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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水田家全文阅读

作者:水木韶华     肥水田家txt下载     肥水田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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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争夺

    readx;大商朝的夏天真是热啊,太阳才升起不到一个钟头,便如一个巨大的火球,炙烤着大地与路上的行人。

    悠然拿汗巾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略略抬头,登时,水汪汪的凤眸被日头刺的微眯。摸着腰间鼓囊囊的荷包,悠然欣喜垂眸,笑的甜蜜而绚烂。

    今日是她重生到这个世界的第八天,也是她挣得第一桶金的日子。

    “悠”这个姓在天朝并不常见,用她死去的爷爷的话说,除了他们一家,这个姓氏在天朝已经绝种了。

    因为家庭环境优越,本身又得上帝眷顾,悠然有一身亮闪闪的优势,颜值高,高气质,高学历,海龟精英,最最重要的是,智商值,嗯,有一定的高度……悠然集中了职场白骨精最最核心的精髓,所以,在国内的一家知名企业里,她混的风生水起。

    本以为她会这样,一直按部就班的过下去,没想到,在一次野外探险游的意外事故中,她穿了……

    前世她也算寿终正寝,没病没殃的,只是结局有些意外。噢,虽然,年纪还处在英年,28岁。

    但好歹没拖家带口的,也没男盆友、蓝颜啥的为她的离去而伤心落泪。至于父母嘛,一个扎根在英国,嫁给了一个神马莫纳康斯子爵的儿子,融入上流,如鱼得水;另一个,则腾达在米国,不仅拥有娇妻美眷,据说事业也做滴非常辉煌,跨国公司都开到两非了。

    若说遗憾,大概有三个,一,没来得及回老家去爷爷奶奶的坟地,给二老添添新土。二,没有给闺蜜冬冬留下个告别书啥的。

    最后一个,则是关于故主的名字,邱菊花。

    邱菊花,江州寿安县上水村人氏。20出头,年轻寡妇,拖着两个女娃儿,且不幸——男人死后,被公婆赶出家门。

    此人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曾身负“三座大山”,命里无子!克夫!不守妇道!

    这些词儿,在这个时代,对一个山村女人来说,很可怕。

    可是,饱受现代网络文学熏陶的悠然眼下却觉得,原主的名字,也很可怕!

    菊花儿……

    记得闺蜜冬冬有一句口头禅:吓的我菊花儿一紧。

    这句口头禅伴随了闺蜜十年,也折磨了悠然整整十年,因为,每当闺蜜说这句话时,她会不由自主的生理反应一下……

    “啊呸!”站在街道中央,背着竹篓的悠然猛然回神儿,小声的愤然了一句,为自己在大街中央想什么“菊花儿一紧”的事情感到丢人!

    悠然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鼓囊囊的荷包上,拿着这一吊钱,她飞快的将城里转了大半,购了满满一竹篓生活必需品:大米,面粉,鸡蛋,猪油,盐巴,熟牛肉,还有红磨坊的点心。

    沉甸甸的感觉,让人踏实又满足。

    采购完必需品,原打算直接出城的悠然在一个小货摊儿跟前停了下来,她看中了一面镜子。说实话,自打她来到这个世界,还真不知道这副尊容长什么样子。

    悠然抓住把柄,刚要把镜子拿起,这时,一只手突然霸道的握住了把柄的前端,那手白皙修长且泛着淡淡光泽,与悠然粗糙干瘪指甲里还藏着泥巴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一只女人的手!恰好,透过镜面,悠然迅速的瞥到一只柔媚、泛着点点光泽的桃花眼。

    这是一只女人的眼!

    略略不悦,这女人怎么这样?不知道先来后到?或者就是故意的!也对!这里的世道,富贵的权势的就流行贴在脸上,哪像天朝的风格,有钱了发财了能不露绝不露,有的甚至偷偷摸摸,藏藏掖掖,生怕成了过街的老鼠。

    二人僵持几秒,都没动,也没说话。就在这时,那人开口,“小娘子,这铜镜,你喜欢?”

    竟是男的!

    悠然吃惊,忽略那声音中与生俱来的趾高气扬,小嘴儿微微张翘,蹙着眉头抬眼。

    还真是男的!

    说年纪,顶多十七八岁,再看皮相,真真是俊俏。

    皮肤很白,宽阔皎洁的额头下,一对剑眉英气而柔情,一双具有点睛之笔的桃花眼,此时正泛着点点星光,而高挺的鼻梁下,绯色薄唇微微上翘,形成了一个极优美的弧度。

    猛地一瞧,此人明显阳气不足,却偏爱作痞.子状,一把俗之又俗的桃花扇半开着插在后脑勺,这副流里流气的模样显然糟蹋了这副好皮相,以及他那身华贵且淡雅的蓝色金丝襟边锦衣。

    悠然仍惊讶的张着小嘴儿,还没开口,对方傲娇的甩了甩头,又道:“可爷也喜欢呢!这铜镜,爷要了!”而后指着摊主,“给爷包起来!”

    “哗啦啦……”好一阵子钱币碰撞声,一枚枚铜板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坠落在摊主面前,堆成小山。

    悠然眉头蹙成一团疙瘩,表情吃屎了一般。世界上还有比这货更奇葩的人吗?先不说他蛮不讲理的加塞儿抢东西,单凭他这给钱的“范儿”上就要笑死人了,若要充大款直接扔两锭银子不得了?可这货……

    这孩子,真是个缺呀!悠然心中画了个大大的“缺”字。

    摊主在呆愣几秒钟后立刻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然后笑眯眯、点头哈腰的将铜镜包裹的漂漂亮亮,之后小心翼翼的递给面前的钱主儿,完全忽略了悠然的存在。

    某缺在拿到铜镜之后,一双婉转妩媚到极致的桃花眼故意瞥了瞥悠然,眸光流转,充满挑衅与戏谑,最后,更是将别在脑袋瓜子后的桃花扇“唰”的打开,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悠然一句话都没说,刚开始是惊的不知说什么,再后来她发现遇到这个“货”,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在摊主重新挂上热情的小脸介绍其他款式的铜镜时,悠然静悄悄离去。

    日头逐渐正南,临近城门,悠然忽而想到家里的两个娃子若是见到这么一堆好吃的东西,指不定乐成啥样子呢,想着,想着,那不快的感觉烟消云散。

    “哎哟哟!”

    悠然咬牙,被撞了个趔趄,下一瞬发现,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妪正坐在地上痛苦呻.吟,“哎哟哟!我的老腰勒……你这娘子,走路长没长眼睛?”那妇人见面露愧意的悠然前来搀扶,似乎更痛苦了,指着悠然痛斥。

    腰?悠然忽然停止了行动,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豁然,她意识到,或许……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在她试探着朝腰间一探后立刻变了脸色,她的荷包不见了!

    中计了!二话不说,悠然抬头大喊,“抓贼呀!抓贼呀!”

    那老妪看见悠然如此反应,顿时条件反射似的往城门口瞅了瞅,这一瞅不要紧,悠然一眼瞧见了那个身影匆匆的贼。

    到此时,也就十来秒的时间,那贼已溜到城门口附近,大概刚刚怕人发现,故意走的很平静,但是被悠然这么一嗓子尖叫,吓的失了分寸,到最后,不顾一切的奔跑起来。

    若是从前,悠然定三步并作五步,将那贼三下五除二的制的服服帖帖,可现在,换了个身子不说,关键是还背着满满一竹篓东西……

    眼见那贼越来越远,悠然急的满头大汗。

    那是她的钱啊,辛辛苦苦转了大半个深山才挣的保命钱!

    追!即使拼了命!

    悠然气喘吁吁,却眼见那贼人越来越远……

    忽而,一道蓝色身影忽的截住了那贼的去路,而后,那身影绕着小贼悠哉哉的转了一圈,单手提着小贼的衣领,拎小鸡子似的朝悠然走来。

    悠然急骤的心跳,在这时,才稍稍有些平息,只是,当她看清那蓝色身影时,心跳漏了半拍,怔在原地,恩公竟是那个“缺”!

    天下事,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悠然心中滋味复杂。

    四周乱糟糟闹哄哄的,有拍手叫好的,有咒骂小贼的,当然更多的人是在悄悄夸赞抓贼的英雄,无意间悠然似乎听见“詹六公子”“县太爷”等字眼儿。

    为了应景儿,加之真心感激,悠然快步走到“缺”的面前,低头拜了一拜,“奴家谢过公子!”

    来到这个世界,悠然还是头一遭做这样别扭的言行举止,因此浑身不自然,而这些不自然落在“缺”的眼中,则成了“不甘心却不得不”的标志。

    “果真谢我?酬钱呢?”

    果然这货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缺”,悠然又被她那副伸长手要谢钱的模样给雷到了,即使在现代,见义勇为者也没像他这般大大咧咧要谢钱的,更何况是这时代远古,民风朴素的大商王朝。

    微怔片刻,悠然回神,接过荷包便打开抓钱。

    “哈哈哈哈……”

    那“缺”突然大笑,一双妖冶的桃花眼里几乎笑出了泪花儿,在他将手里的小贼抛给小跑着赶来的差役后,将桃花扇“唰”的打开,摇晃着走开了。

    悠然……

    接着,差役押走了小贼以及小贼的同伙——那个老妪,独在人群中凌乱的悠然这才回神,之后朝几人消失的地方望了望,慢慢出了城。

    待悠然离开,那蓝色身影再次从角门口闪出,同时出现的,还有刚才的那两个差役。

    高个儿差役小声问,“爷在看什么?”

    低个儿差役低声答,“笨蛋,这你都不知道?”

    “你才是笨蛋!”高个儿差役刚要反驳,便被一道凌厉的目光给吓瘪了,噤声了。

    “那俩厮送进去了吗?”身穿蓝色锦袍的人一本正经,与之前行径判若两人。

    当即,高个儿差役恢复当值的状态,事无巨细的禀报道:“回爷,送进去了,估计这会儿子正挨板子呢!这哥俩儿,屡教不改,净干些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事,上回老爷念着他们家中还有个八十多岁的老母,所以从轻发落,一人只打了二十板子就放了,没想到这才半年,这哥俩儿葬了老母之后又故技重施,不过,这次指定来个半残!!”

    某缺听后无话,又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时,矮个子差役突然问道:“爷,那袋子钱呢?”怕某缺听不懂,矮个子差役说完又用手比划了一下,在空中画了个方方正正的小袋子。

    见某缺不答,矮个子急了,“爷,那可是蓬莱仙酒楼补缴的税款,您……”

    “是啊!爷!”高个子也跟着问道,而后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爷,我才刚还见您手里拿着面镜子呢……哪儿去了?”

    “什么镜子哪儿去了?”矮个子冲高个子大呼,须臾转向某缺,“爷,是钱哪儿去了?今天可是您第一天正式当职,若出了岔子,回头老爷又该……”

    某缺被吵的头疼,随即从袖笼里摸出两锭银子,丢给二人,“去,把这些银子全部换成铜板!”话毕,某缺“唰”的打开桃花扇,径直离去,独留两差役在大太阳低下凌乱……

第2章 归家

    readx;出城之后,熙熙攘攘的人流逐渐变的稀少,加之大中午的到了饭点,所以,在通往上水村的路上,只有悠然一人。

    想着家中的两个女娃,原本就步履匆匆的悠然,走的更急。

    就在悠然离开官道,刚踏上羊肠小道时,一个浓重憨厚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高武家的,高武家的,高武家的……”

    足有三四声,悠然才猛的反应过来,高武,是原主死了的丈夫的名字……

    悠然顿时停下脚步,闻声望去,但见一年近五旬的老人驾着毛驴车急急的朝她赶来。

    是周叔。

    周叔,若水村人氏。若水村与上水村紧挨,这两村与上山、上善两村一起,并称为四大古村。

    说起周叔,悠然记忆中并不陌生,高武生前的铁兄弟周大奋,就是周叔的长子。

    在南疆那场极为残酷血腥的战役中,高武丧了命,尸骨无存,而周叔的长子周大奋也在那场战役中断了一条腿,确切的说,是丢了一条腿,人回来了,腿还留在战场上……

    原本常年驾着毛驴车走南闯北,与人拉货赚些银钱养家的周叔,自打长子九死一生的从战场上活下来,就再也没出过远门,只在附近几个城镇拉货,以便及时回家照顾身心脆弱的儿子。

    想到这儿,悠然心中微微一叹,对着渐近的人惊道,“原来是周叔啊!”

    周叔勒住驴子,憨厚一笑,因常年在外,风吹日晒雨淋之故,满脸都是糙皮褶子,笑起来就像成精的老树,沧桑而厚实。

    “可不是我,高武家的,在城里时早,我就看见了你,只是主家嚷着要卸货没顾上招呼,等我卸完货,你却不见踪影,我料你已出了城,这才急赶慢赶的……快上来,老叔载你一程!”

    “谢周叔,不用了,这点子东西,还不沉!”悠然礼貌拒绝。

    之所以拒绝,最主要的原因是,如今她突然暴发户似的购买了这么些东西,很容易让人生疑,人一旦生疑,便会有意或无意的惹出许多事,如今的悠然还没在上水村站稳跟脚,所以,她想低调一些。

    周叔诧异,不解,脸上的褶子突然多了一倍。

    “高武家的,你这是咋?信不过我老头子?我家大奋与你男人可是生死弟兄!”

    “周叔,我不是那个意思……”说到这里,悠然突然止住,转而一想,索性抛出一句话,想探探这位老叔的口风,“只是我名声……不好。怕,连累周叔一家……。”

    何止不好,简直臭名昭著!

    不仅命里无子,还克夫,最后一条更可怕,红杏出墙!说不好都是委婉的了!

    周叔一听,顿时跺脚,“咳!高武家的,别人不知道你,老叔我还能不知?那些风言风声都是那猪油蒙了心的尖酸之人的毒见,你老叔与你婶儿压根儿就不信!孩子,有句话说的好,堵不上别人的嘴,还能管不住自己的心?不管别人咋说,咱心里清楚就行!”

    这话颇有见地,与“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有异曲同工之妙,果真话糙理不糙,悠然暗自点头,这周叔,倒是个明白人。

    不用周叔再多说什么,悠然将竹篓解下,放在驴车上,坐了上去。

    周叔自然是见了那一篓满满的沉沉的东西,但走了很久,他什么都没问,不觉中,悠然对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更加敬重三分。

    不过,半路时,周叔倒提起了另一个话题,“高武家的,你今天真是有惊无险,多亏了詹六公子”

    詹六公子?难道是那个长的花枝招展的“缺”?

    根本来不及想,一个花狐狸似的面容硬是蹦跶了出来,悠然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却被周叔误以为她不明白。

    周叔略略顿了顿,又道:“詹六公子是咱县太爷的独子,长得风流倜傥,家里虽然堂兄弟、亲姊妹一大堆,但是唯独他最受老太太宠爱。不过,咱县太爷对他管的倒是紧,一心想让他走仕途。说起来,这詹六公子也够不幸,年年科举,年年落第,到后来,碍于老太太的压力,咱县太爷索性也不再管他,只给他一个捕头的差事,让他在县衙里随意厮混。”

    原来如此,悠然心中了然,暗叹,可不又是一个贾宝玉!

    “原来今日助我的恩公竟是詹六公子!”悠然顺着周叔的思维说道,随即又想,周叔怎么知道?

    “在城里发生的事,您都看见了?”

    “可不!”周叔接的很快,“那时我正卸货,突然听见有人喊抓贼,我抬头一看,那贼人在前跑,你在后面急追……我也急了,抄起一根木棍就冲了过去,还没跑几步呢,詹六公子就已经抓住了那贼人,可让人松了一口劲儿!”

    悠然很惊讶,竟还有这一幕,她当时真是没看到。

    “谢谢你周叔!”悠然感激道。

    周叔连连摇头,“谢啥呀,高武家的,老叔当时也没帮上忙!”

    没有帮上忙?可是却在第一时间冲了出来帮助一个“名声坏到底”的人!

    临近村口,周叔本坚持把悠然送到家门口,但是悠然坚持下车,驴车还是在村口停了下来。

    趁周叔不注意,悠然下车前将十枚铜板放在了牛皮凳的毡子下,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这是悠然的准则。虽说周叔嘴上只是将她顺路捎回,可是悠然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但是,这个世上,除了至亲,没有谁天经地义的要对谁好。

    谢别周叔,悠然踏着轻快的脚步朝家走去。

    简单的篱笆小栏,绕着两座低矮简陋的茅草屋,离好远就能看见伫立在院子中央的身姿挺拔的老槐树,这便是悠然在这儿的家。

    “娘回来了!”

