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路遇
readx;晚上,周叔、陈氏留了饭,高武与周大奋喝了个酩酊大醉,真是应了高武那句,不醉不归。
周叔驾着毛驴车,把悠然二人往家送时,高武仍在发酒疯。
“来,兄弟……喝!喝!”
“兄弟!我跟你说,人这辈子,得好好混。不然!白活!像咱们这样,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更是要拼命的混。你不拼,是个死!你拼了,才不会死!说不好听的,就是死了,也给子孙留一笔福荫。”
那副拿着酒壶手舞足蹈的模样,让悠然十分无语。
男人只要沾酒,全tm一个德行!
周叔一个劲儿的抱歉,“都是大奋那熊孩子,一个劲儿的劝酒,回去就说他!”
高武往前一趴,靠近周叔,嘟囔,“不许你说大奋!大奋是我好兄弟!”
周叔感慨,笑着点头,“好,好,不说,不说你的好兄弟!”
笑着专心赶路。
高武又秃噜下来,盯着悠然,眼眸时而涣散,时而凝聚,如星子。
“也不许你笑。”
悠然笑的更厉害了,却点头。
“小菊,你笑起来,真好看。”
悠然立刻捂上他的嘴,发酒疯的人,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悠然白了他一眼,这黑灯瞎火的,只有挂在驴车前头的一盏油灯,您老还能观察人家笑容,真是火眼金睛。
高武得了一只手,再不愿放开。当着周叔的面,悠然不好挣脱出动静,便照着高武的手背狠狠一拧,结果屁用没有。
“小菊……小菊……”
嘟嘟囔囔,竟抱着那只手睡着了。
真是……悠然将手抽回,摇头。
到家时,高武已睡的如一头死猪,踢都踢不醒。
若不是周叔、稳婆帮忙,根本都弄不到炕上。
而他这一觉,直睡到次日天亮,若不是口渴的紧,还在打呼噜呢。
“呀……”高武揉着脑袋,慢慢睁开眼。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脑袋同时出现在眼中,高武打了个激灵,使劲儿眨了两下眼睛。
玩笑,“若不是爹记得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心肝宝贝,还以为眼花了呢!”
俩娃子听懂自己老爹的意思,被逗的咯咯直笑。
“叶儿,草儿,你们娘呢?”
“娘在帮阿婆做饭。”
高香叶歪着小脑袋笑着回他,觉得这样的爹好可耐。
高武起身,将自己收拾一番,领着俩孩子去了草屋。
“阿武,你起来了?”
稳婆笑着招呼。悠然煮的红枣山药粥,正在往锅里打面糊糊。见高武看她,只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昨儿喝大了……”高武挠头,憨笑。
悠然又是一笑,问道,“可收拾利索?一会儿工匠们都要过来了。”
如今,悠然住的那三间房已经收拾妥当,高武计划着在这三间房的旁边再起两间给稳婆,而稳婆住的这间草房就先不拆。等两间砖房落定,再拆草房,盖成一间小厨房。而后,再给小院砌上围墙,装个正式的木门,齐活!
初步预计,整个院子收拾利落,至少得半月。
而这批工匠都混熟了,干活都卖力,高武打算,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弄。
“待会儿他们过来,我再具体安排。等安排完毕,咱们就出发进城。”
“去城里做什么?”悠然抬眼。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高武却神神秘秘的不说,悠然不再问。
她本以为高武要借用周叔的驴车,谁料,饭后,他只把黑风牵来,示意一家子人都上去。
四个人,共乘一匹马?
也不怕黑风累死!画面惨不忍睹,悠然不敢想。
高武明白她想法,“你也太小瞧黑风了,若稳婆身子骨还硬朗,再加个她都没问题。再说,叶儿与草儿那小身子,基本可以忽略。”
呃……还能加稳婆?那岂不是要坐到马屁股上?
悠然忍不住发笑,却不留神,被高武撂了上去。
随后,高武跟着跳上,一伸手,俩娃子被同时抱起。那样子,真像搂俩小鸡子似的。
坐在最后的悠然,觉得这个队伍既庞大又诡异,一路身子绷得紧紧。
“马上要上官道,都做好哈!”
高武一声令下,两个娃子兴奋不已,小手乱舞,高武箍着俩熊孩子,又回头盯悠然,“咋还不做准备?想摔啊?”
啥准备?
高武眼睛一瞪,“抱紧我。”
悠然犹豫了一下。
但还是环住了他的虎背熊腰。
高武一声大喝,马儿在官道上欢快腾起,两个娃子尖叫连连,笑声连连,身后的悠然却眼睛闭的紧紧,趴在高武背上,一动不敢动。
不会骑马的孩子,伤不起……
笑的太兴奋,临近城门减速后,两个孩子都在打嗝儿。
高武下马,在临城门的一个茶铺子买了一碗大碗茶,才把凉气给孩子压下。
悠然下了马,发觉她的腿,已经不是她的腿。颤的不行!
高武一手牵马,一手牵她,笑的欢快。
“咱们先去哪儿?”
高武把黑风寄在客栈,出了客栈门,悠然望着已经开始喧闹的集市,询问。
“当然是先逛荡逛荡,买些好吃的,好玩的。”
这话明显是冲着两个熊孩子说的,悠然适时打住。
高武一手抱一个,悠然跟在三人身后,一家子很快涌进人流。
不一会儿,俩熊孩子手里,怀里,全是小食、小玩意儿之类。
路过糕点铺子,高香草还伸手指着要进去,悠然当即冷了脸,“还买?吃的了吗?你不许再这么惯孩子,东西可以买,但是绝不能乱买,你瞧你们这一堆堆的……”
爷仨儿听完这话,貌似在偷笑,悠然还隐约听见高武说,“你娘这是吃醋呢,给你俩买,没给她买。”
悠然无力白眼儿。
先行一步。
在一个小摊前,高武叫住了她。
“小菊!小菊快来!瞧瞧这些梳妆镜,可真好看。对了,我见家里也有一个,不过没这些漂亮,你平日都不怎么照镜子……老伯,这个多少钱?”
高武光顾着看镜子,压根没看已经呆掉的悠然。
镜子啊……
“小菊,你看这个怎样?”
高武已经付了钱,把一个镜背镶银镂空雕花的镜子拿给悠然看。
“好看。”悠然笑笑。
高武把镜子往悠然面前一晃,小声道:“镜子里的人最好看。”
悠然脸一红。
高武把镜子塞进包袱,把两个熊孩子重新抱起,继续往前走。
其实,刚才悠然之所以发呆,是因为,看见这些镜子,那天发生的抢夺镜子事件突然涌进她脑海。她突然想起家里的那面不属于自己的镜子,还有那二钱银子。本来她早就打算还给人家的,可是一忙,给忘了……
高武又往前面的玉器铺子走去,悠然见他花钱疯了似的,忙跟上,欲阻拦。
就在这时,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传来,“哟!高副尉!您也来逛街?小的见过高副尉!”
悠然抬眼,说话的不是詹清辉,又是谁。
第49章 谢过
readx;詹清辉一身灰色绲边家常袍,右手拿着桃花扇,左手端一木盒,昂首挺胸的与高武行礼。那语气,却没一丝恭敬,听着倒像是戏谑。
见悠然跟来,詹清辉又是微微一鞠躬,唤一声“高太太”。
别说悠然,就是高武,也非常不习惯。
说是从八品,其实有名无实,顶多算个光荣称号,而在历朝传统中,又十分重文轻武,手里没点实惠、把柄的武官,谁会放在眼里。
更何况,自打有这个称号,还真没有人如此正式的称谓与他。
都是乡里乡亲的泥腿子,没人提点着,谁会整那套。
高武不是傻子,一下子就听出詹清辉语气中的挑衅,只是,他表情疑惑,并不认识眼前人。
悠然往高武耳旁一俯,“他是县太爷的儿子,詹清辉。”
也不知为啥,明显感到高武身子一僵。
随后,又听高武爽朗笑道:“原来是詹公子!久仰!久仰!”
“噢?高副尉听过在下?”
“寿安县大名鼎鼎的詹大捕头,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高武一扭头,看了悠然一眼,“再说,别人不知罢了,我若不知,那真是罪过!您曾帮助内子讨公道之事,我都听说了,詹公子,高某在此谢过!改天一定请您喝酒!”
詹清辉合扇轻笑,“高副尉说笑了,在下好赖是个捕头,管的就是寿安县的鸡毛蒜皮之事,至于您说的帮忙,那是詹某应该的。”
“话虽如此,但如若不是您,我妻儿也不会将那些银两讨回,高某还是要好好的谢谢您。”
“哈哈……”
詹清辉大笑。
“说起来,也真是令人不可思议,若放在今天,那公道决不可讨回!哪有自家人偷自家人的道理嘛!”
这话就是嘲笑了!
詹清辉这话有些毒舌。
高武也是个蠢蛋,哪壶不开提哪壶,自揭短。
悠然正犯嘀咕时,高武笑道:“谁家都有个不争气的,高某也很无奈。”
竟大大方方的承认。
又道:“据说,当天,詹公子吃了一顿很糟糕的午餐,是内子失礼。改日,高某定亲自相请,向您赔罪!哦!更是谢过!不知詹公子可给高某这个面子?”
詹清辉又笑,“一定!一定!高副尉可不要食言哦!”
高武拱手,笑着说不会。
就这样,云来雾去,俩人说了一堆让人怪异的话,悠然还没想明白,詹清辉又将话题对准自己。
“高副尉,您瞧我这盒子里是什么。”说着,詹清辉打开木盒。
竟是满满一木盒炸金蝉。
“高副尉,您的太太可真是位能人呐!如今,高太太的炸金蝉已经传遍了整个寿安县,甚至,江州的许多人都听说了呢!”
悠然的炸金蝉,高武当然知道,只是他很诧异,“咦!这小东西……不是过去时令了么?怎么还有?”
“哈哈……这个,您要询问您的太太了。”
“高副尉,在下还要去给母亲请安,就先行一步。”
詹清辉是笑着走了,留下的高武,脸色却黑的不能再黑。悠然觉得自己更拧巴了,这到底是为嘛啊……
“阿武哥,我之前与君伯茶馆合作时,曾告诉过君伯,让他把金蝉储存在冰库一部分,等时令过去再炸出来卖。您别小看那一木盒,要二两多银子呢!”
悠然自动解释。
可为毛高武的脸色却黑成碳了?
难道不是因为这个他知而他不知吃醋?
“阿武哥?”悠然又试着叫一声。
高武脸色恢复稍许,盯着悠然不动。
悠然被盯的毛骨悚然。
高武突然抓住了悠然的手,“小菊,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吃那些苦头。”
悠然有些动容,原来是因为这个。
“让自己的媳妇儿整日抛头露面的为一口吃食奔波,是男人最大的无能!”
呃……悠然感动不下去了。
合着您老是嫌我抛头露面的丢人?
果真这里的人都一个德行,谁都不例外。刚刚,自己真是多想了。
悠然无言以对,只好沉默。
高武又抱起俩娃子,继续往前走,悠然赶紧跟上。
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对离去的一家四口看了又看,这才去追赶自家主子。
“宋严,咱还是别走这么快了。”矮个子拉扯高个子一下。
宋严停下,“怎么了朱明?”
朱明挤眉弄眼半天,宋严还是一傻愣模样。
“哎呀!你没听见刚才那阵刀枪棒雨,咱爷吃亏啦!这会子指定不高兴!所以,咱还是慢慢跟在身后,最好。”
“没有啊!咱爷刚才笑的可大声了!”
朱明听后,给了宋严一大白眼,决定不再解释。
宋严明白自己又被鄙视,气的嘟囔,“本来就是!”
宋严嘟囔一路,直到进了詹府,才闭嘴。
角门的小厮顺子见朱明、宋严一前一后进门,忙上来问候,完了又悄悄问道:“咱六爷咋啦?脸都黑成了焦炭!”
宋严大惊,望着朱明道:“还真是!”
顺子来劲,“是不是你俩又惹爷不高兴?”
宋严一个劲儿摇头,朱明啥也没说,拉起宋严就走。
顺子冲离去的二人哼哧,“有啥了不起!不就是跟了六爷做了捕快!六爷要我当,指定比你俩强!”
说完,又偷偷望了望四周,见没人,又在地上跺了跺脚,才作罢。
詹清辉打角门进内院,穿过小花园,又绕了一个仄仄的长廊,才到达其母秦氏的梅芳苑。
“六爷来了!”
丫鬟打帘,詹清辉捧着木盒进去。
秦氏正在教习女儿詹红娇女红刺绣,詹红娇正散散漫漫的左一针、右一针,听见丫鬟喊六爷,立时扔了绢帕,跳下炕。
“胡闹!成何体统?”秦氏瞪了詹红娇一眼,才笑着抬头,看向门帘。
“母亲!”
詹清辉刚进屋就喊,他步伐轻健,三步跨作两步,来到秦氏跟前,放下木盒后,端端正正与秦氏行礼。
“九妹也在。”
“六哥!”詹红娇兴奋的望着木盒。
“母亲,您看!”
詹清辉将木盒递到秦氏跟前,打开,满满一盒子炸金蝉,惹的秦氏顿时眉开眼笑。
旁边的詹红娇不顾斯文,顺手捏了一个,填在嘴里,“哇!六哥,这蝉子还是那么的好吃!”
