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丢失的记忆
汪文迪略加思索,站起了身,示意熊巍道,“既然如此,挂起来吧。”
“啊?”熊巍挠了挠头,道,“这么诡异的东西,咱们还把它挂起来?”
“挂,到底是送给霏霏的生日礼物,挂起来意思意思。”汪文迪笑道。
这招啊,这招叫欲擒故纵。
张霏霏读懂了他的意思,便对熊巍道,“巍哥,挂起来吧,在客厅里找个显眼的地方。”
闻言,熊巍也只得照做,将它挂在了客厅里头。
夕阳西下,没多久便到了晚饭的点。
汪文迪望着窗外的夕阳,即便是夕阳,也能洒出无限的光辉,金光粼粼,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夕阳将要完全落下又未完全落下时,天地间只剩下那一缕的光辉,那是最令人想要留住的光。
他将视线移到张霏霏脸上,他依旧可以闻见初见时那股柔软馥郁的清香,倒是繁花万千,也不及佳人莞尔一笑。
见他在看自己,张霏霏到他身边,笑道,“文迪,怎么了?盯着我做什么?”
他将她揽进怀里,答道,“我在想你,正好你在我面前,就看你了。”
“想我什么?”她顺势问道,轻轻倚靠在他肩膀上。
他实话实说,道“想你与天机有何关系。”
从那时她免疫自己的道法,到今天书房里那些记录奇异的书,他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然而种种的这些,的确不是常人所能拥有的。
汪文迪沉思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或许你也是天机送来,指引我前路的吧。”
他知道天机难测、天机莫测,但他担心的不是这个,他担心的是,张霏霏看似置身事外,实则藏身其中,看似与天机无关,实则也在天机的算计之下。
若真如此……
那时在黄泉星阵中,看见她万箭穿心……
就会成真。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赶忙打断了自己的思路,眼前的人正睁着一双温柔似水的灵动双眼看着他。
他觉得方才那些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汪文迪伸手揉乱她的头发,笑道,“你好可爱。”
直白的夸奖、近距离的触摸,让张霏霏不自觉的红了脸,她把下巴搁到他肩膀上,不让他看见自己羞赧的表情,道,“文迪,还有件事儿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你呢。”
“你问便是。”
她歪了歪头,道,“就是在与高玉绳交手时,你说我曾经拿口红在你脸上画画,画了你满脸……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汪文迪愣住了。
过往的记忆在他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救起遭邪气侵体的张霏霏时,跟熊巍清楚的交代过,说那段时间的记忆她会慢慢恢复。
可这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不动声色的使一道金光流遍了她的身体,没有找到一丝异样。
汪文迪细细回想,与高玉绳打斗时,她递给自己纸巾的时候,他擦去脸上污
渍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原来那时的张霏霏,脸上的表情并非是因他旧事重提的不合时宜,而是因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才出现的错愕。
他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温柔的哄小孩,语气里的探寻掩藏的很好,问道,“关于张家建厂选址在三清宫后的事,你还记得吗?”
她表情闲适,沉浸在他轻柔的动作里,闭上眼睛答道,“记得,好多工人病倒了,我在要和巍哥去向爷爷建议停工的时候也病倒了,后来是你救了他们,也救了我。”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三清宫,那是我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似的,总觉得你特别可靠。”
汪文迪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嘴角,继续问道,“你病了一个月,中间的事,你还有印象吗?”
想了一会儿,她便答道,“没什么印象,我昏迷了一个月?”
原本应该渐渐恢复的记忆,反而渐渐消失了。
久久没听见他说话,张霏霏正要追问,恰熊巍从外头进来,手里大包小包的,拎着他们今天的晚饭。
看着丰盛的外卖,汪文迪借机将这话题带了过去,打趣道,“说起来,这段日子时间混乱,都把今天这个大日子给忘了。”
若不是收了那么个莫名其妙的礼物,他都差点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张霏霏的生日乃是一周后的正月初七,那么今天,自然就是大年三十了。
摆菜的熊巍一拍大腿,道,“哎呀!怎么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了,除旧迎新,咱们今年可一点准备也没做啊!”
一边的陈月歆也调侃道,“啧啧,大过年的吃外卖,咱们也是头一个吧!”
“菜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人……”张霏霏顿了一下,忙起身布置,道,“文迪,咱们也动动手,家里还有一些装饰品。”
“巍哥,你再去开几瓶好酒来,饺子现包是来不及了,再点几份外卖吧,月歆,你去把瞿先生叫下来。”
几人各自应声,陈月歆正要动作,又被汪文迪叫住了,“月歆,等会。”
“怎么了?”
“关于陨圣露的解药之事,暂且不要告诉他我们找到了可能相关的记录。”
她随手拿了两个小笼包,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不是个好消息吗?”
他沉吟了一会儿,解释道,“还不是为了顾及他的面子,他习惯了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还没学会如何接受与依赖伙伴的帮助。”
陈月歆了解瞿星言的脾性,便也能理解汪文迪此言的意思,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说的有理。”
这道理就和他们当时没有把假意投诚高玉绳的计划告诉她是一样的,其实出发点,都是在为当事人考虑。
她应下这话,三两步就窜上了楼,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
走到客房前头,她拍了拍门,朗声道,“瞿星言,瞿星言,出来吃饭了!”
“今儿年三十,本大人亲自来请你下楼吃饭,倍有面儿!快点开门啦!”
没一
会儿,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道,“门没锁。”
陈月歆立马住嘴,推门而入。
进去的时候,瞿星言正横坐在窗台上,天幕已经逐渐染上了夜色,冷冽的寒气铺在他周身。
他没穿上衣,身上同一个地方的那处伤口又重新愈合了一遍,新鲜而狰狞。
“卧槽,你干嘛不把衣服穿上啊!”
陈月歆抬起一只手挡住眼睛,手里的小笼包掉在了地上。
他从上头轻松跳了下来,捋了一把被夜风吹乱的黑发,朝后头放置着的衣衫走去。
下来的时候,他挺拔笔直的身躯挡住了外头锋利的寒风,看她的眼神却像在看一只温顺的小羊,深藏着一丝柔和与恻隐。
可朱雀不是小羊,他的瞳孔中有一缕和她形状一样的暗火。
经过她身边时,他停了一下,看着她指间的缝隙,不以为意道,“你这样能挡住什么?”
她没好气的甩下手,道,“喂,你这人真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的!”
他一边一件一件的穿上衣服,动作干净利落,一边答道,“这有什么不要脸的?你不是都看过了吗?”
说罢,他自顾自的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声音中一贯的毫无波澜,接着道,“你去吃饭吧,我就不去了,我想自己待着。”
空气里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干净,想到陨圣露还在他体内,陈月歆便有些气不起来,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小笼包,把它丢进了垃圾桶里,随后走到他面前,把另一只手上还握着的、温热的小笼包递到他面前。
“今天是年三十,既在人间,入乡随俗,我们也过个年吧。”
他没有接过小笼包,抬头看她。
陈月歆抬了许久的手,她也看着他的脸,剑眉星目,眼里是一条流淌着的墨色寒江。
她兀自想着,他取名为星,却更像月,孤高皎洁。
是了,他的身体……也像月色轻吻的洁白。
想到这,她立马止住了自己的思绪,别过脸去,动了动有些发酸的手腕,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了似的,问道,“你是不是不爱吃小笼包来着?”
闻言,他也收了目光,往旁边挪了挪,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小笼包,顺势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答道,“嗯,是不爱吃。”
陷入柔软沙发中的她脑子反而清醒了,她抱着抱枕,埋怨的看着他手里无辜的小笼包,瘪嘴道,“我是不是之前问过你啊?”
“问过。”
“是不是问过好几回了?”
瞿星言也打量起手里的小笼包,低柔应话,“是问过几次。”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她才打破了这种氛围,道,“你不会烦吗?”
他侧过头看她,反问道,“烦什么?”
她摸了摸鼻子,拿抱枕蒙住脸,闷声问道,“就是……就是我同样的问题总问你好几回,你不会烦吗?要是有人一直问我同样的问题,我肯定很烦很气,会想打他一顿……”
第三百七十一章 关键词
“不会。”他打断她,答得十分果断。
她又没声了,只有悄悄从抱枕后露出来的半个脑袋瓜子,一双杏目偷偷回望他,正撞上他如镜子一般的目光。
瞿星言伸手拿下抱枕,无限的接近她的脸。
太近了,近到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他的呼吸本该和他的血一样,是凉的,可此刻不知为何,他的呼吸里也染上了温度。
也许是因为离朱雀太近了。
一定是的。
周围的空气都被她的气息熏染的热了起来,他的呼吸自然也不在话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问几次,我就答几次,不会烦。”
“为什么?”她被他的眼神勾住了,除了他的眼睛,挪不开视线。
他忽然笑了,微凉眸子里的暗火似是燃着起来,道,“因为你笨,我说的话你大多是记不住的。”
“要是我总是记不住呢?”
“那我就一直重复回答你就好了,记不住也没关系。”
她不罢休,继续追问道,“你的答案不会变的吗?”
“不会。”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但还是清楚的传到了她耳里。
陈月歆心中感觉不妙,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离他这么近了,再继续维持这个距离……她感觉自己要融化在这一轮月光中了。
她伸手推他。
他抓住她的手腕,贴近自己的心口。
完了,这下怎么连他的心跳都变得灼热不堪了?
他眨了眨眼,认真道,“不要推开我。”
她一愣,反射似的立马收回了手,忙抽出了自己的身体,从沙发上摔了下去。
“哎哟!”
陈月歆屁股吃痛,爬了起来,道,“你就不能拉我一把啊?”
他动了动嘴,但没说话,为了掩饰在嘴边的话,他竟把向来不喜欢的小笼包塞进了自己嘴里。
瞿星言移开了视线,站起了身,自己朝门口走去,道,“吃饭。”
那一瞬间,陈月歆分明看见了他的耳廓,红的好似被晚霞抚摸过一般。
她逮到了机会,追了上去,得意道,“喂喂,你刚才肯定在脑补,你别跑,快告诉我你脑补什么呢?”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餐厅,桌上菜的样式基本没变,但加了几碟饺子,和小盘蘸料,以及几瓶开了盖的酒。
再一看旁边,张霏霏拿了好些彩带子,系了一圈,这气氛倒是一下就对味了。
见两人走来,她忙招呼道,“月歆,瞿先生,快来坐下吧,咱们开饭了!”
几人围着圆桌坐下,熊巍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给酒杯中满上。
“咱们大家能在一块过年,我真是太开心了,”张霏霏头一个举杯,道,“各位,新年快乐!”
其余的人也纷纷举起了手里的酒杯,异口同声道,“新年快乐!”
汪文迪动了筷子,尝了一口面前的饺子,咀嚼片刻,道,“和阿风做的还是差了点味道。”
毕竟是外卖来的速冻水饺,哪有纯手工做出来的新鲜筋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了十几年,他现在倒越来越怀旧了,道,“以前在村子里过年的时候,阿风和左右邻舍都会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四喜丸子、江米条……这才一年没吃上,就想了。”
“是啊,”熊巍也跟着回忆起来,稍显惆怅道,“往年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总会和小姐一起做烧鸡吃。”
人走了,就再也吃不到那种记忆里的味道了。
其实这菜吃的何曾是味道,一直都是心意与情分。
陈月歆开口,想要转移话题,道,“要是阿夏还在就好了,你说她走的也太着急了,过完年再走其实也不迟的……嘛。”
瞿星言拽了她一把,气氛愈发的低沉了。
张霏霏望向熊巍,安慰道,“巍哥,没事的,我们都在呢。”
熊巍低了低头,从怀里取出那枚精巧的骨哨,乐观笑道,“没关系,我相信阿夏今晚也在想着我们的,不管离得有多远,我们大家的心总是在一起的。”
见他如此态度,众人也就放心了。
不过今年过年的确少了些喧嚣与热闹,到底是劫后余生的景象。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吃酒,时间也过得飞快,转眼壁上的电子钟便显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张霏霏放下筷子,撑着手,道,“既然是过年,便是除旧迎新之时,这一年来收获颇多,不如咱们一人说一段,就当……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吧。”
“我先来。”
她清了清嗓子,首当其冲,道,“过去变化有很多,‘章’氏财团变成了‘张’氏财团,我也从一个原本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变成了财团的董事长,我失去的最亲近的爷爷,但得到了历练与成长。”
“还得到了另一份成长升级的礼物,那就是与你们相识,并且走到今天,咱们一直在一块。”
“我对未来的期许很简单……就是,我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围着桌子坐下的人,一个都不少。”
对面的熊巍接过她的话,道,“我和小姐的希望是一样的。”
这一年来,他变了一些,又好像没变,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还是那个耿直憨厚的汉子。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说没被打击到是假的,这一年里,不管是江宇那小子的所为,或者是孟春的死、老爷子的离世……以及阿夏的出现与离开,有时候我真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本来连做这种奇异的梦的资格都没有,可是偏偏,是我经历了这些事情,但也正因为你们……小姐也好、汪哥也好,你们说的话总能让我及时醒悟,不断提醒自己,普通并不是我自怨自艾的理由。”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接受它,最重要的是,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心。”
说着,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朗声道,“小姐,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的。”
“还有我!”陈月歆欢快道,她凑近张霏霏,“霏霏,我也是,你知道的,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我也会保护你的!”
“这就是缘分啊霏霏,你也知道,
我这人很讨厌别人挨着我、触碰我,但我一见你就特别喜欢,总觉得你就像是我妹妹一样……”
对面的汪文迪咳嗽打断了她的话,道,“那可不,你见了谁那脸都是一副臭屁的样子,好像谁都欠你五百万似的,第一回见我的时候不就是?”
“还有啊,那什么,你这个‘喜欢’这俩字,用这不合适啊……”
陈月歆故意道,“我就用我就用,我就是喜欢霏霏~”
卡在两人中间的张霏霏忍俊不禁,忙架开了像抢糖的小孩儿似的两人,劝道,“好了,文迪,月歆是女孩子,你让着她点。”
“就是!”陈月歆哼了一声,得意的望着汪文迪。
汪文迪也哼了一声,不理她,继续吃起碗里的菜来。
张霏霏继续道,“月歆,你接着说。”
陈月歆想了一会儿,重新组织了语言,道,“以前我从来没做过这种回首过去展望未来的事情,对于四圣来说,过去的时间太漫长了,如果其中有什么遗憾和后悔,那也只能是遗憾和后悔,谈不上弥补。”
“所以我一直就是这样,想做什么立刻就去做了,想杀谁,立刻就去杀。”
她晃了晃酒杯中晶莹的液体,也把剩下的酒喝进了腹中,道,“不过现在嘛……既然你让我想想未来,也不是不能想。”
“那我就希望……咱们都能够自由自在吧。”
说完,她将视线投向了身边的瞿星言,问道,“那你呢?该你说了。”
他面无表情,答道,“你这个愿望挺好的,想自由听起来很简单,但真正的自由却很难。”
“我没什么好展望的,还是你来说吧。”
瞿星言抬眸,目光扫向对面的汪文迪。
汪文迪也不推脱,挑眉道,“发现没有,一年下来,每个人都可以找到各自的关键词。”
张霏霏的是成长,熊巍的是忠诚、或者说本心,陈月歆的是自由。
至于瞿星言,看样子是还没找到自己的关键词,但只有找到和‘成长、本心、自由’这种美好的词汇相容的关键词,才能让他与这些人继续融洽的呆在一起。
那么汪文迪的关键词是什么呢?
自然是‘领导’了。
而‘领导’,恰恰是与一切词汇都能相容的词,因为无论好坏、善恶都需要领导。
所谓群龙不可无首,便是这个道理。
他留了一些时间给几人思考,随后起身望向了外面,一改面上的深沉,轻快道,“不说这个了,关键词还是你们自己去找吧,但你们知不知道,过年的关键词是什么?”
四人交换了眼色,皆不知道此问的答案。
他回身拉起张霏霏的手,往门外的院子里快步走去,道,“笨蛋,当然是‘烟花’啦!过年怎么能没有烟花啊!”