    悠然刚推开柴门,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子飞奔到悠然脚下,她张着两只小翅膀一般的手臂,亲昵的抱住了悠然的大腿。弯弯如月的凤眸,透着黑漆漆深邃无暇的瞳仁,长长的弯弯的睫毛呼扇呼扇,甚是灵动。

    那双眼睛极美,总是让悠然忍不住猜测,自己所占据的这副身子样貌如何,或者对死去的高武一番模糊的臆想勾勒,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竟有这么美的眼睛?

    这是老大高香叶。

    紧接着,另一个与高香叶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身材略微矮小一点儿的女娃抱住了悠然的另一条腿,她将自己的小脸儿紧紧的贴着悠然,低低呢喃,柔声细语的喊了声“娘”。

    这是老二高香草,两个女娃是双胞胎姐妹,今年只有五岁。

    悠然垂头,笑着抚摸两个娃子毛茸茸的脑袋,“快进屋,娘给你们买了好吃的!”

    一听见好吃的,老二高香草立马松了手,两只略略狭长一点的凤眸登时炯炯有神,她一手推开姐姐,另一手拉着悠然,小牛犊子似的往屋里拽……

    “菊花儿~你可回来了!”

    一声悠扬的菊花儿,令悠然身子轻轻的颤了颤,抬头望去,见稳婆顶着刺眼的阳光,眯着大小眼儿,从小茅屋走了出来。

    稳婆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妪,五官极不齐整,大小眼儿,塌鼻梁,厚嘴唇,脸上黄褐斑累累,一开口说话便露出一嘴的黄牙,很丑。

    她早年丧夫,膝下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坎坎坷坷,只活到六岁,最后夭折。从那时起,稳婆便孤孤单单一人,直到现在。

    为了给女儿看病,稳婆一家卖完田产卖房产,男人死后,日子更加雪上加霜,后来,女儿也死了,她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好一阵子不在人前露脸。再后来,倒是出了门,可是整个人忽然苍老了十岁。

    好在,她有一手好绣活儿,凭着这一手绝技,倒也没被饿死。

    到了屋里,稳婆把稀饭,蒸饼,菜窝窝一样接一样的端在悠然面前,好一阵子忙活,末了才道:“菊花儿啊,你今日进城卖菜干,怎么到现在才回?”

    悠然把嘴里的食物咽下,放下汤碗,擦了擦嘴,才道:“您先去瞧瞧竹篓。”

    稳婆愣愣的看着悠然,听见竹篓二字才回神,忙去掀那竹篓的盖子,见到里面的东西时,惊讶的张开大嘴,好久都没合上……

    “竟然卖了这么多?”一竹篓野菜干竟卖那么多钱?怎么会……

    悠然笑了,“野菜干不值钱,值钱的是山参。”

    山参?稳婆大小眼儿睁得圆溜。

    “说起来,真是运气,我在山脚挖野菜时,不经意地碰到了一棵野山参,可小,还没经几年风霜。原先不确定,也没跟您说,谁知康掌柜一看,果真是!”

    这般解释,稳婆信了,不觉喜气盈腮,直夸悠然运气好。

    “当然,最重要是靠康掌柜的面子,带我去了药行,所以我那颗野山参才卖了那么多钱!”悠然又补了句,稳婆听后赞许的点点头,对食客源的康掌柜又是一阵夸赞。

    接着,悠然对自己今日进城的所见所闻所经历简略的描述一番,但对于被贼偷荷包以及得助于县太爷的六公子一事,却只字未提。

    饭后,稳婆喜滋滋的带着两个女娃儿分彩线,上好的丝线拿在手里,质滑纤柔,自始至终,脸上挂着知足的笑。两个孩子吃饱喝足,玩的起兴。

    悠然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将半吊钱收好后,她又打开竹篓,准备将里面的米面油粮放入储物筐,只是她刚把手伸进去,突然,又好似被烫了一般缩回,她的竹篓里,竟多了一面镜子!

    什么时候的事儿?

第3章 消息

    readx;镜子里的人儿,很美!悠然忘了其他。

    五官清秀无暇,内里透着淡淡的妩媚,除了那双韵致明亮的凤眸,这张脸竟与前世的自己生的七分相似。

    假如邱菊花的生活不是那么艰辛,假如她不经常风吹日晒的在田地里奔波,假若她的心思不那么凝重,那么她的皮肤绝对白皙,精神面貌绝对要胜过前世的自己。

    望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容貌,悠然一时呆愣。

    而后,悠然陷入前所未有的沉思。

    那个缺为嘛要把镜子放进她的竹篓?抢都抢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等等!那个“缺”是何时把镜子放进她的竹篓里的?

    在她看来,那个“缺”绝对没下手的机会。虽说她没有身怀绝世武功,但是,她的身手、触感、反应还是相当不错的,在那世,她自幼习武,最拿手的便是近身格斗,跆拳道早已到红黑带阶段,凭她的灵敏度和反应力,几乎没人能这样无声无息的近她身。

    可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

    躺在炕上,看着月亮逐渐冒上树梢,悠然仍没想到破绽处。

    有肉吃的日子实在舒坦,两天过去了,悠然没得到一点信儿,不免有些疑惑。

    这天,她起了个大早,简单梳洗一番,她拿起竹篓,同前几天一样悄悄出了门,直奔皓山。

    皓山海拔不高,只五六百米,却蜿蜒绵长横跨整个江州。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上水村山水秀丽,环境优美,农牧业,倒还可以。老高家祖上数十代生活在此,任朝廷那把椅子换几班人马,他们家的日子,却是一天比一天殷实。

    现如今,不仅有十几亩上好水田,三头耕牛,就连给他家干活的短工,就有两个。虽谈不上地主,但确确实实算得上小富农了。

    当然,小富农一词,从不属于邱菊花,直到她死。

    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走上十里,便是上山村,邱菊花的娘家。

    十五岁那年,邱菊花坐在毛驴车上嫁进了上水村。丈夫高武,在家排行老三,邱菊花刚嫁给高武没几天,朝廷征兵开始,接着,高武上了战场。

    高武这一走,就是五年多。

    邱菊花一边小心翼翼的侍奉公婆,一边辛苦的养育两个女儿,日夜望眼欲穿,盼着高武回来,最终却盼来高武的死讯。

    于是,邱菊花又被扣上了克夫的帽子。

    为什么说又呢?

    只因当年,高武走后没多久,邱菊花便被诊出怀了双胞胎,可是,当两个女娃呱呱坠地,她立刻成了全家人鄙夷的对象。

    怀了俩,九死一生的生下来,竟没一个儿子!

    就在那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个游方道士,说她此生注定命里无子。

    命里无子,克夫……对一个女人下半生的命途来说,简直惨不忍睹!

    可事情到此还没结束,某一天,邱菊花的婆婆吴氏不知从哪里听来,说邱菊花与野男人在野地里行不轨之事,于是乎,邱菊花继“命里无子”、“克夫”这样两个臭名之后,又多了个“与人有染”的罪名。

    于是,她被休,并与两个小女儿一起,被赶出了老高家。

    在那一刻,饱含耻辱,百口莫辩的邱菊花走投无路,只好带着孩子回了上山村的娘家。

    岂料她前脚刚进门,后脚便被继母赵氏赶了出来。

    万般无奈之下,邱菊花再也撑不下去,便一头扎进了汝河……

    望着潺潺流动的河水,悠然有些出神,心头麻麻,似乎有种绝望的感觉挥之不去。

    良久,她摇了摇头,收起这些不堪的记忆,长长叹了口气,背起竹篓,淌过潺潺的汝河,到达皓山山脚。

    她来皓山,可不仅仅是挖什么野菜,当然,更无野山参一说。

    她来皓山,只是为了那半山腰处,到处可见的斑斑红果。说白了,就是西红柿。只不过这里的人都叫它红果。

    昨日,只凭这些随处可见的廉价的东西,食客源的康掌柜给了悠然一吊钱。

    这个东西并不值钱,值钱的是消息。

    像红果炒蛋啦,红果鸡蛋面啦……从来没有人把这个小东西当做菜蔬,只认为是寻常的野果子,哪天某人上山打猎或是寻找野物,渴了便摘下吃上一两个。

    它的作用,对这里的人来说,仅此而已。

    很快,她摘了满满一篓红果,猴子似的上下雀跃,下了山。

    刚到家,稳婆盯着那篓红果,喜道:“菊花儿呀,你都知道了?”

    这话莫名其妙。

    见悠然不解,稳婆拿着又大又圆的红果道:“你李婶儿刚来了,她说这东西可以当菜吃,镇上传来的,可新鲜了,不愧是开酒楼的!咋想的!”

    “那菜名叫什么来着?”稳婆问身旁的两个小不点。

    高香草回的快,“红果炒蛋。”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

    终于有消息了!悠然大喜。

    稳婆唠唠叨叨说了很多,感慨最多的,便是野果子当菜蔬这件事。

    悠然跟着赞叹一下,拿着两个大红果,转身进了茅草房。

    五分钟后,一盘香喷喷、金灿灿、亮程程的红果炒蛋出炉了。

    稳婆瞅着,半天没说一句话。

    “稳婆,那一吊钱,是这道菜的功劳。因为我答应康掌柜要保密,所以前天骗了您。”

    你说啥?

    稳婆嘴张的老大,根本不相信。

    过了好大一会儿,稳婆才回神,“菊花儿,你咋知道呢?”

    你咋知道红果能当菜蔬呢?你咋知道红果炒蛋才好吃呢?

    “我也不知,那天醒来之后,就发现脑瓜儿里有了这些东西。”

    悠然挠挠头,万变不离其宗,还是老借口吧,虽然掉牙,总比没有强,穿越的姐妹你懂得!

    稳婆听这话,又呆了好久,这次不是望着红果炒蛋,而是盯着悠然。

    那双眼本就大小不一,如今瞪着,让人浑身长毛毛。

    “老天爷!”稳婆忽然大叫,吓了全家人一跳。

    “别是遇见神仙了!”稳婆喜的抓住悠然的肩膀,抓的生疼。

    老天爷!悠然心里默默大叫,多好的稳婆呀!竟然这么顺路的说了出来,也不用自己瞎编胡诌了!

    稳婆仍在激动中,“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悠然眉角抽抽,象征性的问了句,“您老怎么就断定是遇仙呢?我都没感觉……”

    “快闭嘴!怎能怀疑仙人呢!你年纪轻,不知轻重,可不能乱说,否则仙人怪罪,会把你的本事收走的!”

    稳婆嗔怪,然后俯在悠然耳旁,秘密说了些她曾遇见过神婆、巫仙之事。

    悠然懂了。

    合着不是自己运气好,完全是因为,人家是地地道道虔诚专一的信徒啊!

    这倒帮了自己一个忙。

    吃了早饭,悠然背上竹篓,朝县城走去。

    城里的状况,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她本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来到这儿后却忽略了商人最擅长的品质。

    模仿。

    大街小巷,凡是有馆子的地方都挂满了招牌。

    “本店新制红果炒蛋菜品,欢迎品尝!”

    “本店特质红果鲜蛋面,独家秘方,过时不候。”

    “……”

    望着这些,悠然哭笑不得。

    然而当她到食客源后,康掌柜正笑的欢畅,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哟,表姑奶奶来了,二子,快去后院叫你婶娘,说表姑奶奶来了,表姑奶奶,后院请。”康掌柜似乎没有料到悠然会这个点上来,大堂里人来人往都是吃饭的客人,怕走漏消息,脑子一转,冲悠然叫表姑奶奶。

    悠然被这个词惊了一惊,笑的干涩,头一低,顺着康掌柜的手势快速进了后院。

    “老康,这谁呀?你哪儿来的表姑奶奶?”

    “嗨!一个远房亲戚,多年不走动,这不,家道艰难,贴到这儿来了!”

    悠然刚走进帘子便听见有人问,康掌柜一副嫌弃的口吻笑着答。

    活机灵!

    这三个字配康掌柜,严重的贴切!

    (由于俺文化水平有限,文学素养不高,脑容量也有限,所以经常会出现漏洞以及虫子,欢迎大家前来指正,谢谢!谢谢!么么哒……)

第4章 绝妇

    readx;不同上回,这次,康掌柜的婆娘张氏异常热情,说唱赔笑,端茶倒水,真的把悠然当姑奶奶伺候起来。

    “邱娘子,你千万别生婶子的气,上回实属婶子见识浅薄,看在你康叔的份儿上,可别记仇!”

    张氏一口一个你婶子,肥嘟嘟的大脸盘子快贴到悠然的脸上了。

    悠然慢慢的把身子侧向一旁,赔笑,“您说哪里话,我怎会生气,若真生气,今日我便不来了。”

    那天悠然刚来,张氏不由分说便要把人往外赶,若不是康掌柜拦住,也不会有今天的事儿了。

    不过悠然也理解,一个年轻妇人背着竹篓抛头露面说自己有秘方,任谁把她当成疯婆子也不为过。

    张氏见悠然含笑,对那天的事一笔带过,笑的更带劲儿了。

    只听康掌柜在门口咳了声,笑着走进。

    “生意不错,恭喜康掌柜!”悠然学着这里的男人,拱手作福礼。

    康掌柜与张氏一阵慌乱,忙虚搀悠然坐下。

    康掌柜笑道:“这都是邱娘子大恩,若不是您的方子,哪能有今天的景象。”

    “可如今,我见大街小巷……”

    悠然表示担忧,康掌柜不以为意,“无碍,他们只是学个表面。”

    见康掌柜如此说,悠然也放下心来。

    二人寒暄一番,悠然挑明来意,“康掌柜,话我不多说,带我进厨房吧。”

    又有新菜品啦?康掌柜夫妻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喜上眉梢。

    “敢问邱娘子,今日是何菜品?”

    “两道汤,一咸一甜,一热一冷。热的生津开胃,冷的消暑解渴。”

    悠然只说这些,康掌柜已经迫不及待做出“请”的手势了,“好!邱娘子,只要您做得出,咱们还是照老规矩,一手交方,一手拿钱。”

    如上回一般,胖厨子只按照悠然吩咐,准备所有需要食材与器具,然后退出了小厨房。

    这次时间很长,足有半个钟头,悠然仍在里面忙乎。此时,大厨房里的康掌柜坐立不安,见悠然久久不出,额头全是汗水。

    张氏扇着蒲扇,小声嘀咕,“咋还不出来?这里面可真热。”

    “热,热,嫌热出去!”康掌柜没好气的急眼,张氏立刻闭嘴,不再说话。

    这时,悠然捧着托盘,端着两碗冒气儿的汤走了出来。

    康掌柜忙上前一步迎上,捧起那碗热腾腾的“红果鱼片汤”的手,颤颤。

    “这是红果鱼片汤,红果,切大块,鱼,削成薄片,若想味道更胜,最好选鲫鱼。”悠然曼声介绍,随后指着另一道冒着凉气的汤道:“这碗,名为红果蜜汁冰丁。很简单,红果榨成汁儿,加蜂蜜,白水,砂糖,最后放入冰丁。”

    “请品尝。”

    悠然说完,张氏便提裙要坐,康掌柜轻咳一声,张氏像坐了弹簧被弹起,胖厨师低头走了过来。

    先喝一口红果鱼片汤,皱眉,再品一口红果蜜汁冰丁,眉头皱的更紧。

    怎么?不好喝?康掌柜盯着胖子不放。

    胖子没言语,又喝了一大口蜜汁冰丁,咕咚咽下,才道:“我这辈子,能喝上这样美的东西,值了!”

    熊瞎子!那就是好喝!皱眉作甚?康掌柜不悦,将胖子顶去一旁,亲自品了品,眉头皱的比胖子还要紧,却连连说美味。

    “端走吧,给孩子们尝尝。”康掌柜摆手,这话是说给张氏听的。

    “嗳。”张氏立刻喜上眉梢,顾不上托盘,一手端着一只碗,拖着肥肥的身子走了。

    进入正题。

    “邱娘子,您要多少?”

    这次,康掌柜毫不犹豫的开口,让悠然开价。

    “两吊钱。”悠然也不拖泥带水。

    一个汤品一吊钱啊,这回不买一赠一了啊……

    康掌柜略思稍许,点头,冲胖子道:“去取纸笔。”

    同上回一般,悠然口述,康掌柜执笔。写着,写着,康掌柜手里的笔顿了顿,望着那道红果鱼片汤的方子,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鱼竟没一丁点腥味儿,原来有秘方啊。

    觉得不贵了,一点都不贵!

    拿了钱,悠然将一竹篓红果,包红果的干草倒出来,准备离去。

    张氏背着半袋子米进来,不等人开口,放进了竹篓,康掌柜又包了半块牛肉放进去。

    “既然是亲戚,自然不能空着手回去。”像是怕拒绝,又像是解释,康掌柜笑着引路。

    悠然没争执,道声谢,低头抬步。临近大堂,又小声道:“康掌柜,注意点儿方式。”

    康掌柜明白,对方是让自己注意经营方式。

    见他点头,悠然将头埋的更低,迅速的穿过大堂,出了门。

    康掌柜刚回到后院,张氏便凑了过来,“邱娘子走了?”

