就看不顺眼的洛湘华,反而对她有亲情。
洛湘华抽抽噎噎地跟着宫女离开了,而后侍风便上来报告:“陛下,千岁,温如悦已经被带到外面了,是否要讯问她?”
洛初初看向闫温茂,闫温茂点了点头。
既然闫温茂不在意,那她更不在意了。
“问。”
侍风引着两人到了一个空房间,里面有两排侍卫,温如悦被五花大绑绑在椅子上,看样子已经吃过些苦头了。
见门开了,温如悦眼睛一亮,以为是闻人胤终于派兵打进宫来,满怀期待地看到了洛初初和闫温茂,眼里的光瞬间熄灭。
“你们想干什么?”
洛初初无语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温如悦倔强地别过脸,不肯配合。
洛初初懒得跟她废话,给侍风使了个眼色。
经过这段日子的配合,侍风跟她已经有了默契,便上前将闻人胤被抓的景象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
洛初初在旁边越听越不对劲,等等,闻人胤有被当场打耳光吗?有被泼污水吗?她怎么不知道?
闫温茂牵住了洛初初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果不其然,在听到闻人胤被各种虐待的时候,温如悦终于崩溃了,大叫道:“你们放了他!都是我的主意!”
她竹筒里倒豆子一般把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闻人胤做的事被温如悦说成是她撺掇闻人胤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想要她当皇后,痴情的闻人胤才为了她出此下策。
洛初初差点没听笑了。
闻人胤那种人,心里全都是算计,哪里有半分痴情,温如悦怕不是被鬼迷了眼,才觉得他哪里都好,真如表面上那样是个正人君子!
温如悦绞尽脑汁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想来想去,连买通望月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她提起望月,洛初初还想了还一会儿是何许人也,最后在闫温茂的的提醒下想了起来。
原来是那个婢女啊,原本是为了防备闫温茂而准备的,没想到后面两个人感情越来越好,望月便被洛初初忘到了九霄云外。
“抓人。”闫温茂淡淡地道。
温如悦瞪着洛初初道:“我都已经招认了,你要杀要剐冲着我来,放了阿胤!”
洛初初笑了,道:“你把他当情郎,他却不一定真心喜欢你。你可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因为你跟他通的信他都留着,只有烧掉的信才是最安全的,他留着,就是想留下你的把柄,最后时刻也能够拉你下水。”
“不是的!不可能!他一定是因为思念我所以才把信留下,我也留了他的信啊!”温如悦脱口而出道。
侍卫递上一个妆匣。
温如悦见他们竟然连这个也搜到了,脸色一白:“不,不要看!”
哪管温如悦说什么,侍风开启妆匣,把信拿出来,念给洛初初和闫温茂听。
洛初初听得一脸嫌弃,闻人胤还真是油腻,好话不要钱地说,难怪温如悦对他死心塌地。
这些信件被作为证据带了出去,温如悦也被关进了监狱之中,与闻人胤不在同一座监狱。
闻人胤被闫温茂的人看得死死的,不给他半点传信的机会,也不可能让其他人有机会接触他。
所以温如悦的愿望是实现不了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亲手报仇
拿着信件去找漏网之鱼,把闻人胤的罪行昭告天下,杀了他,气运,时怀山送的玉佩。
结合温如悦留下的信件,加上丞相府中搜出来的、闻人胤势力府中搜出来的各种证据,信阳忙着抓人忙得不可开交。
这次洛初初和闫温茂铁了心要将闻人胤的势力一网打尽,连京城城门都不开,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跟闻人胤沾上边,或者是收到站队信件没有任何回应的家族,统统捉住。
京城中人人自危,自发与闻人胤划清界限,只是这时再改换门庭有些晚,只能在监狱中忏悔。
闻人胤倒了,楚益清早投在洛初初麾下,闫温茂向着洛初初,信阳听洛初初指挥,只有归属于这三方势力的人过得春风得意,甚至已经开始期盼此后的加官进爵。
其中时怀山的热度更高,在网罗闻人胤势力的过程中,闫温茂把自己的人借给他用了,由此,这些人对时怀山更是高看一眼。
既然闫温茂将自己的势力借给时怀山,这是不是就意味着,除了女帝,时怀山还得到了闫温茂的青睐?