秦氏拧了一下詹红娇的脸,无奈的摇头。
“六郎,这些蝉子,得不少银子吧,这时令……怕是早没了。”
秦氏啧啧。
詹清辉笑道:“母亲爱吃尽管吃,问银子作甚?”
秦氏赞叹,“我的六郎,就是孝顺!比这个贪吃的丫头好多了!”
说完又点了一下詹红娇的面颊。
“母亲又说笑,九妹是最孝顺的!”詹清辉将木盒捧上桌案,又转身对秦氏行礼,“母亲,父亲唤我。”
秦氏一听,立刻起身,“那你快去!别让你父亲久等!”
詹清辉称是,笑着退出。
(大家都知道,水木是个新人,写文也才一年多,写了三本书,就这本还能翻翻。水木文化水平不高,没专业学过中文,文化内涵也不够,所以,文采不出众。在某些情节构思与人物刻画上,缺点、缺陷很多,有时候我自己都能感觉出来。说这些话,水木是真诚的。不说但是,说,然而……我一直在努力学习,提高自己,天赋没有,那就只能苦学。写文这玩意儿,对笨蛋来说,不挣钱,纯属瞎耽误时间求个心安。这两天,我看评论区有人理我了,很开心,从前一本书从开始到结束,都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还是那句话,有人理总归是好的。所以,在这儿,水木感谢亲们的支持、批评、指正!因为你们关注,你们期待,所以我才会越来越好!谢谢!谢谢!)
第50章 解析
readx;詹清辉重回外院,南书房里,詹石修正在习字。
“老爷,六爷到了。”老仆向福春隔着帘子冲房里道。
“让他进来。”
向福春打帘,詹清辉慢慢走进。
“见过父亲。”
詹清辉毕恭毕敬,冲詹石修行了个礼。心里仍拿捏不准,老爹叫自己来书房何事。
平日,詹石修休沐时,一向笔墨游龙,或是趣味花草,很少叫他到跟前。这些年,在老爹面前,他一向是隐形人。
隐隐传来搁笔声,詹清辉微微抬首。
良久,詹石修才轻轻说了句:“坐吧。”
詹清辉正如坐针毡时,詹石修命人端来一样东西,詹清辉瞪眼一瞧,竟是炸金蝉。
老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炸金蝉刚出炉时,詹清辉为了让老爹尝尝鲜,送不少,而老爹吃的也欢畅,只是临了叮嘱他莫要玩物丧志之类,打那之后,他再也没往老爹这儿送过炸金蝉。
倒是隔三差五的给母亲和九妹买些送去。
“师爷送来的,许久不吃,还挺想念。吃吧。”
这样的父亲太温柔,詹清辉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他小心翼翼的捏了一个蝉子,放入嘴中,嚼三下就咽了。蝉子坚硬的爪子弄的他咽喉生疼。
“臭小子!这东西你不常吃么?多嚼几下都不知?”
詹石修的语气中充满嘲笑,但不是真正的那种,詹清辉嘿嘿笑了。他不是常吃,是天天吃,每天巡街时,不知不觉地就走了君伯茶馆,不吃几个炸蝉子,根本不走。
“说起来,那邱娘子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竟能想出这样精巧的小食!果然逆境出奇才……噢,如今,该称她为高太太。”
“这也是件奇事。”詹石修又补充道。
詹清辉知他说的是高武“死而复生”之事。其实,想来也没啥,原本就没找到尸体,所以就不能一口咬定人死了。
不过,他觉得,邱菊花的运气,可真不好!!
“那宣节副尉,你可曾见过?”詹石修发问。
“哦,见过,今天还见呢,在街上,他带着家人逛街,我还和他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
“为人如何?”
就那样吧,长的五大三粗,黑老鸹似的,一看就没品!
“长的很周正,为人又谦和,举手投足间并不显得鲁莽,很会说话,倒有一些文武兼有的气质。”
詹清辉说完,觉得不仅嗓子,连心肝脾肺肾都难受了。可是他却不能在父亲面前说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坏话,免得惹疑。
“父亲想了解此人?何不请他府中一叙?”
詹石修却摇头。
“现在是敏感时期……再者,文武自来没有相处之道。而且,他是穆德郎的门下。”
“穆德郎何人?”
“边疆鬼谷一战,新晋的游骑将军。他本是明威将军安比仁身边的一个中郎将。”
“安比仁?父亲,他不就是江州知府,安姨夫的大哥吗?”
“是他。”
“这么说来,倒与我家有些渊源……”詹清辉皱眉,“那父亲为何不请他一请?”
詹石修现任妻子秦氏,是江州知府安比德的夫人安氏的表妹,按理,詹清辉应称安比德一声姨夫。詹家与安家,虽算不上姻亲,但在政见上,算整体一条道。
所以,詹清辉才说,有些渊源。
然后,詹清辉却发现他家老爹一声长叹后,就盯着他不语。
詹清辉心中警惕,莫非自己又说错话了?
“清儿,今年的秋闱,你真不打算参加?”
怎么又突然扯到秋闱上?詹清辉纳闷不已。
“是这样……父亲,我还想再读一年,您知道,儿子天资拙笨……”
“别跟老子装混!”詹石修难得爆粗口,“你是好刀不用在正刃上。再过俩月,你也年满十七了吧?”
“是的父亲。”
“老大不小了……自打你十四岁中了秀才,就再无动静!你要记着,什么都是虚的,正经做天子门生,才是正道!”
“也好,这段时间爹不得志,也当做对你的历练吧!既然你不愿,我也不勉强,罢了。”
詹清辉又略坐了坐,詹石修便命他下去,一副心思疲惫的样子。
从书房出来,穿过抄手游廊,詹清辉也长长的松了口气,一改方才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模样。
今天,又从老爹那里得到一个极重要的消息。
高武竟然是穆德郎的门下。这可真是有意思,难怪父亲不愿直接邀请高武。
穆德郎可是个人才,当年为上位,投靠了安比德,可是生生的把比他高两阶的君伯给挤出了南疆大营。到如今,君伯一直守着一个看似喧闹的茶馆,浑浑噩噩过日子。
可表面上,君伯浑浑噩噩,实际,他的势力并未完全从南疆撤下来。
根据父亲现在处境,也难怪不愿夹在君伯与穆德郎这种武将的争执中,自身还难保呢,怎会再惹嫌?
高武投靠穆德郎,君伯与穆德郎是死对头,而君伯曾经又是那般待见邱菊花,更甚,孙稻谷求娶过邱菊花。
事情,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
一抹不容察觉的思绪悄悄上扬嘴角,詹清辉拿拇指迅速抹了下鼻,抬首。
“朱明!宋严!”
“嗳!来了爷!”
“抄家伙,巡街去!”
詹清辉面色好了许多。朱明和宋严面面相觑,瞅着越发矫健的步伐,忙抄起家伙,跟上。
……
高武突发奇想的要去君伯茶馆坐坐,悠然怔了好大一会儿。
“去那里做什么?”悠然不明白,用一种近乎质疑的眼光望着高武。
从见过詹清辉后,高武就非常不正常。
君伯茶馆,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一个令人非常感到尴尬的地方。这点,高武又不是不知道。
“当然是去尝尝我娘子自创的小食,顺便再听听红遍整个寿安县的西游记,大家都说宋先生是个奇才!”
高武说的理所当然,还带点儿兴奋。
“你就不觉得尴尬?”悠然直言。
“尴尬?应该感到尴尬的是他们吧?再者说,我娘子长的美,有人见我死了起了心思,这个,也正常。”
“小菊,你不愿进去,在门口等我们也行。我进去买些小食便出来!”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悠然不再坚持,答应和他们一起去。
一家四口就这样走着到了君伯茶馆,从大门朝里望去,里面仍是人山人海。
悠然做主,在一楼挑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领着孩子坐下。
小二跑来询问茶点,竟是红匣子。二人四目相对,表情都说不出的不自然。
“原来是高副尉和高太太,小人有礼了!您二位要些什么?”红匣子反应还算快的,须臾神色恢复如初。
高武一本正经的报了小食炸金蝉,又要了几杯清茶,红匣子恭敬领命,笑着离去。
宋先生的西游记正讲到精彩之处,众茶客皆聚精会神,悠然等人的到来,根本无人注意。
吃着小食,喝着香茶,高武似乎有说不出口的愉快,对悠然制作的小食,近乎惊讶的赞美。
对宋先生的书,高武也听,也跟着大笑,在悠然看来,他真的只是来吃吃喝喝,玩乐一番,貌似并无它意。
时间长了,总归有人注意到这一家四口。不知何时,诧异而探寻的眼光一道接一道的射来。更有甚者,看重高武的身份,还想过来打招呼。这让悠然十分不舒服,起身便朝外走去。
“小菊……快!别吃了,你娘不要咱们了!”高武拿孩子打趣儿,吩咐小二打包。
付了银钱,赶紧领着俩娃子追上悠然。
这一家四口前脚刚走,君伯与孙稻谷便打开了二楼的窗。
(改了两处,小改动,亲们再看请刷新一下。我是定时发送党,有时候检查难免粗略……)
第51章 礼物
readx;看着远去的一家四口,孙稻谷只觉刺眼的很。别看他认识邱氏不久,但他明白,这绝对不是邱氏的主意。
高武这一行,是在赤果果的示威炫耀!敢觊觎我媳妇!今儿我就领着媳妇儿在你地盘,让你“觊觎”个够!
孙稻谷表情愈发阴狠,拳头握的咯吱响。
君伯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合上窗。
带着惋惜又不屑的表情,道:“高副尉,很能耐。穆德郎,挺识才。”
孙稻谷骤然惊讶,不知君伯为何将高武与穆德郎二人联系一起。
随即,他观君伯神色,突然明白了!他知道高武前几天就递过帖子,要来拜访义父,可是,都被义父拒绝。
他一直以为,义父是因为不让他难堪,所以才拒绝。
“义父,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原来,却不是。”邱氏果然瞎了眼。
君伯抿了口茶,解释道:“是因为你,但也不全是。当初,你求娶邱氏,虽说莽撞一些,但总归没有做错。谁让他高武当时“死”了呢?后来,你虽遭邱氏拒绝,作为大男儿来讲,算得什么?男婚女嫁,你情我愿才般配!可惜,你未能如愿。我,是怕你尴尬,但更多的是,讨厌!”
“高武这个人,是个年轻有为的后生,只可惜,投错了门,跟了穆德郎那种卑鄙小人,能混出什么个好赖!”
语气彻头彻尾都是憎恶的,孙稻谷完全能体会。
“可是鬼谷一战,你叔父常林他们并未立多少功劳,如今南疆大营,大部分都是安比仁的狗腿子。”
君伯惋惜的摇头,彻底心灰意冷。同时,无尽的担忧涌出,满面愁容。
还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糟糕的呢?自己窝在这小小的寿安县,苦等十年,结果等来个永无翻身之日。
“义父,您别急,总还有机会!”孙稻谷看着这样的君伯,恨不得一拳将穆德郎砸碎。
“义父,南疆的战况到底如何,您与我讲讲吧。”
孙稻谷尽量转移君伯的注意力。
君伯先从鬼谷战役讲起。
“鬼谷一战,穆德郎算是有几分才能,他很好的利用鬼谷易守难攻的地形,又用诈降之法蛊惑敌心,此一役取得不菲战绩,破敌两万,俘获大巫王长子等若干贵族人氏……这一战绩传到朝堂,引得龙颜大悦。据说,卧在龙榻的陛下听完此役的经过,竟嚷嚷着要重新上朝,结果硬是被几个内阁大臣和许太后拦下,才作罢。”
孙稻谷微微点头,眉头皱得紧紧,“陛下已经三月不上早朝……由此可见,他是多么的重视这次战役。”
说到这儿,君伯的表情轻松许多。
“说起来,这是我们大商朝的福气!我戎马沙场十几载,最渴望的,就是彻底消灭征战。多年征战,百业羸弱,民不聊生,再这般打下去,国家就完了。所以,我高兴!个人的荣辱与整个国家比起来,算的了什么?可是,我担心呐,穆德郎那样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如今得势,我怕你叔父常林……还有你的义兄沈青……”
“义父,您别灰心丧气,只要有一份希望,只要南疆大营还有我们的一个人,就不能说明,我们已经输了!”
君伯苦笑,又拍了拍孙稻谷的肩膀,“阿谷……你不懂啊!若是从前,你义父绝对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这次却不同……这场战役,马上要彻底结束了。”
“您说什么?义父,您这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南邕分裂,以大巫王为轴,三分之一的领地与人口都集中在大巫王部,如今,大巫王部惨败,加之部落世袭出现断节,内乱丛生以及外部落的压力,足以使我们不战而胜。你看着吧,不出一年,南邕绝对主动与我们讲和。”
这些东西,孙稻谷还是略微懂些的,大体局势,他也隐约能看个大概,只是,亲耳听君伯如此说,他突然觉得浑身的勇气消失殆尽,危机感重重袭来。
“义父,那您赶快写信,让叔父和大哥小心行事,收敛锋芒!”
“这个不用义父说,你叔父他们也知,只是,有些事,你不找它,它来找你,怕的就是这一点。”
“不会的,义父,叔父和大哥也不是那任由人捏的泥人儿!”