    嗯,康掌柜点点头,算是回答。

    “我说当家的,上回让你查查这娘子,你查了没?就光知道她娘家姓邱,她夫家呢?姓啥?叫啥?家里如何?怎么年纪轻轻抛头露面的?对了,她是如何得知这些菜品的?难道家里有人做菜么?在哪里做生意?你问没……”

    “你哪来那么多话!”康掌柜被唠叨的心烦,“买方子的时候人家不说好了,互相不问,互相保密!”

    张氏被唬的止了声,不过,片刻,还是小声的嘀咕了句,“我不是觉得蹊跷么……”

    这回康掌柜倒没发火,叹了气道:“她就是邱菊花。”

    “啥?邱菊花?”张氏呆了……

    那个大名鼎鼎传遍整个寿安县被赶出家门的绝妇?

    绝妇一词,还是新生的,意指绝子绝孙绝男人。不知谁起的头,但是贴切。

    “你别嚷嚷!”康掌柜瞪眼,“也别听人家瞎说,我看这妇人老实,不像那些传的。”

    “你觉得老实!你觉得老实!你咋看出老实的?咋啦,同情心泛滥了?你别不是有啥想法儿?”张氏别的都可以忍,就这点不行。

    “去!”康掌柜真火了,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脸涨得通红,憋出一句,“我这样子,能想啥?”

    张氏一听气的跺脚,康掌柜来了句,“你记住,这几天白花花的银子,拜谁所赐!”

    银子!

    一听银子,张氏泄了气,二十两呢!从前仨月也不会挣这些,可如今,只三天。

    ……

    悠然并不知自己这次到来,会给康掌柜夫妇带来这么大的争执,她脚下生风似的,一路好走,很快,到了村口。眼看临近家门,一个身影闪了过来。

    悠然猛止步,打了个趔趄。

    “哎哟喂~这不是菊花儿吗?你这是打哪儿来呀?”

    邱菊花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声音,当然,现在的她,是悠然,拥有邱菊花全部记忆的悠然。

    除了邱菊花曾经的二嫂钱三丫之外,这天底下再没人能嗲到这份儿上。

    钱三丫的娘家在上水村隔壁上善村,祖上三代都是卖油郎,钱三丫在嫁给高武的二哥高文之前,曾经跟着自己的老爹走南串北十来年,练就了一副好嗓子,能说会唱的,加之她长的有几分姿色,与高文成亲之前也暗地里受到许多未婚男子的追捧,“嗲”的姿态,就是打那时生成的。

    “高二娘子。”悠然淡淡的开口,闭口,然后准备离开。

    这一动作落在钱三丫眼里,顿时让她不悦,她不知眼前的这个小贱.人何时生了这么大的胆子,别说再像曾经那般低眉顺眼,现在竟然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岂有此理!

    登时,钱三丫扭着硕大的臀部拦住了悠然的去路,一双淡淡的三角吊梢眉挑衅的上扬,“咋啦?跟二嫂我说句话都不行啦?”

    “你是谁二嫂!”悠然一脸嫌弃。

    “你……”钱三丫又气又急,破口大骂,“不要脸的娼妇绝妇,还真往自己身上贴金啦!”

    娼妇绝妇!娼妇绝妇!不要脸的娼妇绝妇……

    你拖累男人!绝我子孙!孽种!滚出高家!滚出高家!!

    记忆的阀门崩塌,悠然被冲的眩晕,新仇旧恨涌上,悠然抬手要打钱三丫。

    “快住手!”稳婆不知何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跑来,“菊花儿,不能打!”

    钱三丫见稳婆一副怕的要死的模样,哈哈尖笑,贴着身子上来,“你打呀!打呀!打呀……小娼妇!”

    “啪!”

    响亮的一声,钱三丫脸上多了个指印。

    “你敢打我?!”钱三丫捂脸,疼的呲牙。

    “啪!”

    又是一声!就连钱三丫自己都愣了。

    片刻,她垂头疯母狗似的朝悠然撞去,只听“啊”的一声尖叫,又被撞了回来。

    “我的老天爷呀,我不活啦!大白天的呀!打人啦!……”

    “邱菊花,你等着,有种你等着……”

    悠然拽着发呆的稳婆快走到院儿里时,钱三丫仍披头散发的坐在那儿鬼嚎。

    听她宣战标语,悠然冷笑。

    又不是穿成贵女千金,区区一村妇,咋不能动手?

    等着就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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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打脸

    readx;悠然屁股刚沾着板凳,两个娃子“哇”的扑了过来,吓她一跳。

    再看两个孩子,小脸全是泪水,高香叶胸前的挂襟子湿了一片。

    感情这俩孩子看见刚才那一幕了……按理说自家娘亲受人欺负,熊孩子们不应该出去帮腔么?可这俩孩子,净躲在一旁哭了。

    可见有多怕钱三丫!

    童年阴影啊!童年阴影啊!

    悠然搂紧了俩娃子,轻声喝道:“不许哭!”

    见她们二人止声,悠然温柔道:“你们的娘,打了别人,又不是被别人打,你们哭什么?”

    是啊,哭什么?

    俩娃子都愣了,悠然是第一次见小孩子面露错愕不解的模样,苦哈哈着小脸儿,似懂非懂。

    “噗嗤。”悠然笑的厉害。

    “娘~”高香叶摇晃着悠然的大腿,皱着眉头,嗲着原本就很甜的嗓音撒娇。

    “好了好了,乖乖宝贝。”悠然搂着俩娃子亲了又亲,“不委屈了,没事!”

    稳婆端着清水进屋,见母女三人抱的紧,不知怎么就感觉出一副凄凄然的模样,低头拿汗巾子擦泪。

    “菊花儿,你怎么敢动手?她们会寻事儿的!”

    “她敢骂,我自然敢打,死了一次,难不成还要再死一次?”

    “稳婆,别担心。”悠然愤然,而后安慰稳婆。

    “我去做饭,今天有牛肉吃哟!”

    两个娃子一听有肉吃,立刻欢腾的跟着悠然进了有锅灶的小草屋。

    稳婆叹气,摇了摇头。

    钱三丫一路哭骂,进家门时,婆婆吴氏正在院子里喂鸡,见她这般模样,慌的撂下食盆。

    “你脸咋,这副模样?你公爹、你男人呢?三丫儿,三丫儿……”

    吴氏喊了几声,钱三丫越发哭的厉害,顾不上说话,吴氏急眼,大吼,“别哭啦!问你话,就知道哭!”

    钱三丫身子一哆嗦,住了口,回婆婆话,“公公和相公说地里的活儿还有一点儿,干完就回来。”

    吴氏松了口气,接着又问钱三丫这副模样所谓何,钱三丫又抽抽泣泣起来,不过,这次倒是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个遍,当然,添油加醋加工了一番。

    吴氏一听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骂了句“下作的娼妇!”恨不得当场把邱菊花打个死。

    婆媳二人正怒骂着,吴氏的大儿媳妇王冬梅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呀,二弟妹,你的脸……”王冬梅因为想笑,又忍着,浑身颤的不行,伸手上前,却没敢碰,“这谁干的?作死呀!”

    吴氏正怒火中烧,听大儿媳妇这样说,立刻觉得要气晕过去,喝道:“走,找那娼妇算账去!”

    “娘,不先给弟妹抹点消肿的药膏?”

    “抹啥呀,正好让村里的人都看看那恶妇的行径!”

    “娘,灶里还烧着火……”王冬梅没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忙补救,“我让慧慧看着火。”

    片刻后,婆媳三人说着、骂着朝村头走去。

    一路,引来许多人围观,刚刚就听见有人哭喊,如今见她们婆媳三人气冲冲,村里的人更好奇了。

    草屋里,悠然刚把红果牛腩汤端上来,就听见外面熙熙攘攘,暗道,来的真快,饭也不让人吃。

    “下作的娼妇,当日没死在汝河,老天真是不开眼!现在胆子可越发大了!竟敢出手打人,我老婆子今日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我们娘几个全打死在这里……”

    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吴氏骂骂咧咧,悠然听的一清二楚。高香叶与高香草像是听见魔鬼的声音一般,吓的四处乱窜,最后抱着悠然的大腿不撒手。

    二妮子的小身子都是抖的,原本还算淡定的悠然,心里的一股火气立刻烧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稳婆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哆嗦着嘴巴,急的额头冒汗。

    悠然将两个孩子抱上土炕,小声哄慰片刻,而后沉着道:“稳婆,看着孩子。”

    说完,出了屋。

    吴氏已经走进院门,见悠然走出,立刻疾步上前,抬手就是一掌。

    钱三丫并没听见自己渴望的那声“啪”。

    吴氏身后的两个女人眼睛瞪的极大,极圆,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这女人,竟敢抓婆婆的手腕。

    悠然紧紧的握着那只又黑又瘦的鸡爪子,猛的增加力度。

    吴氏嗷的一声,挣扎。

    “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的爪子,拧断。”

    悠然声音压的很低,只有这三个女人听见。

    你……吴氏还没张口,悠然猛的松开了手,吴氏身子后仰,一个趔趄,若不是身后两个儿媳搀扶,早就坐在地上。

    “邱氏,你,你,大逆不道!”

    吴氏真是被气糊涂了,说出这话。

    悠然突笑,朝吴氏身后一望,见篱笆内外站的都是人,便大声道:“高大娘这话,可让人不懂,我怎么就大逆不道了?”

    一句“高大娘”让吴氏幡然醒悟,暗骂,这小蹄子早被自己休出家门,咋给忘了呢?真是给这小蹄子气糊涂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早就有人指指点点。

    吴氏忙转移话题,“我问你,为何打三丫儿?”

    为了证明给众人看,吴氏不顾钱三丫的羞馁,拉着她当众转了一圈儿,完了还指着那张肿的家猪似的脸盘子叫道:“多黑心的妇人!把人打成这样!大家评评理!”

    吴氏哭的凄惨,眼瞅着民众口风歪倒,就在这时,不知躲在哪处的熊孩子“嘿嘿哈哈”的一笑,把气氛全打乱了。

    人群里笑哄哄的,对着钱三丫那张脸指指点点,钱三丫都快把脸埋进胸脯里了。

    吴氏一跺脚,指着悠然,“说,为啥打俺家三丫儿?”

    悠然正色,“她敢骂,我就敢打!再说,是她抻着脸盘子非让我打,不打还不依!”

    “你!胡胡胡说八道,颠倒黑白,你……”钱三丫气的语无伦次。

    “爹,邱婶儿说的没错。”一个刚摆脱奶声奶气的声音飘起。

    众人望去,原来是本村鳏夫周元成家的小子,周宏,小名狗刨儿。

    狗刨儿见自家爹没制止自己,而旁边的大爷婶子又追着问,索性一股脑儿说了。

    “当时钱婶儿抻着脖子对邱婶儿说,你打呀,打呀,打呀……然后,邱婶儿就给了钱婶儿两巴掌。”

    “哈哈哈哈……”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这次更激烈。也不知是为这熊孩子绘声绘色的表演,还是因为钱三丫的可笑。

    钱三丫一时羞愤的都想钻地底下去,同时牙齿咬的咯咯响,她真想把那熊孩子掂起来一阵暴揍,熊瞎子,看戏看了一半不说,还没看懂,没看懂也罢,还敢乱讲!

    怎么会变成这样?吴氏到现在仍觉得自己是占全理的,可是,现在倒被打了脸,此时,她觉得自己的脸比钱三丫的还肿。

    “啊呀!老天爷勒,你不睁眼勒!都欺负我这老婆子哟,我们家三丫儿有冤无处申哟……”

    吴氏没了主意,玩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坐在地上撒泼不起。

    悠然听她唱这小曲儿,大开眼见。

    院子里正闹着,只听篱笆外有人喊,“里长来了,快让让,快让让……”

    (寂寞呀,求勾搭呀……)

第6章 亮箭

    readx;里长,处于大商朝官吏最末流之列,正九品,文官。

    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辅助衙门催催税款,征征徭役什么的杂工,平时无事连县太爷的面儿都见不着,还不如县太爷跟前的执笔小吏。

    眼前的里长姓孙,名稻谷,家住若水村,管着除上山、上水、上善、若水四大古村外,还兼管离此地十里远的滑子沟。

    孙稻谷,三十出头,家住上善村,膝下二子一女,他口碑还不错,并无“披着羊皮做着饿狼”的坏形象。

    众人让开一条道,孙稻谷急急的走了过来。

    悠然见他个头高高,体型健硕,却穿着朴素,满身都是泥土,顿觉他的形象距“里长”二字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为何在此聚众喧闹?”他的声音十分严厉。

    在巡视众人一圈后,最后落到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吴氏身上。

    吴氏看见孙稻谷,立刻觉得青天大老爷降临一般,顾不上满地灰土尘泥,爬到孙稻谷跟前哭喊道:“大人,为民妇做主呀,邱氏无缘无故打我儿媳,找她对质还不认账……我冤死了呀!”

    “咳咳”孙稻谷轻咳两声,吴氏声音立马低了下去。

    “邱氏,可有此事?”

    伴着浑厚威严的声音,众人皆盯着悠然,四周静的如一片荒芜。

    悠然低头行礼,道:“大人,却有此事。我打了钱三丫,但不是无缘无故,也不是不认账。”

    四周更静了,突一声鸦啼,让人把心提到嗓子眼儿。

    这妇人,胆子……

    “那你,为何打钱三丫?”

    孙稻谷终于开口,这般沉着的语气,让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钱三丫辱骂我在先,挡我去路在后,最可气的是蔑我懦弱,故而,我忍无可忍,打了她!”

    悠然话刚落地,众人议论始起。

    这妇人,本末倒置了吧?最可气的难道不该是被辱骂被拦路?

    原本低头等好戏的钱三丫猛的抬头,眼珠子快蹦出来了,我诅你娘的熊瞎子,我蔑你?蔑你懦弱?你不懦弱?

    钱三丫顿觉没天理了!

    孙稻谷也是一愣,奈何众声嚷嚷,自己还有别的事,让他不得不快速解决这起纷争。

    “虽说钱三丫口毒,但你不该打她,邱氏,你可知错?”

    “民妇知错。”

    “若要你拿出文钱二十个给钱三丫买膏药,你可服?”

    “民妇服。”

    悠然话毕,进屋拿了二十文,递给孙稻谷的跟班,跟班又把钱递给钱三丫。

    孙稻谷皱眉,盯着悠然,片刻,点头。

    这就完了?

    钱三丫咬牙,不知接还是不接。

    众人也目瞪口呆,这就完了。

    也是,人家认错,认罚,还要怎样?

    可说好胆大包天呢!

    “赶紧接住!”王冬梅撞了撞钱三丫的胳膊,而后又给婆婆使眼色,扶她起来。

    事情解决,孙稻谷对吴氏等人道:“以后有事说事,切莫这么泼闹无理,妇人之家,成何体统。”

    声音中少了许多严厉,但吴氏听来,比北风还刀子。

    我泼闹无理?我不成体统?我……吴氏胸口一闷,憋的难受,差点儿当场吐血。

    “大家都散了散了!周元成,你带几个能上树的人,马上跟我来,东山林子里的马蜂窝越来越多,如今已经伤了好几个路人……”

    这事大家都知道,前段日子只几个,结的也高,没人当回事儿,这不,越来越多,越来越矮,蜇了人,才引起重视。

    “是,大人!”靠在篱笆桩抱着狗刨儿的周元成一听立刻应声。

    人群里一听要捅马蜂窝,立马嗡嗡似的炸开了锅,十几个壮汉纷纷嚷嚷报名,早把吴氏等人的闹剧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画风转变太快,让人无法适应,吴氏已经站不稳了。

    “大人!”

    悠然一张口,嗡嗡声立刻消失。不顾众人不解的目光,继续道:“大人,您说的方法虽好,但太危险,人在树上,若惹急了马蜂,来不及脱身。”

    这个理,谁都知道。可是除此,还有何办法?几个跃跃欲试的壮汉此时看悠然的眼光,已经不耐烦,妇人,觉得大人好脾气是咋?关于钱三丫被打这一事,其实他们是有意见的。

    放眼整个寿安县,这妇人名声烂到极点,若不是他们熟知吴氏心性,知她泼辣难缠,邱菊花做她儿媳妇时,又受尽了虐待,他们怎会一边倒的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看她可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那依你的意思?”孙稻谷没有生气,但眉头紧皱,此时他也觉得这妇人行事太过,不知分寸。

    “民妇愿意一试,但是需要一把弓箭。”

    什么?吴氏突然觉得顺气了,钱三丫“哈哈”大笑,觉得自己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话,这一笑,脸火火的疼,忙捂着“哎唷”个不停。

    “邱娘子,莫要开玩笑。”周元成还要再说,被悠然打断,“我没有玩笑。大人肯否让民妇一试?”