再看楚益清那边,此次抓捕行动中出人出力,明显已经倒向女帝,该如何选择还用再说吗?
一时间,时怀山再次体验到了门庭若市的感觉,只是这次犹有过之,赞美之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他想闭门谢客,但是想了想,最终没有这么做。
默默拿出纸笔记录:某某家善于阿谀奉承,无甚才华,不堪大用;某某家送礼甚为贵重,有腐败之嫌疑……
为了组建属于洛初初的势力,才休息没几天的时怀山再次忙碌起来,面见一个又一个上门的官吏。
虽说其中小部分有问题,大部分中庸,但还是收获了一些相当有用的人才。
不是所有上门的人都是酒袋饭囊,毕竟官场如此,很难有人完全不走人情也能高升,这些人让时怀山去除了一些偏见。
经过五日时间,京中之地被洛初初仔细犁了一遍,把所有能找到的跟闻人胤沾边的人全数拔除,全都关进牢狱之中。
不管是逍遥台还是其他监狱,都塞满了人,比赶集还要热闹。
事情到这一步,基本已至尾声。
洛初初在东南西北四角,各设一个审理点,一个审理点一名主审两名副审,一名监察,负责不太严重的罪犯判决。
该降职的降职,该夺官的夺官,该坐牢的坐牢,该抄家的抄家。
重要的官员、闻人胤的直系,这些全部由皇宫出人审理,由洛初初、闫温茂、楚益清监察,最后结果必须过了他们的眼睛才能算数。
就这么审了七日,总算是来到了重头戏。
闻人胤。
剪除所有党羽,不等什么秋后问斩,当即便杀了,然后当着百姓的面宣读罪名。
经过这段时日,即使不审闻人胤,百姓也知道他犯了什么事,铁证如山,证据确凿,没有半点诬陷。
为了让闻人胤的死取得最大价值,洛初初特意等所有审理结束后,才在皇宫之前开设一个审理处,叫人用木头做成台阶,在台阶上放凳子,做成剧院的样式。
甚至准备了水果点心瓜子之类的,以免围观群众感到无聊。
准备好一切,皇宫前已经人山人海,几乎京城所有的百姓都来了。
哪怕没抢到座位,甚至看不到审理闻人胤的高台,只听说是要处决丞相,都希望能亲自见证。
闻人胤被闫温茂从看守严密的监狱中提了出来,用绳索绑着,让他跪在高台上。
此时的他已经不复风流,身上华贵的衣服已经变得脏兮兮,头发蓬乱,半点没有先前俊秀无双的模样。
“原丞相闻人胤,里通外国,狼子野心,试图颠覆洛国,接下来请尚书令楚大人宣读他的罪状!”洛初初身穿皇袍,表情严肃地道。
楚益清接过一个卷轴,边读边把卷轴向下放。
等到围观群众的瓜子点心都吃完了,卷轴已经垂到了地上,这才堪堪念完。
见此情景,百姓不由得感慨:“闻人胤所犯罪行还真是罄竹难书……不对,应该叫食尽卷终!”
听着楚益清念自己的罪行,闻人胤一脸麻木地跪着,没有说半句话。
洛初初冷笑,道:“闻人胤,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闻人胤抬起头,看向高高坐在椅子上的洛初初,道:“区区女子,没想到最后竟然折在你手中!”
洛初初不屑地道:“区区女子也能取你性命,像你这样自认为的大丈夫,行的却是鸡鸣狗盗之事,嘴里说得冠冕堂皇,粉饰不了你衣冠禽兽的本质!”