偌大的院子中,几人都站在星空下,夜风吹来,虽有一些凉意,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饮酒的缘故,他们的身子都是暖融融的,并不觉得冷。
汪文迪将变化出来的烟花摆在院子里,拉开了距离,道,“准备好了吗?”
第三百七十二章 诡异的气息
张霏霏勾着他的手,挨在他身边,喜上眉梢,道,“准备好了!”
其余三人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陈月歆脸上再度露出了姨母笑,冲熊巍道,“阿巍,欢迎加入咱们电灯泡的行列。”
话音一落,汪文迪打了个响指,四炮齐发。
炸开的瞬间将黑夜照亮如白昼,犹如火树银花一般。
此时的景象,只有一句‘纷纷灿烂如星陨,嚯嚯喧豗似火攻’能形容了。
两人抬头望天,难得清闲。
不等张霏霏开口夸奖这烟花如何绚烂,不远处的天幕上又传来了动静。
是其他人放的烟花。
紧接着,越来越远的地方也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子,听见那喜庆的炮仗声。
张霏霏鼻尖一酸,捏紧了汪文迪的手,道,“我好高兴啊文迪,只等第一个烟花响起……原来所有的人都还记着,今天是春节,哪怕遭了大祸,他们也还知道,新的一年就要来了,没有什么比春节更值得庆贺的事情了。”
“有新年,就有新气象,就有希望。”
汪文迪回扣住她的手,心道,这就是人族的顽强之处啊,大多数时候,他们只需要一个正确的指引,便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疯狂生长,碾碎一切黑暗,哪怕只有一瞬,也要燃烧自己的一份力量,点燃天际。
她收回目光,极其真诚,泪珠从她脸上坠落,道——
“明年,我们一起包饺子吧。”
他疼惜的吻了她的眉间,应声道,“好。”
当夜,众人一同跨过了新年,也就都留宿在了张宅。
自然,住的都是客房。
酒精助眠,醇厚的香味引导众人皆安稳进入了梦乡。
但也有不安分的地方。
床上的陈月歆和睡在她隔壁房间的瞿星言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一刻。
她才坐起身,身边就划过一道冷冽的风,瞿星言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了她的床上,顺势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嘘。”
陈月歆点头,拿下了他的手,同样把声音压得极低,道,“你也感觉到了吧。”
“对,有东西进来了。”他盯着门口,答道。
外头有一道极轻的诡异气息,不知从何而来,但似乎不是奔着两人来的,只是在他们的房间门口徘徊了数秒,便去了另一个方向。
陈月歆皱了皱眉,凝神细感,道,“这东西要找阿迪?还是霏霏?”
熊巍的房间在一楼,故而排除了他。
瞿星言道,“不清楚……”
她打断道,“那还不出去看看……?!”
话还没说完,那股诡异的气息又重新掉了个头,接近了过来,使得她立刻噤声。
这次,气息在两人门口甚至都未停留,就轻飘飘的走远了,然后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
两人对视一眼,出了房门。
宅子里十分寂静,瞿星言稍加思索,决断道,“先去找汪文迪,我们俩能察觉的动静,他应该也发现了才是。”
“走。”
不过一瞬,两人就到了汪文迪的房间门口。
悄无声息的推开了门,瞿星言眯了眯眼,这房间里的气息虽然是属于汪文迪的灵力,但躺在床上的并不是汪文迪。
而是熟睡的张霏霏。
陈月歆眼中诧异,低声道,“怎么回事?”
瞿星言沉声道,“你在这等着,我去主卧看看。”
说罢他又一晃身形,去往了原本属于张霏霏的房间。
果不其然,汪文迪正悠闲的坐在里头。
见瞿星言进来,他也不意外,起身道,“你和月歆也感觉到了吧?”
“嗯,到底什么情况?”瞿星言走近两步,问道。
“我跟霏霏交换了房间,”他思索了一会儿,接着道,“叫上月歆,跟我来。”
三人并未打扰睡梦中的人,一路到了客厅里,站到那幅白天送来的刺绣跟前。
陈月歆道,“你觉得那股诡异的气息跟这玩意儿有关?”
汪文迪答道,“虽然起初我在这上面没感觉到可疑之处,但是这东西来的突然,我还是防了一手,既然它借霏霏生日之名,十有八九是冲霏霏来的,以防万一,我就和霏霏换了一下。”
瞿星言抬起右手,贴近刺绣的绣面,仔细查探了一番。
片刻,他皱起了眉头,冲汪文迪道,“这里面……倒是多了一丝你的灵气。”
“这么说,它原本是想抽取霏霏的灵气?”陈月歆捏着下巴,跟着又否定了自己的结论,道,“不对啊,如果是想要力量的话,怎么会在我们之间选择最弱的霏霏?”
汪文迪也拧起了眉头,接话道,“那就说明,它想要的不是灵力。”
如果目标清楚确定是张霏霏的话,它想要的,就是张霏霏身上长于其他人的东西。
可是是什么呢?
而且它夺取了一丝汪文迪的灵气,应该会发现自己拿错了,再弄出点别的动静来才是,可现在却什么后续都没有了。
难道是它技高一筹,虚晃一招,看似冲着张霏霏来,实则声东击西,要对汪文迪下手?
众人思绪翻涌,却找不到那个能清楚解释这事儿的重点。
陈月歆又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东西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它抽取你灵力的时候,你怎么没抓住它?”
她一连三问,汪文迪这便把不久前那股诡异气息出现时的情景说明了一遍。
原来当时正在主卧中的他,也有察觉这气息的靠近。
它钻进了房内,接近安稳躺着的汪文迪。
双方的距离不过一米之时,汪文迪本欲提剑而起,打它个错手不及,耳边却传来了另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像是许多丝线纠缠在一起,来回在某一处摩擦的声音,非常细微。
下一秒,他的身体就动不了了,甚至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紧接着,那股气息好像和他的身体贴在了一起,一道空灵的声音低低传来,道,“……烟水气……万古心……要合……烟水气……留得……万古心……”
那是一
道女声,一直重复着他听不懂的几个词汇,然后只有极短的一瞬,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灵力被抽了出去,那股气息便悠然离去,好似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直到瞿星言进门前,他的身体才恢复了知觉。
而且也是刚刚站到这刺绣面前时,他才发现上面有一缕自己的灵气。
汪文迪托起双手,做运功状,身上顿时浮现一层金光,念道,“天地玄黄,万法归一,收!”
他并起双指,直指刺绣。
然刺绣不动如山,里面的灵气也没有要脱落归于本体的迹象。
陈月歆严肃建议道,“我看这东西本就来的蹊跷,还不如赶紧把它扔了,现在只是吸去了这么一丁点儿灵气,等到酿成大祸,就晚了。”
汪文迪挑眉道,“扔?”
“不扔,我把它挂在这,就是为了揪出它的狐狸尾巴,这么明目张胆的为非作歹,我怎么会轻易把它送走呢?”
他自顾自的做了决断,道,“有一就有二,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演了这么一出。”
应声,瞿星言一挥手,更在这刺绣上加了一层禁锢,几人看了一眼外头仍旧沉沉的夜色,这才各回各的房间去了。
一夜无事。
屋里的众人起的都还算早。
经历此前一劫,张霏霏也给财团的员工放了个加薪年假,让大家伙好好调整一番,她自己也要抓紧时间修习道法,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这话还是有理的,早起神清气爽,干啥都有劲。
熊巍照常给大家做了早餐,正要去训练,却被瞿星言叫住了。
他接住瞿星言丢来的一个物件,是此前被拿走的七羽锥。
“这东西上面的邪气已经去干净了,我改良了一下,你看看。”瞿星言道。
七羽锥变得更加小巧了,只有手掌心那么大,很是方便随身携带。
熊巍欲开口道谢,又被他打断,“这里面我加了一道法术,其中的能量与你的体力成正比,你可以尝试以它为武器,做一些训练,但坏处就是,当你的体力耗尽的时候,它也就没用了。”
瞿星言转身离去,末了补充道,“不必谢我,这些都是汪文迪让我做的。”
陈月歆跟在他后头,也冲熊巍道,“你要想找阿迪道谢可得等一段时间了,他一大清早安置完霏霏后,就去了九泽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完,两人便奔着后头的院子去了。
张家后院是个极大的花园,前面对着的楼就是书房所在,后头则是远处的围栏,本就空旷,此时又因为雪的缘故显得更加寂静了。
“你终于肯跟我较量了!”陈月歆兴奋道。
瞿星言不以为意,站在她对面,道,“闲来无事,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废话少说,看招!!”
她依旧采取急攻的方式,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瞿星言不躲不闪,抬手用小臂架住了她来势汹汹的一拳,轻松道,“先说好,这可是在张霏霏家的后院,你出手可要知点轻重,别把人家风景这么好的院子毁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格天传承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陈月歆后撤两步,指尖燃起的火星又坠了下去,道,“绝不急眼,纯过招,行了吧?”
她话音刚落,便见他手里化出了金轮,跟着迅猛刺了过来,锋利且坚硬的锋刃正对准她的要害。
陈月歆反应灵敏,手里也化出自己的流火扇,侧身以扇柄击中人的手腕,接着一个后空翻稳当落地。
瞿星言同样快速稳住身形,一甩手,金轮射出,他自己纵身跃来,紧随其后,招招紧逼。
她避其锋芒,暂且由攻转守,逐而适应了他似乎有意引导自己的攻击节奏。
“你知道‘格天论’是一本什么书吗?”瞿星言忽然发问,趁她思考愣神的空隙倏忽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反手禁锢了她的动作,随后立即扫腿,直冲她脊柱中间而去。
陈月歆堪堪躲过,骂道,“卧槽,你搞偷袭!”
“这算不上偷袭,我们只是切磋,闲聊几句,碍不着什么事,是你杀心太重了。”他假意闪避,转手再次出招,叮嘱道,“与劲敌对抗,不要着急将自己的实力全部托出,同样也要小心对手隐藏实力,还有自己的身后。”
果然,他开始教学起来了。
陈月歆尽力闪避,找了个空隙出掌,劈向他的脖颈,答道,“我没读过格天论,还是通过霏霏才知道有这么一本书的,怎么了?这书有什么不对吗?”
他撤手后翻,行动更加迅速地飞身上前,“书是好书,没什么不对,只是写这本书的人,大有来头。”
一边说着,他一边绕到她身后,速度很明显和刚刚不在一个层次上,他以金轮锁住了她执扇的手,再一掌将她击出好几米远,接着道,“而且张家的这本册子,只是其中一个篇章,并不是格天论全书。”
陈月歆砸在雪地里头,雪一挨着她,便全都融化了,甚至露出了底下藏着的植物来。
瞿星言道,“起来,再来。”
她果断利落的拍地而起,眼神更加认真了几分,也提升了自己的速度与力度,一眨眼的功夫,一个低身踢腿,竟直接命中了他的胳膊,把猝不及防的他手中金轮给踢了出去。
与此同时,她手里的流火扇已经接近了他的脑门。
他没空去捡金轮,先快而狠的按住了她握扇的手,伸腿一绊,想给她来个过肩摔,她直接借力跃起,自高空往下,手掌为刃,劈向了他的天灵盖。
瞿星言硬是架开她这一掌,迅速后撤,捡起了雪地里的金轮,拉开了距离。
陈月歆往前逼近,道,“写格天论的是谁?”
他抬手再次射出手里的金轮,朝她腹部打去,答道,“这本书也不是一个人写成的,而是由四位编著成的。”
她本就在往前冲的途中,来不及站定躲避金轮,只得双手格挡,架开来势汹汹的武器,瞿星言在金轮的佯攻下,趁势找到了空档,再一次扼住了她的手腕,细一看,流火扇却不见了踪迹。
一道利器从身后刺来,逼得他又松了手。
她得意的接住流火扇,道,“怎的光你的金轮能飞不
成?”
他笑了笑,手中银光乍现,道,“可我还有一枚银轮。”
银光同金光交错,无间歇的攻击陈月歆。
她一面招架,一面道,“你还没说是哪四个写成的格天论呢?”
说着,陈月歆索性丢开流火扇,让武器与武器之间对阵,自己趁机脱身,凝力于拳头上,飞身接近。
他答道,“张盛。”
“没听过,看来没什么名气啊。”
“还有他爹张鲁,他爷爷张衡。”
瞿星言面色平静,接拳抬腿,勾出一脚,陈月歆也与他使出同样的招数,一时间两人竟扭打在一起,谁也占不到上风,谁也动弹不得。
她抿着嘴道,“这俩人还有点耳熟,还有呢?”
他也皱了皱眉头,笃定道,“这人你肯定听过。”
“谁?”
“张道陵。”
此名一出,陈月歆果然眼色变了变,立马应声道,“张道陵?!这本格天论是张道陵写的?!”
她这激动的反应可谓是十分真实了,要问张道陵是何许人也,后世修道者无有不知的。
张道陵,世人尊称道教创始人,其所创的五斗米道,被称为天师道,所以敬称他为祖天师。
至于他与后面这三位的关系,那便是祖孙四人,张道陵羽化仙去后,由儿子张衡接任第二代天师,被称为嗣天师,孙子张鲁,是为系天师,而后自第四代孙张盛,此道迁居,后便以第几代天师相称了。
金银双轮飞速射来,流火扇也紧随其后,二者武器各自归位,但瞿星言又陡然迎刃而上,右手银轮扬起,挑开她手中的武器,左手趁势以金轮相抵,他内息似乎占优,抵得陈月歆一直连连后退。
直到后头的一棵大树干上,她才得以稳住身形,瞿星言却不给她反抗挣脱的机会,扣住手腕,高举过头顶,随后抽出金轮,锋刃显形,干脆的刺了下去。
陈月歆甚至紧闭了双眼。
一声闷响自耳畔传来,没有想象之中的痛苦,她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原来是金轮刺进了树干中。
她悄悄的松了口气,眼底很快被不甘与失落填满。
又输了。
“你赢了。”瞿星言打断了她的思绪,收起了武器,如是道。
她诧异的抬起了眼。
他接着道,“你忘了,上次你说了,因为我受伤了,下次与我动手的时候,你得让着我,得输给我。”
说完,他握住陈月歆的手,用她的食指戳在了自己的脑门上,然后作势跌在了地上。
见状,陈月歆又好气又好笑,翻了个白眼道,“哼,你这算什么嘛!”
“本大人才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呢,我输了就是我输了,下次我会赢你的!”
她一边嘟囔,一边好似不情愿的朝地上的他伸出了手。
他借力起身,与她一起靠在树干上,沉声道,“你出招很急,没有章法,以前练习的我估摸着你也忘光了。”
“不要着急出招,要学会格挡与反制,
什么时候该后退,什么时候该进攻,什么时候可以一口气打的对方没有还手余地,都是有讲究的。”
陈月歆知道他是在耐心的教导自己,便老实的点了点头,瘪嘴道,“知道了。”
两人在树下呆了一会儿,她并不爱听完全的理论知识,就顺势把话题扯回了格天论上,问道,“既然是张天师祖孙四代的作品,怎么会在霏霏家里?就算他们都姓张,也没有这么巧吧,而且霏霏明明是张青阳一脉的啊。”
瞿星言仔细答道,“不知道,我之前学习道法的时候,也只是知道有格天论这么一本书,而且据我所知,格天论应该已经失传了……不过她家里只有这么一小部分,说奇怪也不奇怪。”
陈月歆倒沉思了起来,张霏霏家不仅有格天论这种神书,甚至还能找到关于陨圣露的一二线索……这也太bug了。
她迟疑道,“等阿迪回来,要不要跟他讨论一下这事儿?”
瞿星言却直言道,“我觉着用不着。”
“为什么?”
“有些事,其实汪文迪心里比咱们更清楚,格天论一书的来历,他不会不知道,但他对张霏霏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不会怀疑张霏霏,同理,他们也不应该怀疑张霏霏。
至少从目前来看,汪文迪的判断的确还从未出错过。
这样一想,陈月歆果然释怀多了,笑道,“不知道阿迪多久能回来。”
“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为什么我一说有关阿迪的事情,你就这么清楚?”