    孙稻谷见她说的郑重,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半信半疑之间,点了头。

    身后的吴氏与钱三丫快要笑晕了。

    “娘,大嫂,快跟上,且看那绝妇如何拉开弓箭,哈哈哈哈……等着丢人现眼吧!”钱三丫扶着吴氏,走的急。

    众人浩浩荡荡,谁也不肯离去。一路,孙稻谷劝说多次,甚至下了命令,但人们还是悄悄地跟上来。

    捅马蜂窝,没啥好看的,但此时多了悠然这档子事儿,那就绝对不能错过。

    好奇心,是人的天性;看热闹,则是人的天赋。

    各种心理,悠然不看也猜得出,本来,她还想藏着掖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露手。

    但是,经过钱三丫这一事,她突然明白,邱菊花本就是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人物,低调,只能让人肆意的揉捏践踏,让自己更卑微。

    何况,众人那种质疑中带着怜悯,同情里又透着鄙夷的眼神儿,让她非常不爽。

    这世的生活,注定要从“洗白”开始。

    越临近东山林子,悠然想的越明白。

    到了地儿,她呆了。

    那马蜂窝,结的可真不低,最高的,足有七八层楼高,看着稀稀疏疏,细数一下,绝不低于二十个。

    棘手!

    孙稻谷亲自将弓箭递到悠然手里,这一刻,他隐约有种要被这妇人戏耍的感觉,可要是真不行,自己能将她如何?顶多呵斥一顿,可自己的威信……果然还是鲁莽了!

    悠然接过弓箭,拉了两下热身,只听周围有人小声道:“还挺是那样的,练过呀……”

    鄙视,质疑,嘲笑……

    悠然闭上双眼,努力忘掉周围一切。

    爷爷曾说,射击的时候什么也不要想,只记住,目标就是敌人,他不死,你就得亡。

    “都闪开!”悠然背上箭筒,慢慢拉开了弓。

    身后没人动。

    “都想被马蜂蜇吗?”

    这句见效,人们纷纷后退,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悠然手里的箭。

    “嗖”的一声,箭从弦上发了出去……

    “扑通!”

    重重一声,有箩筐那么大的一个马蜂窝重重砸在地面!

    “嗷……”人群炸开了锅。

    “她真射着了!”

    “老天,我眼没花吧?”

    “我勒个娘勒……结顶那么的细……”

    很快,人群议论声被“嗡嗡……嗡嗡……”的声音止住,见有马蜂蹿出,人们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又退。

    加快速度,悠然拔一支箭射一个,射一个落一个,足足二十发,百发百中。

    最后,只剩下一个马蜂窝,还是最高的那个。

    此时,悠然退的更远了。

    心里有点虚,若还在刚才那个位置,她还有些把握,可是现在……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咬牙上了!

    “嗖”的一声,箭身与马蜂窝的结顶擦肩而过。

    悠然抹了抹额头的汗,继续放第二只箭。

    第二只,仍没穿中。

    我还就不信了!悠然又拔出第三只,刚放弦上,一只手攥住了自己手腕儿,“快跑!”

    “嗷……快跑呀,马蜂大军杀来了!”有人嘶叫。

    这次是真正的慌乱,顷刻,人头四窜,人仰马翻,尖叫声,哭嚎声,到处都是。

    悠然跑的飞快,路上还拾了两个娃娃,哇哇的哭,也不知哪个熊瞎子光顾得跑,孩子都不要了。

    “没事吧?”孙稻谷气喘吁吁的追来,“跑的可真快!”

    悠然摇摇头。

    几个壮汉赶了来,盯着悠然,眼放金光,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了。

    这崇拜的眼神悠然太熟悉了,爷爷退伍前她常去军队里混,看见解放军叔叔百米射击,百发百中时,她就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儿。

    “有没有人伤着?”孙稻谷问几个壮汉。

    壮汉们刚摇了摇头,只听“啊!!!”的尖叫传来,这声音,悠然是太熟悉了,吴氏准备坐地撒泼时,就是这前兆。

    (嗷!没人勾搭!嗷!没人勾引!嗷!哭厕所去!)

第7章 炸锅

    readx;悠然在开始射击最后一个马蜂窝的时候,就已经有马蜂开始往人群这边袭击了,只是当时她注意力太集中,压根儿没注意。

    惊慌之中,人们如惊了魂的鸟兽,仓皇四散。

    吴氏等人更是如掉了头的苍蝇,不知南北。

    钱三丫捂着脸,跑的最快,人伦、孝心、美好品质什么的,早抛到九霄云外。

    吴氏上了年纪跑不快,见钱三丫只顾自己,把她这个婆婆忘的一干二净,顿时破口大骂。

    她一边跑一边骂,嘴里还亲亲热热的喊着梅子。

    王冬梅也想甩掉她,怎奈老太婆抓的太紧,她只好顺势携着吴氏,脚步自然慢了下来。

    王冬梅一边跑一边心里暗骂,“该死的小蹄子,平时在老婆子跟前讨好卖乖献殷勤,如今刚出事就撒手不管,真她娘不要脸……作死的老太婆,现在知道喊我,早干嘛去了?咋不叫蜂蜇呢?”

    王冬梅刚骂到这儿,就觉得吴氏身子猛的僵直,接着就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啊!”了一声,捂着屁股倒在地上。

    被蜇了?王冬梅瞪眼,咋这么巧!

    又想笑又害怕被发现,突然看见滚在地上的吴氏捂着屁股,再也忍不住,转身,趁着喊三丫的空档,笑的直抽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吴氏屁股被蜂蜇这一事件很快传遍了整个上水村,并以蓄势待发的势头往外扩散。

    上百号人,马蜂谁都不蜇,单蜇她,关键蜇的地儿还是屁股,这事儿,谁逮着谁说,谁说谁笑,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太阳落山时,“捅马蜂窝事件”彻底告一段落,山上的、田里的人们开始扛着农具,在一片飞鸟归巢的喧闹中,回家。

    沸腾的议论,转变成家家户户的窃窃私语。

    晦暗不明的油灯下,悠然被稳婆又问又说的扯了好久才放开,此时正大口大口喝汤,大口大口吃饼。

    吴氏一闹,她午饭没顾上吃。后来又去拉弓射箭,最后逃难似的回来,饿的她肠子直抽抽。

    高香叶与高香草两个娃子乖乖坐在小板凳上,望着自己的娘亲,动也不动,那崇拜的小眼神儿,跟见圣母玛利亚似的。

    看的悠然,最后都不好意思了。

    “娘,再吃一个。”

    高香叶见悠然吃完了饼子,又从箩筐里拿出一个,递给她。

    “娘吃饱了,叶儿,别拿了。”

    “娘,喝汤。”

    高香草踮着脚,伸出肉呼呼的小手,要去抓悠然的汤碗。

    “草儿乖,娘真饱了,喝不下了。”

    悠然欣慰,将俩娃子抱起,一个腿上放一个,顿了顿道:“还怕吗?”

    俩娃子一个摇头一个点头。

    “不要怕,我们不偷谁不抢谁,活的堂堂正正,为啥要怕?都过去了,你们放心,一切有娘在。”

    悠然摸着俩毛茸茸的小脑袋,第一次有种当母亲的感觉,真正的那种。

    高香草小手揉着眼睛,又要掉眼泪,慌的悠然赶紧转移话题,“娘再给你们讲一次射马蜂窝的事儿好不好?”

    “嗯!好!”高香叶拍着小手立马要听,高香草眼睛也睁的大大,忘记了伤心事。

    “当时,我们走到东山林子,到那马蜂窝集结的地方,娘抬头一看,树上黑压压一片,东一个,西一个,全是马蜂窝,最高的有小山那么高,最大的有水缸那么大……”

    将两个孩子哄睡着,悄悄放在炕上,悠然与稳婆走出了草屋,在石凳子上坐下。

    月亮正圆,照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落下一地婆娑暗影,随风晃动。

    有风,空气不像前几日那般燥热的凝重。

    “菊花儿呀,你这本事也是仙人给的?”

    石凳被晒了一天,到现在余温未散,坐上去很舒服。

    听稳婆这话,悠然嘴角抽抽。

    真是虔诚的信徒,啥都和仙人扯。

    “小时候,我爹上山打猎,我常跟着,爹见我淘气,便传了些本事给我。”

    孙稻谷问悠然的时候,悠然也是这么答。

    这不是瞎话,确有其事。只不过,被悠然夸大的成分,不是一丁半点儿。

    邱老爹是教过邱菊花如何打猎,但邱菊花从小就胆小怕事,根本连弓箭也不敢握,只跟在邱老爹身后捡野物。

    稳婆连连点头,邱老爹曾是这附近有名的猎户,她年轻的时候就知道。所以她信了。

    “哎呀……”稳婆长长感叹一声,“今天发生那么多事,真像做梦似的。”

    做梦也梦不到这样精彩的事儿。

    她瞅了瞅悠然,叹道:“老婆子我今日也想明白了,凡事,也不能一味的忍让,越是忍让,这人就越得寸进尺,你那个婆……啊,忒不讲道理,做她儿媳的时候任她拿捏,打骂,磨挫,这都离了高家门了,还那么猖狂!”

    悠然点头,未语。

    长久欺负一个懦弱的人,早已成了习惯,突然反过来被欺负,甚至不是欺负,只是稍稍被反抗,那感觉就会像死了爹一样,无法忍受。

    只是,不明白稳婆咋就突然想通了。

    “你今日也算狠狠的打了她们一巴掌,只是那二十文钱……啧啧!”

    稳婆啧啧,心疼。

    “给都给了,今天打的很爽,虽说,是贵了点儿……”

    老婆子被悠然这样逗趣的话说笑了,笑出泪来,“这样好的人儿,咋就不珍惜呢?”

    气氛陡凉,悠然不知说些什么。

    与茅草小院儿里的安然寂静相比,高家门里,已经炸成一锅粥,并向熬糊的趋势发展。

    院子里的鸡狗到现在都没人喂,叽叽嘎嘎汪汪的叫个不停,羊圈里的羊羔子也没人管,胆儿大的几只跳出了围栏,疯了似的和狗打架。

    满地的屎,五颜六色,各种味儿。

    钱三丫的大、小两个儿子,高中和高举,正为了一根麻糖打的不可开交,小的打不过大的,被一脚踹到地上,滚了一身的屎不说,麻糖断了大半,落到鸡屎堆里,顿时哇哇大哭。

    高家“掌门人”高柱与次子高文进门时,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高柱立在院儿里,呆了又呆,脸色愈发铁青,最后变成黑色,掏出别在腰间的烟锅子,狠敲一旁的水缸,“当当当”刺耳声爆发,吓的高文一哆嗦。

    “高中!”高文大喝,“你是哥哥,咋又欺负弟弟!还不把高举拉起来!我平时咋教你的,对待幼弟要谦逊,忍让,仁爱,孟子曰……”

    “曰你个头!”高柱“叮咣”一声,大吼,“还不把羊赶到圈里,把狗赶出去!”

    高文连连答应,再不管高中、高举俩兄弟。

    “龟孙子!今天你俩谁也不许吃晚饭!”高柱说完俩人就要哭,还没张嘴,又听高柱说,“哭!要哭明天也不许!”

    俩人立马住嘴,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高柱这才背着手,进了堂屋。

    里间炕上,钱三丫正努力给吴氏退裤子,钱三丫碰一下吴氏嚎一声,杀猪似的。高柱看见这一幕,俩眼一抹黑,身子就往后倒,“咚”的一声撞到门上。

    钱三丫抬头,见是公公,顿时尴尬的不知所措,原本又红又肿的脸发面似的膨胀,火辣辣的疼。

    “娘,我,我去看看大嫂,找个药膏咋这么久……”

    钱三丫蚊子似的嘀咕一声,一溜烟跑出了堂屋。

    东厢房,王冬梅早找到药膏,并不急着给吴氏送去。

    她憋了一路,若再不好好的笑一场,指定憋出内伤。

    高宝慧第一次看见母亲笑的这样欢畅,也觉得出了口恶气。

    平日里她最不待见的就是二婶儿钱三丫,明明母亲是大嫂,却偏偏处处受制于她。整日里耍嘴皮子哄祖母开心,连着生了俩儿子后更目中无人。

    还有祖母,心都偏到西天上了,明明都是儿媳!可待遇差了一大截!

    高宝慧实在想不通,明明自家外祖是秀才,那钱三丫的爹只是个卖油郎,可祖母为何高的看低,低的看高呢?

    高宝慧陪母亲笑着,忽然隐约察觉有脚步声靠近,立刻给母亲使眼色。

    王冬梅收到,一秒钟变了个脸,加重鼻音,哭腔十足,“慧慧,快帮娘找找,今日你祖母和你二婶儿可受了大难,哦,还有,等会儿你去灶上再去烧些热水,等你祖父、二叔回家来,指定要用……呀,可给我找着了!”

    正巧,钱三丫进门,“大嫂,找个药膏咋这么久?快!娘等着用呢!”

    “呀!刚找到,屋里都翻天啦!明明放的好好的,指定是宝才那熊孩子瞎倒腾,换了地儿……”王冬梅一边笑着解释,一边给高宝慧使眼色,随钱三丫走出门。

    俩人刚到堂屋门口,就听公爹发火道:“谁又让你见那煞星?你就不能当她死了?!”

    “瞧你今天办的事儿,这回,老高家可是出名,比中举人还稀罕!”

    “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咱老高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高柱在屋内来回踱步,越说越气,“吴氏,信不信我把你休了!”

    哟哟哟!这话可重了,钱三丫与王冬梅互相看了一眼,忙推门进去。

    “扑通”一声,二人齐致,一同跪在高柱面前哭泣认错,说到动情处钱三丫急的要撞桌子以死谢罪。

    顿时,屋里乱作一团,吴氏一慌,轱辘辘从炕上滚了下来,王冬梅一看,放弃钱三丫,去馋吴氏。

    鸡飞狗跳的模样让高柱恨不得也跟着一头撞死。

    “作孽!作孽呀!”高柱烟锅子磕的咣咣响,看着三个抱头痛哭的女人直叹气。

    院儿里,高文撵了羊,赶了狗,把地清理一遍后又喂了鸡,这才清净下来。

    屋里场景太辉煌,他不敢去,正在院中抓耳挠腮时,老大高翔哼着小曲儿走进来。

    “大哥!你可回来了!”高文迎上,“大哥!你咋才回来?!”

    高翔将货郎担子放地上,见二弟急冲冲的走来,忙问发生何事,这时,堂屋突然传出哭嚎声,还集体的,吓了高翔一跳。

    高文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将事情讲了一遍,任是走南闯北十几年,见了无数场面的高翔,也吓懵了。

第8章 报官

    readx;这一晚悠然睡的极沉,若不是李婶儿撞门声音太大把她吵醒,她还在沉睡中。

    待她迷迷糊糊开门时,李氏正使出浑身力气,准备撞个天昏地暗,结果没刹住车,将她撞倒,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这下,彻底清醒了。

    “嗷哟!我滴娘勒!”李氏疼的呲牙咧嘴,只觉撞上了石头。

    “菊花儿,太阳都多高了,咋还睡!”

    李氏转身,去端放在石磨上的葱油饼,进来就批评。

    放下葱油饼,继续揉肩膀哈气。啥做的!身子咋那么硬呢?

    悠然挠头,“不好意思李婶儿,我可能,昨天太累了!”

    李氏皱眉,没再继续,俩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哦,婶子我呀,烙了几个饼子,给你们送俩尝尝。”李氏将葱油饼推过来,笑盈盈。

    悠然这才注意到那两张黄莹莹的点着葱花的油饼,连忙道谢。

    李氏见她刚起,有一堆事情要做,俩孩子还在睡觉,本有一腔的话,硬咽了下去,说几句家常话起身就要走。

    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悠然连忙转身,准备拿几个鸡蛋出来,权作两个葱油饼的回礼。

    可她手伸进缸里,左摸右摸,胡拉一圈儿,别说鸡蛋,连毛都没摸着。

    缸里,空空如也。

    我日!

    遭偷儿了!

    悠然慌乱的神色落在李氏眼中,成了另一种解释,她忙嗔道:“看你,婶子给你俩饼是让你尝个鲜儿,不是拿来给你换东西的!”说完转身就走。

    “不是的,李婶儿,我,遭偷儿了!”