“……”君伯又陷入一片愁海之中。
孙稻谷不忍,打断君伯思绪,小心的扶他下楼,去后院歇息了。
……
如果到现在悠然还不明白高武的用意,那她还真是个傻子。
这个莽汉子,可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
悠然走的很快,莽汉子抱着孩子,一直跟在身后,又是安慰又是道歉。
最后,悠然忽停脚步,盯着他冷道:“把孩子给我,你去牵马吧。”
高武嘴角动了动,笑的很干涩,最终照做。
悠然领着俩娃子,在路边一大石板坐下。
“娘,你不高兴?”
敏感的高香叶摇着悠然的胳膊,小声问道。高香草一听,也不吃蝉子了,大大的眼睛直盯着悠然不动。
悠然笑了,“没有,就是逛累了,没精神。”
高香叶疑狐的点点头,跳上石板,站到悠然背后,认真道:“我给娘捶捶。”
小拳头东一下西一下,将悠然的闹心砸的全无。
悠然抱住高香叶,亲了又亲,又盯向高香草,“别再吃了!”
她真怕有一天,这娃子活活被撑死。
高香草很听话的将蝉子放回纸包,拍了拍小手,悠然拿帕子给她擦了又擦。
娘仨嬉戏许久,却迟迟不见高武踪影。
“爹怎么还不来?”
高香叶站在石板上不停地张望。
说曹操,曹操还就真到了。
然而,让悠然意外的是,高武竟然驾着一辆马车,黑马王子似的,哒哒赶来。拉车的是一匹极漂亮的白马,与一旁的黑风并驾齐驱时,活生生的黑白无常托生成马的模样。
车厢,崭新的!镂空雕刻,油着朱红的漆,挂在车上的布帘用的都是好料。
这得多少银子?——悠然的第一反应。
高武从马车上跳下,将俩熊孩子抱进车厢,面上笑的如一汪柔水。
“小菊,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
“小菊,我承认,今日逛城,我是有想法的……”高武虽吞吞吐吐,却直视悠然双眸,“我就是想让所有……都看看,我是如何疼媳妇儿的……从今往后,我看还有谁……说三道四,胡言乱语……还有谁,打我媳妇儿的主意……”
悠然被盯的不自然,双眸只好看向马车。
惊讶于他的坦白,淡淡一笑,“我明白了。”
却没有高武想象中的高兴。
高武一个突然大笑,直接一个雀跃,把悠然抱上了马车。
悠然吓了个大跳,嘴里一喊,引得许多路人注目。随即,悠然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马车里的姐妹花,正在兴致勃勃的探讨各种问题。
直到半路,俩娃子也没停下,姐妹俩手拉手的叽叽喳喳,说着马车的新奇,当然,还有她们爹的了不起。
悠然翘耳朵听了一句,“回家就找臭宏,他爹给他做小木马,都不让我玩,我也不让他坐马车!”说话的是高香叶,高香草随声附和。
臭宏是指周宏,周元成的儿子。
悠然嘴角抽抽,这么小的熊孩子都知道了拼爹。
在外面驾车的高武将两个孩子的话听的清清楚楚,骄傲的翘嘴。又突然放声歌唱:
青山山高高哟~
绿水水盈盈哎~
我与阿妹长相守,
阿妹住我心尖尖……
好火辣直白的情歌,打开车帘,悠然朝蓝盈盈的天空望去,秋高气爽,北雁南飞,穷尽远目,一片空旷且干净的天地。
悠然突然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它缠.绵于胸口,像是一种欢畅,却又夹杂着淡淡的苦涩,朦朦胧胧的看去,很美好无忧。
却又不敢揭开,怕一揭开,自己会压抑不住心间邪恶的冲动。
第52章 尴尬
readx;高武驾着哒哒的马车,大摇大摆的进入上水村,人们都沸腾了。高武放下速度,走的极慢,逢人便说,马车是给媳妇儿买的,专门让媳妇儿用来走娘家亲戚的。悠然脸火辣辣的烧。
但这种赤果果的炫耀很让人不喜。
吴氏、钱三丫不知从谁口中得了信儿,嘚嘚跑来,扒着马车框不让走。
“三郎!这么气派的马车,得多少钱?”
吴氏拉着车帘,往身上比划,悠然皱眉……这是想用布帘做衣服咋地?
“没多少钱,娘,岳父岳母家离得远,小菊嫁来六七年不曾回家,所以,买辆马车日后用着方便。”
听高武这话,吴氏撇嘴,“嫌不方便,买个驴车不行?”
“那咋行?驴车露天的,小孩子坐着多不安全!”
高武立刻反驳,顿了顿又道:“再说,万一遇上个阴天下雨的,小菊身子又弱,淋了雨,会生病的。”
吴氏与钱三丫相望,俩人的嘴几乎要歪到天边。
尤其是钱三丫,心里难受的不行!
“三弟妹呀,一年能走几次娘家?还特意买个马车,这,这也太奢侈了……”
钱三丫抠着车楞,眼珠子都快蹦出来,那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模样,直让人想笑。可,是谁那天在说,邱大贵人发了财坐什么驴车呀,总该买个马车才配得上邱大贵人的身份的!
当然,这话出自钱三丫之口,她自己可没忘。
钱三丫突然觉得老天爷真不公平,同样嫁入高家做儿媳,凭啥她邱菊花运气恁好,男人长的好就算了,死了还能活过来,升官发财,竟还这么体贴……想想自家里那死鬼,天天就知道读书,一张口之乎者也,从年头乎到年尾,十来年了连个屁都没乎出来!
“都是相公做主买的,我之前压根儿不知。”
悠然实话实说。
不过,谁信呢?
吴氏与钱三丫又摩挲一番,若不是高武说家里忙着,俩人根本不会撒手。走了很远,悠然见二人都没动地儿。那模样,似乎在算计,这马车何时可以入他高家门。
当然,二人做的就是这般打算,只要高武带邱菊花回了家,就是块布条子,那也是要归公!
悠然懒得多想,逛大半天,有些累。
回家便倒头歇了,一睁眼,已经傍晚时分。
稳婆说她大病初愈,不能受累。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过晚饭,略略玩笑一会儿,俩娃子便接二连三的打哈欠。
高武将俩娃子一手一个抱起,放到西间的炕上。
“玩一天,总算知道累!”
谁知,俩娃子刚蹦跶到炕上,又兴奋起,这小炕,收拾的也太美了!
炕上竟还吊着粉色的纱帐,纱帐四角还挂着风车、小铃铛、布娃娃……
原本她们是不乐意睡西间的,可是小炕被收拾的娃娃王国一般,立时吸引住俩娃的目光。
又玩乐一会儿,二人终于抵不住睡意来袭,先后睡倒。
稳婆也不知怎么回事,说收拾完碗筷就过来说话,结果悠然将大娃子的划破的衣服缝好,也不见稳婆的影儿。
高武从西间走出,将布帘放下,然后走到门前,把门关了。
“哎……别关门!稳婆一会儿还要来说话呢。”
高武一愣,笑道:“这么晚了,让她早些休息吧。她老人家这几天操心房子的事情,人都累坏了。”
说完,顺势把门关了上锁。
呃……悠然觉得画风突然变的很诡异。
悠然低头去咬线头,心乱入麻,自己纠结几天的事,终于要发生了……
一种威压悄悄覆在悠然的上空,就在悠然纠结又纠结的时候,高武的手盖住悠然的手,他很低声问道:“线头这么结实,为何不用剪刀?”
“哦……忘了。”
悠然正襟危坐,干笑。
高武拿剪刀将线头剪断,将衣服、针线、箩筐放到一边,突然将悠然横空抱起。
“啊……”
悠然有些惊吓,低叫一声,又怕吵醒孩子,紧张的朝西间望了望,结果,除了一片碎花布帘,啥都没看见。
“你放心,她们睡的比小猪还沉。”
那温柔的却预示着将要为所欲为的爆发的眼神,滚烫的令悠然不敢直视。高武突然照着悠然的面颊啃了一口,“那么晚,咱们也歇吧。”
悠然纠结到极点,没等高武爆发,自己终于爆发了。
有些事,真的不是强迫自己就可以做到的。
悠然突然挣脱开,双手往前一挡,“那个……阿武哥,我一身臭汗,身上脏。”
这个不是借口,病了几天也没洗过澡,今天旷荡一天,出了一身汗。
“嗯,洗澡水我都给你备好了。”
高武朝隔断努努嘴。
“那个,你先去洗吧……”
悠然攥紧了衣领。
高武低低一笑,“我洗过了。”
“……”
“好。那我去洗。”
悠然抱着一堆衣物走到隔断的澡间,拿掉木桶盖子,热腾腾的水汽迎面扑来……悠然呆愣片刻,一咬牙,脱。
高武一跃,跳到炕上,将青帐子放了下来,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怡然自得的准备听从隔断间传来的哗哗水声。
心里的渴望膨胀到极点,比当年洞.房还要期待。
只因,媳妇儿变了。这是他见媳妇儿第一天起就有的感觉。
当年,高柱再三选择,让他上战场。他当然不情不愿,打仗,又不是闹着玩,说没命就没命。可后来,他发现自己根本躲不掉,老大“病”着,老二一副“残疾”模样。
于是他决定,在上战场之前,一定要娶个媳妇儿,哪怕真战死,起码也给自己留个后代。
想法有些自私,甚至卑鄙,可当时的他怨天怨地,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高柱答应了他的请求,还破天荒的让他挑选。而后,他就在附近几个村子里转,结果一眼相中邱菊花。
人长的好看,老实。关键家里还有个后母,谁都知道后母待她不好。高武看见那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突然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最后,他选择了邱菊花。
新婚第一晚,邱菊花的别扭与顺从,更是给了他很深刻的印象,他的媳妇儿不仅柔弱胆小,甚至骨子里还有些懦弱。
可是这次归来,他发现,媳妇儿的脾气、性情变太多,胆子也大的惊人。这些倒没啥,最让他惊讶的,是从媳妇儿身上散发出的令人……着迷,对!令人着迷的气质。那是别的女人身上都没有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他怦然心动。
可是今天媳妇儿又变了呢,前几天都已经习惯自己碰触。现在也习惯,可是却让他感到俩人之间,有一层十分清晰的隔离层。
想到这,他忽而放下欢喜的心情,思虑,自己今日,做的是不是太过分?
高武正思绪纷纷,悠然焕然一新,抱着一堆衣服走了出来。
高武闻声拉开青帐,兴奋道:“怎么这样快?”
不对!自己压根儿就没听见水声。
悠然掩饰住心中喜悦,抱歉道:“对不起,阿武哥……我小日子来了!”
高武张嘴瞪眼,半天没反应过来。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干笑好几声,结结巴巴道:“来,来,的可真,真是时候。”
高武哭笑不得,下了炕。
听动静,敲的是稳婆的门。
第53章 夜话
readx;一会儿,高武端着一只小碗进门,悠然正好将自己收拾利索,端着木盆往外走,俩人走了个碰面。
“快放下。来,先把这个,红糖水喝了。”
悠然诧异,这莽汉子也懂这个?
悠然接过,一口气喝完,笑着谢过。高武眼神一暗,端起木盆就往外走。
“哎!那个,不要……阿武哥,你不能洗这个。”
悠然慌的跟上去,拽住高武的衣角。
高武并未回身,只扭头道:“夜里水凉,你……那个了,不能沾凉水。”
这个也知道?还这么讲究!
“小菊,我是你相公,为你做这些,应该的。”
“不行,怎么能让你清洗,说什么也不行。”悠然觉得让一个陌生男人为自己清洗秽衣,是件自己无法忍受的事情。
“你怎么如此倔强,这般强硬!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相公?”
高武突然发难似的,盯着悠然,满脸不悦。
悠然错愕……争他不过,便由他去了。
好长一段时间,悠然除了听外面“擦,擦,擦”的搓衣声,不知干嘛。后来,搓衣声又被哗啦啦的水声代替……
“小菊,你睡着了么?”
高武进门后,蹑手蹑脚的来到炕前,扒开帐子,见悠然一脸娴静的闭着双眼,轻轻问道。
“嗯,没呢。”
悠然睁开眼睛。
高武跳了上来。
一身冰凉的高武,突然将悠然揽在怀中,拧她耳朵笑道:“你生气了?来,你打我,看我总是惹你生气!”
“啊?”
悠然摇头,却不知说些什么。
但气氛被高武这样突然一搅,莫名好些,不像刚才那般僵硬。
高武又笑着将被子给悠然掖好,隔着被子揉了揉她的小肚,“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女子……时候,最应该小心注意,这些年我不在你身边,从未为你做过什么,今日为你洗一件衣服,算什么?”
悠然听后,心中更乱,五脏六腑啥滋味都有,一团麻。高武嘱咐一句快睡吧,便在一旁躺下,合了眼睛。
经过这档子插曲,能睡着才怪。
良久,悠然以为高武已经睡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向干脆利落的她,最近频频感到茫然,之前是为自己的心,此刻,又有一个新的问题萦上心头。
这几日,她强烈的体会到高武对邱菊花的感情,可以算得上炽热。然自己不是真正的邱菊花,假如有一天,高武突然发现自己不是真正的邱菊花,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很伤心?