瞿星言斜了她一眼,道,“不是我清楚,是你应该动动你那个猪脑子。”
“九泽湖底藤原中吕设置的那个秘境,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吗?又是一般人能出来的吗?”
“他这次既然没带张霏霏一同前去,就说明他只是去那边查探一番,没有进去的打算,当然用不了多久就会返回了啊。”
所谓先实地勘察,再制定进去的详细计划,不错,像是汪文迪周全的风格。
陈月歆吐了吐舌头,自知理亏,只能心里暗骂了一句。
却说另一边,九泽湖。
汪文迪这人一旦有了目标,行动起来便非常的果断迅速,他一瞬千里,一大清早就施展了神行之术,不消片刻,就从张宅抵达了九泽湖。
重见阳光的九泽湖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但山川草木之间总觉得少了一丝灵气。
汪文迪直奔主体湖去了,面对清澈的湖水,他一扬手,往周边洒下三道清光,难得有此般郑重的语气,道,“句芒,汝之功德,老天爷自然看在眼里,愿你与此地皆得天机庇佑,福泽绵长。”
微风拂来,好似花草都在为句芒歌颂。
他稍稍颔首,随后便纵身跳进了湖中。
根据张霏霏所说,他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当日她与句芒所到过的那处深沟。
手中凝出一团亮度足以将半个湖底都照亮的金光,汪文迪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如入无人之境,好像一点也没把那藤原中吕放在眼里。
第三百七十四章 还有怪物
沟内的景象看的一清二楚,不知是不是因为藤原中吕已经复活了的缘故,这里的阴寒程度并没有张霏霏所说的那么夸张。
里头的遗骨、尸骸都不见了,但地上的骨灰明显更厚重了一层,大约是那些骨头全部变作了白灰吧。
唯一一处还留着成型骨架的,就是洞穴深处,张霏霏曾经提及过的阵法,那是一圈骨骸,两两对立,与她的话相差无几,八字形排开,最末端有两个骷髅头,根据她之前所讲,她就是触碰到骷髅头时,机关启动,从这中间掉下去的。
汪文迪一个瞬步就到了跟前,果不其然,骷髅头上面有明显的樱花图案。
张霏霏落下去之后,到达的是上官建巳所在的那片秘境,两人合力在那里头把两阴碧色灯的灯芯和灯身分开了,从这点来看,那上官建巳方才醒来,就有不弱的本事。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此前四大尸王现身,两阴碧色灯遁入地底掩藏行迹,为尸王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按理来说,它是没办法进入秘境的才是。
可灯的确是在秘境里被抓住的。
汪文迪来回打量着这个阵法,喃喃道,“霏霏落进机关后,句芒也立刻就跳了下去,但……它并没有到达秘境,而是一直被混沌阴气所包裹,最后还因此影响了心智,与朱夏打了起来。”
所以他没有贸然行动,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触动机关,会进入秘境还是会进入混沌之境。
不过一定有什么必要的条件,决定了到底会掉在哪一边。
“难道是有无灵力的区别?”
他自顾自的推断起来,又否定道,“不对,霏霏已步入修道行列,体内也有灵力汇聚,不是这个。”
“那是人身还是非人身的区别?”
张霏霏本体是人,句芒本体不是……但两阴碧色灯也不是人啊!
要找一个张霏霏与灯之间的共通点,同时是与句芒身上的不通点,这也太难了吧?!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洞内刮起一阵阴风,随后,便有怪异的声音由远及近。
是笑声,女人的笑声。
尖锐、刻薄、得意,好像高调的具备了人世间所有的负面情绪,张扬而狂妄。
他暂且没发现这笑声的源头,但紧接着,笑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混乱的哭声。
求饶、谩骂、呐喊,撕心裂肺,混乱无比。
随着声音的逐渐褪去,周围的风却越来越大,卷起了地上的骨灰,混杂着阴冷的湖水,从中发出一声不可忽略的低鸣。
那是危险的信号。
汪文迪站起身来,回首望着这越来越庞大的‘风’。
手中金光骤然射出,驱散了暴虐浑浊的风,露出其中怪物的真面目来。
“好丑,”汪文迪摇了摇头,道,“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丑?”
是觉得长得好看点他下不去手吗?
这怪物长得像一只巨大的猿猴,头上是雪白的毛发,四脚却是猩红的颜色,后头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尖嘴獠牙,十分可怕。
它怒吼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冲了过来,一拳已
到了汪文迪跟前。
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快?!
汪文迪皱了皱眉,堪堪躲开,手里化出一剑,借力跳到了它的背部,一把拽住了老长的毛发,意欲一剑割喉。
怪物狂吼不断,疯狂的甩动头颅,背部生出尖利的倒刺,逼得他不得不暂时退下它的身体,他翻身射出两团金光,打中怪物,将它击退好几米远,卷起烟尘让这湖水又陷入了浑浊。
他望着不清晰的湖水,竟从里面看不清怪物的行动。
汪文迪揉了揉眼睛,周身的金光沸腾起来,在这般灵力充沛的状态下,他才能够看见怪物的身形,金光形成一层坚硬的铠甲,他主动出击,直接冲了过去。
奈何那怪物的速度不见降低,他一剑也被躲了过去,刺进了后头的山壁里,洞穴瞬然颤动起来,仿佛坍塌在即。
怪物和他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它嘴里射出无数黑光,以此为掩护,自己快速接近了汪文迪,抬起利爪,一下拍在了他身上,与金光形成一道对峙的屏障。
它见长于速度,力量却也不差,与此同时,那些黑光纷纷汇聚到汪文迪身后,配合怪物两面夹击,只待寻找到力量薄弱处,就要贯穿他。
汪文迪并不坐以待毙,将灵力集中于身前和手中的剑上,宛若化作了一道流畅锋利的清光,突破屏障,迎着利爪而上,反而是他先刺穿了怪物的肩胛。
他回身甩出三道清气,湮灭了穷追不舍的黑光。
怪物发出一声哀鸣,汪文迪凝力出剑,便要趁它病,要它命。
飞身而去的途中,他眼前蓦地模糊了一阵,动作也跟着放慢了。
他眯了眯眼,集中精神,视野内的景象才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但剑锋已然是偏了,也给了怪物闪躲的机会。
洞穴颤动得更厉害了,那怪物见他正处于深处,索性抬起前爪,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轰!!
摇摇欲坠的洞穴哪经得起这样一折腾,便是轰然倒塌,把里面的一切都掩埋断壁残垣之下。
包括汪文迪。
快速逃出的怪物露出了得逞的神态,正要转身离去,却见一道锐利无比的金光径直冲出了废墟,金光平移,所到之处,将一切都割裂开来。
砰!!
汪文迪从里头冲了出来,将那废墟夷为平地。
他浮在水里,面色沉沉,似乎在思考什么。
底下的深沟山洞已经不复存在了,唯一没有受到这么大动静波及的,也还是那一处设置好的法阵机关,两个骷髅头和两排人骨,平平稳稳的呆在原地,未曾挪动一分。
怪物脸上的得意也沉了下去,变作了凶狠。
汪文迪收了宝剑,周身的气息有一种毁灭一切的味道。
他不再近身缠斗,抬起手来,手心凝聚金光,射出无数剑气,穿透水幕,破空射去。
终有一道击中了敏捷闪躲的怪物,它嘶吼一声,水灌进了它的伤口,将其愈合,它四脚的红色燃起四团火焰,一个瞬身,就以根本捕捉不到的速度出现在了汪文迪身后,一掌扇了过来。
他架起
双手格挡,虽未受伤,但被这股不容忽视的冲击力打的后退了十数米。
恍惚间,他眼前的视野又模糊了一阵。
再看清时,怪物到了自己身前,一把捏住了他的身体,将他往废墟中砸去。
汪文迪哪有这么容易服输,宝剑应声而出,就在这绝对不可能避开的距离下,他被怪物扔了出去,但怪物也被他一剑贯穿了脑门。
嗷——!!
狂风又起,不过这次却是吞噬了重伤的怪物。
他跌落在地,还没喘口气,周边就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声。
汪文迪目光一转。
他被丢在了法阵中间!
不好!!
两个骷髅头发出晦暗的光,地面一瞬消失不见,将他拖入了无尽的深渊。
下坠的过程非常痛苦,那狂躁的阴风好像要把自己撕裂,他强打精神,将手里的宝剑向下射去。
划破黑暗,他也稳当落地。
好家伙,他居然进来了?
眼前的景象和张霏霏描述的秘境一样,一望无垠的草原上点缀着一弯月牙湖,妥妥的洞天福地。
但是除此之外,这里已经没有别人存在的气息了。
汪文迪走到月牙湖边,那里还有一棵树苗。
他眼中微动,树苗底下的地面上,有东西。
快步走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方不知何为的法阵,法阵的中央,是他已经看过数次的那个图案,三角、圆、大眼。
“看来这十有八九是上官家的法印了。”他分析道。
不过这地方也没什么好逗留的,汪文迪飞快的来回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别的有可能出去的机关。
只能从月牙湖里出去了。
“极善,或者极恶……”他笑了笑,道,“我怎么感觉我两个都不是啊。”
既非极善,又非极恶,行事如何不过随心所欲罢了。
他当然记得张霏霏所说,如果符合,就能去往外界,如果不符合,就会被困在其中,永无轮回。
只是,这是眼下仅有的能出去的办法。
汪文迪深吸了一口气,跳了下去。
另一边,张宅。
刚接完电话的张霏霏脸上一派喜色,嘴里不由自主的哼起了小调。
从院子里回来的陈月歆见她开心,便问道,“霏霏,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作为医生,最开心的当然是眼见病人痊愈,以及得到老百姓的支持与认可啦,”她拉起陈月歆的手,眼底的喜色抑制不住,道,“刚才诊所来电话了,说人们上赶着送锦旗,夸奖咱们呢,都忙不过来了!”
“送不送锦旗的倒不要紧,重要的是我听见他们经历此事之后,明白了咱们医生的良苦用心,这感觉太好了!”
陈月歆也被她的笑容感染了,应声道,“是不错!”
她乐道,“等文迪回来,我要把这好消息分享给他。”
“哎呀,怎么有些人一心只惦记着情郎呢?”陈月歆故意扯着嗓子道。
“月歆!”
张霏霏跺脚,作势要去打她。
第三百七十五章 负伤而归
她一面躲闪,一面打趣道,“张医生重色轻友,有了情郎,忘了姐妹!”
张霏霏脸上更羞,脚下也追着陈月歆,愈发不肯罢手了。
忽然间,她心头一紧,步子慢了一拍,崴了一下,还没回神,便先撞上了桌角,大腿上蓦地青紫一片,她也痛呼出声。
陈月歆忙收了玩笑的表情,上前查看,将她扶至沙发上坐下,问道,“怎么了霏霏?磕哪儿了?”
她指了指负伤的腿部,面上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道,“月歆,我心里……不舒坦。”
“不舒坦?为什么?我陪你去医院瞧瞧吧?”原以为她是磕痛了才露出这般表情,听她这么一说,陈月歆也严肃了几分。
张霏霏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文迪要出事。”
陈月歆安慰道,“怎么会,他的本事和脑子你还不清楚……”
谁知她还未说完,一道熟悉的气息便先闯进了感知中。
跟着,一道青光闪过,本在书房里泡着的瞿星言一个瞬身就出了门,想来他也是察觉到了这气息才有所动作的。
不过片刻,他便又进来了,还连带搀着个人。
汪文迪。
沙发上的张霏霏顾不得自己崴伤的脚,立即站起了身,一瘸一拐的尽快迎了上去,眉目间尽是担忧与心疼,她抬了抬手道,“文迪,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自己的手该从何处碰到眼前的人,因为他的身上全是黑红一片的血迹,只是黑色占了大半,红色夹杂其中。
汪文迪伸手握住她的手,略显虚弱道,“没事,被暗算了,稍微受了点伤,这血不全是我的,还有那怪物的。”
“什么怪物?”陈月歆也连忙发问。
将他扶到桌边坐下,张霏霏刚想伸手给他倒杯水,被陈月歆摁在了他旁边的座椅上,道,“我来,我来,你才刚崴的脚。”
对上汪文迪的眼神,张霏霏温柔道,“我没事,只是磕了一下,不要紧,倒是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他这才安心的把自己从秘境出来前的事情详细说明了一遍,跟着把目光投向了瞿星言。
“是朱厌,”瞿星言接过话茬,根据他的描述很快得出了结论,道,“据载:‘又西四百里,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汪文迪一面调息使自己伤口愈合,一面应话,道,“若是朱厌……速度上就说得通了,朱厌乃四大凶兽之一,一旦见了,必有交战,不死不休。”
张霏霏反应过来,道,“四大凶兽,那不就和此前咱们在藤原中吕主墓室中遇见的穷奇是一类?”
“不错,”他点了点头,继续道,“四大凶兽指的是穷奇、朱厌、鸣蛇和蜚。”
“其中穷奇司极阴邪气,乃至邪之兽,爱好食人,朱厌司战乱,狂暴至极,速度极快,鸣蛇司天灾,一旦出现,所到之处便大旱不生寸草,蜚则司人祸,象征的是足以蔓延人间的疫病。”
瞿星言沉声道,“这四凶兽战斗力都不弱,既然已经见了其二,的确该防着剩下的两只。”
陈月歆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但我们见穷奇的时候,它是为了镇守藤原中吕的墓,不被人打扰,使她复活仪式能够顺利进行,可现在她已经活了,还要四凶兽做什么?”
汪文迪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有理,我一探深沟的时候,里面的人骨都不见了,那就表示藤原中吕已经不需要那极阴之处为自己聚集阴气了,但那通往秘境的法阵机关又还在。”
“我掉进去之后,到达了秘境,可里面什么别的东西也没有,既然没有东西存在,也就没有必要保留那处秘境才是。”
几人都陷入了沉思,打破沉默的还是瞿星言,他接着问道,“你进入秘境后,如何出来的?身上的伤又是什么时候带上的?”
汪文迪答道,“秘境中除了月牙湖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作为连接外界的门,我也是从那湖里出来的。”
张霏霏记得上官建巳所言,只有极善或者极恶者可以通过那扇门。
不等她发问,他便缓缓道来,“跳进湖里后,里面有一灵念,所化老者,我心中知晓过门的条件,本来想用冥界众生相加身,假借‘极恶’之名,看能不能侥幸逃脱的。”
“但那老头却制住了我的行动,不让我取出法宝,径自问了我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他问我什么是缘。”
张霏霏眉间一动,这和那个老者问自己的问题不一样。
汪文迪道,“缘这东西,讳莫如深,看不见摸不着说不清,要我说,爱是缘,恨也是缘,若有缘时,一生一世都在身边,若无缘,死生也不复相见。”
“第二个问题是,为何太阳西下,人的影子会变长。”
“我说,这却是阴阳相调的道理,影是阴,人为阳,此消彼长,光弱了,影就增加,看似势如水火,却必要共存,缺一不可。”
听完这些,陈月歆砸了咂嘴,叹道,“你这脑子……这说出来的话也太有深意了,我是一句也听不懂。”
瞿星言瞥了她一眼,继续冲汪文迪道,“然后呢?”
汪文迪答道,“然后就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包围了我,那老头儿说什么纯粹透彻,我倒是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束缚就消失了,面前也越来越亮,我就此从秘境中脱身。”
“可气的是,遭了朱厌暗算,它并没有被我解决,一早就在秘境传送出口那儿等着我,头两招我避无可避,只能硬接,因此受了点小伤,而后与朱厌交手,将它斩下。”
他顿了一下,突然转移了话题,道,“阿巍呢?”
张霏霏答道,“巍哥在厨房,怎么了?”
汪文迪扯了个懒腰,活泛了一下筋骨,道,“我先去收拾一下自己吧,一会儿我可要来检查我教你的咒语你练得如何了。”
她又问了一遍,“你身上的伤真的没事吗?”