闻人胤哈哈大笑:“要杀要剐尽管来!”
“死到临头还想装英雄啊?”
洛初初笑了,笑得极美,如春末夏初盛开的花朵。
闻人胤看着洛初初,一瞬间有些后悔。
若是他不走这条路,而是想办法接近洛初初,成为皇夫……或许花费的时间久一些,但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只是现在,哪怕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朕不会亲自处决你。”洛初初道。
闻人胤却没有露出喜悦之色,他知道,洛初初还有未尽之言。
“但是,朕会让被你所害的人亲手报仇。”
洛初初从位置上站起,看向宋知月,看向时怀山,看向所有前来观刑的官员和百姓。
“但凡是被闻人胤害过的人,都应该有向闻人胤复仇的权利!”
此话一出,底下安静了几息,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喊声。
“复仇!复仇!”
宋知月眼眶被泪水盈满,身体有些颤抖。
在得知闻人胤被抓住时她有过一次这样的感受,这一次感觉更加强烈。
洛初初从精美的盒子中取出匕首,走到宋知月身边,把匕首放在她手上,道:“知月,亲手复仇吧。”
宋知月泣不成声,道:“知月此生何其有幸,能追随陛下!”
洛初初俏皮一笑,道:“下手别太重,后面还有人等着要打他呢。”
宋知月含泪点了点头,一步步向跪在台子中央的闻人胤走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玉佩
感受到有人向自己走来,闻人胤看向宋知月。
这女子面容很陌生,眼里却满含怒火,不知是因为何事。
宋知月慢慢走进闻人胤,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心跳得极快。
仇人近在眼前,她想了那么久的仇人,终于可以亲手刺伤他,让他也感受到痛苦了!
闻人胤忽而语气轻佻地说道:“小娘子,见你容貌尚可,可是被人送至本丞相床榻之上,为此被夫家抛弃?”
宋知月露出了恶心的表情,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那便是家破人亡了。”闻人胤道。
见宋知月脸色一变,确认如此,他笑道:“见你面貌陌生,也不知是哪家小官,不长眼睛惹了本丞相,即便被夺去乌纱帽,家破惨死,也是应当的。”
“你说什么?!”
宋知月彻底被激怒,举起了锋利的匕首,对准闻人胤的眼睛。
匕首尖几乎已经触到他的面颊,闻人胤却怡然不惧,道:“能死在我手中,是他的荣幸。至于你,若是愿意,勉强能做丞相府中一名暖床婢女。”
这下子连洛初初都听不下去了,满脸嫌恶道:“没想到闻人胤平时装得风光霁月,实际上是个如此龌龊的人!”
闫温茂却笑了,道:“他在求死。”
洛初初恍然,正要叫宋知月不要中了闻人胤的诡计,不要让他那么轻易死去,就见宋知月的脸已经气红了,高高举起匕首,猛地朝闻人胤刺了下去!
闻人胤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后剧烈的疼痛却让他面目一阵扭曲。
等等,她没有对准自己的致命处!
宋知月哈哈大笑起来,道:“闻人胤啊闻人胤,你以为激怒了我,就可以痛痛快快死去吗?!想都别想!”
她俯下身,在闻人胤耳边饱含恨意地道:“我要你活着还完所有的债再死!该你受的痛,一点都不能少!”
拔出闻人胤肩膀上的匕首,丢弃在地,宋知月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怀山紧接着上前,二话不说捡起匕首,向着闻人胤另一边肩膀刺下。
“我也来!”
一名官员按捺不住,走上台,大声控诉闻人胤对他兄长的打压,以至于兄长年纪轻轻便投水自尽,随后也在闻人胤身上刺了一刀。
一个接一个的人走上台,诉说着闻人胤的罪状,没有人对准闻人胤的致命处,但是下手都非常狠。
天色近晚,宫女们带来烛火,把高台照亮得明如白昼。
此时闻人胤已经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遍体鳞伤,鲜血从身体中流出,染红了一大片木板。
他意识已经模糊,明显濒临死亡。
洛初初从座位上站起,取过一张弓箭,道:
“闻人胤窃国叛乱,朕身为洛国女帝,与此贼子不共戴天!既然诸位已经复仇完毕,那就由朕亲手将其送至地狱!”