一定会吧……
真正爱一个人,其实爱的,就是她的灵魂。
灵魂走了,变了,一切就都变了。
而且,对于自己来讲,总在这种纠结与矛盾中生活,最终又会何去何从?这真的是,双重的矛盾与纠结。
“在想什么呢?”
高武突然睁开眼睛,盯着悠然的蹙眉问道。
“哦!你还没睡?”悠然被惊,回神。
高武往上挪了挪,形成一个自然包围圈,将悠然圈在其中。
叹道:“爷的美妙之夜变成这个样子,你觉得爷能睡着?”
悠然眨眨眼,吞了口唾沫,不知如何往下接。她尴尬的朝一边挪挪,尽量不着痕迹的远离包围圈。
高武低头,不着痕迹的将她扯回,“小菊,陪我说说话。”
嗯!悠然头一点,不吭了,说啥?
“小菊,我知道你还生我气,上午的,晚上的……也不知为何,我总是惹你生气。”
“我一味的做自己认为该做的,忽略了你,你的想法。”
“……”
“我这个人呐,打小就不服输!命格不好,却出奇的硬。小时不受父母待见,最终还是长的五大三粗。该有的,咱一样不少。长大后,又被抛去天天死人的沙场,受了一身的伤伤疤疤,最后更是九死一生。可我还是活过来了!我天生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拿命挣的,以命换命。”
高武抖了抖胸前健硕的肌肉,亵.衣滑落大半,露出几道狰狞的刀疤,看的悠然眉头紧锁。
高武发现,连忙遮住,安慰道:“吓着你了吧?别看,都过去了。”
悠然点头,“阿武哥,你也说,都过去了。所以,今日的事,别再纠结。”
这话等于原谅了。高武欣喜,环住悠然的臂膀,依偎在她脑袋上。
又道:“可是,我现在觉得,我受的这一切特别值。当年,去战场时,我一路咒骂,命运不公,自己刚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还没捂热乎就别离。但我知道,怨天尤人的,没用。一切,只有靠自己的拼打,靠自己的命去挣。于是,我努力练功,练习箭法,识字,后来又学兵法……只要是能学的,一有机会,我都拼命去学,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活得更久,活的更有希望。”
悠然能深切体会到他曾经的挣扎与努力追求。
不过有一点悠然很好奇,便问道:“在军队里还能识字?谁教你的?”
“我们头儿,姓穆,之前只是个正八品的校尉,如今,已经是正五品游骑将军了。”
高武又陷入回忆中,“他对我特别好,刚开始是因为我在战场上救了他一命,后来,他也救了我,算是扯平。可是,他却不嫌我出身低微,不打仗时常邀我去他营帐,喝酒吃肉,这对一个小兵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荣耀。再后来,他教我识字,还传我一些兵法。我总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对我好,后来他说,我俩性情相像,很投缘,还说这叫忘年交。”
高武看了悠然一眼,悠然略略点头。
“鬼谷一战,我们大获全胜,我按照穆将军的说法,从敌营逃了回来,还带回不少有用的消息。将军一高兴,认我做了干儿。”
这点让悠然很惊讶,“你是说,你认了一个五品将军做干爹?”
高武连连点头,眼中全是得意与欣喜。
“小菊!”高武突然握住悠然的手,“这世道,谁有靠山谁不倒,谁有靠山谁硬气,有了这层关系,我看谁还敢再随意欺辱与我们!”
悠然皱眉,干涩一笑,“阿武哥说的有理,可是,我觉得,要想硬气,还是要靠自己。靠山山倒,有这一说的。”
高武点头,“小菊说的对!所以,我要好好努力!利用现在的机会,为自己谋一个鲜亮的前程。”
“然后,再给我的亲亲娘子挣一个诰命加身。”高武低头,亲了亲悠然。
“你平安就好,那什么诰命加身的,我不要。我一阶农妇,要那个作甚?”
再说,诰命那玩意儿,岂是容易挣来的?
“夫贵妻荣!世间真理。若真要有那么一天,你不要也得给你加身上。”
“你好好对待两个孩子才是正经!她们两个自小就泡在苦水中,差一点儿都留下心理阴影,若她们将来真有个富贵的爹,也不枉……”
也不枉邱菊花嫁你,又拼死拼活的为你走这一遭。
“瞧你说的!”高武的声音陡然增大不少,“她们是我亲亲骨肉,我怎能对她们不好?要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要让她们做这天底下最富贵,最荣华的千金小姐!”
“富贵荣华可有可无,你让她们快乐就行了。”
“那是一定!”
“我的小菊,可真贤惠……”
由衷的感叹。却没留意,从悠然嘴角划过的,一闪而逝的苦笑。
(前几章我做了些小改动,亲们若是遇见别扭之处,请刷新一下。若刷新之后还别扭,请留言赐教。)
第54章 比试
readx;又在家宅了三四天,稳婆的两间青砖瓦房落成。
中间邱铁匠来了两趟,见高柱那边刚动工,而悠然的小院初见端形,遂放心而去。
悠然身子方便许多,这天吃过早饭,便由高武驾着马车,一家人一起朝田里赶去。
前些日子太忙,高武一直没来得及去田里观望,今日得见悠然的“试验田”,又见一个个“小城池”里长着一排排整齐的绿苗,心里叹为观止。
竟然都是些逆时令生长的东西。
悠然指着方畦,告诉高武哪些是红果,哪些是孜然。又告诉他将来的收成与效益。
高武赞个不停。
但悠然却看得出,高武对她的试验田确实赞赏,但仅限于赞赏。他并未像个其他人那般,热情的投入各种问题中。说起来,还不如当时的红匣子、孙稻谷这样不相干的人关心。
高武不喜欢种田。这是悠然得出的结论。
离开田地,马车并未驶向村头的家,而是一路向东。悠然打开车帘,发现再往东就是东山林子。
“你要去那里做什么?”悠然扒着车帘,冲赶车的高武喊道。
“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在家怪闷的,出来走走嘛!”
随着高武的呼声,俩娃子一阵欢呼,兴高采烈。
下了马车,脚刚沾地,更是撒欢的满地跑。这哪是看田,分明是来郊游了。
而观高武的样子,确实如此。
随后他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两个包袱,想是早就准备好的,一包是小食,另一包竟是一把做工精致的弓和一捆箭羽。
悠然见到弓箭时,禁不住皱眉,“你带弓箭做什么?”
“打果子吃。”
高武拉了下空弦,往大树顶做个射击的动作。
果子?
高武嘴一咧,笑道:“往上走,东南角有两颗枣树,你可知道?”
悠然摇头。
“所以……”你准备用箭射枣子?
“对!”高武点头。
拿着弓箭的他还不忘抱娃子,背着一个,抱着一个。那形象,很滑稽。
悠然眼见他身后的高香叶要秃噜下来了,便伸手接过。
高武冲她笑笑,随即又冲黑风吹了个口哨,并自动解释道:“现在除了我之外,谁靠近它,非死即残。”表情十分得意。
“除了我们,谁这个点来这林子?”
悠然觉得他多此一举。
那两颗枣树长的并不高,被村民轮番打了几次,树上的枣子显得十分稀疏,并且位置也高。高武却很满意,觉得这情形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叶儿,草儿,看爹给你们打枣吃!”
高武开始调动两个娃子的积极性。
果然,俩娃子拉开阵势,紧跟高武身后,跃跃欲试的等待枣子的降临。
第一箭射出,枣树半中间的一个枝桠被射断,落地,枝桠上稀疏挂了五六个小枣子,惹得高香叶与高香草欢笑着去摘。
悠然算是见识什么是囫囵吞枣了。
高香草那娃子拽了一颗枣子,急的差点连叶子一起吞下,若不是悠然反应快,指定要出大事。
悠然抓住高香草的小手,严厉道:“娘平日怎么说的?”
“吃,吃果子前要洗一洗。”
“还有呢?”
“……”
“不能着急,慢慢吃。”
“娘,我错了。”高香草扔掉手中的枣子,像一个犯了错的小猫咪,低头抠手指。
“你看这枣子,天天风吹日晒雨淋的,上面落土不说,有时候小鸟还在上面拉屎……”
咦……鸟屎!高香草皱着小眉头,显然被恶心到了。
悠然拾起那颗枣子,语重心长的继续教导,“所以,要吃,也要回家洗洗再吃,草儿,你能做到吗?”
高香草听话的点点头。
“小菊,你很有大家闺秀的气派。”
高武突然来了句。
悠然歪头,“你见过大家闺秀?”
“那当然,出门这些年,总长些见识。”
悠然却纳闷儿了,一个出门打仗的老爷们,整日在战场上过日子,怎么会有机会见到大家闺秀?
更关键的是,那些大家闺秀们,不出门则已,一出门前呼后拥,丫鬟、婆子一大堆,怎么可能让外男轻易见着?
但悠然只是想想,没有细问。
很快,高武与孩子们又热情高涨的投入到打枣子、拾枣子的天地去了。
高武打了一阵,突然把弓箭递给悠然,眨了个眼。
“最高枝桠上的那些,就交给娘子了。”
悠然顺着他的视线抬头,可不是最高,都快到树顶了。虽然不如当时马蜂窝结的高度,但是这是打枣子,比上回可难上百倍。
高武故意的吧?
对!他就是故意的。悠然望了高武一眼,瞬间明白他的心思。
合着今日说来田里看菜苗、东山打野果什么的都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想和自己比试一番吧?
“我不行!这可是射枣子,你当是水缸似的的马蜂窝呢?”
悠然故意藏拙,谦虚道。
她想不明白,高武脑筋到底突然坏死在哪个梗上,好好的,为何要突然比试箭法?
关键还绕这么大一圈子……
“娘子你可别谦虚,我就想看看你的箭法是否如别人口中传的那般。”
“当然不如!别人都是瞎传,有一个能说成仨。这点你难道不清楚?”
“小菊!射一个!来嘛!”
对悠然的话,高武并不信任。一种极不妙的感觉袭上悠然心头,反常即为妖。
悠然拿起弓箭,像模像样的拉开,第一箭,偏的不行,连枝桠上的叶子都没碰着。
第二箭,倒是没偏,只打中几颗枣子,纷纷飘落。
第三箭,枣子又多打了几颗,可是枝桠一段也没射下。
只三箭,悠然早已满头大汗。站在一旁观察的高武长吁一口气,跑来为悠然擦汗。接过巾帕,悠然走开。
“不对呀,小菊,你当日可是百发百中的射掉几十个马蜂窝的,就在这附近,树木可比这高多了!”
“所以说,传言就是传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当日绝大部分马蜂窝结的都很低,而且结顶大的拳头似的,你闭着眼睛都能射到。我当时也是急着扫除危险,才大胆出手。毕竟多年没拿弓箭,当时,手颤的不行。”
悠然擦擦汗,一脸平静,反问道:“你都听谁说的?哪里有百发百中,我要是真的百发百中,你娘也不会被蜂蜇。”
“……”
高武干笑,“真恨自己当时不在当场。”
一家人将落在地上的枣子拾个干净,收拾一番,往家奔去。
悠然一路沉默,高武百般找话,可就是引起不了她的兴趣。
为何会突然这般试探性的比试?莫非有人又作怪?
悠然留了心,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第55章 追踪
readx;悠然的第六感还真不错,高武突然的变化确实不正常。晚饭过后,他只象征性的与孩子们嬉闹一番,便找借口出去了。
连稳婆也觉得奇怪,问道:“他说周叔传口信,周大奋要见他?”
“嗯,他刚才就这样说的。”
“有什么话明天不能说,这黑灯瞎火的,又不是一个村儿的,路上还难走。”
稳婆想不通,嘀嘀咕咕。
悠然便顺势道;“那您看着孩子,我出去看看,他连个灯都没拿。”
说完,从柜子上拿了一盏油灯点上,准备出门。
“那你小心些,若追不上,就赶紧回来!”
稳婆在身后嘱咐,悠然点头答应。
只是刚出小院,她便将灯熄了。
去周叔家要走门前小路的,可是悠然追了半路,小路快走到头仍不见高武影子。
当下,她明白过来,去找周大奋什么的果然是个借口。
悠然原路返回,却没回家。她把高武可能去的地方认真想了一遍,决定,首先从高家开始,或许,高家有人秘密找他有事也说不定。
悠然利索的将长裙缩在腰间,轻快而迅速的在后街穿梭。这条道位于村子后端,白日里就很少有人走,更别提晚上。
到了高家门口,大门已经紧闭,悠然躲在一旁的大树后,准备等一会儿。
她的速度太快,虽然绕了远路,但自信仍比高武快。当然,前提是,假若高武真的来这儿。
等了好长时间,悠然觉得自己想错了,正打算离去时,一个高大的黑影慢慢走来。
天太黑,离得太远,悠然根本看不清是谁。
但是很快,她确定了。
那人并未敲门,而是在离院墙不远的地方连吹了三声口哨,那口技悠然十分熟悉,上午还听呢。此人不是高武又是谁?
片刻,高家大门开了,借着房子里的光,悠然看得清,出来的人是高翔。
那人上去与高翔说话,一开口,悠然直接确认,他是高武。
不过,真的好奇怪,这大晚上的,兄弟俩鬼鬼祟祟作甚?