“真的只是一点小伤。”他笑道。
“
那好,”她望向陈月歆,道,“月歆,你陪我练练吧,指导指导我。”
陈月歆应声点头,道,“没问题。”
目送两人远去,汪文迪面色沉了沉,上了楼,直奔自己的客房去了,瞿星言亦紧跟其后。
啪嗒,汪文迪甚至将门落了锁。
他走进浴室,关上门,一边淋浴,一边道,“瞒得过她们,怕是瞒不过你。”
瞿星言就站在外面,抱着双臂靠墙,眸子沉寂,道,“朱厌战斗力虽然不弱,加上是偷袭暗算,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伤了你是有可能,但不至于到这种地步,你身上的伤不止是中了两招这么简单。”
里头传来流水的声音,汪文迪任由水流从自己的脑门浇灌而下,冲刷干净所有的污渍。
好半天,他才回话,道,“打斗过程中,我数次……失去视野。”
“失去视野?什么意思?”瞿星言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道,“你看不见?”
“不是完全看不见,是看不清楚,视线不清晰。”汪文迪叹气的声音被水声掩盖,接着道,“若是看不见,我单凭灵力感知也能轻松作战,但是毫无征兆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对我的干扰还是有些大。”
那就难怪了,瞿星言皱起了眉头,朱厌是没有这种本事的。
他疑惑道,“难道是藤原中吕?”
汪文迪道,“不清楚。”
“那你什么打算?”
“暂且瞒着吧。”
这回轮到瞿星言沉默了。
他抬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换了话题,道,“那关于格天论呢?”
汪文迪直言道,“你觉得不是巧合,是霏霏故意为之的?”
“说白了,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和动机,只是格天论这本书,不是常人能有的。”瞿星言也同样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在书房里泡了这么长时间,还有别的发现没?”汪文迪追问道。
他答道,“有,古籍记载非常多,尤其是修道之法,但大多数都是古文,其中有一些有翻译,都堆在一个箱子里,我还没来得及全部看完,只看了大部分。”
浴室里头的人沉吟半晌,默默的说了一句,道,“‘张’之一姓,与道门颇有渊源。”
“传到现在第多少代了?”
瞿星言想了想,道,“现在不能以代为论,因为中间出现了分支,若说张天师一脉,应该是六十多代,书中有记载的是第六十三代,已经去世了。”
汪文迪关了水,随手扯下一条毛巾擦头发,道,“哦?还有别的派系?”
“有,不过不是正统,却自以为是正统的一些家伙,”瞿星言从门口走到了房间中央,道,“只是有的时候,邪魔歪道可比正统难对付的多。”
收拾完毕的汪文迪三下五除二的套好了衣衫,将自己的头发擦得凌乱非常,水珠乱飞,他也毫不在意。
身上的伤口愈合的七七八八了,他看向瞿星言,道,“这事儿就讨论到这,走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道法咒语
两人又一前一后出了门,为了不惹人怀疑,瞿星言还去书房多呆了一阵,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汪文迪则是直奔前院去了。
到院子里的时候,陈月歆正在与张霏霏简单过招,从张霏霏的身形来看,打架的出招与反制她已经掌握了精髓。
他纵身上前,挑开陈月歆,与她对上一掌。
这一掌却是为了探查她体内灵气有无增长,张霏霏从容应对,不急不缓,回身刺向他的手臂。
他顺势后退,甩出金光缠上她的手腕,把她拉向自己。
两人纷纷落地。
“练得不错,功法和灵力都有进步。”汪文迪如实夸奖。
张霏霏点头,道,“你的伤如何了?”
他张开双臂,似乎在任她检查,笑道,“全好了!”
她拉下他的手,关切柔声道,“你说好了便好了,我信你,只是如果有哪儿没好全、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放心吧。”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应承下来。
一旁的陈月歆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咂嘴道,“我怎么感觉空气中都是恋爱的酸臭味呢。”
汪文迪斜了她一眼,仍把注意力集中在张霏霏身上。
他讲述道,“我简单的给你把咒语分为基础和高阶两类,教你的这几个都是基本的口诀,驱使灵力后,可以做到引水喷火,加紧修炼、提升灵力后,更可呼风唤雨、驱雷摄电,不过所有的招式都是需要消耗力量的,尽力而为,灵活运用。”
“高阶的咒语口诀,大多用来摆阵破法,诸如此前入藤原中吕之墓时,开门念的咒语,实际上就是借我的灵力破了设在周围的阵法,显出门所在之处,还有阴阳棺时,咱们结的阴阳同心阵等等。”
“所以说白了,咒语只是一个媒介,是念咒者与天地间自然灵力的衔接,重要的是自身的力量和自己能否自如操控自身的力量。”
张霏霏听得认真,全神贯注的将他所说记在了脑子里。
又见他往自己身上引入一些灵光,道,“你修炼途中,我会用我的力量帮你稳固神元,防止你因过度修行而走火入魔。”
她欣然接受,忽的道,“那这样是不是就表示我与你之间建立了灵力联系?”
那还是许久以前,在宋莺时一事中,她曾经问过他有关于瞬移的法子。
彼时他同她说了‘锚’的理论,还说只要与他建立灵力联系,就可以进行瞬移。
他笑了笑,答道,“聪明。”
“从此之后,你我分隔两地,只要不受其他力量干扰,我就能瞬间到达你所在之处。”
张霏霏惊喜道,“那我呢?我可不可以瞬间到你身边?”
他摇了摇头,耐心劝道,“瞬移,相当于几乎无视了空间法则之力的存在,需要十分强大的力量傍身,否则就会在过程中扭曲而亡,而且瞬移的距离也与道行成正比,所以你暂且还不行。”
“没关系,”她并不沮丧,道,“只要我以后行,我就觉得很好
了。”
她并不怕听见现在不行一类的话,她怕的是一件事情,她现在也做不到,努力了以后还是做不到。
汪文迪见她有如此的心态,也就不必再多言安慰了,转而便道,“我教你的那道敕水神咒练得怎么样了?”
张霏霏也不扭捏,后退了几步,站到偌大的院子中央,抬手起势,那模样还真挺有范儿,凝神念道,“……水非凡水,北方壬癸,一点砚中,水须臾至!”
她话音刚落,面前应声出现了一小方水幕,虽然范围只有一扇窗户那么大,也只坚持了一小会儿,但已经算的上是成功了。
汪文迪点了点头,敛了眉目,继续正色道,“与此相同,还有火、风、土,你都演示一遍。”
闻声,她收了水幕,缓了口气,手中的印式也发生了变化,继而道,“……神火四方,五名神降,缚鬼驱邪,无有不着!”
手诀变换,念罢伸出一指,立时射出一道火光,砸在了不远处的地上,跳跃的火星子也宣告了她成功的事实。
又见她手一挥,消去火焰,再念道,“……大风簌簌,形如灵雾,上列九星,下化风形!”
她双手合在胸前,额上滑落一滴汗水,紧抿双唇,周身灵力渐渐起势,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股不弱的烈风。
没多久,风便褪了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片刻,又接着道,“……此间土地,神之最灵,为吾关奏,移山留停!”
哐!!
随着一声巨响,竟被她唤出一座小山丘来,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见状,汪文迪若有所思的捏着下巴,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她将视线投了过来,问道,“文迪,我练得如何?”
汪文迪一甩手,将一切归于原样,上前替她擦去了额上的汗,答道,“不错,不过你自己也应该发现了,其中有强有弱。”
张霏霏神情专注,道,“我操控水与土时感觉轻松,呼唤火与风时感觉吃力。”
他解释道,“嗯,但也与你练习时长有关,水和土的咒语你此前见我用过,印象深些,火不够娴熟,闲了你可以多问问月歆,风本就不属于基础五行之内,稍难一些,也很正常。”
“不过我作为旁观者来看,这其中你最强的是对土的控制,说不准这就是你的天赋所在,能够全精通当然不是坏事,但在修炼中有所侧重还是能帮助你更快的进步,你可以试着把重点放在‘土’上头。”
她点头应下,道,“好,我知道了。”
说着,她一边运力让体内的灵力流转,一边又道,“对了,文迪,此前在对付祝融的时候,我念的甘露咒属于基础咒语还是高阶咒语?”
他道,“高阶咒语,凡是在基础咒语上能发生形态或是性质上变化的,都属于高阶咒语。”
她又问道,“那为何你与我念相同的咒语时,要在前面加上一些口诀呢?”
乾坤无极,道法天下或是天地玄黄,万法归一。
汪文迪知道她细致,笑答,“单单念咒,便
是建立自己与天地间的联系,借用的乃是天地间自然的力量,比如水、火等等,我若加上我自己的法决,便是用我自己的力量驾驭这些元素,威力有增无减,甚至反而更容易操纵。”
“简单来说,你可以理解为,我念前面这些,是为了让天地明白,这股力量,是要为‘我’所用的。”
都不用等她开口,汪文迪就明白她一定想问她是不是也能做到这样,便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接着道,“还是那句话,你现在不行。”
“自己的法决,是在无数实战和长时间的修炼过程中,达到一定的境界,才能悟出来的,独一无二的。”
张霏霏领悟道,“原来如此……那符咒符咒,符与这些咒语又有什么关系呢?”
汪文迪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离吃晚饭的点还有一小段时间,他转身冲后头百无聊赖的陈月歆道,“月歆,去把阿瞿叫出来。”
陈月歆大声道,“叫他干嘛?”
他道,“讲课!”
可谓是一人修道,全员相助了,张霏霏一个人要走这条路,愣是大家伙都在帮她,有力出力,有知识出知识,像陈月歆一般啥都没有的,就干脆陪她练手,再不济,熊巍那样式儿的,就给她做好吃的药膳补充体力。
这称得上是超超超级vip待遇了。
一见到瞿星言出来,汪文迪面前便化出了一方小桌子,上头一壶清茶,四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想知道什么?问吧。”瞿星言面无表情,道。
汪文迪也不客气,直言道,“道术咒语和符纸、符咒,具体给讲讲。”
他整理了一会脑子里的信息,平静道,“若要细分下来,咒语根据法术类别,可分为进攻型、辅助型、防御型……”
汪文迪打断他,喝了口茶,道,“分类不用讲的太细,你就举几个例子就行了。”
瞿星言道,“比如辅助型,静心咒、安神咒,做法事用焚香咒,超度用升天咒,拘魂用移魂咒,恢复用五气朝元咒……等等,总之就是根据施术者的需要,就有各式各样的咒语。”
他顿了一下,又强调道,“但咒语虽多,不可乱念,念错一个,会消减自身气运,严重的还会反噬。”
身边的陈月歆撑着脑袋,鄙夷道,“真麻烦,直接能用拳头解决的事儿这些道士非得弄这么麻烦,你也是的,入世这么些年,学什么不好,偏学这个费脑细胞的玩意儿。”
他回嘴道,“对于脑细胞本来就不多的人来说,学这个确实费劲。”
她翻了个白眼,道,“你脑细胞多,你浑身都是脑细胞!”
汪文迪笑了一阵,忙把话题拉回了正轨,催促道,“你讲你的,别跟她斗嘴了。”
瞿星言收回目光,道,“我分几个部分讲吧,符、咒、诀、禁、气、法、术。”
“第一,所谓‘符’,就是将咒语篆刻或者描画在特殊材料上,成为符,一道符力量几何,主要由制或画符者的力量、咒语本身的威力,与制作符的材料强度几个因素有关。”
第三百七十七章 再往汝南
“当然,常见的就是黄表纸了。”
陈月歆没好气的打岔道,“除了黄表纸我可没见过别的。”
他淡然应对,道,“多了,难不成驱邪捉鬼的时候,我还得带一捆黄表纸,以备不时之需?”
“大多数时候,黄表纸是用来提前制符的,而在临场反应中,高阶者可以直接以灵力画符,或者手头的物件,也都是可以的。”
一旁的汪文迪斜了她一眼,挑眉威胁道,“月歆,你要是再打岔,我就用针把你的嘴缝起来。”
张霏霏出声劝道,“没事儿,月歆问的问题正好也是我想知道的。”
他果然立马改口,道,“看在霏霏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陈月歆吐了吐舌头,心中暗骂这个双标狗。
瞿星言接着讲述,道,“第二,所谓‘咒’,做法、施法时,念的文字,就是咒语,出声念诵或者默念,都有效。”
“第三,所谓‘诀’,诀与咒同步,也是在做法或施法的时候,手上的变化,便是手诀,不同的咒语对应的也是不同的手诀。”
“第四,所谓‘禁’,也就是禁制的意思,你可以将其理解为门锁,上了锁,表示这道门禁止打开,有时,我们以符为禁制,有时也可以高阶阵法为禁制,目的都是为了阻止进一步的探查。”
“第五,所谓‘气’,指的是我们本身体内的能量,在道门中被称为气,有气,就有气场,也就是绝对的能量领域。”
“第六,所谓‘法’,这个理解起来比较简单,就是法则、规矩,创造符咒或者释放术式,都要讲究一定的规则,不能有误。”
“第七,最后一点,所谓‘术’,即是在摸索出一定的法之上,创造出带有目的性的某种具体的实施途径和手段。”
他说完大约十分钟,张霏霏便投来感激的目光,应声道,“我都记住了。”
瞿星言没有接话,只是点头示意。
一边的汪文迪又问道,“炼体如何了?”
他指了指一边的空地,笑道,“去和月歆过两招吧。”
闻言,陈月歆与她对视一眼,一口应下,道,“好啊!”
两人皆不拖泥带水,利落起身,走到了旁边的空地,相对而站。
张霏霏冲她莞尔一笑,抱拳道,“月歆,请赐教。”
陈月歆也勾起嘴角,同样回礼,道,“那你可要好好看了!”
话音一落,两人便瞬间动作起来。
陈月歆手中化出一道凌厉的红光径直刺了过去,张霏霏凝神屏息,将灵力集中于手掌,出手握住红光,原来是她的九转流火扇,此刻正与自己手上的灵光相抗衡。
她将流火扇抽回,转手出掌,张霏霏一边招架一边观察她的身形,与体内灵力流动走向,陈月歆下手似乎带着一股天生的狠劲,即便对手是张霏霏,也丝毫不改,她从这股狠劲中,看见的是对对手的尊敬。
张霏霏一转攻势,错开身形,避开了流火扇边缘灼热锋利的气流,骤然伸出左手,并指为爪霍然冲下,见她想躲,右手亦朝她右肩
攻击,两招相逼,使得她只能撤手后退,掌风自肩上擦了过去。
擦过去之处的衣服纵向撕扯开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陈月歆暗自点头,心中也觉张霏霏出招十分流畅而有套路。
她站定身形,目不转睛的盯着张霏霏周身浮动的灵气,没多久便再度快速刺向她。
张霏霏正要招架,不料她只是虚晃一招,一个瞬身就突然到了自己后方,随后一掌攻来,她来不及还手,只得先行闪躲,陈月歆加快了自身的速度,再度先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
就着这个姿势前倾一压,便把张霏霏抵在了后方不远处的树干上,与此同时,陈月歆抬起另一手小臂摁住她的脖颈,使她一时动弹不得。
她知晓,陈月歆自是控制了力度的,便是要看她如何破这个死局。
张霏霏镇静凝神,口中默然念咒,将灵力导入陈月歆身上,念得便是化水的咒语,些许冰针破空刺出。
陈月歆果然松手后撤,笑道,“解得不错!”
她勾嘴一笑,朗声道,“还没完呢!”
一边说着,她一边抓住了陈月歆后撤的空隙,凝力纵身向对方劈了过去,偏身一掌,离陈月歆的身体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了!