    啥?李氏唬了一惊,忙走过来看。悠然忽然打了个激灵,去炕头掏洞,连避讳都不顾了……

    钱没了。

    两吊钱零四百多个铜板,相当于二两四钱银子,没了,全没了。

    悠然两眼一花,一阵眩晕袭来,差点儿倒下。

    李氏忙来搀扶,在得知失钱数目时,顿时软软瘫倒,二两四钱银子,她们一家三口半年的嚼用……

    悠然的小院顿时不平静起来。

    被叫醒的稳婆得知消息后一口气没上来,背了过去,李氏忙去掐她人中,稳婆的人中被掐肿了才喘过气。

    两个孩子刚睁眼,不知发生何事,但见自家娘亲着急掉泪的,也跟着哭起来。

    “老天爷!你不睁眼!你还嫌这娘仨儿不够苦勒……这日子,可咋过呀……”稳婆倒在炕上,泪水涟涟,凄凄惨惨的骂起老天的不公。

    李氏安慰了这个,再哄那个,见稳婆哭的凄然,也擦眼抹泪。

    半天没动的悠然突然冲稳婆喊道:“我要报官!”

    冷静下来,她想的很明白,今天她们一家人睡的死沉,是有缘故的。而且,她几乎就可以确定是谁干的,但她势单力薄,又无证据,眼下只有一条路,交给官府解决。

    屋子里的大大小小,听悠然这样说,瞬间没了动静。

    “请婶子帮忙照顾一下,我很快就回来……对了,万不可再随意动这些地方,衙门来人了,要勘察的。”悠然指着现场,说完,抬腿就走。

    “菊花儿!”稳婆叫住了她,懦弱又在作祟,“真的要报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氏也殷切的望着她。

    原来大家心里都有怀疑,且对象都不差离。

    “稳婆,没了这些钱,我们连黑窝窝都吃不上!”悠然说的决绝,走的更是坚定。

    她打定了主意,临近若水村时往周叔家拐一趟。

    也正巧,周叔在家。她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周叔二话没说,套上毛驴儿就走。

    到了衙门,击了鼓,上了堂,悠然这才觉得紧张害怕。

    县衙大堂并没有电视、电影里的那般宽敞、明亮,就是一普普通通小厅堂,阴暗狭仄,因年久失修,墙壁都有了细细裂痕。

    踏进高高的门槛,两边各站几个衙役,手里都握着一根黑棍,这点,倒和电视里一样。

    人生第一次体会怵的感觉,悠然按照记忆的跪拜模样,老老实实的跪下给台上的人磕头,头也不敢抬。

    “下跪何人?何事击鼓?状书呢?”

    县太爷发问了,悠然仍低着头,一五一十的自报家门,陈述击鼓原因,说完才发现自己忘了准备状书,心里咯噔一声,会不会挨打……

    接着往深处一想,心里又是咯噔一声,官有清官、昏官,碰见心慈手软的还好,万一是那种刁钻昏官,可怎么办?

    无法,只好硬着头皮作答,“民妇,心中慌乱,忘了,忘了状书事宜,还望大人恕罪!”

    堂中一片寂静,熬的悠然脱了曾皮。

    打,还是不打,看来这是个问题……呃,悠然觉得此时自己脑子已经浆糊了。

    “你就是邱菊花。”

    声音淡淡,像是询问,又像自言,内里透着读书人的儒雅。

    悠然心惊,咋换人了呢?顷刻,她明白过来,这个才是真正的县太爷,刚才那个,估计是师爷,或小吏。

    “回大人,民妇就是邱菊花。”

    说完悠然又后悔了,这话听着好别扭,感觉邱菊花多了不起似的。

    不过,小小村妇,连县太爷都知道了,可见邱菊花的名声,还真是……

    无语呀!

    “呵呵。”

    令悠然万万想不到的是,县太爷居然笑了,虽然笑声很浅,这足以让她松了口气。

    “你起来吧。”

    “师爷,去通知詹捕头,让他立刻带人去案发当场,要多带几个人。”

    “哦,你也跟着,可协助他一番。速去!”

    一直慢声慢语,最后一声“速去”才加重了语气。

    师爷遵命,风风火火的下了堂,起身的悠然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竟抬头朝台上望去。

    这一望,正对上县太爷的眼神,那眼神,很温和,悠然却吓了个半死,忙垂下了脑袋。

    “还不快跟我走!”风风火火的师爷走到悠然一旁时停了一下,瞪她一眼。

    这妇人,不是着急吗?现在倒发起呆来!

    “哦。”

    悠然呆呆应了声,跟着师爷疾步走了出去。

    不用告别县太爷吗?半路,悠然又思索……

    出了堂,师爷吩咐她先去衙门口等着,悠然听吩咐,急急的出了县衙大门。

    周叔见她走出,慌的跑来问情况。

    悠然大致讲了一遍,周叔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松了下来。

    很让他意外,县太爷竟如此重视这件小案子,师爷都跟上了。

    但是,转眼,他发觉自己想错了,詹捕头……

    那可是县太爷的亲儿子!师爷跟着,必须必呀!

    悠然哪里想到这一点,见师爷领着一帮子人走来,忙和周叔上前迎上。

    师爷向二人介绍,“这位是詹清辉,詹捕头。”

    悠然抬头,顿时又呆了,詹捕头,那个“缺”。

    对了!自己竟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周叔轻咳,给悠然使眼色,悠然这才回神,同周叔一起行礼,“见过詹捕头!”

    “免。”詹清辉摆手,正色,“快前面带路吧!”

    与之前判若两人,悠然糊涂了,这家伙该不会有什么同胞的哥哥、弟弟吧?

    可周叔说,詹清辉是县太爷的独子。

    这里的人、物都好奇怪,悠然好奇宝宝似的心里感叹,觉得这一遭真见识了!

    师爷上了年纪,众人劝他坐上了周叔的驴车,悠然在前,师爷在后,周叔赶的急,跟着驴车后面的捕头、捕快,跑的井然有序。

    一路寂寥,只有整齐的脚步声。

    临近村口,悠然远远的望见一堆人,走近了,才见是孙稻谷等人。

第9章 查案

    readx;“詹捕头!幸会幸会!”

    “孙里长!久仰久仰!”

    孙稻谷与詹清辉一番嘘寒问暖,问清其来意之后,孙稻谷示意周叔继续带路,自己,反而轻咳一声,故意慢下脚步。

    随从都知他意,纷纷跟上队伍,悠然见周叔在前,冲孙稻谷行了礼后就要跟去,刚抬脚就被孙稻谷拦了下来。

    “咳咳,家里失了物件,为何不先禀报本官?”孙稻谷稍稍靠近悠然,尽量压低声音,十分不自然。

    报你?你又不负责查案,为何要报你?这是悠然第一反应。

    能这样想,却不能这样说。

    “大人,民妇,怕您为难……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

    孙稻谷瞪眼,你还知道乡里乡亲的啊!只怕更亲!

    到时,东西回不回的来还不一定,毕竟,没有万般铁证,谁往自己脸上抹黑!

    东西还不算啥,就怕到时候东西没要来,又打了脸面,败坏了名声,就不值当了!

    这妇人,怎么总是喜欢给自己惹事呢?

    这妇人!名声……

    这两个词突然联系到一起,孙稻谷突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了。

    马蜂窝事件来的快去的快,除了在那几个莽汉子心中留下些钦佩外,其他人对邱菊花的印象并无多少改变。甚至,形象似乎更鲁莽,更粗犷了。

    所以说,一个名声不会最坏只会更坏的妇人,想要凭某一二件事洗脱自己,简直比登天还难!

    再想到这些,孙稻谷看向悠然的背影时,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悠然心里惦记着詹捕头查案事宜,越走越快,最后小跑着去追赶周叔。

    詹清辉第一次查案,没啥经验,却因为出身大户人家,见多识广,还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在悠然草屋的唯一个窗棱边儿上,他发现一些白灰一样的粉末。

    经几个有经验的老捕快鉴定,这些粉末是安沉香的残粉,这种香很普通,对睡眠有辅助作用,因为便宜,所以很好搞。

    从这些残粉完全可以判定,这的确是入室盗窃。

    于是,大家搜查的更加仔细,里里外外,连篱笆周围都没放过。

    “詹捕头,有没有发现什么?”詹清辉再次走进小院儿时,孙稻谷立刻迎上。

    “只发现了几只脚印,很轻。就在东边篱笆下。经过丈量、对比,属同一人的左右脚。根据大小,这人要么是个,小个子男人,要么,是个女人。而女人夜半登堂入室偷窃的可能性不大,所以,这贼,十有**是个男人。”

    詹清辉说的井井有条,引发众人猜测,这个小个子男人会是谁。

    “可是,少……詹捕头,这脚印有没有可能不是贼的呢?”

    师爷捋了捋胡子,提出疑议。

    “不可能。”悠然突然开口,众男人一惊。

    尤其孙稻谷,眉头紧皱。

    “东边篱笆下都是狗屎。”谁大白天的没事站在屎堆里?找熏呢?

    众男人又是一愣,不明白,明明是容颜秀美,身材娇小的可爱的美人儿,怎么一张口就是屎呢?

    “哦,原来那是狗屎!怪不得那么臭!”詹清辉捏鼻子。

    众人听了要晕。先不管话粗鄙,关键您老前后不搭调啊!

    “咳咳……”孙稻谷实在听不下去了,“詹捕头,您说接下来怎么办?”

    “很简单,不过要麻烦孙里长了。”

    “不麻烦,某一定鼎力相助!”

    “那就这样,请孙里长将这附近几个村子里的男人全召集这来。”

    孙稻谷想抽抽。您老知道这是多大的工程量么?

    何况这样大张旗鼓,估计还没开始,贼就听见风声跑到爪洼国去了!

    “那这样,把铜锣给我,我来召集。”根本不等人反应,詹清辉上来就把孙稻谷随从手里的铜锣拽走了。

    出了小院儿,围观的众人忙迎上来,李婶儿搀着稳婆,上前询问情况,被孙稻谷等人制止。

    那边,詹清辉走到高处,使劲儿敲了下铜锣,“当……”刺耳声传来,熄灭人群沸腾。

    “本捕头现在命令你们分头召集村里的男人,谁敢不来,等着他的,就是五十大板,你们知道本捕头的来历,我说到做到!时间,一炷香!!”

    围观众人一听,顿时四散,无论老幼壮年,都跑的飞快,去通知自家或邻家男人。

    一炷香未到,上水村的男人们整整齐齐的站在詹清辉面前,等待他发话。

    很多男人都是从田里被拽来的,有的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人来之后,詹清辉安排手下开始一个一个的量脚。

    专挑个子矮的。

    悠然立在一旁,清楚的看见一个人,此时正拽耳挠腮,神情十分不安。

    这人便是高武的大哥,高翔。

    “丈量的时候注意下,闻闻脚臭不臭。”詹清辉刚发话,众捕快就想吐,老娘来,脚哪有不臭的。

    “狗屎味儿。”詹清辉望着众手下,加了句。

    再没人看他,再没人理他,众手下默默给人量脚。

    眼看轮到高翔,詹清辉突然凑上前来,“我来给他量。”

    所有的人,因为这话,纷纷看向高翔,顿时,高翔只觉自己的脚灌了铅似的,重的迈不开步子,同时,心跳加速的想窒息。

    “你紧张什么?”詹清辉摸着他的脚。

    “我,我,我没有啊……”

    “怎么有股子狗屎味儿?”

    “怎么可能?”

    “……”

    唰唰唰!高翔突然感到众人的眼光如利箭,把他浑身上下扎的密不透风。

    “为什么不可能?”詹清辉仍是一脸的平静,声音淡如止水,竟让高翔消了许多慌乱。

    “因为,因为小的刚才看了,鞋底没,没狗屎。”

    “哦,这样啊……我明白……”

    “安沉香哪儿买的?”

    “不是买……”

    高翔的声音戛然而止时,詹清辉已经站了起来,拍拍手上的尘土,冲身边的捕快道:“拉到一旁,重打五十大板!”

    原来如此!一个相同的声音在众人心中同时响起,原来百思不得其解的举止,此时豁然开朗。

    孙稻谷连连点头,若有所思。

    有两把刷子!悠然心里赞道。

    另一头儿,此时的高翔痛哭流涕,嘴里喊着“求饶”,要招。

    早在一旁被强制拦着的高柱、吴氏等人冲了过来,直喊冤枉。

    一家子大大小小哭天抢地,周围除了哭声,再无其他。

    众捕快看向詹清辉,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问题。

    “把这些人全部带回县衙,交给县太爷。师爷先回去。其他人都散了。”詹清辉声音淡淡,发出了命令。

    师爷领命,带领几个捕快,押着哭天抢地的高家人,走了。

    昨天发生的新鲜事儿还没过去,今天又出了这么档子,众人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的回家。

    “周叔,善始善终,您把师爷送回去吧。”悠然悄声给一旁的周叔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那我走了,你小心着说话。”别再说什么狗屎之类的啦!

    周叔临走前,别有用意的望了悠然一眼。

    咳咳!悠然心里咳了两下,那句狗屎,真是她不小心说出口的。

    詹清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脚步轻快的追上了师爷。

    孙稻谷凑到悠然一旁,感叹,“果然,虎父无犬子。这么不按常理,难怪这案子破的那么干脆!”

    言辞之间,尽是赞叹。

    案子已经水落石出,再留在这里也无事,孙稻谷与詹清辉客套一番,便要带人离去,临了临了,随从手里的铜锣又被詹清辉用指头弹了一下。

    虽然声音很轻,但这种孩童戏耍的行为,实在让人,不知说些什么。

    悠然此时甚至怀疑,这人有双重人格。她细细回想自从见他第一面到现在种种情形,发现他总是时而嬉皮赖脸,像个孩童,又时而严肃威谨,官儿样十足。

    真是喜怒无常,这正是拥有双重人格的人的特点。

    “詹捕头,您辛苦,吃了午饭再走吧!”悠然抬头看了看日头,虚留。

    “好啊!正巧我也饿了!”果然不按常理出牌,悠然想自残。

    稳婆一听,赶忙给李氏使眼色,家里被偷了,哪还有吃的。李氏领会,悄悄转身,朝自己家走去。

    跟在詹清辉后面的一高一低两个捕快,心塞了。弟兄俩一个接一个的轻咳,爷,人家是客套话中不?您给人家办点子事儿,完了还吃人家的,羞不?

    “对了!有一件事儿我还不明白。”詹清辉突然发问。

    正在懊恼的悠然猛回神,“嗯,您说。”

    “狗,为什么喜欢在篱笆东边拉屎呀?”

    想知道?咋不去问狗?!!

    悠然脑袋垂的低低的,她不是装害羞,是真羞。

    (瞧一瞧,看一看,这里的故事最好看,嘎嘎!好几天不吆喝你们都忘了我是小贩!快来勾搭!快快快!!!)

第10章 名声

    readx;天真热,屋里真没法呆。

    悠然一手拉一个,将两个娃子带到井边,搬掉石井盖子,打了凉凉的一桶清水。

    “快来洗手。”悠然倒了半盆清水。

    两个女娃听话的站在老槐树下,弯着小身子,认真的洗手,洗完手又拿小手搓小脸。

    悠然轻笑,拍了一下二娃子的小手,“使这么大劲儿干嘛?脸都搓烂了。”

    “奶奶说,这样能洗白白。”高香草深信不疑,想着能洗白白,眉开目笑,眼睛泛着两汪清水。

    “哈。”悠然笑着没说话,将帕子洗了两遍,折好,然后一寸一点的给高香草擦脸。

    高香叶不洗了,撅嘴,“娘,我也要!”

    “好,等会儿哈。”

    天真是热,悠然又抬头望了望日头,只一秒便低了头。不经意朝草屋看去时,竟发现那人正津津有味的望着这里,确切的说,是在看井。

    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看什么都稀奇。

    悠然给两个孩子洗完脸,又给她们擦了擦小胳膊小腿儿,这才让她们一边玩去,自己则进了稳婆那间草房。

    里面,稳婆烧火,李氏已经把饼子烙好,就差下面了。

    “李婶儿,我来。”悠然过去帮忙。

    李氏摆手,“快好了,快把饭桌收拾利索,招呼官爷们吃饭。”

    “唉……穷山恶水的,也没个像样子的饭菜给官爷们吃……”稳婆一脸苦褶子,被火光一照,苦的有些狰狞。

    穷山恶水……悠然想着这个词,走了出去。

    大槐树下,两个捕快说学逗唱,和香叶、香草玩的正欢。悠然轻笑,再次走进草房。

    屋里,詹清辉正拿眼睛一点点的扫视屋里状况,其实,房子很小,一目了然,可见他是在找什么东西。

    悠然略沉思,道:“您今天来的正好,正巧,前些日子我捡了您的东西,现在还给您。”

    话毕,悠然去拿镜子。

    詹清辉先是一愣,随后正色道:“送与你了,权当做,今日的饭钱。”说毕,眉头皱了皱。

    “官爷,吃饭了!香叶香草,快别玩了!”李氏冲院子几人喊道。

    这边,悠然收了镜子,赶忙将木桌上的箩筐、稳婆裁的鞋样子收了,而后,又拿桌布将桌子擦了又擦。

    李氏端着烙饼与面走了进来,热情的招呼詹清辉吃饭。悠然低头退了出去。

    “李婶儿,在这吃完再走。”悠然拉住李氏。

    “哪能,两个臭小子还在家呢!”