悠然悄悄跟上,前面俩人一直转到后山坡,才停下。
“大哥,说个话而已,为啥要跑这么远?”
高武见高翔还要往坡上走,手一甩,不走了。
高翔停下,望望四周,“还好,这里树多,可以遮掩。那就在这里说吧。”
“我且问你,你娘子的箭法,你可试过?”
“试了,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嘛,射了几次,连个最大的枝桠都没碰着,只马马虎虎弄了几颗枣子。大哥,我劝你以后不要听人胡说,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念在你为我好的份儿上,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下回若你再随意怀疑小菊,说她是妖孽啥的,就别怪我不顾兄弟的情分!”
高武愤愤然的声音落入悠然的耳中,让她猛抽口凉气,妖孽?!
在高翔嘴里,自己咋突然就成了妖孽呢?
转而又一想,今日高武果然是在试探她。
这时,悠然又听高翔急急辩道:“三弟!你听我说完再下定论好不好?那日马蜂窝的事又不光我一人听说,亲眼见到的人也多的是,不信你挨个问,她那箭法,若没有几年的功夫,根本练不成。你不在家这六七年,她何曾碰过什么弓箭?怎么就突然如此精益了?”
“这有什么,一是那马蜂窝结顶粗大,目标明确。二则事出从急,聪慧的人在危险中往往能出色发挥。再说,我岳父从前可是远近闻名的猎户,只是近几年山中猎物逐渐稀少才不干这行当,可是功夫也没落下。我问过小菊,也问过岳父,小菊小时经常跟岳父上山打猎,岳父也传过她箭法精髓。所以,她在东山林子射击马蜂窝,根本合情合理。”
高翔哎呀一声,又道:“好!箭法咱先不说,那你说,她为何会突然懂那么多小食、糕点的做法?我去过君伯茶馆,好几样美味茶点都是邱氏做的。还有那西游记,好好的,她如何会讲?”
高武突然大笑,回道:“那西游记根本就是宋先生整理的故事,只不过事出从急,宋先生突然病倒,小菊才万不得已顶了一下,这些,我不是已经给你说过了吗?”
“可是,我明明听人说,那西游记根本就是她的故事。”
“大哥!你也说听别人说的不是?那人姓甚名谁?怎么说的?你倒是细细的给我说说!”
高翔答不出。
高武又道:“至于那些糕点,我家小菊本就聪慧,她是仿着茶馆中原有的糕点制作的,就连她那三亩逆时令菜蔬,也是仿着正常节气里的菜蔬整的。我家小菊本就心细,聪慧,爱琢磨……说起来,这也拜咱爹娘所赐,要不是小菊被逼到那份儿上,也许根本就没机会琢磨这些东西!”
语气逐渐不悦,言辞逐渐犀利。
“你看你看,怎么突然又扯到咱爹娘身上了。我知道,咱们全家都对不起邱氏,所以,才要好好补偿嘛。但是在这之前,就是想弄清楚一些事,这样万一将来有什么,心里也清楚不是?”
“能有什么?大哥!我看你是越活越糊涂,咱爹说的没错,你就是和那些和尚胡混,脑子都混迷糊了。”
说完,高武要走,又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大哥,我警告你,以后再不许说小菊的不是!今儿是第一次,我念你初犯,就不追究了。但是,绝不允许你有下次!”
“哎哎哎!三弟!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行行行!不说邱氏了!”
高翔又扯住高武,“那个……前天我去高叔家,看见水莲了。她现在有点惨,不知为什么惹怒了高婶,被高婶关了起来,连二门都不让出。她告诉我说,希望你去她家一趟,帮忙向她爹娘说说好话,求求情。”
“她被关起来了?犯了何事?从前高婶也没这样过……”高武语气很惊讶,显然是刚知道这件事。
“怪不得最近都没见她了。行!我记住了,明天就去拜访高叔。”
“我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哎哎!三弟!”
“又咋?”
“我害怕,你还是先送我回家,然后你再回去。”
高武似乎很无奈,低吼,“那还不快跟上!”
很快,俩人消失。
过好一会儿,悠然才从大树身后溜出,朝山坡下望了一眼,匆匆离去。
拐上小路,她重新把灯点上,放慢速度,慢慢悠悠的许久才到家。
稳婆只见她一人回来,不免急问,“阿武呢?”
悠然摇头,放下油灯,“追了大半路,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后来,离家越来越远,我有些害怕,就回来了。”
稳婆这才松口气,笑道:“你也会害怕?……嗨,胆子再大,终归是女子啊!”
悠然苦涩笑笑,倒在炕上。稳婆以为她累了,便嘱咐两句,回自己屋了。
第56章 合理
readx;第56章 合理第二日,透过稳婆口吻,高武得知悠然拿着油灯去寻他的事儿,见悠然睡醒,一早来和她解释。
“昨天我没走小路,出门走好远才发现没拿灯,又不想回去,所以改道儿了。”
他主动解释道。
后来又责备悠然,“你说你,一个女人家家,大晚上的出去,多让人不放心!我是男人,又有一身的功夫,就是有什么也不怕的!以后可不敢这样!”
稳婆在一旁替悠然说话,“她这也是关心你!怕你看不清路磕着、碰着。”
天地良心,稳婆确实是这样想的。
悠然笑笑,点头,答应高武。
昨天的事,算是翻篇了。
却给了悠然很大一个启示。
前段时间为了生存,为了那一口饱饭,她没想太多,可自从发生昨晚一事,她不得不深思熟虑的过活了。
在这个时代,一个人真被当做妖孽给火刑,绝对很正常!
她曾听稳婆说过,几年前,滑子沟有一女人仅仅是生了个漆黑的娃儿,就被族里当做不祥的妖孽给秘密处理了。
这真让人毛骨悚然。
三人成虎,无论是不是存心,她都不允许有这样的苗头,更别提让这苗头悄悄生长。
昨晚,悠然半夜没合眼,直到高武回来在她身边躺下,她都在装睡。
她一直在思索对策。
既然有人觉得不合理,那就渐渐的,把那些不合理全都圆过去,渐渐的,全都都变为合理。
让人一看,一想,都觉得理所当然。
于是,吃完早饭,悠然拿上高武的弓箭,一溜烟跑到屋后的空场地,以麦垛为标,开始练习。
不知何时,高武站在了她身后,一阵大笑。
“好好的,怎么突然练起箭来?莫不是……昨日输的,不服气?”
“能有什么不服气的?都怪我年轻时懒惰,不肯听父亲的话勤加练习,只学了个皮毛。如今,家里田里无事,出来习射习射也算强身健体。”
很平常的一番话,可在高武听来,还是认为昨天比试时她输了,心里不舒服,便笑的更凶。
“岳父的箭法一向出神入化,对技艺精髓掌握的炉火纯青,你没有跟他好好学,确实是一种遗憾。”
“出神入化?炉火纯青?阿武哥说的是神射手吧?……我爹箭法真那么好,那该去打仗而不是打铁。”
“别胡说,岳父一把年纪,怎能打仗?”
高武被悠然一脸嫌弃的模样逗的直乐。
悠然却一脸认真,“小时天天跟他上山打猎,那时山上的猎物也多,乱窜。他也只是打一些兔子、獐猪、野狼什么的。有一次我看见一只花豹在追一只野狼,突然,我很想做一件皮衣,就赶紧给我爹报信,结果他连射五箭,只沾着点皮毛,结果还是被那只豹给逃了。”
又是一副嫌弃的样子。
可高武听这些话心里却一惊,能射中奔跑着的野兔、野狼之类,真的已经相当不错!那豹子奔跑速度乃丛林之王,能沾着它身,那这射击技术,绝对令人钦佩的咂舌。
“你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岳父箭法能到这一地步,简直,简直!”竟无法描述!
如果自己早年能有这样一位师傅手把手的教学,到如今,那自己的箭法……不敢想!
再看悠然,觉得她起点何止高?根本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嘛!
悠然故意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奇!我们村附近的几个村子也有猎户,人家箭法精的多的是!不过,我只学了个皮毛。”
说完,一脸遗憾。
谁料高武看向悠然的眼神愈发炙热无比。
原本昨天高翔向他描述邱氏的变化,关于东山林子射击马蜂窝的事他还是有些嘀咕的,毕竟,他实在无法将自己娇弱弱的娘子,和杀伐决断大着胆子射击马蜂窝的人联系一起,可就在刚才,悠然那番玩笑似的话,他彻底信了。
一个从小就上山跟着父亲打猎的人,什么惊险没见过?所以,射击马蜂窝什么的,根本就不算个事儿。再来,邱铁匠的箭法绝对高超,所以,邱氏哪怕知道一二,练过一二,那也绝对差不到哪儿去!
高武顿时放下疑虑,半谦虚半认真的教起。而悠然的通透,一点就明的智商,以及把自己所传箭法要隘,与邱铁匠的箭法融会贯通的做法更让高武坚信,这样的女子,箭法再高超,那都是理所当然。
高武当即打算,等岳父再来上水村时,一定要好好的与他讨教讨教。
第一步,悠然不着痕迹展露、讨教、练习成功,为日后的出其不意打好了稿子。
第二步,悠然打算从各种吃食上入手,如今手里有了银子,生活水平自然比往日更高一筹。不仅吃的精细,吃食花样就是多些,谁也不觉奇怪。
其实,悠然一直在吃食上要求很高,只不过,为了长远的打算,她决定要再接再厉,努力“研究”出更多的小食、菜品,只要过程一有,就等于有了凭据,到时无论结果是什么,解释权都归自己。
这一步,很漫长。悠然打算一步一步的做起。
第三步,真正为自己将来打算。她决定读书、练马等,技多不压身。
有了这几步打算,有了这样的心思,悠然很有信心把从前的不合理变得合理。
于是,那些担忧什么的,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武指导悠然一会儿,便放任她自己练习,而自跟儿悄悄离开了。
对!是悄悄。
悠然练箭时,很用心,光是把略显“笨拙”的握弓姿势变得顺溜,就花了好长时间,最后才做的还算像样。
但是,一回头,高武不见了。
她以为他回院帮工,如今,家里正盖小厨房,里面的灶台需要细心照看一番,这样一想,悠然便接着认真练习,根本没放心上。
直到她满头大汗回家时,才发现,高武根本没回来。
稳婆还问阿武去哪儿了。
悠然心中一个咯噔,突然想起昨晚高翔最后几句话,莫非,高武去见高水莲了?
越想越可能!
悠然猜测着,却不动声色,该和稳婆做什么就做什么。
午饭后,高武才回来。
稳婆赶紧把给他留的饭菜端出,高武却一摆手,说自己吃过了。
并说高秀才、高婶盛情难却,非要留饭。又说高秀才在衙里续了职,介绍好几个同僚与他认识。
说了一堆,唯独避开了高水莲。
悠然却不信,高水莲既然能托高翔的口,把信儿带给高武,好容易高武去了自己家,她会不出来么?
要说,偶遇什么的,最巧不过了。
高武没说,悠然也不问。一家人忙忙碌碌直到晚饭毕。
夜深人静时,高武搂住悠然,亲昵道:“娘子的箭法,练习的如何?”
“还好,你说的握弓姿势,倒很熟练。只是上箭的速度,还是很慢。”
高武将悠然夸赞一番,又说勤能补拙什么的,说的心不在焉,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片刻,高武忍不住,道:“小菊,我今日去高宅,其实去替水莲解围。”说毕,又将原因解释了一遍,和那晚高翔说的一样。
“我怕娘子泛醋,才故意憋着不说。”
悠然面色冷清,一把将他的手打掉,“我能泛什么醋?”
“那娘子咋不问我,有没有见水莲?”
真是令人无语的问题,我为什么要问她?悠然皱眉,盯着他不放。
干脆道:“见了怎样?不见又如何?与我何干?莫非,她有什么想法,或者你有什么想法不成?她爹当官,她也是正经人家的官小姐,难不成要与你做妾?又或者说,她鼓动你休了我,娶她?我无所谓,可即便如此,她也顶多算个“填房”,惹人耻笑!”
悠然满脸不屑,愈发觉得这个男人在无理取闹。
怎料,高武却搂住她哈哈大笑。
“还说没吃醋!醋味都快淹死为夫了!”
悠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高武见其脸色红润,却虽嗔反娇,忍不住拿手去挠她胳肢窝。
前世悠然最怕这个,被挠的忍不住笑个不停。
忽然,只听外面有人喊“高副尉”。
这大半夜的!
俩人同时坐起,不知外面何人,出了何事。
第57章 送行
readx;第57章 送行高武赶紧披上外衣,开门走了出去,悠然趴到窗户跟儿朝外看。
院子里灯火通明,来人皆是衙役。
只听为首的衙役道:“高副尉,南疆战事又起,今日衙里收到边疆八百里加急,将军们命你速速启程回营。”
高武接过信件,啥话都没说,匆匆进屋。
“现在就要走?”
战争真是来的太急。
高武匆匆将信件读一遍,冲悠然点点头。
悠然突然不知所措,想说话,又不知说些什么,片刻,她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给高武收拾包袱。
衣物、鞋袜、干粮、小食,弄了整整一大包。
“那么急,我都不知准备什么……”
高武接过包袱,点头,认真盯了悠然一眼,突然,猛的将她揽在怀里,那劲头大的要命,悠然被勒的几乎喘不过气。
“小菊,你在家,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悠然无声。点头。
高武许久才放开,突然道:“等我下次回来,一定要把你……炕上……欠我的,全补上!”