陈月歆刹那便收了流火扇,握住她的手腕,以退为进,回身一脚直冲她脊柱中央而去。
快踢到她时,陈月歆便收了力,只是在她背部轻轻一点,又在她腰部落下轻轻一掌,最后要以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收尾。
但也只是把她背到了肩上,没有摔下去。
张霏霏呆在她肩上也不挣扎,跟着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脖颈,粲然一笑,道,“月歆,我输了~”
他们都知道,陈月歆不会真的对张霏霏下手的。
“这么短的时间,炼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陈月歆歪着头想了想,似乎在找合适的比喻,道,“以你现在的水准,一个打十个绝对没问题。”
后方的汪文迪也出声补充道,“不错,在战斗过程中加入灵力的招式,霏霏,你已经算得上是完全入门了。”
跟着,便见熊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招呼道,“吃饭了!”
众人相视一笑,陈月歆也将张霏霏放了下来,一同走进了屋子里。
正在盛饭时,熊巍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眉眼中浮现一丝疑惑的神情,随后接起了电话。
几人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只是听他道,“哎,咋了?出什么事儿了?”
又道,“什么?啥时候的事儿?”
“好好,您别急,我一会儿给您回过去。”
说罢这些,便挂断了电话。
张霏霏见他脸上神情凝重,立刻问道,“巍哥,谁的电话?”
熊巍走过来坐下,答道,“赵村长打来的。”
瞿星言头一个反应过来,一语点出道,“周孟春老家村子里的村长?”
“嗯,”熊巍点了点头,将后续一并说出,道,“村子里有人失踪了。”
失踪二字清楚的砸
了下来,几人脸上的神色都变得不轻松了。
他接着道,“赵村长说,已经失踪了两个人了,就最近的事,治安队没找到人,也还在找,但村子里的小柳最近特别奇怪。”
汪文迪问道,“怎么奇怪?”
熊巍答道,“说什么……小柳一直说下一个就是他了,谁劝都没用。”
陈月歆挑了挑眉,道,“这么邪乎?”
“听上去是有点邪乎,”熊巍吃了口饭,又道,“之前咱们帮忙解决了宋莺时的事儿,村长见小柳的模样实在有点吓人,就觉得说不准又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祟,这才给我打了电话,想让我帮着拿拿主意。”
但其实现在他们算不上清闲得空,还有许多后话未定的事情。
熊巍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便主动道,“小姐,这事儿我知道了就不能不管,要不这样,我明天自个儿过去一趟,这大过年的,事情不了了,村长他们也过不好年不是?”
汪文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急,若真的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你一个人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张霏霏点了点头,接过话茬道,“巍哥,我跟你一块去吧?正好我把孟春的遗物也交给李大婶。”
她这么说,自然也是想管这档子闲事了。
汪文迪看了她一眼,笑道,“无妨,我们就再跑一趟汝南吧。”
熊巍掏出手机,给赵村长回了个信,说他们会在明日前往。
一边的陈月歆专注于眼前的食物,忽的出声,道,“要不我留下守家?”
她的目光一直集中在面前那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上面,让人即便想跟她交流,也看不到她的眼神。
汪文迪率先开口,应道,“可以,这里的确需要留下一个人。”
反正以前也让她守过家,这决定一点也不奇怪,众人皆没有异议,晚饭也在此事的讨论声中愉悦的结束了。
第二天。
昨晚却是一夜安生好梦。
清晨,一行人简单收拾了行囊,依旧由熊巍驾车,在陈月歆的送别下,出发再往汝南,临行前,她也有言,若有需要,随时可以传唤她前去。
谁知这人还没赶到,半路上便又接到了赵村长打来的电话。
小柳失踪了。
车内的气氛一时沉到了谷底,汪文迪冲着那摁了免提键的手机询问道,“具体什么时候失踪的?”
电话那头传来赵村长担忧而焦急的声音,道,“就今天早晨,老柳去他房间喊他起床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汪文迪继续询问详细状况,道,“他最近除了一直念叨自己是下一个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不对劲的地方?或者有没有经常去的地点?”
赵村长细想了一会儿,答道,“没有啊!”
“房间里有没有留下书信什么的?”
“没有!”
难道就真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汪文迪问熊巍道,“阿巍,还有多久的路?”
熊巍答道,“十来分钟,车得停外头,村子里开不进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小柳的房间
身边的张霏霏拉住了他的手,似是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文迪,你先去吧。”
他也不推脱,点头望向瞿星言,道,“我们先走。”
副驾驶上的瞿星言不露声色,微微点头,只一瞬间,两人就同时消失在了车内。
落点自然在周孟春村子的村口,一棵隐蔽的树下。
放眼望去,赵村长已经带着几个乡亲在不远处等着了,他们脸上满是着急,来回踱步,大约是拿这件事的确一点主意也没有。
两人露了面,朝赵村长走了过去。
“哎哟,汪大仙您终于来了!”
对于这个称呼,汪文迪虽然一脸黑线,但也只得接受,毕竟他可是让织造神女在村中显了真身的大人物,村民们自然对他格外崇拜。
赵村长客气打了招呼,问道,“巍子呢?”
“后头,马上就到了,”汪文迪简单说明,便单刀直入,道,“带我们先去小柳家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村长应下,就在前头带路,一边道,“汪大仙,这事儿可真是来的不明不白的,咱村子里都是安生过活的老实人,这大过年的,闹这么一出。”
“头一个失踪的是老薛家的娃儿,初一那天丢的,头天晚上还在跟几个孩子放炮仗,第二天早晨就没了影,这可把老薛急坏了。”
跟在汪文迪身后的瞿星言问道,“这小薛平常什么性子?”
赵村长答道,“害,这娃儿可调皮了,不把大人放在眼里,咱们说的话更是耳旁风,好像自个儿是全天下老大似的,向来啊,就是村里的孩子王,又傲又倔,谁也不怕!”
汪文迪又道,“第二个呢?”
“第二个咱村里都叫他铁蛋,这孩子是个可怜人,爹妈都去世了,自己没亲人,也从来不跟孩子们一块玩,内向、孤僻得很。”赵村长详细回答道。
“他既然没亲人,你们是怎么发现他失踪了的?”
“铁蛋这娃子,不接受咱们村里的帮助,为了糊口,他经常接点街坊邻居的活计,什么帮忙喂鸡啊一类的活,从不迟到,他失踪的那天,原本要来我家帮忙摊煎饼的,一大清早就得来,可是我等他到了中午,也不见他来。”
这村里的景象与大半年之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相同的是,这次来还是碰上了不一般的事情,两人自然无暇、无心观察景色,随着赵村长直奔小柳的家里去了。
小柳的爹妈都急坏了,治安队的人刚走,也是加大了对村前村后的搜查力度,让他们安心等消息。
只是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做爹妈的心里当然没有着落了。
见村长进屋,两口子立刻迎了上来,哀声连连,道,“村长你说这可咋整呢?咱俩也就这一个娃子,这要是没了不是要了命了吗!”
“我跟他娘到处都找遍了,也没见影!昨晚明明好好的在屋子里睡觉的,怎么一大清早人就没了!”
赵村长也赶紧握住他们的手,安慰道,“别着急,别着急,这不,我把汪大仙请来了,放心
,他们一定能帮咱们解决问题的!”
两口子的视线望向了后头孑然站着的汪文迪和瞿星言,一副见到了活菩萨的模样,虔诚且感激道,“哎呀感谢大仙,大仙,你可一定要救救孩子啊!要是能找回孩子,我们夫妻俩给您当牛做马……”
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要下跪叩头。
汪文迪扶额,这他还什么都没开始做呢。
他伸手扶住这两口子,道,“还是先说说正事儿吧。”
对方连声应下,表示会全力配合调查,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汪文迪问道,“昨晚什么情况?小柳有异常没?”
老柳答道,“自从前两个娃子失踪后,咱家娃儿就开始神神叨叨,成天念叨下一个就是他,给我和他娘吓得啊,所以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是陪着他,看着他睡着,昨晚也和以往一样。”
“我和他娘看着他睡下后,就给他关了灯,回了自己屋,谁知今天早晨做好了早饭,不见他出来吃,进屋一看,人就没了!”
说着说着,老柳的眼眶里又泛出了泪水,两夫妻面上都是疲惫忧愁,可见为此事已操碎了心。
后头的瞿星言道,“方便去他房间看看吗?”
“好好,两位这边走。”老柳应声领路。
小柳的房间布置的非常简单,一床一桌,还有一个小小的储物柜,和一些手工编织的装饰物,一眼就能将全部景象看尽。
引人注目的是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户。
这窗户上横七竖八的牢牢盯着几根木板,遮挡了外头的风景,让它失去了窗户本该有的一切作用。
汪文迪皱了皱眉,这种将一切阻隔在外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问道,“这窗户是怎么回事?”
老柳重重的叹了口气,难受道,“这窗户是孩子自己钉起来的,说什么也不让我们拆了!”
他继续问道,“那有没有提过为什么要钉起来?”
老柳答道,“他说不钉起来他睡不着觉,别的就没有说了,也不让问,我看孩子的模样,实在是心疼,也就没逼问,由他去了。”
汪文迪与瞿星言对视了一眼,两人其实都没有在这屋子里发现可疑的气息。
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他还是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叮嘱道,“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不管这事儿,你俩也不要太急,一切等我消息,再做决断。”
说罢,便同着赵村长一块离开了小柳的家。
回村长家的路上,收到了张霏霏抵达的消息,又与她和熊巍约好,在赵村长家碰头。
汪文迪打听道,“村长,这小柳,平常性格咋样?”
赵村长摇了摇头,道,“跟你说句实在话,小柳这娃子脾气暴得很,许是老柳家老来得子给惯得,稍有不顺心就大发脾气,那性子……又冲动又易怒,不是个好相与的!”
“所以啊,汪大仙,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要不是真遇上点不能言说的事儿,哪能变成那幅模样?失魂落魄,成天神神叨叨的念,你说是不是?
汪文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有理。”
他接着道,“对了,村长,再跟您打听个事,村子里有没有听过一种叫‘梦真丸’的药?”
赵村长想了一会儿,道,“没听过,这是啥药?”
“没事,您只要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成了。”他随口答道。
又走了片刻,便到了赵村长家门口,张霏霏和熊巍已经在那等着了。
“文迪!”她招了招手,喊道。
赵村长也道,“巍子,这次你能把汪大仙带来,还亲自跟来了,我作为村长,实在是太感谢你了,你看这明明是与你无关的事儿,你还这么上心,我都不知道说些啥好了!快,快里面坐!今晚我亲自下厨!”
熊巍憨厚的笑道,“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你能好吃好喝的招待咱们,就已经很不错了,我来给你打打下手吧,破案这事儿我不在行,帮厨这事儿我可有一手的!”
众人的气氛一时欢乐了起来。
眼见天色还算早,汪文迪便道,“这样,阿巍,你跟村长去准备晚饭,我们仨再去村里四处查查吧。”
“好咧!”熊巍朗声应下。
见他与赵村长前后回了屋,张霏霏也是立时关切问道,“情况如何?”
“不怎么样,没头绪,咱们边走边说吧。”汪文迪答道。
她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先往神女娘娘的庙里走一趟吧。”
“嗯,”他出声应下,随后附耳到瞿星言耳边,安置道,“你去这几个地方查查……”
瞿星言暗自记下,瞬息便不见了踪迹。
另两人则直接去了织造神女庙。
经宋莺时一事,这里的村民似乎对神女庙上心了不少,原本破旧的匾额对联等等,都被新粉刷过了一遍,而且空气中还能闻见香火的微弱气息,想来拜神者也比以前多了。
汪文迪将小柳失踪一事讲给张霏霏听,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张霏霏道,“现在三起失踪案最明显的共通点,就是失踪的人都是孩子,再有就是,失踪的时间都是一样的,你和瞿先生在小柳的屋子里都没有发现邪气一类的……那突破口只能在时间和人上面找。”
“你怀疑是江宇在为梦真丸找新的样本?”
他不置可否,应道,“嗯。”
她接着分析,道,“第一,我认为赵村长没有说谎,他们真的没有听过梦真丸,也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第二,梦真丸的作用是长生不老,或者说使人变年轻、延长寿命,那么江宇要找的样本,在年龄上是不是应该偏大一些?”
“有道理,你接着说。”
“我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事儿可能跟江宇的梦真丸没关系。”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在走进正殿之前,他们便先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来了。”
说话的是个老尼姑,手里拿着扫帚,正从屋后转了出来。
正是周孟春的母亲,李氏。
第三百七十九章 最后的提示
如今的她,满目平静,似乎眼中再难有波澜涟漪,但那并非一潭死水,而是一泓令人感觉到安宁和善的净水,她鬓边有几根调皮的跑出来的白发,但她的精气神却反而比之前更好。
她笑了笑,道,“来后院坐坐吧,我正巧泡了壶茶。”
两人相视一眼,随着她一同去了正殿后方。
这庙原本也不大,正殿后方不远处就是两三间耳房,还有一处小小的院落,里面简单的种了一些常见的蔬菜。
昔日李氏在小洋楼里住时,泡的可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口齿留香,如今茶壶里只有一些粗茶茶梗了。
汪文迪毫不拘束的坐下,端起一杯茶,道,“你怎么好像知道我们要来?”
李氏也端起茶,仿佛她喝得还是极品香茗,答道,“俗事未了,我当然知道,不可说,不可说。”
张霏霏也不客套,开门见山,顺着她的话道,“李婶儿,这次来,的确是为了履行此前答应你的事情。”
她细致小心的取出藏有周孟春精元的玻璃珠,递了过去,低了低眉目,轻声道,“孟春他……只剩下这个了。”
汪文迪欲将事情概括告知李氏。
对方却先抬起了手,沉吟道,“不必多言。”
她接过玻璃珠子,眼中覆上一层雾气,或许是想哭,又哭不出来。
好一会儿,李氏站起身来,道,“随我来吧。”
李氏领着两人到了自己住的屋子后,又取了一把小铲子,开始一下一下的挖坑。
她道,“你们能送他回到我身边……已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
两人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她,也等着她的下文。
“庙里如今还是只有我一人,不过常有村民来看我,也帮我打扫殿堂……我从前不觉得时间飞快,现在却越发觉得尘世即是瞬息。”
李氏双手托着那玻璃珠子,轻柔的把它放进小而深的坑中。
填土后,无字作碑。
或许对她来说,有没有墓碑,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冽风吹过,正是小寒大寒的时节,风既冷又利,她双手合十,掩下的不止有最后一掊土,还有她眼里最后一丝尘念。
汪文迪看着她转过身来,问道,“不知瞬息尘世,作何解?”
李氏目光拉的更远了,颇有深意道,“一生寂乱,归于妙法莲华,过眼时你望见一片朱红,好似人间漫遍野火,既觉灼人,但又不伤。”
“定下来一看,却是接天生长的麝草,并非火焰。”
“然到了最后,亦不知所来何处,所往何求,所执何念。”
她转了个方向,接着点破道,“最近村子里不太平,梦中得见神女娘娘,有言‘东南方向,可破此劫’,这是我最后能帮你们的了。”
说罢,她便收回了目光,兀自拿着扫帚干起活来,道,“时间不早了,二位,该回去吃饭了,你们的朋友在等你们。”
李氏自顾自的下了逐客令,转了个身,又仔细的打扫起来,那周身宁静的气息,让两
人觉得,这人与他们,已是陌路了。
两人相视一眼,也不再多问打扰,径直离开了后院,经过殿前时,张霏霏有心,为织造神女上了一炷香,拜了一拜,方同汪文迪一起离去。
还未到赵村长家,远远的就闻见一阵浓厚的肉香味,令人不觉食指大动,加快了脚底下的步子。
出门迎接两人的是赵村长的媳妇儿,罗氏。
屋子里已摆了一桌子菜,熊巍正往返于厨房与桌子之间,端碗布置,到底是过年,光是看着这些美味佳肴,都觉得气氛正好。
赵村长端着最后一碗鱼从厨房里走出来,将菜放在了桌上,又回身去拿自家酿的酒,一边忙活一边招呼,道,“回来的正好啊,快坐下,尝尝我做的菜!”