    悠然知其意,“那让他们都来。”

    “看你说的。”李氏压低声音,“管爷们在呢,不好坏了规矩,让管爷们笑话。”

    是怕吃相不好,引人耻笑。

    另外,那些面粉和鸡蛋是悠然借的,都来吃,怕说不清了。

    詹清辉一手拿着烙饼,另一手拿着腌菜疙瘩,咔吃咔吃,跟吃山珍海味似的,那吃相,不堪忍睹。

    “呼哧……”长长一声,詹清辉吞了一大口面。

    两个捕快再也看不下去,目光默默拥抱一下,想撞墙。

    吃饱喝足,詹清辉心满意足的站起,趁人不注意,掏出一块碎银子,投进盛烙饼的箩筐中。

    一家人站在门外,目送许久,直到三人的背影消失不见。

    眼看转了个弯儿,村头那两幢茅草屋不见了踪影,詹清辉这才“哇”的一声,蹲到路边吐起来。

    两个捕快慌了,“爷!不能吃还吃!那饭,我们哥儿俩都吃不下,您还装作一副山珍海味的样子。”说话的是名叫朱明的矮个子。

    “哎呀你别说了!没见爷难受么!”高个子宋严心疼的拍着詹清辉的背,发愁。

    “爷,您别走了,我们哥俩儿轮流背您回衙。”矮个子声音轻了很多。

    詹清辉站起身来,吐了口浊气,摇头。

    忽然神色就凝重起来,弄得哥俩儿不做所措,低头默默走路。

    茅屋里,悠然招呼大家吃饭,饼还好,面都糊成一团了,尝一口,真难吃,悠然皱眉。

    连油都不敢放,能好吃个屁。前世对饮食十分挑剔的悠然真后悔,自己咋没去做饭呢?

    呃,好像当时是李婶儿抢着要做饭的。

    实在吃不下,悠然放下面,伸手去拿烙饼,先给稳婆,后又拿一个一掰两半,递给两个娃子,“面太难吃,别吃了。”

    “菊花儿……”稳婆嗔了她一眼,“咋能这样浪费,罪过,罪过!”

    “把好面粉糟蹋成这样,才叫罪过!”说完悠然就去收碗,“下午喂鸡,也不浪费。”

    稳婆却没让收,捧着自己那碗饭吃了个精光。

    饭毕,收箩筐时,悠然才突然看见,箩筐里竟有一块碎银子,至少二两。

    心里顿时不平静了!这人什么意思?不是说那块镜子抵这顿饭钱么?不对不对,那镜子可比这二两银子多多了。

    救济穷人?别逗了!说这个理由还不如说他玩儿呢。

    悠然收起那块银子,和镜子放在一起,暗自下了决心,找个机会,一定全还回去。

    太阳落山时,孙稻谷派人将被窃的米、面粉、鸡蛋、银钱全送了来,并嘱咐悠然看好门户。

    刚把人送走,李氏面带笑容,轻声走来。

    “失而复得,这世上再没比这更让人心安的事儿了。”李氏感叹。

    “可不是!”稳婆亲切的拉着李氏,歪头,“就是不知县太爷咋判的,那家子咋样了!”

    “我就是来说这事儿的,现村里都闹开了,都在议论。听人说,那高翔到了堂上突然翻供,死活不认,只打了十板子,便什么都招了。县太爷公平执法,要判高翔三个月狱刑,吴氏磕破了头,直喊求饶,县太爷看着可怜,这才命人打了十板子,罚银五钱了罢。”

    “那高柱愿意掏钱?”稳婆瞪眼。

    “当然不愿!”

    “就因为这,彻底惹怒了县太爷,最后高翔又被打了二十板子,屁股全开花儿了!”

    “该!该打!作死的贼!偷东西的贼!”一声尖刻插来,让李氏、稳婆顿时住了口。

    悠然朝声音的主人看去,但见一步履婀娜、穿着讲究、头上插花、脸上抹胭脂的女子徐徐走来。

    这人是高水莲,家住村西头,是村里有名的高秀才的女儿,今年,十六七岁。

    高翔、高文、高武三兄弟小的时候,曾跟着高秀才念了几年书,当时高水莲才五六岁,整日跟在三兄弟后面玩儿,这感情,可不是一般玩伴可比。更何况,两家都姓高,算同门,到现在也经常来往。

    “高姑娘出来了!病好些了么?”李氏笑着问好。

    高水莲目光盈盈,笑着给李婶儿回礼,问好。

    “你看,读书人家的女儿就是不一样。”李氏夸赞。

    高水莲笑盈盈,又给稳婆失礼问好,最后淡淡的看了悠然一眼,点头,称一声“邱娘子”,算是打了招呼。

    气氛陡然尴尬。

    这待遇,还真是不一样啊!瞧那嫌弃的小眼神儿,不屑的小动作……悠然看着都觉得好笑,嫌我丢人?嫌丢人你别来和我站一起啊!

    “稳婆,回家了。”

    悠然没理会那人,搀着稳婆朝院儿里走。

    李氏尴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让她意外的是,高水莲竟一点也没生气,反而笑道:“没关系,邱娘子自来如此。”

    “其实,邱娘子人挺好的。”李氏讪笑。

    “我知道,李家婶娘,谁又说她不好呢?只不过……”话锋一转,声音低了下去,“经她这么一闹,原本所剩无几的名声,全没了,我只是替邱娘子可惜。”

    一边说,还一边摇头。

    “她原本名声就不好,大家看她也是个可怜人,能帮一把是一把不是……”这话引起李氏的赞同,不住点头。

    “可是,这次她也太过了,那高大娘怎么说也曾是她婆婆,钱姐姐曾是她的二嫂嫂,说打就打,这还好,小打小闹的,算关着门,可因为她,阿翔哥今日挨了40板子,命都快没了!”

    高水莲越说越气,擦了胭脂的脸蛋儿,显得更红润了。

    “虽说,这件事上,阿翔哥确实不争气,但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可怜阿武哥尸骨无存,魂归路野,却不想,今日他的家人遭遇如此对待。”

    说完,竟落下泪来。

    李氏知情,见她伤心,又想起高武那个健壮、出息的小伙子,也跟着伤心叹气起来。

    “怎能如此狠心?这脸、这名声,她是真不要了吗?”擦了擦泪,高水莲愤然。

    随后又看着李氏道:“您知道,现在人都怎么说她么?……心狠手毒,凡是和她沾边儿的,都没好下场。”

    这话让李氏心惊,竟坏到这地步!原先邱菊花说要报官时,她也觉得不合适,毕竟十有**是高家所为,明摆着嘛,报复昨日屈辱。可她一听那么些银子,一点儿不给人留活路,便动摇了。

    “您别不信,不瞒您说……”高水莲声音又低了一层,“我爹曾暗暗给邱娘子批过命,她竟是百年不遇的天煞孤星,逮谁克谁的。”

    “真的?”

    李氏呆了。

    “天煞孤星,逮谁克谁”的消息不胫而走,两天内,在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大家再朝茅屋望去时,只觉那是一片禁地。

第11章 橘灯

    readx;天上没有星子,道,便很难走,即使被人搀着,稳婆仍蹒跚艰难,真是活活讽刺了那个“稳”字。

    悠然不同意稳婆的做法,可又不能让她担心。

    “菊花儿……我知道你不服气。”稳婆突然开口,吓的周围的蛐蛐儿赶紧闭嘴。

    “从前,都说你性子懦弱,那是她们没有好好看。”

    “你外面看着软,内里,硬着呢!不硬的人,怎会说跳河就跳河,谁不知好死不如赖活,死,可是需要大勇气的!”

    这话,让人说什么呢?

    “可是菊花儿,如今这样僵,你若再不当回事,再蛮硬的不服软,这上水村,可再容不下咱们!”

    “稳婆,是我连累了你,你救了我的命,我却……”

    “你这说啥呢!”稳婆手一甩,甩掉悠然搀扶她的手。

    “你咋总不明白我意思啊?!”真让人着急上火。

    稳婆颤颤巍巍,拄着拐往前冲,打了几个趔趄也不让悠然搀扶。

    “好了稳婆,我答应您便是,以后遇事再不冲动,要多思量,考虑周全,怎样?咱们快走吧?赶紧把这东西还给李婶儿。”

    稳婆并未因悠然的话而欣慰,反而重重叹了口气,继续前行。

    很快,二人来到李氏的柴门前。

    李氏是寡妇,丈夫死了十几年也没再嫁,守着家里三亩旱田和两个儿子,坎坎坷坷过到现在,日子,不容易。

    稳婆刚要开口喊人,里面却传出很大的说话声。

    这个点儿,一般人家都歇下了,所以,在家里讲话没什么顾忌。

    “娘,我前些日子就说,咱不与那邱氏来往,您怎么就是不听呢?”说话的是李氏的大儿子李丰。

    “娘不仅不听,还自作主张把面粉和鸡蛋借给了邱氏!”小儿子李茂言语愤然,“到现在还没还!”

    “瞧你们!”李氏尖刻声音里透着气短,“前两天衙门就做主把东西还给她了,二两多银子,人家邱氏有钱……就是不知,咋还不还……”

    “哎呀不说不说,反正,娘今后再不能和她来往,会沾染晦气的!那些东西,舍了也罢,权当喂狗!”

    “住口!……李丰!你不要命了!那些东西可是给官爷吃了!”李氏声音压的低低。

    稳婆再也听不下去,张口想喊,却被悠然堵住。

    她低声道:“等一会儿,不然会惹一身嫌。”

    “待会儿,您自己进去还东西吧,我在小路等您。”

    悠然摆摆手离去,走上漆黑的小路,她心绪烦乱,作为一个很少有这种情绪的人,显得很不冷静。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稳婆蹒跚走来,简单说了说刚才的情况,又道:“临走,我又多给了她们十文钱,权当作谢钱,多谢她那日帮忙。”

    悠然笑了,这精打细算的稳婆,还有大方的一面。

    茅屋里晦暗不明,里面竟传来阵阵笑声,院子里还有辆毛驴车。

    稳婆加急脚步,在原地发愣的悠然突道:“是爹!”邱菊花的爹来了!

    “爹来了!”悠然冲到稳婆的前面。

    自家爹来了,不能傻愣。

    邱铁匠一身短襟汗衫子,头上裹着一块灰布,是打铁人的常扮相。

    见悠然进门,猛的起身,一个不稳,差点儿跌倒。

    “花儿……”老汉呜咽,声音嘶哑,低头落泪。

    “爹,你哭啥?”悠然突然动容,之前的尴尬、不知所措全都不见。

    “没,没哭,我高兴呢!”老汉不敢抬眼看悠然。

    稳婆开心的笑了,热情的与邱铁匠招呼,气氛平和了许多。

    见父女有话要说,稳婆笑呵呵将香叶、香草带出草房,去了自己的屋。

    “爹,您坐。”悠然转了一圈,却发现没啥可拿得出的小食。

    明天就去城里采购,悠然打定主意。

    “花儿,你找啥?快坐!爹给你带了发糕,你最爱吃的。”

    悠然吃了口发糕,不知怎么就想落泪,若邱菊花还活着,看见这一幕,不知得有多甜蜜心酸。

    悠然缓了缓情绪,笑道:“爹,您不是在南州打铁么?咋回来了?”

    邱铁匠却很高兴,“自今年入夏以来,铺子里的活越来越少,我来的时候,几乎没啥可干。”

    “那是为啥?”

    “为啥?南疆的仗要歇了呗!年年如此,这一年一年的,也不知啥时候是个头儿。”邱铁匠叹气。

    “我宁愿不打铁,没饭吃,也不想打仗,若不是这场子战争,那阿武也不会……”邱铁匠及时刹车,望向悠然。

    “孩子,你收拾收拾,爹现在就接你回家。”

    话题突转。

    “爹,好好的,回去干啥?”悠然不知如何拒绝。

    邱老爹听这话,顿时唉声叹气,“你这叫好好的?家没个家,人没个人,我没想到他高家会做的这样绝……我早该想到的!是爹不好,没本事!若爹有本事,他们也不敢欺负你!都说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可娘家人若硬些,谁敢欺辱?”

    “我这一辈儿啊,最后悔的就是没闹腾个啥出来,让女娃受苦了!”

    说这话,邱铁匠叹的更厉害了!

    悠然能明白邱铁匠作为父亲的苦心,但她不能回去,她温声却坚定道:“爹,我不回去。”

    “你这女子……我白天到的家,走一路,就听人一路讲,十人中有八个都是在讲你,你打人的事,状告高家的事……听了我就急了,连明天也不能等,我把驴车赶来,就是接你们回去的……”

    “爹知道你担心啥,唉……”

    “娶那赵氏,是我这辈子第二件后悔的事。若不是当初你祖父怕我绝后,非要逼我,我绝不会娶她!你放心,花儿,只要有我在,我是不会让她给你气受的!”

    悠然急了,“爹,你说啥呢!不是因为继母……不瞒爹说,这些日子,我琢磨了几个小菜,去酒楼里换了些钱,等过些日子,我准备拿这些钱买块地,到时候,吃穿不愁的,您说我跟您回去干啥?”

    “真地?啥菜这么值钱?”邱铁匠半信半疑。

    “嘘……爹,您小声点儿,要保密,您谁也不能说,我答应人家掌柜保密的。”悠然压低声音,认真道,为了让邱铁匠相信,又道:“都是一些小吃食。”

    “花儿,你真不愿回去?”邱铁匠明显信了悠然的话,可还忍不住再劝。

    悠然摇头,神情认真。

    邱铁匠长长叹了口气,这回,倒像是感慨。

    “这些面和米本是要送给稳婆的,我邱老汉谢她救命之恩,谢她菩萨心肠,收留我女娃……”邱铁匠又抹泪,“你们先吃着,过些日子我再送来。”

    悠然点头,又道:“大恩不言谢,爹,无论今后怎样,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少不了稳婆的,我给她养老!”

    “好女子!”邱铁匠不知再说些什么了。

    见邱铁匠要走,稳婆带着孩子从屋里走出,稳婆不让他走,“天这么黑,咋走?”

    高香叶与草香草一人拉着铁匠一只手,嘴里喊着外祖,外祖的,也不放。

    邱铁匠拉住稳婆,谢了好一阵子,仍执意要走。

    将毛驴车掉头时,悠然突然想到一件东西,奔屋去拿。

    是一个橘色的南瓜灯。

    “这是我种的南瓜,吃完后菊花儿不让扔,就做了这个瓜灯,你瞧,里面被削的薄薄的,周围都刻成小洞,这样透光,菊花儿呀,手最巧了……”

    稳婆一见那灯就夸个不停,悠然及时打住,掂着橘色的灯出了门。

    邱铁匠不让她送,悠然却坚持,“只送到小路就回。”

    邱铁匠没再拦着。

    “这瓜灯,真好看。”

    “瓜灯,瓜灯,和稳婆叫法一样,真难听。这叫橘灯,爹你看地上的光,橘莹莹的。”

    邱铁匠憨厚的笑了,“橘灯好听。”又说好看。

    “女子呀,最近还练箭?”邱铁匠拍拍驴头,问的突然。

    悠然想着邱老爹听说那么多事,捅马蜂窝那件估计也没落下,就大大方方承认道:“嗯,有空就练呢,可箭法跟爹比,差远了。”

    “你小时候可不爱练。”

    “小时候不爱,长大就爱了嘛,技多不压身。”

    邱铁匠又是憨厚一笑,很欣慰。

    “女子,你变了。”

    这话令悠然一阵紧张,哪里出了漏洞?为了扮演邱菊花这个角色,她可是按照记忆与习惯,从一举一动,一点一滴上下功夫,这么多天过去了,除了脾气硬一些,别的,她自认为和邱菊花有一拼。

    “爹说我,哪变了?”

    “变硬气了。”

    “从河里出来,我就硬气了!”

    “女子!”

    “爹,我知道!您放心,我再不会寻死!我要好好的活!”

    驴车突然停下,邱铁匠转身,就着黯淡的橘色灯光望向悠然。

    点头。语气哽咽,“回去吧,家里还有娃儿!”