高武话说一半,及时住口。他越想越觉老天弄人,六七年没见的媳妇儿,守了十几天,愣是没沾上身儿。
好不甘心!
须臾,照着悠然的脖颈狠下力气咬了一口。悠然吃痛的皱眉。
完全蒙圈……神!都这个时候了,这人居然还想着那档子事儿……
外面又催,高武这才放开悠然,给了她五两银子,简单安排几句,朝西间的两个娃子走去。
恰好,高香叶与高香草被吵醒。
高武打开纱帐,将迷迷糊糊的两个女娃一边一个搂在怀里,瞬间哽咽,“叶儿……草儿……爹要去打仗了,你们在家要好好的,听娘的话!”
“打仗”一词让俩娃子迅速清醒。这段日子,她们的爹可没少讲战场的事儿。
但是,打仗,就意味着离别。
高香叶“哇”的一下哭了,“爹,我不要你走!”
高香草先是一愣,后来听姐姐这样说,立刻抓紧了高武的臂膀,嚎啕大哭。
高武哄完这个,哄那个,半天,却一点效果没有。
悠然被两个孩子哭的心酸。
她将孩子们与高武分开,紧紧搂在怀里,哽咽,“你们要听话,爹去杀敌!是为保卫家园!走!咱们一起送爹!”
悠然红着眼睛,抱着孩子,送高武出门。
到了院里,稳婆早已泣不成声。
她将自己匆忙收拾的包袱递给高武,随悠然等人出了家门。
刚走一会儿,高武便执意不让悠然再送,“黑灯瞎火的,快回去!在家好好照顾孩子……稳婆,这次又要麻烦您老人家了。”
“阿武,你别这样说!……上了战场,什么都不重要,命最重要,阿武,你要好好的保护自己!记住,家里还有她们娘仨等你!”
高武重重点头,脚一蹬,上马。
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盯着悠然,“那边的房子若盖好,爹要你搬家,你先别答应,就说我说的,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悠然突然明白,他这是怕她再受欺负,不觉动容。
在生死未卜面前,好像前面的尴尬、厌烦、抵触全部瞬间消失不见,取代的全是祝福。
悠然第一次,那么长时间与他相望,感觉有好多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时间有限,很快,高武随着队伍走了。
举目朝四方望去,到处都是火把明灯,稳婆泣道:“夜里征兵!这样的急!千万求老天保重阿武!”
悠然突然想起一件事,将娃子搁地上,急道:“叶儿草儿先跟阿婆回家,我去给你们爹送个东西!”
话毕,也不顾稳婆询问,跑进了院子,片刻,手里拿着个大家伙跑出,又不顾稳婆的询问,朝夜幕飞去。
幸亏及时想起,高武等人并未走太远,刚到小路拐角。
悠然一路狂奔,接近队伍时大喊,“阿武哥!阿武哥!”
高武听闻,忙止步,下马。
“小菊,何事?”
“阿武哥,这个,送给你,希望它能保你平安!”
高武接过弓,紧握在手,凝眉,“放心,小菊!我一定会好好的,一定会活着!好好的回来见你!”
悠然动容,主动抱住了他,低声道:“保重!孩子们,和我,都等你平安归来!”
高武浑身猛颤,搂紧了她。
却没说一句话。
须臾,他放开,健步如飞的上马,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幕中。
悠然盯了好久,才转身。
高武坐在马上,激动的直拍马屁股,黑风以为主人要它加速,便撩开蹄子奔起。
这十几日的纠结,就在刚刚邱氏抱他的瞬间,消失了。
一股甜蜜从耳间一直涌到心底,让他浑身充满勇气与力量,他不管不顾这感觉为何突然产生,心中的酸甜纠缠已经让他失了神。
突然,黑风发出刺耳的鸣叫,整个身子朝后一仰,差点来了个人仰马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正在沉醉的高武。
“大奋!”
周叔吓的差点栽倒,他没想到自家儿子会独腿拦马。
周大奋一瘸一瘸的走到高武面前,冷笑,“还没上战场呢,就丢了魂儿,这不找死?”
周大奋是见过高武的驭马术的,何曾像过今晚?都快撞人了,却仍不知……
“兄弟,你咋来了?刚才没事吧?”高武很抱歉。
“我们村儿从傍晚开始就有官差征兵,我一看,这又要打仗了,这不,大奋思量你肯定也得走,吃了晚饭就让我带他过来,在这路口等你。”
周叔倒是一股脑儿说了。
高武冲周大奋的肩膀狠狠的拍了两下,笑道:“谢谢!我的好兄弟!”
周大奋将手里的包裹往高武怀里一塞,没好气道:“你好好的保命,若死了,我可不给你烧香!”
“咋说话呢!”周叔喝断周大奋,笑道:“阿武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我这是丑话说到前头,省的到时候后悔!”周大奋头一扭,看向茫茫夜色。
“放心兄弟!大不了和你一样做个小瘸子,我命硬,可没那么容易丢!”高武又狠狠的拍了下周大奋。
“希望你说话算话!”
“再给你个东西!”
软软的,高武摸了个遍,也不知是啥,像个香包之类的。
“这是啥?”
“我给你缝的平安符!”
“你说啥?”高武一脸狰狞。
这还是他那个铁血铮铮、身经百战的莽汉子兄弟么?居然做起了女人的针线。
“不要就还给我,死了也没人问你!”
周大奋发怒,伸手去抢。
高武却笑着一把塞进怀里,周大奋冷哼一声,让了道儿。
“走吧!”
这话是对周叔说的。
周叔擦了擦眼角的泪,又冲高武说了许多祝福的话,这才照顾周大奋上车,哒哒走了。
这时,身后的队伍也赶了上来,高武一跃,跳上战马,随队伍一起,很快消失不见。
第58章 打算
readx;第58章 打算终于耐心的将两个孩子哄睡,悠然却睡意毫无。抬抬眼望望窗外,天朦朦胧胧的,已经接近黎明。
高武这一走,院子里的事儿全都要自己来安排,想了想,悠然便在炕上躺下,好歹睡一会儿,不然白天肯定没精神。
稳婆却起了个大早,做饭,喂鸡,收拾院落。正干的热火朝天,悠然从屋里走了出来。
“再多睡会儿。”
稳婆劝她回屋。
“瞧您的眼睛,一晚没睡吧?”悠然夺下稳婆手中的扫把,满是责备。
“我年纪大了,本就觉轻。阿武这一走,得好几天过不来。”
“说的和你亲儿子似的。”
“比亲儿子还亲!”稳婆思量,“也不知阿武走到哪儿了……”
悠然没理她,去厨里端饭。
吃完,绕着小院转了一圈。查验工作进程。
太阳还没升起,便有工匠陆陆续续来上工,高武出征的事早传遍,工匠们见了悠然,都笑着说几句俏皮的祝福话,比如,高武此次赴沙场,一定会高升,然后大富大贵啥的,反正就是捡中听的说。
悠然笑着将工作安排完毕,又对稳婆嘱咐几句,打算去田里一趟。昨天去田里时,她发现有几方“城池”的苗子发展势头不太好,昨日高武一直不在状态,又急着要走,她也没细查原因。
还没出门,高柱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进门了。
突然涌进这么一群人,悠然还真觉这三间砖房不够大。
吴氏急道:“三郎呢?”
“昨晚就走了啊!”稳婆诧异道。
连工匠都知道的事儿,这家子居然还不知,鬼才相信。
高柱一脸惶恐,“咋就走了?正说着要给三郎在衙里某个差事呢!”
悠然只觉好笑至极,高柱要给高武谋差事?今儿个太阳没从西边升出来啊!
一个从八品的武官,在大商朝一抓一大把,去哪儿弄差事?别说从八品,就是个正六、七品的武官,除非上战场,否则,赋闲在家的到处都是!
“相公上战场是军命,不得违。”
悠然冷眼观瞧,笑道:“公公打算要给相公谋个什么差事?为何不早说?”
高柱看向高文,示意他说。
高文笑道:“前几日进城遇见师爷,他说城防缺个领事,月俸三两,每月还有两天休沐。好多人求呢。”
悠然冷笑,“哟!听着还真不错!”
“可不是呢!”钱三丫附和,“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差事!”
悠然没理她,看向高柱,“那您怎么没给相公把差事拿下?”
高柱巴巴吸了口烟,干涩笑道:“邱氏,我是真想,只是你也知道,这么肥的差事,人家凭啥给你,得上下打点一番。”
“噢……”悠然恍然大悟似的,给众人无限希望。
转而斩钉截铁道:“可惜!”
可惜什么?众人都盯着她,等待下文。
“没钱啊!”
“啥?”吴氏身子前倾,差点从板凳上栽下来,“菊子,你咋能没钱?一百两银子!一百两呢!”
悠然起身,指着小院,顿时叮叮咣咣上工的声音突兀传来。
“都盖房子了!一百两,我可一分没拿。”
“啥?”高柱起的太猛,打了个趔趄,“一百两?你哄鬼呢?”
悠然皱眉,高声道:“三间砖瓦房,连料加人工一共四十五两,两间砖瓦房,连料加人工一共三十两,一间小厨房,连料带人工,十七两,那一百两,不,八十两,根本不够!”
望向高柱,“您不会把相公给您的那二十两忘了吧?”
“相公说,有房必有院儿,等厨房落定,还要做围墙,还需二十两,为此,相公把那两匹蜀锦也卖了,因为卖的急,共得三十六两。买完围墙所需砖料,除去人工费用,余下的钱,相公买了一匹马,做了一辆马车……”悠然朝大槐树下指指,“就在那里。”
“我的天!那蜀锦卖了?只卖三十六两?我的天……我的天……”吴氏一阵阵眼花,钱三丫在一旁添油加醋,更惹人懊恼。
但这一切是高武做的,谁又敢说什么?
“相公临走前,给了我五两银子,是他在营里积攒的军饷。说是这场仗要是托的时间长这五两银,就当做香叶、香草一年的嚼用。”
悠然说完,将那五两银子掏出,放在桌上。
淡淡道:“你们要拿去,就拿去吧。”
吴氏刚要伸手,被高柱一个眼神盯了回去。
高柱平复情绪,许久才道:“三,三郎,真是个……”败家子?
他娘的,真是是个彻彻底底的败家子儿啊!
但是,他不能这样说。
改了口风,“真是个,气派的人物!咱是官嘛,就该如此!”
完了又把那五两银子推给悠然,“这是给娃儿们的嚼用,我们拿去算什么?快收起来。”
“我们今日来,也无甚意,银子花了就花了,三郎有的是本事再挣。本来想着让你拿出一部分钱,我再出一部分给三郎捐个职,等他回来直接吃俸禄……既然这样,那就算了,那小小差事,我现在看着,也配不上三郎。”
临走前,高柱语重心长的甩了几句看似很贴心的话。
后来,又在院子转了圈,看看,摸摸,似是在探寻每块砖瓦的价钱。众工匠纷纷笑着喊“高太爷”,惹得高柱眉开眼笑,昂首挺胸的走了。
“他们这是何意?”稳婆搞不明白,他们那家子居然没拿这五两银子。
“除了变着法儿的要银子,还有何意?”
悠然一声冷哼,将那五两银收起。
稳婆愤愤然,“听周叔说,你公公只请了两个瓦匠干活,至今墙才起了半人高。也不知他拿着那钱磨磨蹭蹭的干啥呢!”
那些是高武的钱,高柱是他爹,随意处置!但凡敢动我的银子的主意……哼!
想来,人生中,不经意的见一次鬼,也是好玩儿的……
悠然心中记挂着菜田,也不多说,背着竹篓出门。
还没走到院门口,眉头突然皱成一团。
今儿是咋啦?还让不让人干活?
高水莲的笑盈盈对上悠然的凝眉眯眼,笑容却未减半。
“菊嫂!”
高水莲对悠然、稳婆先是行礼,后来便装作不经意的冲身后扭头,笑道:“这个是翠红,我的贴身丫鬟。”
翠红忙给悠然行大礼,一口一个奴婢,听的稳婆心里极不舒服。
穷乡僻壤的,整这出干嘛?面上却不流露,人家毕竟是官小姐,父亲是文官,在衙里有职的,最起码的这点子东西,稳婆还是知道的。便请她进屋叙话。
“不知高大小姐莅临寒舍,有何指教?”
高水莲一听这话,杏目圆睁,盯着悠然望了许久。
“高大小姐这是何意?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高水莲噗嗤笑了,“没有,没有……只是诧异菊嫂也会咬文嚼字的。”
心里却鄙视的不行,一个小小村姑如今也学她说话,再学,又能翻出什么花儿来?终究还是个村姑。高水莲拿画着美人图的芭蕉扇遮脸。
“算不得咬文嚼字,从前跟着宋先生识几个字罢了。”
“噢?是君伯茶馆里那位说书的先生吗?”
“是他。”悠然淡淡点头,又问,“你今日来,不是专门说这个的吧?”