汪文迪正要坐下,便被热情的赵村长硬是挪到了主座的方向上。
他扫视一圈,暂且没动筷子,笑道,“我看阿瞿还没回来,再等一会吧。”
众人赞同,也先依次坐了下来,默契的没动筷子。
为了避免陷入沉默,张霏霏主动找起了话题,搭话道,“村长,您这手艺,色香俱全,给咱们介绍介绍,做的这几碗都是什么菜?”
赵村长面上愉悦,答道,“不是我吹,你们在城里头可吃不到这么好的菜!这碗红烧五花肉,才杀的猪,这碗羊汤,也是现宰的羊,鲜得很!”
“还有这麻花和馓子,纯手工,你看看这色泽,放心吃,一点也不腻!”
想来他是难得下厨,兴致勃勃的介绍了几样特色菜,洋溢着喜色。
待他说完,汪文迪接过话茬,问道,“大过年的,家里怎么就你们俩人?”
赵村长直言答道,“初二那天咱家妮子才回来过哩,我和她娘就这一个闺女,嫁去了隔壁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每年都是这样,过了初二初三,家里就剩我们两口子了!”
又扯了几句关于赵村长女儿的事情,道是嫁给了隔壁村一个养兔大户,生了个大胖小子。
小外孙今年已经十一岁了,据说因为是独苗,爹妈和爷爷奶奶、连带外公外婆都是可劲疼,别的毛病倒没有,就是有些懒,喊他干啥事也喊不动。
不过懒点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日后再教育改正就是了。
聊了约有二十分钟,瞿星言便踏着一屋子的欢声笑语,从外头凛然走了进来。
他冲汪文迪微微点头,敛了眉目,在罗氏的招呼下坐到了熊巍身边。
罗氏给几人都倒满了酒,这顿晚饭便算到点开饭了。
酒足饭饱,赵村长夫妇收拾桌面、打扫卫生,几人也没闲着,给帮帮忙什么的。
赵村长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论及能给他们几人住宿的地方,虽然有多余的房间,但也只有两间,一间是普通的客房,另一间是他们女儿的房间。
四个人,两间房,怎么分配,这是一个问题。
离睡觉的点还有一段时间,汪文迪拉了瞿星言散步消食,从村头顺着大路往村尾走。
他直接发问,道
,“有什么发现?”
瞿星言公式化冷声答道,“第一个地方,小柳房间的窗户外,那里是一片绿地,风景很不错,没有发现。”
“第二个地方,周孟春原来的家,已经锁了,灰很重,看样子是很久没人打理了,我打听了一下,周孟春还有个在省里医院治病的爹,据说他给足了钱,不管他爹的病治得好治不好,都足够在医院护工照顾之下安度晚年了。”
“他家应该也没问题,第三个地方,镇蛟湖,我唤了蛟龙出来问询,也没有异常。”
总的来说,这三个地点,一无所获。
汪文迪耸了耸肩,道,“我与霏霏去了一趟神女庙,有一言,‘东南方向,可破此劫’。”
瞿星言眼底微动,与他露出了一样的神色,准确的说出了神女庙东南方向值得一查的地点,问道,“五帝亭?”
汪文迪紧了紧眉头,道,“五帝亭的确在那个方向,那里有我修复的五帝封印,镇压的是相柳亡魂,在宋莺时一事中,神女曾经唤出相柳亡魂试探我,但相柳本是凶兽,难不成……这次的事情是相柳作祟?”
“但指示如此,至少要去五帝亭一看了。”瞿星言也没有决断,如是道。
他应声,道,“今晚睡个好觉,明日就去。”
瞿星言挑眉,道,“今晚你能睡好觉吗?”
汪文迪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村长家的客房不大,床上躺俩人都费劲,熊巍那么个大块头,我再跟他挤一挤,已经是极限了,挤不下你。”
“好小子,没想到你和月歆那家伙一样八卦!”
料想此时守家的陈月歆应是打了个喷嚏,瞿星言不再同他做口舌之争,快步走开了。
其实不止瞿星言,就连赵村长夫妻俩,也觉得汪文迪和张霏霏是小两口,这到了睡觉的点,愣是赶鸭子上架似的,将两人推进了房间,瞿星言和熊巍自然喜闻乐见,回了客房。
赵村长女儿的房间布置得很精细,看得出是个典型的女生房间,也看得出他们夫妻俩的用心,重要的是……床很大。
他去客房看过,瞿星言说的话倒没骗他,那房间的床的确小。
赵村长也说了,他女儿的房间,自从女儿出嫁后,就换成了双人大床,以便女儿一家子回来探亲。
罗氏还特意说了,这床单被套,给换了新的。
所以这床,从大小上来说……很合适。
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大小是重点吗?!
不是!
他是那种趁共居一室的时候动手动脚的人吗?
动手动脚能比睡个好觉,明天继续查案更重要吗?!
不能!
天大地大,大不过他要睡觉。
汪文迪在脑子里给自己洗脑,然后指了指地板,道,“那啥,霏霏,今、今晚我睡地上,你睡床,好好休息。”
说罢,他便伸手去拿床上的枕头。
就在他快要拿到枕头的那一瞬间,张霏霏的手抢先摁住了他的手。
第三百八十章 又斗相柳
她屈膝坐在床上,别开了视线,含糊道,“睡、睡床吧,地上冷,而且……而且这件事不是挺诡异的吗?我、我害怕,你在我身边好……好一点。”
昏黄的灯光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暖色,足以迷了他的眼。
他的手背上传来她手心的温度,那温度还在升高。
在僵持了两分钟后,汪文迪败下阵来,反手扣住了她的手,掀开被子坐了上去,局促道,“也行……也行。”
张霏霏钻进被窝,躺平,被子整个蒙过了脸,羞赧道,“那……咱们睡、睡觉吧。”
四下里,任何声音,在这一刻入耳皆成空,他能听见的,只有呼吸声、心跳声,混杂成一首诱人而动人的狂想曲。
汪文迪眼神微变,伸手揭去了盖住她脸的被子,让灯光洒在她脸上。
张霏霏一惊,伸手要去抢被子。
他轻柔的握住她的手腕,翻身而上,将她的手扣在柔软的床上,盯着她的脸,看着她脸上表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她的脸通红,像一颗鲜美的蛇果。
“文、文迪……”
“嘘。”
他不让她说话,兀自贴近了她的脸,柔声道,“霏霏,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吗?”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更红了。
“秀色可餐,而且一定美味至极。”
张霏霏被他柔和而带着迷离注脚的声音所蛊惑,她看见他的嘴唇一开一合,听着自己藏不住的心跳声,两种声音搅在一起,让她的心一片潮湿。
他的双眼中,还有极美的灯光。
汪文迪抬手,熄灭了房里的灯。
但他眼里的光并没有熄灭,张霏霏此时才知道,原来那并不是灯光,而是一簇火苗。
火苗越烧越旺,离自己也越来越近。
他的声音喑哑,“可以吗?”
一夜好梦。
第二天。
瞿星言起床的时候,汪文迪还没起来,他自己便先独身前往了五帝亭,只交代熊巍,让汪文迪起床后去五帝亭找他就行。
五帝亭,依旧高山仰止,初临不觉,真正站在五帝亭中时,便是制高点,足够俯瞰整个村落。
有山靠,有湖望,风水极佳。
站在其中,正眼望去,就能看见五帝台的封印了。
祭台中央有一座石像,便是凶兽相柳。
瞿星言一个利落的纵身,跳到了祭台中间。
这走近一看,才发现石像底座周围,有一些奇怪的印记。
印记绕了底座一圈,好像是由某种复杂难懂的文字形成的咒语,他蹲下身子,仔细研究起来。
内容他看不明白,但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很眼熟的奇怪纹样。
那图案像是几个圆组合而成,一个大圆,三个小圆,大圆中间有几道裂纹,小圆则像是几枚古时候的通宝铜钱。
他确定他曾经看过这个图案。
而且这痕迹很新,应该是最近才刻上去的,距今时间不会超过一周。
还没等他伸手碰到石像,脚底下便先传
来一阵剧烈的颤动。
紧接着,这花纹好像活过来了一般,顺着底座,爬上了相柳雕塑的整个表面,微光四溢,他只得闪身后退,避开这道突然炸开的光芒。
汪文迪曾修复过五帝台的封印,按理来说这里应该会有一丝他留下的灵力,但瞿星言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封印中并没有任何他的法术气息,而且其中的灵气焕然一新,仿佛从未松动过似的。
这就说明,有其他人的力量,蛮横的剔除且代替了汪文迪留在这里的力量。
而这个‘其他人’,十有八九就是此次失踪案的凶手。
不过眼下瞿星言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面前的石像已经褪去了坚固灰暗的外衣,化作了一只参天巨兽。
九首蛇身,确是相柳无误。
一声刺耳的嚎叫划破天际,相柳九头齐发,吐出无数臭水弹来。
银光在他跟前形成一面使攻击避开的盾牌,臭水弹落在旁边,地面也被腐蚀,形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臭沼,恶气熏天,简直是辣眼睛。
瞿星言手握金轮,从银光包裹中飞身而出,径直刺向相柳的脑袋。
其中一头卷起一块大石砸了过来,他索性将金轮射出,回身以掌为刃,劈开了飞来的巨石,踏着碎块快速接近相柳,又凝力推了金轮一把。
金轮锐不可当,锋刃直接刺进了它一个头颅,使它仰天哀鸣,疼痛难当。
瞿星言不予理会,只想速战速决,伸手收回金轮,青光附着其上,一个瞬身再次到了另一颗头颅后方,抬手便要切下。
黑气暴涨,其余的头颅发动攻势,一拥而上,口中极速射出无数黑光,他迅速反应,收手闪身,避开黑光的锋芒,转而攻击它庞大的身躯,周边的空气里衍生无数粗壮的树枝,与它的脑袋纠缠在一起。
他自己则立马凝聚两团青光,砸中了相柳的腹部。
叮铃——!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耳边响起,下一秒,瞿星言左肩猛然传来一阵痛楚。
偏头一看,竟然是一条悄无声息的小蛇!
此时小蛇正死死咬着他的肩膀,青光刹那窜上,将它绞得粉碎。
他眼中一凛,转身数道青光打在相柳身上,把它的鳞片都刮下来一层。
趁着空隙,他再度一跃而起,以无法捕捉的速度冲了过去,空气中留下一道因速度过快而产生的炫目光晕轨迹,他一把扣住相柳两头,金轮利落的将其切下,快速移动中,一手去拽它的头,一手操纵金轮。
不多时,竟连续割下它五个头来,将它庞大的身躯摔在了地上。
相柳发出惨叫,它流出的血比它吐出的水还要更臭。
它匍匐挣扎着,恍惚间,瞿星言好像又听见了那清脆的铃铛声,但十分遥远,全然抓不住。
数不清的小蛇从四面八方涌来,黑雾渐起,逐渐蔓延了相柳的伤口,包裹了它全身。
“去杀相柳!”一道金光随着喊声传来。
瞿星言手一紧,冲进了黑雾中。
来者正是汪文迪,他甩出两道剑气,便将周围的小蛇全部清
理干净,正要进黑雾中助阵时,黑雾却先消散了。
出现在黑雾消失后的,也只剩下拧着眉头的瞿星言,相柳已然不见了踪迹。
汪文迪收了武器,快步上前,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瞿星言顺了口气,轻轻摇头道,“这蛇……有毒,处理一下就行了。”
不难看见,他左肩上的伤口周边青紫一片,伤口也在扩散。
“这次相柳是被人召唤,还是自行作祟?”汪文迪为其注入一道灵光,暂且稳住了他的伤势,继续问道。
“被人所控吧,”瞿星言站起身来,带着他走到了石像跟前,指着底下的花纹道,“这里有一道别人设下的阵法,你此前留下修复巩固五帝台封印的力量完全被取代了,你可以看看。”
汪文迪细细查看起来,眯了眯眼道,“又是个藏头露尾,只会躲在暗处的家伙!”
“也不完全是,”瞿星言迟疑道,“有几处奇怪的地方。”
“第一,这咒文当中的图形,我曾见过,在江宇的手臂上,他胳膊上有个一模一样的花纹。”
“第二,我与相柳交手,听见了奇怪的铃铛声。”
江宇那人是从来没有用过铃铛一类东西来施展某种术法的。
汪文迪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也怀疑过他,但找村长说没听过梦真丸,而且我觉得霏霏说的也有理,如果真是为了梦真丸,他应该找年纪大的作样本才更合理。”
“可……这里的线索,好像也的确指向了他。”
来五帝台找线索的提示可是织造神女给的,不应当有误。
汪文迪将一道蛮横的灵力打入石像身上,试图再逼相柳现身一斗,但没能成功,他拿了主意,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提防他一手,若是要找样本,三个肯定不够,一定还会有第四个。”
“我打算再去小薛和铁蛋的住处查访,看看有没有新的被遗漏的线索。”
瞿星言应话道,“嗯,我再想想看,能不能破解这咒文所布,是个什么法阵。”
汪文迪道,“那走吧,先回赵村长家,你伤好了再行动。”
他顿了一下,忽然问道,“你知道月歆为什么要留下守家吗?”
“啊?”汪文迪一愣,随后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笑了几声,道,“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她留下守家不挺好的吗?”
瞿星言没看他的表情,兀自想着,道,“我就是觉得很奇怪,按她的性子,不应该在这种关头主动要求留下守家吧?你不觉得奇怪吗?不会出什么事吧?还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汪文迪摆了摆手,走到了他前头,直言道,“我没觉得奇怪啊,别想那么多了,处理好咱们手头的事儿才是最重要的,月歆好好在家呆着,一定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说完这些,他就不再与瞿星言讨论这个话题。
两人很快回到了找村长家,瞿星言的伤口在汪文迪的帮助下也很快痊愈。
正欲出发前往小薛家,熊巍突然冒了出来,热情道,“汪哥,我给你煮了碗药膳,你趁热喝了再去办事吧。”
第三百八十一章 灵与邪并存
汪文迪接过碗,那盖子一揭,浓郁的党参味儿就飘了出来。
他皱了皱眉,往里一看,道,“阿巍,你给我炖的这是什么汤?!”
瞿星言瞥了一眼,又把视线移向了早后退好几米远的熊巍,两人对视,那眼神竟是心照不宣了。
熊巍答道,“汪哥,你就喝点吧。”
那是一味龙眼党参炖牡蛎,色鲜味美,实为药膳中的佳品。
汪文迪脸色微变,别开眼搁下了碗,道,“我用不着喝这个。”
熊巍关切道,“喝点吧,汪哥,我特意查的,这玩意儿壮阳补肾,很有效的!”
“有效你个头,”汪文迪张口开骂,一甩手道,“你汪哥我猛得很,谁告诉你我需要壮阳补肾的?”
“小姐啊!”熊巍理直气壮,一脸好心好意道,“今早就听小姐一直嚷嚷腰痛,我就给你煮了这碗汤啊!”
汪文迪翻了个白眼,道,“霏霏腰痛,你给我煮药?你这是什么逻辑?”
熊巍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哎呀汪哥,大家懂的都懂,我这不是寻思……你消耗太大,得补补嘛!”
闻言,一贯高冷的瞿星言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汪文迪回头瞪了他一眼,他不以为意,俨然已经被同化成了汪张的cp粉头子之一。
夹在两人中间的汪文迪急得跺脚,白眼已经翻上了天,道,“我怎么会跟你们俩这种肮脏思想的人是队友呢我!霏霏她腰痛,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房间的床板太硬了她睡得不习惯!你们想什么呢!!”
沉默。
微妙的沉默。
熊巍摩挲着下巴,眼神显得非常智慧,问道,“汪哥,照你这么说,昨晚你和小姐……什么也没发生?”
“没发生,”汪文迪叹了口气,道,“哎,没想到我本一世英名,在你们眼里居然是这种没有定力的人,真是太让我心痛了。”
熊巍这才反应过来,道,“哎呀,那小姐岂不是真的腰痛,我得赶紧去问问她感觉咋样了,有啥想吃的没!”
说着,他正要冲里边的房间走去,才迈开一步,又顿了一下,望向汪文迪,问道,“汪哥,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
汪文迪道,“有屁快放!”