    悠然跳下驴车,将橘灯放入邱铁匠手里,点头。

    伴着咯吱咯吱的车轮声,晦暗的橘色灯光越来越远,飘过长长的曲曲折折的山路,直到消失不见……

    良久,悠然才转身,返回小道儿。

    硬气,我喜欢。

第12章 食蝉

    readx;森林浴,在前世是一个很奢侈的,产品。

    很多人兢兢业业一生也不得享受,甚至,很多人到老都没见过森林。

    而这里的森林随处可见,松柏成群,杨柳曼姿,郁郁葱葱,百鸟啼鸣。

    “吸气……呼气……再吸……再呼……”悠然喊一声,做一次,为了让两个娃子跟上,节奏放的很慢。

    “嗯,姐姐做的不错!妹妹,也很棒!”悠然鼓励二人一番,扭头就笑。

    这两个小不点,太可爱了!大早上的不睡觉,非要跟着来,一连三天的坚持,倒让悠然改变了主意。

    原是怕她们辛苦,可如今,她却不这样想了,现在辛苦些,总比以后受苦强。

    无论将来怎样,有个好身体,总是百益无一害。

    索性不拦了。

    绿草层几乎淹了两个小不点半截身子,感觉就像,草地上突然长出两朵小蘑菇,可爱的紧。

    看她二人认真的模样,悠然走到一旁,开始打拳。

    东山林子一下喧闹起来。

    太阳微升时,悠然结束运动,带着运动后淋漓的畅快,准备回家。

    “妹妹,快扔了,那是虫子,会咬人!”

    “它不咬人,姐姐摸摸,它,软软的。”

    悠然笑着走向两个小家伙儿,说是来强身健体,没多大会儿便玩开了。

    “娘,你摸摸。”高香草将那虫子举得高高。

    悠然突愣,吓的娃子不知所措。

    “草儿,你在哪儿找见的?”这哪里是一般的虫子,分明是蝉,刚刚蜕化的蝉。

    “娘,是我看见的,我说它是虫子,可妹妹非要玩。”高香叶慌慌张张,跑到一旁,扯来半截草枝一样的东西,递给悠然,并指这一片叶子道:“它刚刚就趴在这上面。”

    望着那片绿叶,和绿叶下的果实,悠然又愣了。

    忽然,她一手一个,将两个娃子抱起,亲完这个,又亲那个。

    “你们真是娘的宝贝。”

    无功不受禄,被娘亲这样突然夸赞,两个小家伙儿都有些不好意思,纷纷羞涩,埋在悠然脖子下。

    “这个叫蝉,用油炸上一炸,可好吃了!娘小时候就喜欢吃这个。”

    放下二人,悠然指着蝉说道。

    “这个呢,叫孜然,是一种很难得的调料。”至少在这里很难得,她曾转了整个寿安县城,从未见过。

    没想到,两个娃娃随手一扯一摘的,竟弄出这样好的东西。

    这下又能有一笔收入了。

    自从红果出世之后,她就寻思,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再翻新花样,翻来翻去都是红果。

    其他很多菜她倒是拿手,可在大商朝,不用问也没人敢雇个女人当伙计。更何况,还背着一身臭名声。

    开个饭馆吧,手里又没钱。

    而前世,她除了工作、做菜、完了到处旅游之外,再没啥特长。

    功夫,倒也算一个,可是,根本没法想。

    因这两样东西的突现,让悠然兴致勃勃。

    她采集了几棵孜然秧苗,准备回家研究。完事儿舍不得走,又带着两个孩子转了转,这一转,竟发现好多蝉。

    收获颇丰,背起竹篓,一家三口欢快的出了东山林子。

    半道儿,突遇一行人,欢快的气氛顿时不见,两个小家伙儿习惯性的躲到悠然身后。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高柱、吴氏、王冬梅狠狠的瞪着悠然,那眼神,真想把她吃的骨头都不剩!

    正趴在软藤榻子上的高翔哎哟一声,“咋停了?!”

    抬头见悠然在前,两眼顿时红的滴血。

    “贱,人!滚开!挡路了!”高翔恶狠狠。

    “听说,只有偷鸡摸狗的人,才被称为贱,人。”悠然冷冷对上。

    吴氏快步上前,刚想靠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后退两步,指着悠然,“邱氏,你别太猖狂!总有一天,我让你爬着滚出上水村!”

    “是吗?我等着!”悠然冷笑一声,不屑。

    抱起两个孩子,大步离去。

    “娘,我要弄死她!我一定要弄死她!”高翔歇斯底里。

    高柱怒喝,“你给我住口!回家!”

    走了很久,悠然始终没将两个孩子放下。

    不得不承认,她的好心情,还是受到了破坏。每次对上那家人时,她的心里就会生出一股莫名的恨意。是记忆还是现实?最后她都弄不清了。

    “娘,你别难过。”

    高香叶搂紧了悠然的脖子。

    “难过?为什么要难过?有些人能让你难过,但有些人,永远不能。”

    ……

    稳婆咬牙跺脚,将自己心爱的小红抱到悠然面前,咽了口唾沫,“你若不信,便试上一试!”

    悠然笑了,自她回到家,稳婆便拼命的阻拦,不让她们吃蝉,硬说那是毒虫,也不知这消息从哪儿来的。

    她这一笑,稳婆脸色更加严峻了!自己苦口婆心的说了那么许久,这丫头,怎么就不信呢?

    “您舍得?”悠然偏头笑着问,这可是一直勤快的老母鸡!

    “给你!”

    稳婆大义凛然的将老母鸡丢给悠然,转身进了草屋。

    悠然也不与她客气,将白花花的蝉丢给了小红,小红见那东西,立刻奔过去,仿佛吃过似的,毫不留余地的吃了个干净。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小红在院子里悠闲的溜达。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小红回到了鸡窝,准备下蛋。

    稳婆大喜过望,“菊花儿~竟没死!没死!”

    悠然翻了个白眼儿,这话……

    “噗嗤!”悠然笑了。

    在山林时,她无意间已经知道结果。找蝉时,她见有鸟儿专挑这东西吃,吃的可欢!

    浓香从茅草屋中飘出,高香草再也忍不住,甩开姐姐递给她的红绳,直奔草房。

    恰在这时,悠然猫着腰,从草房中走出。

    “娘,好香,我要吃!”

    高香草只恨自己不够高,掂着脚尖儿也望不见娘碗里的东西,急的直跺小脚。

    悠然刚把满满一碗炸好的蝉放在小饭桌上,高香草便伸手去抓,刚要朝嘴中送,高香叶瞪着凤眸发话了,“娘,这是虫子!”

    虫子,鸡能吃,人不能!

    高香草趁姐姐说话间,已经把蝉送进口中了。

    “嗯,好吃!好吃!”高香草吃的津津有味。

    “香草,吃东西不要吧唧嘴,好好吃。”悠然温柔的说了句,而后看着高香叶,“吃么?”

    高香叶腮帮子鼓鼓,眼睛睁的圆圆,像个小青蛙。

    在悠然温柔的目光下,她怯怯的伸出了手,临到嘴边,竟还犹豫了一下,那模样,让悠然忍俊不禁。

    娘和妹妹都吃了,我有什么不敢?

    高香叶伸手抓了一只,猛的放入嘴里,嚼了嚼。

    “好香!”

    高香叶信了,原来是真的好吃!

    悠然豁然大笑,而坐在母女三人对面的稳婆,则看傻了……

    还真吃虫子呀!

    半信半疑间,稳婆捏了一个,刚嚼两下,就闭上了眼睛。

    一上午,稳婆都心不在焉,从前一直在绢布上飞针走线的她,如今两个时辰里错了五处,以至于绣了拆,拆了绣,净耽误功夫了。

    眼看要晌午,稳婆索性将绣活扔在一边,起身朝天井走去。

    “娘,阿婆又去看蝉了!”

    高香叶大声嚷嚷。

    稳婆一脸干笑,“天热,我真怕这些小东西臭了!”

    转而,稳婆又道:“炸蝉肉!你可怎么想的?!”

    神仙给的。稳婆心里冒出一个声音。

    天热,悠然又给孜然苗撒了些水。

    “神仙给的。”

    还真是神仙!!稳婆眼冒金光,“不行,我要去拜拜!”

    转身回屋了。

    悠然没再理她,望着地上稀疏的十来棵孜然苗,笑意直达眼底。

    哦,缺些肥料,哪儿弄去?

    不知怎么就想起篱笆东边那几堆狗屎,那天的事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悠然笑笑,出了院门。

    (总觉得女主直接与人对骂会掉价,改了文中一句话,感觉好些了。亲们读文记得收藏啊!水木谢谢你们的支持!后面故事会更精彩!)

第13章 态度

    readx;狗,为什么喜欢在篱笆东边拉屎?

    因为篱笆东边有柴堆,狗喜欢在柴堆里拉屎。

    可当时自己却没这样想,自己想着,富家公子哥儿,可真会逗乐!

    悠然拿锄头扒拉柴堆,又想起那日的事,思绪纷纷。

    原来,詹清辉那话并不是随意说说……不对!悠然停下,皱眉。她意识到一件事,一个准备偷东西的贼,会在随时发出声响的柴堆上行走?更何况那柴堆里都是狗屎……

    悠然笑了,到现在终于明白,原来那天,那人从头到尾做的一切,都是虚张声势,目的,只为抓住那个做贼心虚的贼。

    说在篱笆东边发现脚印,只是为了让那贼放心,因为贼知道,篱笆东边是不会留下脚印的,自然,也没他啥事儿。

    好一出声东击西的妙计!

    真臭!悠然被熏的回神,捏鼻,被晒干了还那么臭。

    次日,天刚朦胧胧亮,悠然便悄悄起身,准备上山捉蝉。

    她思虑再三,想到一个新的挣钱方式,她准备先捉些蝉,弄个样品,然后再与食客源的康掌柜商量。

    黎明时分是蝉最脆弱的时候,经过一晚的挣扎,蝉蜕了皮,露出翅膀。但是此时它的双翅与六肢特别柔软,还飞不起来。

    所以,这个时候最好捉了。

    当然,如果有的选,悠然十分乐意晚间去捉那些没有蜕变的蝉,因为蝉皮本身可以入药,有很多中医功效。

    但是,这个时代,夜晚到处黑漆漆的,没有灯,根本没法出门。

    在寂静无人的山林,悠然如一只灵巧的猴子,爬上爬下,在林间穿梭。

    两只破瓮很快盛满了白嫩嫩的蝉。

    大部分蝉还在最虚弱的状态,趴在瓮里一动不动,但是,有些早变的蝉六肢已经有些坚硬,原本薄如轻烟的透明的翅膀,此时已如纸纱,它们身上已经拥有了稍许振飞的力量。

    悠然赶紧盖上盖子,将瓮放入竹篓,打道回府。

    回到家里,稳婆刚起。

    悠然做好早饭,炸了蝉子,简单交代稳婆几句,便出了门。

    食客源生意红火,并不虚传。

    这一大早的,便有很多人排队买早点。

    从前是没有的,也不知何时多了这项营生。

    二子眼尖,穿过人群一下看见了悠然,与身边伙计嘱咐一声便离开棚子,笑着招呼她。

    “小哥儿,生意兴隆呀!”

    “托您的福!”话里明显的恭维,悠然理解,虽然店小二不知内情,但是绝对知道,眼前这位对店里的生意很重要。

    “您坐,先喝茶,我去叫掌柜的。”二子奉了茶,笑着走出。

    悠然看了一眼背篓里的炸蝉子,就着茶又吃了几个,走了一路,又饿了。

    一会儿,康掌柜打帘走进,身后还跟着他的婆娘张氏。

    “邱娘子,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来的可真早,您吃了没?”

    张氏热情的越过康掌柜,与悠然招呼。并将点心、小食端上。

    悠然忙拍拍手,打掉手上的盐粒,起身谢过。

    “呵呵……”张氏抿嘴笑,悠然不知所以。

    张氏指了指她的脸,见悠然还不明,便用指头点点自己的嘴边。

    悠然这才明白,低头拿帕子将嘴边的盐粒扫掉。

    “见笑,见笑!”

    话毕,顺势将炸蝉子端出,“都是因为吃这个,才忘了形。”

    吃哪个?

    夫妇二人凑前,当即被唬了一跳。

    “虫,虫,虫,子。”

    这反应,比稳婆还过。有这么可怕吗?

    “这叫金蝉,不仅味道鲜美,营养价值高,而且,还有极高的药用价值。不信,您可以去药柜看看,他们一定有这小东西蜕的皮。”

    悠然耐着性子解释,完了又捏个蝉子填嘴里。有些不雅,可为了证明,她实在找不出别的好办法。

    “邱娘子,您胡说八道什么呀?明明是让人恶心的虫子,您偏说是好东西……邱娘子,之前我们老康家是买了您几个方子,挣了些钱,但是,但是,也不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张氏嫌弃的捂着鼻子,一直往后退,快退出了茶房。

    她一边退,还一边给康掌柜使眼色。

    她那副夸张的模样让悠然突然觉得,自己在吃那啥一般。

    自打进来便没开口说话的康掌柜终于言语了,“邱娘子,恕我们浅薄,我们是真的没见过这东西,更别说吃它了。”

    “您说的是。”悠然笑道:“别说您了,就是乡下种田的人也不常见,这东西,多在山林。”

    “这金蝉炸着吃,是最简单的法子,但是,它最经典的吃法,还可做成药膳,寓医于食。既有较高的营养价值,又可防病治病、保健强身、延年益寿。”

    这东西,真有那么神奇?

    康掌柜捏起一个炸蝉子,却始终没有勇气吃下去。

    悠然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么大的瓶颈。

    出门前她还想,自己这次会很顺利的。连稳婆那样的老古董都认可了,见多识广的康掌柜应该更容易接受才是。

    但事实,和她想的千差万别。

    “那您这次来的目的,便是这个了?”

    康掌柜直接进入正式话题。

    悠然心里一喜,点头称是。

    “但是这次,我不卖方子,我想换个方式。”

    “什么方式?”康掌柜面上一惊,表现的很明显。

    “我想以方子入股,年底参与分红,与金蝉有关的方子,我手里虽不多,也有十来种,另外,红果的方子,我还有。如果您信任的话,我还可以拿出我的经营方式,到时候……”

    “邱娘子!”康掌柜很不礼貌的打断了她。

    清了清嗓子,他又温和道:“我们都是小本经营,祖传三代,就挣下这个小店。在这儿我先谢您,您,还是找别人吧。”

    拒绝的很干脆,没有一点余地。

    悠然的热情被忽然泼了冷水,微怔片刻才反应过来。

    笑道:“那,那好!您忙!”

    背起竹篓,康掌柜又道:“您的炸蝉子。”

    悠然扭头,望着那些她寄予希望的炸蝉子,笑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还是希望您尝尝。”

    打起门帘,悠然走了出去。

    二子见她沮丧,料是生意没成,竟小心的说起安慰的话来,悠然有些感动,笑着谢过。

    快到大堂时,她忽然想起,那些炸蝉子可以留下,但是碗不能,家里紧俏,缺了一个碗就没法吃饭。

    她忽然转身,二子在身后“哎”了一声,倒也没追来。

    刚走近茶房,就听见张氏吵闹,“什么炸蝉子,我看是骗子!我这就把这臭虫倒掉!”

    “哎呀!你小声点儿,小心人还没走,等会儿再倒。”

    “怕什么?我今儿还就说了,打今儿起,咱们家不许她再进门!咱又不欠她什么,之前的方子可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她卖我买,两不相欠!怎么就觉得成咱家大恩人似的!”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吵的人头疼!”

    “不行!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吵你!”张氏突然压低了声音,“你难道不知,前些天,她可是跑到衙门,把自己婆家大哥给告了,虽说,她离了高家,和高家再无关系,可是,毕竟曾为一家人,她那般雷厉风行的手段,真狠!”

    “闹的那么狠,谁不知道。”康掌柜嘀咕一句,“是有些过,解决的方式有多种,没必要弄的那么绝。”

    “说的就是!”张氏再劝,“所以咱不能再与她来往,若被别人发现,你说咱这百年积下的牌子还要不要?”

    康掌柜不以为然,“没那么严重,咱们开的是饭馆,每天三教九流,啥人没有。我拒绝,也不全因为是这。”

    “那是啥?”

    “你没听她说,要入股。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康掌柜无限感慨,“再说,她今天竟说手里有十几个方子,我看是大话,这妇人,不老实!”

    “我呸!”张氏声音高起,“还想入股?也不照照自己何德何能!一个满身臭名的绝妇,还想沾染我们食客源!你现在可知道她不老实了吧!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要是真老实,名声能坏到这地步?咋没人说我?老爷,您这回算是醒悟了……”

    悠然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就走,二子在穿堂拦她,她干涩的笑了笑,没说话。

    走出食客源,她再也忍不住,找个没人的角落,狠狠的的喘了一口气。

    世人都一样。

    她早知道的。

    只是觉得这是一线希望,结果还抱错了。

    是我急了!悠然暗道。

    推销这个蝉子第一步,应该是让人们接受。

    再迫切的想改变这局面,也要一步一步的来。

    只是这食客源……她冷笑。

    冲他们今日这态度,应该议论她很久了,只是碍于银钱,忍到今天。

    现在看明白也不晚。

    收拾好心绪,她开始采买食物、果蔬,完了又买几只碗,碗底还绘着鱼戏莲叶的彩图。

    回到家中,高香叶急急抱住她的腿,语气伤感,“娘,那些小苗死了……”

    那些孜然?死了?