高水莲一听,对身后给她捶背的翠红道:“不用捶了,去外面等我。”
翠红低头下去,高水莲解释似的,道:“这些日子,母亲给了我一大堆女红针凿的活儿,天天累的不行。”
“你们看看,我手都成什么模样了!”说完,十指纤纤往前一伸,顺便把那美人图的绣扇往前一摆。
悠然快憋死了!真他娘的想大笑一场。
居然在稳婆面前,班门弄斧……
第60章 谋算
readx;耳根子总算清净,悠然背上竹篓,迅速离了家门。
高柱,不愧是铁算盘,这算盘打的,可真响。这辈子,不去做账房先生,真是亏了。
与其说,他来哄骗银钱,还不如说他来摸个底,摸清高武赏钱的资金流向。
明显是给自己留后招。万一高武出意外神马的,到时,他可不得来“名正言顺”的收银子!
只是,这世间的事,岂能让你都事事如意?
且不说她希望高武平安归来,就是万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凭着公爹身份就是翻手是云覆手为雨了?他也太高看自己!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可有我的过桥梯,别以为自己脑袋里装的是智慧,别人藏的都是屎蛋子!
任何时候规矩都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想要等着拿规矩压我,那就放马过来,我倒要瞧瞧,你手里能有多少砝码!
对于高柱等人的盘算,悠然看的一清二楚,未雨绸缪,让她加快谋算未来的步伐。
从田里出来,悠然并未回上水村,绕着小路,一转身,她去了若水村。
到周叔家,周元成也在。
“东家来了!”
周叔和周元成一起迎了上来。
悠然皱眉笑道:“周叔干嘛这么客气,都跟您说了不要喊我东家。”
周叔不依,“东家就是东家,既然咱们签了契,就要认认真真的讲规矩。”
悠然不再计较这件小事。
对周叔道:“前几天我让您找几个短工,您寻摸的怎样了?”
周叔笑盈盈,“您等着,他们马上就到。我昨天一早就和他们说过,让他们先到我这儿会合,然后再由我领着去见您。”
悠然笑着点头。
周叔做事,她一向放心。
陈氏给他们几个端上茶水,悄悄离去。
悠然又道:“我才从田里出来,前段日子我病了,后来家里盖房,也没几分精力顾上田。可今日我去仔细查看一遍,你们经营的很细致。”
这种夸赞让周叔与周元成都很高兴,连说是自己分内之事。
周叔一共给悠然选了三个短工,一个是滑子沟人氏,周元成的表弟,徐茂生,年仅十五,可是已经下田五六年,因家里姊妹兄弟多,想出来挣些工钱,补贴家用。另外两个,则与周叔同村,年纪五十,都是鳏夫。
周元成将徐茂生夸赞一番,悠然原本嫌徐茂生年纪小,但看在周元成的面子上,最终还是同意了。
人员到齐,悠然又询问毛驴车租用情况。
周叔请悠然去屋后空场地一瞅。
加上周叔的,一共有四辆驴车。
真可谓万事俱备,悠然笑着瞅了众人一眼,“那还等什么,出发。”
按照原来定的日子,也根据菜蔬的现状,到了给菜蔬加盖的时候。众人都是第一次听说,第一次尝试,未免兴致勃勃。
只是这兴致勃勃的情绪,并未持续多久,当周叔等人满载而归时,每个人脸上都显出说不出口的凝重。
陈氏拽了拽悠然的衣袖,朝身后的马车上的人努努嘴,示意。
悠然笑笑,摇摇头。
她明白,众人是觉得成本太高,三十三两银……就这么活生生的给砸到田里了。
这个还不止,到时候别说赚钱,万一收不回成本,这可咋办?
所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忐忑,很凝重。
包括周叔。
周叔还是被悠然打过预防针的呢。原先她给周叔粗略算过,但是并未仔细,当时说的是,盖料什么的顶多二十两银。
可谁料,今年的加工棉突然就提价了……
按照悠然吩咐,先将料放在周叔家里,大家各自回家,午饭后,田里见面。
回到家里,稳婆自然将今天她买料的事情询问一番,悠然也照实说了。
稳婆大惊,说不出话来。
接着愁云浓雾涌上那张原本就条条道道的脸。
稳婆沉默好久,最后说了一句,“菊花儿……你可不能败!”
可不能败!这一败,安身立命的钱没有了不说,未来生活再也没了着落。
悠然将荷包拿出,数了数里面的银子,加上高武给的五两,一共还有八两六钱。
笑道:“这不还有许多呢!不信您瞧瞧!上回,只丢了二两四钱银子,您老就哭的不行,咋这回剩那么多,您老却不笑呢?……果然是银子见的多了,胆子就肥了。”
“去你的!”稳婆拿帕子擦眼,“都这节骨眼儿,你还笑!”
然后一抹鼻子,“我是那个意思吗?这周围虎视眈眈的眼神,你难道不知?多少人,巴不得你失败呢!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又有多少人,日盼夜盼的等着踩你!你若失败,将来谈条件的砝码都没!”
悠然愕然,什么时候,稳婆脑袋变的那么好使?
稳婆一拍胸脯子,哭道:“我老了!可还没傻的这点子事情都看不清。别人我不知,可是你,我一清二楚。你不是个能低头的,可是不低头,是要本钱的。”
悠然被稳婆说的心酸,强忍着泪花儿,笑道:“稳婆,快别哭了,伤身。您的心,我懂。”
悠然扯住她那老树皮一般的手,拍了拍,“您放心,这次,一定能成功。”
“……万一要是不成。至少,本钱能收回的!”
稳婆稍顿,哽咽,“真的能将本钱收回?”
悠然重重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稳婆双手合十,冲神龛上的仙像拜了又拜。
“您不必惊慌,路是死的,人是活的,退后一万步,我手里还有一批孜然种子呢。若是这季不成,等来年开春,再接着种植。到时候,便是正常时令,百分百成功。另外,红果种子我虽积攒的不多,但是,皓山多的是!在君伯茶馆那段时日里,我研制不少小食,我答应过君伯,决不再卖与第二人。但是,美食之事,全在融会贯通,能制一,便有二,二生四,四生万象……人还能被路堵死不成?”
悠然说一句,稳婆心静一分。
最后,攥着悠然的手,再次落泪,这次,不是愁苦担忧的泪。
她很欣慰,别的不说,只说邱氏的这份自信与谋算,让她的心安。
“这两天,家里的事,全靠您担待。”
“菊花儿,你放心。”
“我放心!小厨房快要落成了,这批工匠的活计真是越来越快,质量也好。等咱家里、田里忙完,咱们好好歇歇,我给您和孩子做好吃的。”
稳婆听后,噗嗤一笑,“我又不贪嘴。不过,倒中了草儿的意!”
二人相视大笑,俩娃子来凑热闹,悠然抱起高香草,亲了又亲。
饭后,悠然背着竹篓,步行去田。
临走前望了那白马一眼,闲着也是闲着,等哪天,一定要好好的学学。
说不定,自己也有策马奔腾啸西风的一天。
(今日收藏很给力呀,谢谢。水木守诺加更。)
第61章 搭棚
readx;在蔬棚加盖这一问题上,悠然与周叔、周元成曾制定两种方案。第一种,直接以“城墙”为支撑,把数十根木棍平行搭在上面,然后,分层铺上稻草与絮棉。第二种,将每座“城池”上空一分为二,中央为最高点,然后左右斜坡,做成屋顶状。最后,分层铺上稻草与絮棉。
两种方案的不同实际在于蔬棚盖的形状。
后来,悠然从空间与受热面积上考虑,最终确定第二种方案。
可这种方案却复杂许多,操作起来,速度慢不说,还总容易塌陷。
悠然与众人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众人脸上渐渐露出凝重与愁闷的神色,这可咋整?
料买了,钱搭进去了,结果却做不成……
“东家,要不,咱就按照第一种方法来吧。”眼见耗费大半天时间,仍没研究个啥出来,周元成着急道:“虽然不如东家说的,空,空间大,受,受热,面积大,但是总比啥也弄不成强。”
面对悠然吐出的新词儿,周元成绞尽脑汁儿才记住。
悠然摇头,凝眉,却没说话。
“爹,你看!”
周大进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大,大奋?”周叔望着那一瘸一拐朝众人走来的身影,顿时一愣。
随即,和周大进一起,朝那身影奔去。
此时,天仍朦朦胧胧的,太阳还没升起。
浓雾中,那一高一低的身影有些孤单、凄清。
周大奋并不让弟弟搀扶,好不容易走来,冲众人笑着打个招呼,最后走到悠然面前,微微曲背,笑着喊了声“东家。”
悠然笑道:“奋兄弟,你怎么过来了?”
周大奋挠挠头,“我好奇,想来瞧瞧。”
周叔在一旁憨厚一笑,示意周大奋站到一边瞧。
悠然点了点头,与众人一起继续。
再试一次,仍失败。
“东家,为何不在“城里”搭两根小木桩子,作为支撑呢?”
站在一旁的周大奋观了一遍搭建过程,突然开口。
悠然立刻凝眉朝他望去。
“我,我,我只是随口一说。”
周大奋见悠然那般凝重表情,只以为自己说错话。
没想到的是,悠然思虑片刻,大笑,“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奋兄弟,你的主意,可行!”
周大奋那张棱角分明黝黑的脸上,突然绽出一朵黑玫瑰。
悠然感激的朝他点点头,便带着众人实践,果然,无论从哪个角度瞧,这都是一个十分耐用的方法。
悠然禁不住对周大奋刮目相看。
随即带领众人分组、分工,热火朝天的干起。
悠然与周叔一组。
“周叔,奋兄弟挺聪明的。”悠然望着仍站在远处观望的周大奋,赞道。
周叔憨厚一笑,叹了口气,“他小时跟着我的一个老友,做了一年的木匠学徒,我估摸着,他是对木头有感觉,才想出这么个主意。”
对木头有感觉?悠然与周大进一听,大笑。
“大进,去陪你哥说话,这里不用你帮忙。”
周叔一听,不让周大进走,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悠然又朝周大进望一眼,“去陪陪你哥,让他四处走走,看看这田园风光……不然,让他来这儿,跟着我们的进度也是好的。”
“他能主动走出来,是好事。”
“东家的意思,我明白。”周大进放下木桩子,朝周大奋奔去。
“大哥,菊嫂喊你帮忙干活!”
周大进那货不知脑子哪里犯抽,竟把悠然的意思扭曲成这……
悠然被蜂蜇似的,看着周大奋一瘸一拐的朝自己这边走来。
周大进跟着周大奋,还不停的朝悠然挤眉弄眼。
“东家,我能帮着做啥?”周大奋倒兴致勃勃。
悠然突然不想扫他兴,想了想,笑道:“那就请你帮我铺絮棉吧。”
买来的絮棉都是一团一团的,需要铺平整。这活儿不用动,坐在地上拿着麻袋,用手扯就好。
周大奋连连点头。
对儿子的变化,周叔激动大半天都没适应。
一整天,马不停蹄,午饭周婶儿往田里送的。
到太阳落山时,三亩田,三十多座城池,完成了大半。
悠然从头到尾对伙计的工作细细检查一遍,当属周元成与徐茂生做的最漂亮,不仅数量占优,做工也是最细致的。
悠然很满意的冲大家道辛苦,又约了明日集合时间,众伙计收拾收拾,便坐着周叔、周元成的毛驴车回家了。
悠然留下来做收尾工作。
望着一座座“小矮人之家”似的小房子,心中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成就感,饱含希望。
“整的还挺漂亮。”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正蹲在“城墙”下整理木棍的悠然猛的起身。
孙稻谷一身蓝色长衫,一脸平静,正静悄悄的站在“小房子”另一边,在他身后不远处,是红匣子与三宝。
“孙大人!”
悠然一脸错愕。那种的尴尬的感觉“轰”的一声蹿进脑壳儿。
孙稻谷温和一笑,点头走来。
绕“小房子”一圈,连连称赞。
“不错,真不错。如此绝妙的方法,如何想来?”
悠然神色恢复如初,轻笑,“这都是大家集思广益的结果。”
孙稻谷听后,又轻轻点头。随后问道:“这样,真的能保温吗?”
能吗?当然能。只是,悠然不确定,能保温到什么程度。
“眼看到霜降,一天比一天冷,然后再是冬雪……”
孙稻谷话里充满担忧。
悠然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走一步看一步吧。原本就是试验田。”
“试验田?”孙稻谷细细摩挲这三字。
许久都没说话。
孙稻谷却突然道:“上回的事,对不起。是我鲁莽了。或许,是我会错了意。”
悠然诧异。呆在原地。凝眉。
随即干笑,“大人,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孙稻谷又沉默片刻。
“我本是路过此地。见太阳已落山,你仍在田里。便过来看看。”
“多谢大人!等这些东西熟了,我一定按照与君伯当初的约定,免费奉送第一份成果。”
孙稻谷眉头一皱,却回绝,“不用了。你也说,都过去了。”
既然过去,那从前的一切,便都不作数。
悠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但是,她实在想不透,孙稻谷为何会这样说,毕竟这和她说的都过去了,是两码事。
孙稻谷临走前,顿了顿脚步,又回头。
意犹未尽。
悠然觉得他还有话。
果然,他想通什么似的,又重新走到悠然面前,冷凝道:“若有机会,提醒某人一句,富贵险中求,可别过头。”
说完,走了。
第62章 新奇
readx;提醒某人?某人是谁?