“就是……那个……你和小姐到底进展到哪儿了?”
“问你个头!给爷爬!”
他作势要把桌上的龙眼党参炖牡蛎砸过来,吓得熊巍一面赔笑一面赶紧溜了。
“一天到晚不学好,尽想这些有的没的!”
汪文迪没好气的撇下汤盏,又冲瞿星言道,“还有你,你也跟着阿巍瞎起哄,你是月歆派来的间谍吧!”
瞿星言轻笑不语,转身朝屋外走去,两人向外头正在干活的赵村长打听了小薛家的住处,便直奔目的地去了。
小薛家与村中大多数的房屋构建是一致的,几方土屋,围栏和院子,猪圈和鸡舍,透着淳厚与朴素的气息。
两人到的时候,院子里坐了一个年龄
约在二十上下的姑娘,穿着厚实的棉布花大袄,手里拿着一把略显破烂的蒲扇煽火,她面前摆了一个小小的药炉,上面置着一方药壶,显然是正在熬药。
屋内传来一个浑厚但沙哑的男声,道,“闺女,药好了没?”
姑娘揭开盖子,用厚厚的布小心的托起药壶,把里面的药分别倒进了两个碗,应话道,“好了爹,我这就端进来!”
她一起身,才看见院子外站了两个欲要进来的人,便问道,“你们是谁?”
汪文迪答道,“我们是赵村长找来查孩子失踪一事的人,方便的话想跟老薛谈谈。”
“不方便,你们走吧。”她毫不客气,直接否决。
“没猜错的话,你是小薛的姐姐吧?”汪文迪继续周旋,道,“你弟弟失踪了,你不想我们早点找到他吗?”
姑娘眼里一闪而过的心痛,但很快又被冷漠和决绝掩盖了过去,道,“治安队已经在找了,你们还是走吧,关于我弟弟的失踪,我们该说的都和治安队说过了。”
好家伙,油盐不进?
“钟儿,谁来了?”这是刚才那个说话的男声。
跟着一个中年男人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满脸沧桑,眼神哀痛,鬓边全白,看上去既苍老又落魄。
薛林钟顺了眉目,答道,“爹,是两个多管闲事的外乡人。”
老薛抬眼看了看杵在外头的两人,眼中突然一亮,道,“钟儿,你说什么胡话!这可是村长找来的汪大仙,上回神女娘娘……算了,跟你这孩子说了你也不懂,快把药给你娘和你奶端进去!”
说罢,他就把薛林钟推进了屋子里,自己迎上前来,好像所有的希望都托在了汪文迪身上。
汪文迪也不避讳,不推脱,承人之事当然要说到做到了。
他道,“我们的确是来查小薛失踪的事儿的,先说说具体情况,越详细越好,然后带我们去小薛的房间看看吧。”
“好好,两位跟我走。”
老薛连声应下,擦了一把眼睛,一边带路一边道,“年三十那晚,咱家孩儿跟村里几个娃子放炮仗,孩儿贪玩,过了十二点还不见回家,还是他娘去寻他回屋的,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
“孩儿不肯睡觉,非要再放烟花,我和他娘不准,为着这事儿还骂了俺俩大半点钟……”
汪文迪挑了挑眉,道,“等等,他一个孩子,骂你俩?”
老薛脸上露出一丝悔恨的表情,叹气道,“不怕您笑话,咱家老来得了这么个小子……他傲得很,谁也不放在眼里。”
想起赵村长所说,小薛是村里的孩子王,汪文迪可以想象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便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钟儿和她娘俩人就又陪着在院外放了个把小时的烟花,这才算完,回来后就回房躺下睡觉了。”
说到这,老薛眼眶泛泪,看得出的确十分疼爱这个小儿子,继续道,“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孩儿就不见了!这可不是要了老
命了吗,咱家把村子都来回翻了好几遍了,愣是找不着人影!他娘和他奶奶哪受得了这打击?都病倒了。”
两人已随他走到了小薛房间门口,又见薛林钟端着两个空碗从里屋出来,道,“爹,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相信治安队行不行?我看这些人啊,十有八九都是搞传销的江湖骗子,来骗咱们钱的,搞不懂村长和你们怎么这么相信他们。”
“胡说!”老薛气急,道,“大仙的本事村里人都看见了,你这妮子那会儿没在家没见着,你不信去问问村里人,总不能大家伙合起来蒙你吧?!”
“这一天找不到你弟弟,你娘和你奶奶的病一天就好不起来,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年到头回家这么一趟,忙没帮上一点,尽说胡话!”
老薛对她的态度算不得好,薛林钟冷哼了一声,也提高了声音,道,“随便你,反正我不相信他们。”
离去时,汪文迪看见她握着碗的手,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结合她的年龄,汪文迪问道,“你女儿在外地上学?”
老薛也哼了一声,道,“她上个屁的学,在外头打工!”
汪文迪同瞿星言交换了一下眼色,不再接话,扭头进了小薛的房间。
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两人的神色皆发生了相同的变化。
此前在小柳家查探小柳房间时,屋内是不曾有这股阴气的。
两人凝神细感,仔细的在屋内找寻起线索。
奈何这股细微的阴气仅仅是盘旋在房内不肯散去,既甄别不出来源,也找不出与其余何处相连。
他们尝试驱散这股阴气,但没能成功,它就像是牢牢咬合住了某样东西,一丝也不肯松口。
瞿星言轻声与汪文迪交流,道,“这般阴气,虽看上去微末,但必有一处阵法或邪物与其相辅,如果不找到关键破开,这里的阴气会越来越重,这一屋子的人已经病倒了俩,再严重点……可能就都没了。”
“老薛家很奇怪,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汪文迪皱了皱眉,道。
他果断答道,“嗯,从院外进来的时候,有一丝同样判断不出来源的灵气,按理来说,有仙灵之气萦绕的屋子,屋主运气极佳,邪祟不入。”
汪文迪思索了一会儿,道,“这就是外有灵,内藏邪?”
“灵与邪是不相容的,能在同一个格局中如此平衡的共存,一定有某种介质或者法器驾驭。”瞿星言沉声道。
“有道理,”汪文迪拿了主意,道,“走吧,再去铁蛋的屋子看看。”
从小薛的房间出来,老薛仍在外头候着。
“怎么样?大仙?看出什么来没?”他焦急道。
“目前还不能确定,需要你帮忙做件事。”汪文迪答道。
老薛道,“您说,您说,我一定照做!”
他给出了办法,道,“找两个香炉,今晚十二点准时,分别点上三支香,一个放在院子中间,另一个摆在你儿子房间门口,烧上一晚,我明天来看。”
第三百八十二章 铁蛋的日记
说罢,汪文迪又强调了一句,道,“记住,点上摆好之后就不能再碰了,即便中途灭了也无需续火,明白了吗?”
老薛应道,“明白了,我一定照做。”
汪文迪点了点头,便同瞿星言一块转身,正欲离开此地。
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瞿星言眼尖的瞥见一道身影利落的缩回了房内,眉间不觉一皱。
待走了两步,他又回身冲老薛叮嘱道,“对了,你点完香后就回屋,无论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出来。”
老薛从他的眼里看见了事情的严重性,连连点头,丝毫不敢怠慢的应了下来,这才把两人送离了家。
剩下的时间两人也不闲着,立刻朝铁蛋的住处去了。
“你故意的吧?”汪文迪忽然道,“最后说那句话。”
瞿星言直接承认,答道,“嗯,薛林钟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
“她是有点奇怪,一边笃定地说不相信我们这一套,一边还要偷听,”汪文迪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接着道,“说不准她弟弟的失踪……能在她身上找到一些线索,试探她一下也好。”
瞿星言冷声道,“关键在于,她心里到底是希望找回她弟弟,还是不希望。”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田边的一处简陋茅屋。
据赵村长所说,铁蛋就住在这个地方,村里人多次想接济他,哪怕先把他住的问题解决了,让他稍微住的舒坦一点也是好的,但都被他拒绝了。
他宁愿蜗居在这种挡不住风吹雨打的破烂地方,也不接受村民们的好意。
这屋子太单薄了,一眼望去就是一间茅草房,门口摆了个旧水桶,半掩着的门,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能生存的空间。
里面就更简单了,一方小矮桌,地上铺着厚厚的茅草,茅草上叠着一块谁家不要的草席,就是铁蛋的床了。
屋里很阴凉,这是两人的第一感觉。
但说实在的,在这种环境下,本处于田野边,平日里就会比其他地方更加潮湿,何况现在是冬季,四面漏风,冷也再正常不过了。
家徒四壁,真要查点、找点什么东西,反而还不知道从哪找起了。
汪文迪一眼把里面的所有看了个干净,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他摆了摆手道,“线索总不可能藏在那堆茅草里吧?”
瞿星言瞥了他一眼,指尖凝出青光,瞬间将茅草夷平。
还真有个东西暴露在了视野里。
“卧槽!”汪文迪惊道,随后快步走了过去。
是一本小本子,还有一支已经削得很短的铅笔。
他将本子捡了起来,翻开第一页,上头歪歪扭扭的写着日期、天气、心情。
好嘛,原来是本日记。
大年三十,阴天,下雪,心情不好,大家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吃饺子,只有我是一个人,没有饺子,没有爸爸妈妈。
新年初一,下完雪了,天晴,心情不知道好还是不好,听说薛叔叔家的小儿子丢了,村里人都很着急,他儿子又不是什么好人,他丢了我心情很好,但……我丢了应该没人
会找我的吧,所以心情不好。
初二,天晴,心情不好,大家都在串门,他们都有新的玩具了,没有人来找我,我也没有人可找。我在屋子后面和旁边捡到了三块好看的石头,这是我唯一的玩具了。村长让我明天早晨去帮他做煎饼,我答应了,希望明天有好吃的。
这是日记的后三篇,铁蛋没能继续把日记写下去,因为他在初三那天便失踪了。
日记读来让人感觉有些伤感,其实铁蛋的日记里通篇很少有‘快乐’与‘幸福’这样的字眼,他也没什么文化,描述心情时只会用好或不好这样简单的词汇。
他的要求也不高,只是孩子的基本要求罢了。
有爸妈陪,有好吃的,有新玩具。
哪一点对其他孩子来说都很简单,但对他来说都很难。
瞿星言接过日记,翻阅起来。
“找什么呢?”汪文迪问道。
“找找他为什么不接受村民帮助的理由。”他答道。
日记的第一篇是写的是他帮忙喂鸡,然后换来了这本本子和一支铅笔。
又翻了两页,上面写道——
今天和人吵架了,我不需要他们的帮助,我知道他们都看不起我,他们觉得我可怜,我偏不要,我又不是阿猫阿狗,好生气,以后再也不帮他家干活了。
汪文迪瞟了一眼,挑眉道,“嚯,这孩子还挺有个性的。”
“是,个性鲜明,但他心底其实很想要那些东西吧。”瞿星言合上了本子,道,“这样自相矛盾的个性,鲜明的到底是有骨气,还是扭曲的心态?”
听他这么说,汪文迪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有点道理,村民们也不懂心理学,没人能开导、劝慰他,他自己也没接受过教育,难免心里的情绪会走歪。”
“你还挺懂人性的嘛!”
瞿星言不置可否,把本子扔给了他,自己出了门,在房屋周围查看起来。
汪文迪知道他在研究什么,铁蛋日记里最后提到的,他在屋子周围捡到了三颗‘好看的石头’。
他收好日记,将屋内恢复成原状,跟在后面也出了门。
这出了屋子一看,却找不见瞿星言的踪影了。
“我在这。”淡然沉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汪文迪后退了几步,抬头一看,道,“你跑人家屋顶上去干什么?还不下来,一会给人家踩塌了!”
瞿星言不予理会,自顾自道,“你上来。”
“我不上来。”
汪文迪本着想逗他玩玩的心态拒绝了他的要求,谁知瞿星言竟真的不再与他斗嘴,转而做起自己手头的事情来。
只见他收回视线,射出三道青光,一道落在屋后,另外两道分别落在屋子左右两侧。
随后,三道青光相汇,形成一个三角形,三角缓缓往上移动,覆盖了整个屋子,最后在屋顶,也就是瞿星言的脚底,浮现了另一个图案。
正是此前他说在江宇胳膊上看见过的那个。
不等汪文迪发话询问,一阵冷风从屋内猛然灌出,直扑他面门而来。
恍惚间,他看见了一只撞破法阵的巨兽。
脚踏烟雾,牙齿锐利无比,身着坚硬的鳞甲,口里喷着烈火,一刹那就到了汪文迪跟前。
汪文迪手中化出宝剑,利落一挥。
又来了,视线一瞬间模糊了。
恢复之时,面前还是那一方茅草屋,瞿星言依旧站在屋顶。
他高声问道,“什么情况?”
瞿星言从上面跳下来,落到他身边,反问道,“一道虚影,你吓成这样?”
汪文迪一愣,也对,方才自己宝剑出手,的确没有击中什么的感觉,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拧起了眉头,道,“不是,刚才又看不见了。”
正如他此前所言,若是一直看不见也就算了,可这一阵一阵的,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上这么一下,面对险境时的确是危急万分更来不及防备,被吓着也在情理之中。
瞿星言眯了眯眼,道,“这一路上你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没有,”汪文迪答道,“上一次是和朱厌动手。”
他接着道,“我自查过,我的身体和力量都没有任何问题。”
这两次都是在运力动手的时候出现眼花的状况,瞿星言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沉寂。
最终还是汪文迪主动道,“这都是小问题。”
“刚才我看见了一只怪物从屋子里冲出来,能吐火,一口尖牙,这是什么怪物?”
瞿星言沉吟了一会儿,答道,“不知道,但这证明了铁蛋捡到的三块石头有问题,而且刚才起阵时的图案……又是江宇胳膊上那个。”
汪文迪也思索道,“难道真跟他有关?不过……真跟他有关也好,此前的事可以一并处理了,只是我想不明白,他抓这几个孩子干嘛?”
“今儿还继续查吗?”瞿星言望了一眼渐暗的天色,问道。
“不查了,等明天。”汪文迪决断道,“回去休息,走。”
瞿星言跟上他的步子,又问道,“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和张霏霏进展到哪一步了?”
汪文迪欲哭无泪,道,“怎么连你也好奇这个啊?!”
瞿星言说的有理有据,道,“你不是说我是月歆派来的间谍吗?我替她好奇的。”
“你真想知道?”
“嗯。”
汪文迪捋了捋根本就没有的胡子,一派高深莫测的神态,虽是摇头晃脑,但却压低了声音,妥协道,“好吧,看在大家都是男人的份上,我就稍微透露一点点,咳咳!!”
“我跟霏霏……不就是,就是……只差最后一步了呗。”
谁料瞿星言居然一脸正色,道,“昨晚是个机会。”
“你怎么连说这种话都这么一本正经啊?”汪文迪道。
瞿星言道,“正经?我只是觉得逻辑应该是这样的,按照正常流程,你们……”
汪文迪翻了个白眼,道,“打住打住!流程就不用你教我了,你个母胎单身的主儿,还跟我说流程。”
第三百八十三章 请神借力
“食色,性也。”瞿星言不以为意,讲述道,“你是人,有七情六欲,乃为人性,你修道,是为了去除杂念,超脱境界,但不是为了抹灭人性。”
汪文迪清了清嗓子,收了脸上的表情,语气也认真了几分,道,“兄弟,我跟你说真的。”
“我知道昨晚是机会啊,但是……我还是觉得没到时候,正如你所说,我想掌控自己的情绪,而不想被自己的情绪掌控,我觉得昨晚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咱们今后的路还有很长,我和霏霏迟早会修成正果的。”
“总之,昨晚,我和她的确没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听完,瞿星言盯了他一会儿,道,“不懂。”
汪文迪挑眉道,“你不懂什么?”