    看来半路是移不活了。

    死了就死了罢,移不活秧苗,那就弄种子。

    悠然抚着高香叶的小脸,笑道:“没关系。”

第14章 花招

    readx;经过几天细致的摸索、改良,在一个清风徐徐的日子,悠然重新踏上通往寿安县城的路。

    今日,她准备无论用何种方式,也一定要让炸金蝉得到人们的认可,哪怕有个开头,也是好的。

    食客源虽位于主道上,但离城门最远,可进城后,悠然还是忍不住从它门口走了一遭。

    而这一走,恰好发现一件好笑的令人愤怒的事。

    食客源正在卖炸金蝉,招牌上写的词儿,还是自己那天讲的。

    “康老头儿,你可真会做生意。”

    悠然握紧了拳头,盯着那块招牌,心里冷了又冷。

    既然你出了这么美的花招儿,我不能不接呀!

    悠然紧了下绳子,将背篓往上托了托,扭头就走。

    她心里思量着,盘算着,不知不觉地将城绕了一圈,并未发现合适的酒楼。

    寿安县很小,数得上的酒楼、饭馆统共就那么几家。最大的要数蓬莱仙,可是那里面的伙计,比恶狗还恶。

    记得第一次来城里卖菜方时,她第一个想的便是蓬莱仙,大酒楼,食客多,有前景。

    可是她刚往蓬莱仙门口一站,便被人撵了出去。那伙计甩着抹布,骂骂咧咧,“臭叫花子,还想见我们掌柜的,切……”

    一会儿,还真有几个要饭的花子来蓬莱仙门口讨饭,却被伙计拿棍子打了老远。

    有什么样的掌柜,才会有什么样的伙计。自此,悠然再也没踏进过蓬莱仙。

    蓬莱仙与食客源被咔嚓掉,只剩下溪州面馆、马川饺子馆等之类的店面,店面小不说,关键是食客少,即使店主接受了炸金蝉,也热腾不起来。

    走了半晌,悠然饿了,顺势在路旁的包子铺坐了下来。

    一笼包子,一碗粥。

    正吃着,就听有人道:“又去君伯茶馆听书了?”

    “那是,每天就上午这么一场子,哪能缺了我呀!”

    悠然悄悄抬头,见是两个秀才模样的人,正一边喝粥,一边拉话。

    “那今天讲的啥?”

    “和昨天一样,风流才子,红粉佳人,绝代鸳鸯扇!”

    被问的秀才打开纸扇,摇头晃脑。二人相视大笑,暗味儿十足。

    悠然留心,匆匆喝完粥,将包子打包放进背篓,付了钱便去寻君伯茶馆。

    怪不得难找,这茶馆,远离闹市,位置偏僻的很。

    可里面却人山人海,绝代鸳鸯扇似乎讲到高,潮,人群中迸发出一阵阵喝彩。

    在座的几乎都是长衫翩翩,举止儒雅,不是墨客文人,便是城里数得上的富贵之人。

    悠然刚进去,就觉得自己鹤立鸡群。

    头上有草(指戴着木簪子),脚上沾泥,虽说衣服上再没了补丁,可仍是最差的那种麻布料子,整个人与周围的洁净格格不入。

    茶馆很大,共有上下两层,因评书正讲到精彩之处,所以并无人特别注意坐在最后的悠然。

    小二掂着长嘴壶慢跑过来。

    “这位娘子,您要点儿什么?”

    小二上下打量悠然,眼神除了惊讶还是惊讶,竟没半点鄙夷。

    悠然一下子就笑了,绷紧的神经松了松,从荷包里拿出十个铜板,“小二哥,我要壶清茶就好。”

    “好嘞!您等着!”小二轻快答应,又拿下一个铜板,“一壶清茶,九文钱。”

    其实,九文钱很贵的了,刚刚她买一笼包子一碗粥才八文。

    但是她很高兴,能进来落脚,就有希望见这里的掌柜。

    二子刚端过茶,刚回到茶房,便被人扯住,“红匣子,那妇人是谁?”

    “哪个?”

    “就是那个!”名叫三宝的人打开门帘,偷偷指着最后方向,“穿着破破烂烂的那个妇人。”

    红匣子鄙视三宝一番,“进门就是客,哪来这么些三六九等!咱太爷怎么说的?”

    “我没那个意思。”三宝委屈,“我去二楼送水时,见咱二爷一直盯着那妇人,就好奇嘛……”

    真的?红匣子疑惑,打了一壶新水上了二楼。

    喝完一杯清茶,悠然又续上一杯。这才从背篓里掏出包炸蝉子的白布,又拿一小碟,倒了二十来个,吃起。

    香味太诱人,很快便有几人注意到,纷纷扭头。

    “那娘子吃什么呢?”

    “不知……看起来像炸金蝉,不过咋绿莹莹一层呢?外面裹的那是啥?”

    “我哪知道,去食客源吃的时候也不这样。”

    “……”

    有人小声议论,更有人悄悄走了过来。

    “这位娘子,您吃的是炸金蝉么?”

    一肥头大耳,土豪模样的男人笑眯眯,半弯着腰,很是客气。

    悠然轻轻点头,未语。

    见她点头,胖男人来劲儿,直接拿扇子指着那盘蝉子,好奇道:“那咋这色儿呢?这绿的……”

    “是奴家秘制的调料,撒些好吃。”悠然小声答。

    这时,已经有三四人凑过来。

    密料啊!胖男人咽了口唾沫,抓耳挠腮,“那,我能尝尝不?哦,我掏钱买。”

    胖男人说着要掏钱,悠然摇头,“您吃吧,不要钱。”

    悠然将包着白布的炸蝉子、连带着小碟都推过去,然后起身,低头冲众人行了别礼,匆匆走了。

    她这就走了?众人不解。

    “她走了!二爷!”

    二楼,红匣子看了半天,没看出个名堂。见悠然匆匆离去,忙冲孙稻谷喊道。

    “走了就走了。”孙稻谷淡淡。

    喝了一口茶,起身,下楼。红匣子忙跟上。

    孙稻谷走到茶馆最后,发现没人再听评书,以胖男人为首,都在津津有味的吃炸蝉子。

    有人吃完还要,胖男人将白布死死扣在怀里,直摇头,“不给了,给钱也不卖!”

    “咦,我说死胖子,人家娘子又不是给你的!你吃什么独食?”

    “谁说娘子不是给我的?她明明就是把东西推给了我!”

    “哎唷!这娘子娘子叫的亲热,死胖子,你看上人家了?”

    “看上也是瞎想,胖子家可是养虎专业户!那母老虎发起威风来,不得了啊!”

    “哈哈哈哈……”

    “你们胡说什么?”胖男人不知是生气,还是打心底要护住炸金蝉,急急的就要走。

    众人要拦,却突然发现有人已经挡住了胖子的去路。

    “哟!是孙二爷!”胖男人见有人拦他,刚要发飙,却发现来人是孙稻谷,立刻换了张笑脸,“您咋没听书呢?”

    孙稻谷微微一笑,扫了众人一眼,道:“正听呢,看你们热热闹闹的,净看你们了!”

    “瞧,我们扰了二爷,打嘴。”胖子旁边一大鼻子笑着赔礼,完了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有那么严重?”孙稻谷笑了,指向那块白布,“你这护孙子似的,抱的啥宝贝?”

    “可不是宝贝,都舍不得吃。”立刻有人接道。

    “那也不看看是谁给的,我说死胖子,那么俊俏的小娘子,凭啥单单给你,是不是有内情?”

    众人又哈哈笑起,拿胖男人打趣儿。

    孙稻谷皱眉,咳了一声,笑声顿止。

    胖男人将白布打开,放在茶桌上,冲孙稻谷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爷,这是炸金蝉,是从食客源流传开的。本来没啥,只是我见那娘子吃的竟是绿色儿,好奇,就问问,结果那娘子慷慨,全给了我。”

    “您看,这些都是没蜕变的金蝉,外面裹的这一层,是密料,娘子自制的。”

    胖男人滔滔不绝,指着那蝉向孙稻谷介绍。

    “分一半给我吧。匣子,掏钱。”

    孙稻谷刚开口,胖男人忙起身,“二爷,您说甚呢?二爷喜欢尽管拿去。”

    “是啊。”

    “是啊。”

    周围附和连连。

    “那怎行?爷咋能抢你的吃食?”孙稻谷把银子塞进胖男人手中,将白布兜走。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身,“对了,她姓邱。”

    谁姓邱?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反应过来,那娘子姓邱啊。

    “死胖子,你别心疼那些吃食,那邱娘子,孙二爷八成认识。”

    “就是,死胖子,你还亲热的喊人家娘子娘子的,这下要闯祸!”

    众人七嘴八舌,把胖男人唬住。

    片刻,胖男人才委屈开口,“我又不知邱娘子姓邱……”

    我的炸蝉子啊……不是说好只拿一半的嘛!想着那些美味的小食,胖男人快哭了。

    (额也要哭了……你们知道滴。)

第15章 取代

    readx;那胖男人一身绸缎,看来是个不缺钱的。

    吃那么胖,绝对百分百讲究口福的。

    又是个能说能笑的,周围人再怎么好奇,也没人上来询问,只有他敢。

    看来,自己把炸蝉子送于胖子,选对人了。

    悠然走在回家的路上,不停地回忆刚才之事,而后又细细思虑,未来能发生各种状况,好的,坏的……

    她想着,如果这次能成功,她不仅可以给那些不要脸的小人,狠狠的一记耳光,接下来的生活,也有着落了。

    但是万一不成……不成,就再来一次!悠然咬了咬嘴唇。

    在家苦苦煎熬了三日,悠然竟没听见一点风声,热忱的心,突然灌了许多凉意。

    第四日,她再忍不住,早饭吃了一半便去拿背篓。

    稳婆叹气,扯住了她,“你急什么?这事情能急的来吗?万事开头难,过来,先把饭吃了。不吃饱哪有力气,不然还得花钱买包子吃,多贵!”

    悠然知道稳婆是故意这样说,也没生气。事实上,她的心早不在这儿了。

    她匆匆将稀饭扒拉完,又带上两个饼子,背上竹篓便离了家。

    这次走的急,原来一个时辰的路程,今天只用了一半。

    然,到城里,她才发现自己来早了,君伯茶馆的评书还没开始。大早上的,没几人在喝茶。

    她在君伯茶馆门口转悠了两圈,渐渐静下心来。放下背篓,在一个无人角落,她依着柱子慢慢蹲下,习惯性的,又往嘴里塞了一个炸蝉子。

    刚嚼两下,一双黑色的布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悠然顺着柱子,又慢慢起身,这才见一小哥笑眯眯的看着她。

    “邱娘子,我叫红匣子,是这君伯茶馆的伙计,我们掌柜请您进去。”

    “哦,好。”悠然诧异半天,下意识将东西吞下,背起竹篓,随伙计进了君伯茶馆。

    红匣子带悠然进了后院一偏厅雅间。

    里面陈设精致,红木雕花桌台上,还放着今晨的水仙花。屋内到处摆放着古董,而墙上,也净是些水墨山水画。

    悠然嘀咕,这品味,和前世的自己一样,奢侈。

    只有隔着内外空间的那扇珠帘门,看起来,还算有些意思。

    正看着时,珠帘被撩开,一个身穿长衫,年过花甲,留着短短的山羊胡的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

    悠然忙上前见礼。

    老者回礼,“邱娘子,请坐。”

    那语气,倒像老熟人一般。

    “不知掌柜唤奴家来,是何意?”悠然开门见山。

    那老者却哈哈笑了,“邱娘子一大早便来我门前,不就是要见我吗?”

    的确是这样,悠然点头。

    “邱娘子果然是爽快人,不瞒邱娘子,我就是君伯,这里的掌柜。不知你找我,何事?”

    悠然将炸蝉子端出,“为了这个。”

    君伯一看,哈哈大笑。

    “有人还真猜对了!”这话莫名其妙,令人不解。

    君伯却没解释,笑道:“自打那天你留了些炸蝉子,又不见踪影之后,那些听书的老友们便急了,天天围着我转,见我便问,有没有你的消息,更有不知情的,非说我们茶馆藏着好东西不往外卖,你瞧这话说的,谁还和银子过不去?得,今日你来,就好办了。”

    效果竟这样好,真是令人意外。

    悠然心中大喜。

    笑道:“掌柜的,我来就是为这事,我也开门见山说了。”见君伯点头,继续道:“我想把这炸蝉子的方子卖给您。但是,我想技术入股,参与分红,您拿大头,我拿小头,按月结算。等局面打开之后,我还会陆续增添一些小食的方子,我们合作的方式,和这个一样。”

    习惯性的,甩出了几个这里不曾见过的词儿,怕君伯不懂,悠然又解释一番。

    “您放心,我不会白拿这些钱,若是方便,我每日可以过来,在厨里帮忙。”

    “我还会说书,我可以扮成说书先生,去说书。”

    为了生活,悠然也是拼了!甚至,她脑子里已经开始温习金蝉长老转世,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

    “哈哈……你这娘子,有意思,还要当说书先生。”

    “成!我答应你,允你入股,也别分大小头了,就五五分成,也不请你帮厨,说书先生,那就更别提了!只不过,你每日,要帮忙送些……这个东西,听说,这小东西,不好找。”

    “好找,好找。”悠然很激动,面上有些遮不住,“掌柜的放心,我每天都来送,另外,我可以把捉蝉的方法教给伙计们。”

    “那感情好!以后你随他们叫我君伯吧。我姓君,名伯,所以叫君伯。但是他们都尊我一声伯父,所以叫起来,也还是君伯。”

    真有意思。悠然笑了。

    “红匣子!”

    君伯喊一声,红匣子端着一木盘走了过来,木盘上面是一些铜钱,厚厚一层。

    “君伯,您这是做什么?”悠然见那些钱要给她,后退。

    “邱娘子,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新入门的人,无论伙计,还是股东,都有的。”红匣子解释完,又把铜钱端到悠然面前。

    悠然一听是规矩,便收了。

    直到回家的路上,她仍觉得做梦一般,一切顺利的,让人觉得不自然。

    她本以为自己要苦口婆心的讲上半天,甚至,她已经做好了被人轰出门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

    此时,在她心里,报复之类的情绪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她心里惦记的,全是挣了钱如何如何。

    一定要买上几亩地,嗯!一定要买。

    这个时代,有了土地,才算有了根儿。

    得赶快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稳婆。

    悠然欣喜离开后,君伯才拿茶盖叩了叩桌案。

    孙稻谷闻声,从里间走了出来。

    “真不明白,你既然要帮忙,却连个面儿都不愿露。”君伯喝口茶,摇头。

    “我出面,哪有义父您出面顶用。”

    孙稻谷恭敬的给君伯行个礼,“您辛苦!”

    “臭小子!又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君伯踢了孙稻谷一脚,哈哈大笑。

    “给我说说,这邱娘子。”

    孙稻谷微怔,轻笑,“说什么?您不是已经看见了。举止古怪,胆大包天,只有没想到的,没有不敢做的。”

    呵!有意思!君伯一直盯着孙稻谷,直把他盯的脸红。

    “又给老子装混!看来找个时间还得把你送战场,几年不打仗,瞧你变的,越来越娘炮。”君伯说完,又补了孙稻谷一脚。

    孙稻谷嘿嘿一笑,未语。

    良久才道,“您信么?”

    君伯也好久没说话,喝下一杯茶,才面色凝重道:“信不信的,还不都是给人说。想当年,你义父不就是这样,被那姓穆的那狗贼给挤下来……”

    “义父,勾起您伤心事了。”

    “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有什么心可伤。算啦,你还是给我说说秋娘子吧,听说,她箭法很不错。”

    “比儿子强。您该听过她百发百中,射击马蜂窝的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哈哈……不过,你能这样认怂,看来这邱娘子,真不简单呐!”

    ……

    秘制炸金蝉刚出世,君伯茶馆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好听书的地方,变成了小食贩卖点儿,许多人为争得秘制炸金蝉,几乎打起来。

    这生意火爆的!让人咂舌。

    悠然再次经过食客源时,发现那块关于炸金蝉的牌子已经被摘了,不由得笑笑,走过。

    (改了几个字,和两个不通顺的段落,之前定时发布的时候就已经改了,可是不知为啥没显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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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水田家介绍:
前世求而不得的生活,今生喜得如愿了!悠然决定用自己聪明的脑袋瓜和勤劳的双手,好好的画上一幅惬意悠然的田园画。可是,为何总有些“大臭虫”、“母蝗虫”往画里钻?悠然怒了,放箭!来一只射一只!来两只钉一双!
肥水田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肥水田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肥水田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