富贵险中求,又是何意?
孙稻谷走的很急,显然并不愿再与悠然多说。
某人是指我吗?
回家的路上,悠然一点一滴的分析。
应该不是。孙稻谷说,若有机会……显然,这个某人指的不是自己。
忽而一个念头闪过,悠然顿脚。
忽而明白,孙稻谷说的某人,是高武。于她现在接触的人来说,也只能是高武。
他的意思是说,靠勇敢与蛮横武力在战场上拼杀求富贵太危险,及时收手吗?
显然不是。
高武再次上战场,是奉军命。军命难违,这不是人想不想的问题,是无法拒绝的事儿。
不知不觉,悠然又想起,那晚高武和自己兴奋不已的谈话。
其中,高武不止一次的提到,他遇到了贵人,好像叫什么……穆德郎,对,他认此人为义父,等于抱上了大腿。可那又怎样?
想到这儿,又断了。
临近家门时,悠然像触电似的,猛然回忆起在君伯茶馆的日子。
有一天,她隐约听到有茶客提起,貌似君伯当年离开南疆大营,并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才辞官归隐。好像是被排挤出来的……
到了这儿,悠然再对不上,那就笨死了。
看来,高武抱上的那根大腿,十有**与君伯当年的离开有关。
而孙稻谷,完全有立场去说这件事。他是想借自己的口提醒高武,别站错队,又隐含穆德郎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的意思。
这样一想,就顺多了。
稳婆见悠然面无表情的进来,还以为她太累了,体贴的嘱咐几句,便去端粥端菜,另外,还有一碗中午剩的肉汤。
悠然的确很累,人累心也累。稍稍吃一些,便去洗澡。
心里有事,直至三更,才迷迷糊糊睡着。
次日起晚了,稳婆觉得她辛苦,早饭时也没叫她。悠然起身匆匆扒完饭,到田里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
周叔正领着伙计们有条不紊的上工。
见悠然急急赶来,笑道:“东家,你咋又来了?咋不在家好好歇息呢?”
“是啊东家,就剩一小半,我们这些人足够。今天肯定能搭好。”周元成接话。
说实话,昨天悠然跟着他们一起上工,让人挺吃惊的。
播种时,周元成纯粹是来帮忙,那时,真正算作伙计的,只有周叔一个。只是后来,周叔才传达悠然的意思,让周元成也签了长工的约。月钱丰厚,年底盈利还有分红,周元成非常乐意。
但是身份变了,态度也要变。
此时在周元成眼里,悠然就是他衣食父母,再不是当年那个令人怜惜的小寡妇。
他们的好意,悠然笑着心领,但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棚盖子早加上一会儿,那黄色的秧苗便少出现一棵。
众人正干的热火朝天,徐茂生一个大惊,惹了众人。
咋了?
“东家,你快看!”
徐茂生指着离田很远的一条小路,惊叫。
虽隔了很远,但众人仍能看清,那是一顶靛蓝色的小轿。整个寿安县,除了县太爷,谁敢用这样的轿子?
更何况,轿夫前面,还有四个差役带路。
但并未敲锣打鼓令人规避。
“是县太爷!老天!县太爷来了……”
周叔慌的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不知干啥。后来突然惊醒似的,看向悠然。
“东家……”
一声东家,让众人回神,纷纷看向悠然。
“还不清楚县太爷的路径,咱们先干活。”
分明是朝这里来的。怎会不清楚,众人一想,许是东家怕出错,便听命继续干活。
只是还没做几分钟,詹石修的轿子已经来到田头。此时,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跑过去给县太爷磕头。
悠然率众人匆匆赶去,詹石修刚下轿子,悠然等人便与他行大礼。
“高太太……无需多礼。”
仍是温和如旭的声,然后又让众人都起身。
“本官沿途查看农物生长之势,路过此地,观你的庄稼,甚是特别,故停下脚步,来瞧瞧。”
詹石修并未着官府,一身朴素长衫打扮,连鞋子都是粗布面儿的,显然是真的下田巡农。
悠然带路。
詹石修问一句,悠然答一句。
对话中,悠然暗笑,什么路过此地,他巡农不假,但是特别来此察看一番,也是真。
因为詹石修的问题不仅专业,还很有层次,显然是经常关注她这一块儿的。
也是,传遍寿安县的一大奇景,若说县太爷丝毫不关心,那还真是……不算个好官。最起码,说明此人不关心农事。
沸沸扬扬的,怎么也得听一耳朵吧?
“高太太,此时还未到霜降,你便给这些秧苗穿衣加棉,若是冬雪来临,你当如何?”
“大人,说实在话,这是我第一次尝试此逆时令作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话听起来无法,却透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自信。
詹石修爽朗一笑,点头称赞,“邱氏,你很有魄力。”
又突然称悠然邱氏。
悠然莞尔一笑,“谢大人夸奖。”
旁边一差役突然插话,“高太太,你若真的试作成功,大人一定会把你的事迹录入本县县志。”
我说什么人这么大胆儿,除了詹清辉,还有何人?
刚才悠然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詹石修身上,根本没注意还有个这个人……说的也是,老爹微服出巡,身为捕头的儿子,怎么着也得跟上,当个保镖啥的。
“谢谢詹捕头,您过誉了。”
悠然谢过詹清辉的好意提携,又把做主权留给詹石修,两边都高兴。
詹石修未言语,却笑着点头。
在悠然的带领下,詹石修等人真如下乡视察的农物的领导,悠然瞬间变做试验田的代言人,随走随讲,言辞清晰,逻辑分明,道理深刻。
一路,詹石修不停地点头。
看向悠然的目光又多了三分赞赏与称奇。
临巡查工作结束,詹石修忽然提了一个问题。
“邱氏,这温棚若是不保温,你可是赔了大价钱。”
悠然一怔。
又是失败这个话题。
她抿了抿唇,笑道:“大人,我知道,我不怕。新鲜事物的成长,总要付出一番代价。”
这回轮到詹石修定住了。
良久,他一脸凝重的点头,郑重道:“邱氏,若以后有任何难处,尽管来找本官。哦,直接告诉詹捕头、朱捕快、宋捕快就行。”
悠然明白,他们这些捕头、捕快经常巡街,容易得见。
悠然连忙屈膝谢过,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貌似,手里的玛法,又无形的多了一层呢。
送走詹石修,众人欢呼声四起。再看向悠然时,皆是一副崇拜、钦佩的神情。
对于这些一辈子都没有资格在自己的田里刨食吃的农民来说(因为他们都没地),能有机会得到县太爷的青眼,那怕沾那么一丁丁的光,这让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
第64章 赠书
readx;众人将蔬棚盖子搭好,又把工具、辅料等收拾干净,太阳还没下山,便各自回家。
家里的小厨房终于落成,明天下午便可动工做围墙。
吃过晚饭,悠然陪孩子戏耍一会儿,便觉难以支撑,困的不行。一.夜无话。
次日,悠然起了个大早,到屋后空场地练了会子箭,只觉酣畅淋漓。后来,又把白马牵去,大着胆子跃跃欲试几次,终于趴到马屁股上。
呃……不行!坐的位置不对,还坐歪了。
悠然左一歪右一歪的险中又险。白马被勒的极不舒服,围着原地打转儿。只两圈,悠然被晃的天旋地转,大叫一声,栽了下去……
“啊!别睬我!别睬我!”
悠然以手作脚,四肢配合的默契,连连后退。可是一向温柔的白马疯了似的,步步紧逼。
猛然,悠然躲过一脚,一个翻身,猴子似的溜走了。
“哎呀我滴妈!”悠然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长吁一口气。
再看向白马,如同见鬼。
忽然一嘶马鸣,悠然顺声望去,一匹高高大大棕色的马匹上,詹清辉正肃穆而来。
悠然凝眉。
这一大早的,这位爷来做什么?
詹清辉下马后,将搭在马肚子上的两个包裹取下,朝悠然走来。
俩人互相见礼,悠然问明其来意。
詹清辉打开包袱。
“高太太,这些书是昨日父亲大人给我的,他命我抽空与你送来。我见都是些《四时农令》《地域农耕》之类的书籍,觉得对你十分重要,便一大早过来了。”
悠然心中惊讶大于喜悦。慢慢接过书籍,她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县太爷竟如此重视她的田事。
可见,真是个为农为民的好官。
悠然连声谢过,面上又一阵发愁。
“高太太,可有什么问题?”
“说起来,不怕詹捕头笑话,我并不识字,要看完这些书,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恐怕不行!”
“我当是什么……这个不打紧,高太太请一先生给娃娃们上课,顺便自己也能旁听,何乐而不为?”
“多谢詹捕头提醒!”
这个好意,说到悠然心坎。一转眼,香叶与香草快六岁,也到了启蒙的年纪。
“要不要在下帮忙,与高太太推荐一位老先生?”
詹清辉又好意询问。
这个……悠然想了想,摇头拒绝。先不说现在家里还一团乱,先生来了根本没处下脚,就是请先生的束修,都没着落。
但她仍真心谢过詹清辉的好意。
詹清辉又说了几句“若有需要,在下一定来帮忙”的话,便上马离去。
悠然抱着书籍,直到那背影一拐角消失不见,这才抱书回家。
半路又见白马自动跟上,脚一顿,瞬间给了它一个白眼,也不管它,独自离去。
这边,詹清辉拐上通往官道的小路,忽而停下,红彤彤的俊脸再也憋不住,笑意从一双妩媚的桃花眼滔滔流出,须臾,冲着蓝天,哈哈大笑……
疯了一般,笑了许久都没止住。
为什么每一次遇到邱氏,她总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第一回,遇贼,她疯了一般的大喊大叫大跑,哪像个女人?
第二回,遇盗,大堂之上,勇敢又直言,若不是自己偷偷在一旁观看,还真不敢相信,这女人竟如此胆大包天。
第三回,遇袭,山林中,被自己不经意的一嗓子,竟吓的滚落山坡……这算是胆小,还是胆大呢?
……
而这次,竟然被马撂地,满地滚爬……最后那一刹,真是惊险,可还没等自己行动,她自己又一个翻身,耗子似的爬走了……
真是机灵!
可那般不管不顾,泥人似的,见到自己,竟还装作没事人一般。
邱氏,邱氏……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记忆的阀门被打开,坐在马上的詹清辉一会儿大笑,一会儿摇头。当记忆碰触那根禁锢的弦,突然整个人冷了下来。
邱氏,你的命真不好……
詹清辉只觉心胀的难受,一发狠,夹紧马肚,扬鞭而去。
悠然抱书回到院里,稳婆正挥舞着大扫把,见她抱一堆书,不由惊讶,“菊花儿,这些书哪来的?”
悠然将书放到石桌子上,凝神道:“县太爷派人送来的。”
啥?
稳婆“啪”的一声将大扫把扔地上,过来瞅书,真大,真厚……
“菊花儿,这些都是啥书啊?”
悠然一听,冲稳婆翻白眼。
稳婆大小眼一瞪,顿时反应过来,嬉笑,“我忘了,你不识字……”
这不废话么。悠然真是苦闷,她是真的如饥似渴的想读这些书,可他娘的这里的古繁体,她是一个都不认识。
是跟宋先生学过几个,可有屁用呢?
稳婆也道:“县太爷应该知道你不识字,为啥还要送书过来?”
一个曾经吃不饱穿不暖的农妇,是个人都该知道,她不识字的。
悠然长吁一口气,郑重道:“县太爷是想让我学习,我种的逆时令菜蔬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县太爷送我这些书,是想帮我。也许,这书中有什么好法子也说不定。”
稳婆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文盲向来对读书人都是敬畏的,更何况,还是这些无价的书籍。再看向书堆时,稳婆眼神像看金砖似的郑重。
去哪儿讨教呢?
吃完早饭,悠然又去摸书。
高香叶、高香草两个娃子也跟着凑来,悠然再看向她俩时,神色更加凝重。
这里的人不重视女孩的教育,她可不能。她可没指望俩娃子将来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绝不会让她们当睁眼瞎,斗大的字不识。
又过十天,悠然的小院终于落成,有房有墙有大门,这是稳婆从未敢想过的事情。要知道,在这山犄角的乡村,谁家能有这样一处小院,至少得是两代人的努力结果!
院子里里外外被稳婆收拾的干干净净,不仅清爽,墙角还被稳婆种满了月见草,小苍兰等小野花。
“昨儿我听人说,你公公那家子……停工了!”
吃完晚饭,一家人围着饭桌,闲谈。
稳婆心中气不过,虽然知道悠然讨厌那家子,但不知怎么,话题就突然转到那家人身上了。
悠然将扎好的风车递给高香叶,头也不抬继续折牛皮纸。
“那不更好。”也不用搬回去了。
稳婆手一顿,“说是这样说,可是总归气人,阿武要是知道,指定不会给他们好脸!这般观望……对了,菊花儿,你找人代笔,给阿武去封信吧?把这段时日的情况都给阿武讲一讲。”
悠然想都没想摇头。
“这样的日子多好,何必节外生枝呢?”
“过些日子,您教我刺绣吧?”
悠然改变话题。
稳婆眼睛一亮,立马答应,她早就想把自己的手艺传给悠然,只是见她忙,便一直没提,这回,见她主动提出,笑的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