他一板一眼答道,“如果机会摆在我面前,我的逻辑会让我立刻去做这件事,所以不懂,我不理解人性的七情六欲,也不理解一百个人有一百种做事的方法。”
“更不理解,为什么月歆可以与人性相溶。”
所以他一直在观察陈月歆,观察她身上神性与人性的平衡,只是至今为止,他还没有观察出个所以然来。
汪文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要你总和我们呆在一处,想必你心里的问题在将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得到答案的。”
而眼下重要的是,他们在铁蛋居住的地方,按照此前唤起的阵法,居然召出了怪物的虚影,这足以充分说明,这次的失踪事件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话分两头。
张宅。
陈月歆主动留下当然是有目的的。
她是为了手稿解法中提到的‘三千善神的仙力’,用来对应破解陨圣露中的妖气。
当然,三千只是一个统筹称呼的数字,她不可能真的去找三千位神仙,收集三千缕仙力,时间上不允许,工程量也太过巨大。
故而,只需在数中取极数‘九’,找到九位最具代表性的神仙,收集他们身上的一缕仙力即可。
过程也不复杂,只需要准备好容器,摆坛作法,祭天请神便可。
如果顺利的话,处理完这事儿,她还能去汝南帮忙。
只是这九神中有一位碧霞元君,朱雀曾将她手下童子打伤……
陈月歆暗自叹气,当时她也是气盛,以蛮力伤人,又并未道歉,只是想着碧霞元君与九天玄女也无甚往来,它们四圣也犯不着去为一个童子道歉,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想来,若真因此被碧霞元君为难了,可不是要后悔死了吗。
思来想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头一天,陈月歆便以自己的灵力凝筑了一方菱形的精巧容器,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做了十足的准备,就在张宅的后院升坛。
割破鲜血,滴入香炉。
陈月歆虔诚念道,“吾于此处祭天,祈诸神仙力,解陨圣妖邪。”
“诸天赓善哉,金童舞瑶琴,愿倾八霞光,照依归依心,骚法大法稿,翼侍五云深。”
“净坛毕,焚香通神。”
话音一落,她便点燃了香炉中的九支香,而后将容器置于前方。
凝神静气,闭了双眼,换了口诀,又念道,“一请,崇自浩劫前,中古复尊上,重称赞耳,世主好道。”
头前第一支香随着她的话语骤然燃尽,一道金光自天际急急落下,被收入了菱形容器里。
“二请,福德正神,掌管疆土,镇守一方,先命立社,地广谷多。”
“三请,神异多能,变化无穷,驱雷役电,保命解灾,元帅之功莫大焉。”
这两道咒语下去,第二支同第三支香皆同样烧完,换来的自是第二道同第三道金光。
“四请,降妖伏魔,济世度人,纠察三界,南斗注生,北斗注死,真武神也。”
“五请,剑祖剑仙,功成八百,行满三千,暮宿苍梧,朝游蓬岛,半是风狂半是颠。”
“六请,五岳之宗,天帝之孙,神灵之府,新旧相代,固国安民,延年益寿,长命成仙。”
“七请,北斗降身,三界显迹,巨海通灵,神通变化。”
“八请,万物之始,阴阳交代,察木德,玉女坤质,而为水,助生成之功。”
“九请,天地尊神,元气炼精,调和阴阳,光明日月,莫不由之。”
一通咒语念罢,极其耗费心神灵力。
陈月歆再度睁开眼的时候,面前的结果既在她意料之中,又在她意料之外。
容器内总共有八道仙力,面前烧尽的香已经说明了一切。
唯独剩下的那一根,是第八根。
第八请,请的就是碧霞元君。
她猜到了此事是她之前造的孽,碧霞元君没那么简单就会帮她,可是她没想到她诚心诚意摆明了缘由,这乃是救命的大事,救的还是四圣中的青龙,碧霞元君竟然真的连玄女的面子都不给!
第八根香烧得极慢,连带着陈月歆的心一同沉了下去。
她再次割破手心中的伤口,将新鲜的血液再一次汇入香炉,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十二分虔诚的心态,开口念道,“八请,万物之始,阴阳交代,察木德,玉女坤质,而为水,助生成之功。”
那火星子还是不急不缓的蔓延着。
陈月歆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拜了三拜,已经拿出了最高的诚意,径直与那一缕青烟沟通道,“第八请,为请碧霞元君仙子,恳请伸出援手,赐一缕仙力,若能救得青龙,玄女娘娘感激不尽,吾亦感恩戴德!”
片刻,一阵微风吹过,将剩下的那炷香吹灭了。
陈月歆脸色一变,香灭了,就代表她请不动这尊神。
一道严肃的仙音自天际降下,道,“四圣朱雀,前因未了,报应今日,你若诚心,就亲自来吾之道场一趟吧。”
说罢,一道金色光柱落在了陈月歆跟前。
事到如今,陈月歆没有别的办法,那三样东西——天地间最纯净的水、一族秘法、三千善神的仙力,这里头她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只有这一样了。
思及过往种种,瞿星言为救她总是不顾一切,她不想再欠这个
人情了。
她咬了咬牙,收了自己的脾气,踏进了金光。
碧霞元君地位颇高、仙力极强,自然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作为道场。
顺着这道金光的指引,陈月歆眼前的景象最终停在一处恢弘的宫殿前。
四周皆是仙山,云雾缭绕,美不胜收。
宫殿正门上浩然刻着三个大字,碧霞宫。
陈月歆无心欣赏景致,门已大开,她快步走了进去。
“吾已赴约,还请仙子现身一见。”她站在大殿中央,沉声道。
不过她等来的并不是碧霞元君。
就在她的耐心快要完全耗尽之前,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朱雀大人,久等了。”
陈月歆回头,声音的主人同样的清冷,还带着一丝孤高,这是个少年,一身出尘之气,眉心一点圆,颇有出淤泥而不染之风骨。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痕迹。
陈月歆眼神微动,认出了来者,沉吟道,“是你。”
那是十分久远的记忆,碧霞元君打发了童子去山巅险境,采集雪莲之种,童子克尽艰险,寻得一株,方采下,便遇上了途经此地的朱雀。
朱雀心想,此地甚险,这人既能安然无恙往返,必定有几分本事,于是不由分说就要与童子交战。
童子还未应允,朱雀已然先攻,交手之中,童子不敌,携了雪莲种仓皇逃跑,朱雀不曾追击,留下的,便是童子脖子上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道疤痕居然还在。
按理来说,他修仙法,又长期伴随碧霞元君身侧,应该好得很快才是。
“是我。”
仙童承认了身份,此前那句‘朱雀大人’就变了味道,变得有些嘲讽了。
陈月歆不愿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也不客气,直言道,“仙子呢?本座找仙子有急事。”
“朱雀大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吗?”仙童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语气里也一直有一分压抑的不满与怒意,道,“此次本就是娘娘让你前来,她既不见你,派我出来,意思便是,事情成败与否,皆由我定。”
换言之,碧霞元君能否伸出这次援手,全在于仙童肯不肯原谅陈月歆。
陈月歆明白了他的意思,语调先低了一分,好生道,“你我之间乃是私人恩怨,你要打要骂我都受着,绝无半句怨言,可我借仙力为救青龙,他与你并无过节,不是吗?”
仙童不依不饶,道,“严格来讲,四圣一体暂且不论,那日,假若青龙能及时赶来,阻止于你,何至于留下这道疤痕?”
陈月歆皱了皱眉,道,“你我交手之日,他正潜心修炼,根本都不知道我去了哪儿,何谈阻止我?你这是强加之罪!”
仙童道,“那我又为何要管他的死活?”
“你这是什么歪理?!”她气急,周身彤色的光已若隐若现。
“朱雀大人,你要动手,我今日绝对奉陪,但你休想我原谅你,也休想带走娘娘一分一毫的仙力!”仙童一甩衣袖,傲然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一报还一报
比傲,陈月歆还没输给过谁,她实在是生气,剜了他一眼,道,“我当日是没追你,要按照你的歪理,我当日就应该将你打死省事不是?”
仙童冷笑一声,道,“将我打死你今日就更得不到娘娘的帮助。”
“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是个暴力狂?你自己想想吧,反正身中陨圣露的,不是我碧霞宫的人。”
“能救与不能救,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若咽不下这口恶气,便动手,后果如何,仙童讲的很明白。
几个呼吸之间,陈月歆终是强压下了自己涌动的灵力。
她平复自己的心绪,脑海里划过瞿星言的脸。
记得去找尸童王的时候,她因拼了命的护住那孩子,而让自己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中,能量无法回复,她只能等死。
是瞿星言及时赶到,救了她一命。
坏了他要遵守的天机,就在那时现出青龙之身,也无所谓。
记得梦真丸发布会的时候,因未曾料想尸王赢勾参战,遭了敌人算计,进退两难之际,要么中招的是她,要么中招的就是张霏霏。
也是瞿星言做了选择,在二者之中救了她。
并告诉她,无论如何,他都势必救她。
记得一气之下身入阴阳棺时,因阵法的特殊,她不懂道法,在其中几乎是无能为力,是诸般历尽艰辛。
还是瞿星言果断入阳棺,从不多言,却言出必行。
在其中消耗数百数千倍的力量也无妨,只要与她一起走。
回想起来,无数个濒临死亡的瞬间,拉住她的手的,都是瞿星言。
她好难过。
陈月歆想起上古时候,某次她察觉灵光现世,欲往那仙力充沛之所修炼,却不想那处乃是一地有主的险境,阴寒侵人,冰封万里。
她一时不备坠入冰窟,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救她的,也是青龙。
青龙将她捞了起来,把自己的力量分给她,把她带回玄女身边。
玄女就是那时同她说了那番话的——
“不要再做这般冒险的事情了,修炼从无捷径可讲,若再有下回,饶是青龙,也难救你。”
她恢复了一些精力,道,“玄女娘娘,你就放心吧,我可是朱雀啊,这天下哪有我的对手?今天我是一个没注意,要光明正大的动起手来,哪用得着青龙那家伙帮忙?”
“傻孩子,你没理解我的意思。”
四星相和,天下太平。
到现在陈月歆还是不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有点明白了。
那次她被救回去之后,有一段时间没见着青龙的影子,她问玄女,玄女也只是笑而不答。
后来再见时,她感觉到他体内有一丝不寻常的寒气,因为青龙生性就是冷的,那时的她并未在意,只觉得他是闭关修炼,想着打败自己。
她现在知道了,他并没有闭关,或许是去那处冰封险境为她寻仇去了。
寻仇,受伤,避而不见。
和现在的他还是一样的,不管是在杨花朝的梦境中多耗费了一些气力,还是吞下了陨圣
露从而次次都要割血放毒,他都一声不吭,自己全部扛了下来。
陈月歆更难过了。
与之相比,自己不过为他求一缕仙力,简直是沧海一粟,难报万分之一。
她缓和道,“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我不与你动手,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当日出手伤你之事?”
骂她一顿也罢,打她一顿也好,陈月歆已经做好了准备。
“道歉。”仙童冷声道,一丝恻隐也没有。
陈月歆抿了抿嘴,道,“对不起。”
仙童不买账,不屑道,“你道歉就这态度?”
她收敛眉目,往后退了两步,双手作揖恭敬行礼,低声下气道,“当日是我一时冲动,出手不知轻重,将你打伤,今日方才言语上多有冒犯,的确不是道歉应该有的态度。”
“我再一次诚恳的向你道歉,只要你肯将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请碧霞元君出来一见,赐我九神仙力,我愿听凭差遣,你要我如何道歉,我都照做。”
她微微低下了头,眼神望向殿中冰冷的地板时,仿佛在上面看见了自己被踩在脚下的自尊心。
仙童提高了声调,反问道,“当真要你做什么都愿意?”
陈月歆应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要你跪下。”
什么?!
她猛地抬起了头,后槽牙死死咬住,在周遭的寂静中,她听见了自己愤怒的心跳声。
听错了,她一定是听错了。
怎么有人敢让朱雀下跪?!
仙童直视她燃着火焰的双眸,丝毫不肯退让半步,强调道,“我说我要你跪下,跪到我满意为止。”
陈月歆怒吼道,“你找死!!”
她气血上涌,灵力集中于手掌,以掌为刃,直指仙童的脖颈。
仙童毫无惧色,甚至完全不加闪躲,平静道,“对,我就是找死,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何曾知晓因为这一道疤痕这么多年我受了多少白眼?!”
她指尖锋利的焰气离他的要害只差一厘。
他接着道,“若不是娘娘护着……哼,你与他人所说全然无异,就是个只知道以暴力解决问题的狂热分子,迟早将成世间大患!”
“你今日在此杀了我,你要救的人,他日便会因你今日的过失,付出同等的代价!”
瞿星言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元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陈月歆感觉鼻尖发酸,心底有无数个声音在拼命的呼喊着——
不是……我不是那样的!
她问过,是因为玄女的托付,他才这样执着于救她的吗?
他的答案是,止必交颈,飞定双翔。
火焰消失了。
陈月歆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她攥紧了拳头。
仙童一愣,他没想过她会停手。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太过分了的错觉,但记起这些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心又一横,补充道,“要跪就去殿外跪着,我看见你就烦。”
陈月歆没说话,手里的指甲已经抠进了掌心。
半晌,她的步子好像灌了铅一般,一步一步朝殿外挪了去。
走下台阶,院中有光抚摸她全身,但她一点也不觉得温暖。
她松开了手。
她跪了下去。
天机之下,一切皆有定数,她当日冒失,未曾登门道歉,种下了深深的因,今日结出了极恶的果。
她以前总觉得玄女天天念叨天机,又啰嗦又无聊,跟在玄女后面也是一口一个天机的瞿星言,更啰嗦更无聊,没想到竟真的有一天,后果落到了她头上。
她从未这么深刻的理解过‘一报还一报’这几个字。
轰隆!
天边炸开一道惊雷。
豆大的雨点不留情面的砸了下来。
明明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刹那间就乌云密布,暴雨如注。
陈月歆跪在没有遮挡的地方,很快就湿透了。
她讨厌水,讨厌被水包裹的感觉,但她无心去管这些,任由雨水睡着她的发丝滴落,那一头卷发被雨淋得服服帖帖,连带着她的心性也被一点点磨平。
她一眨眼,水珠就从面上滑落,她自己也分不清掉下来的是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她想,她不会在这种时候哭的。
仙童虽关上了大殿的门,但他其实是亲眼看着这一切的。
他脖子上醒目的疤痕,按常理来说,即便伤得很深,他修仙法多年,又每日都在碧霞元君的行宫里蕴养,应该愈合复原的不慢才是。
可事实就是,这疤痕一直没有消去。
碧霞元君虽未对他有何看法,但仙界众多与他地位相等的同僚,皆在背后议论,说他修习不精,跟着碧霞元君也是给主子丢脸。
他恨,这一切都是因为这道疤,这道疤好不了也一定是因为朱雀在其中留下了什么邪法!
他会这么怀疑,完全是有原因的。
三界皆有四圣的名讳,大家也都清楚四圣乃九天玄女之下,维系乾坤的四方之主,对四位大神,都有了解。
道中有言,青龙为首,卓尔不凡,玄武内敛,憨厚忠诚,白虎机警,能顾大局。
唯有朱雀,对它的评价乃是——
生来好斗,下手极其狠毒,杀戮成性,比起仙家中人,更似魔物一类。
所以他只能将疤痕一直不好的原因,归在朱雀身上。
日复一日,他越来越怨恨。
今日,是他倾泻自己情绪、叫朱雀偿还业债的最好时机,他也终于见到了这个当日打伤自己,连道歉都没有的傲慢生物。
可是他居然动摇了,他看着她老实的跪在那里淋雨,倏忽之间,感觉自己一贯认知内的朱雀,不是眼前的人。
而且他一点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晃了晃脑袋,尝试从心底找到一丁点儿慰藉与愉悦。
可惜的是,他找遍了,也没找到自己意想之中应该有的情绪。
雷声减弱,雨点渐渐的小了。
仙童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么多人都认可的传言是不会有错的,等着吧,朱雀一定很快就会发飙,很快就会撒丫子不干了,她不可能一直跪在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