四周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洛初初张弓搭箭,瞄准了闻人胤的心脏,而后松手。
一支利箭迅如疾风地从弓弦上射出,准确地命中了闻人胤的胸膛。
大股鲜血从伤口以及闻人胤的口中涌出,他的眼睛逐渐暗淡下去。
“便以此贼子之性命,祭奠我洛国边境死去的数万勇士!”
此言一出,一股悲壮的意味便摄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众人默默无言,以仇恨的目光看着闻人胤咽下最后一口气。
此时洛初初眉头一皱,捂住胸口。
“怎么了?”
闫温茂不着痕迹地扶住她。
“没事,就是……没什么,我感觉挺好的。”
洛初初实事求是地道。
刚才那一瞬间,似乎有一股暖流涌进了胸口,温度有点高,但是很舒服。
适应之后,洛初初觉得一天的疲惫尽消,甚至还有种身体内充盈着力量的感觉。
闻人胤的尸体被一把火烧了,然后灰烬被百姓带走,不知要去做什么,洛初初也不关心。
返回皇宫,吃完晚饭后,准备洗澡休息。
换下衣服,洛初初正要摘掉护身符和时怀山送她的玉佩,却发现原本颜色清淡的玉佩变成了紫色,还紫得很好看。
这个玉佩自从时怀山送她以后,洛初初都随身带着,不是因为有什么感情,而是因为它冬暖夏凉,相当于随身小冰块/随身暖宝宝。
玉佩的材质与司空瑾送她的护身符玉珠的材质是一样的,甚至更好,洛初初觉得这可能是一种特殊的玉。
那股暖流,会不会跟玉佩有关?
“明天问问司空瑾吧。”洛初初晃晃脑袋,道。
第二天。
心情不错的洛初初对闫温茂道:“闫大人,我要去国师府。”
闫温茂顿了顿,道:“陛下去罢。”
“陪我一起。”洛初初笑眼弯弯道。
闫温茂愣住了。
洛初初挑了挑眉,道:“怎么,不愿意?”
闫温茂深吸一口气,道:“愿意。哪怕陛下要我陪着去刀山火海,我也愿意。”
洛初初失笑道:“闫大人越来越甜了。不过我不能保证司空瑾能让你进去,你只能在外面等哦?”
“嗯。”
看到闫温茂这么乖巧,洛初初踮起脚尖,摸摸他的长发,道:“那我们走。”
来到国师府,果然,司空瑾不愿意让闫温茂进去。
“在车里等我。”洛初初对闫温茂道。
“陛下快去快回。”
“知道啦!”
洛初初挥了挥手,在进国师府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闫温茂依然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她的背影。
瞬间有种自己的小妻子在等自己回家的感觉。
……
“陛下此来,所为何事?”
洛初初把玉佩和护身符取下,道:“国师给我看看,这玉佩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司空瑾接过玉佩,沉吟道:“此玉乃仙界奇物,存世甚少,乃是修道人飞升时从仙界中掉落的宝物。”
“这么神奇?”
“予为陛下所制含运珠便是以仙玉所制,有储存气运之功效。”司空瑾道。
“昨天闻人胤死的时候玉佩发烫,是不是说,他的气运被玉佩吸过来了?!”洛初初惊喜道。
“确是如此。”司空瑾颔首。
“这么说来,我就不用再担心气运不足而死了!闻人胤可是大气运者呢!”
洛初初瞬间跳了起来,乐呵呵道:“也不用麻烦国师与我成亲了!”
“确是……如此。”
司空瑾也配合地勾了勾嘴角,随后垂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