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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准时不早退的阿洁     探宝修真在都市txt下载     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章 丢失的记忆

    汪文迪略加思索,站起了身,示意熊巍道,“既然如此,挂起来吧。”

    “啊?”熊巍挠了挠头,道,“这么诡异的东西,咱们还把它挂起来?”

    “挂,到底是送给霏霏的生日礼物,挂起来意思意思。”汪文迪笑道。

    这招啊,这招叫欲擒故纵。

    张霏霏读懂了他的意思,便对熊巍道,“巍哥,挂起来吧,在客厅里找个显眼的地方。”

    闻言,熊巍也只得照做,将它挂在了客厅里头。

    夕阳西下,没多久便到了晚饭的点。

    汪文迪望着窗外的夕阳,即便是夕阳,也能洒出无限的光辉,金光粼粼,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夕阳将要完全落下又未完全落下时,天地间只剩下那一缕的光辉,那是最令人想要留住的光。

    他将视线移到张霏霏脸上,他依旧可以闻见初见时那股柔软馥郁的清香,倒是繁花万千,也不及佳人莞尔一笑。

    见他在看自己,张霏霏到他身边,笑道,“文迪,怎么了?盯着我做什么?”

    他将她揽进怀里,答道,“我在想你,正好你在我面前,就看你了。”

    “想我什么?”她顺势问道,轻轻倚靠在他肩膀上。

    他实话实说,道“想你与天机有何关系。”

    从那时她免疫自己的道法,到今天书房里那些记录奇异的书,他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然而种种的这些,的确不是常人所能拥有的。

    汪文迪沉思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或许你也是天机送来,指引我前路的吧。”

    他知道天机难测、天机莫测,但他担心的不是这个,他担心的是,张霏霏看似置身事外,实则藏身其中,看似与天机无关,实则也在天机的算计之下。

    若真如此……

    那时在黄泉星阵中,看见她万箭穿心……

    就会成真。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赶忙打断了自己的思路,眼前的人正睁着一双温柔似水的灵动双眼看着他。

    他觉得方才那些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汪文迪伸手揉乱她的头发,笑道,“你好可爱。”

    直白的夸奖、近距离的触摸,让张霏霏不自觉的红了脸,她把下巴搁到他肩膀上,不让他看见自己羞赧的表情,道,“文迪,还有件事儿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你呢。”

    “你问便是。”

    她歪了歪头,道,“就是在与高玉绳交手时,你说我曾经拿口红在你脸上画画,画了你满脸……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汪文迪愣住了。

    过往的记忆在他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救起遭邪气侵体的张霏霏时,跟熊巍清楚的交代过,说那段时间的记忆她会慢慢恢复。

    可这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不动声色的使一道金光流遍了她的身体,没有找到一丝异样。

    汪文迪细细回想,与高玉绳打斗时,她递给自己纸巾的时候,他擦去脸上污

    渍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原来那时的张霏霏,脸上的表情并非是因他旧事重提的不合时宜,而是因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才出现的错愕。

    他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温柔的哄小孩,语气里的探寻掩藏的很好,问道,“关于张家建厂选址在三清宫后的事,你还记得吗?”

    她表情闲适,沉浸在他轻柔的动作里,闭上眼睛答道,“记得,好多工人病倒了,我在要和巍哥去向爷爷建议停工的时候也病倒了,后来是你救了他们,也救了我。”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三清宫,那是我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似的,总觉得你特别可靠。”

    汪文迪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嘴角,继续问道,“你病了一个月,中间的事,你还有印象吗?”

    想了一会儿,她便答道,“没什么印象,我昏迷了一个月?”

    原本应该渐渐恢复的记忆,反而渐渐消失了。

    久久没听见他说话,张霏霏正要追问,恰熊巍从外头进来,手里大包小包的,拎着他们今天的晚饭。

    看着丰盛的外卖,汪文迪借机将这话题带了过去,打趣道,“说起来,这段日子时间混乱,都把今天这个大日子给忘了。”

    若不是收了那么个莫名其妙的礼物,他都差点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张霏霏的生日乃是一周后的正月初七,那么今天,自然就是大年三十了。

    摆菜的熊巍一拍大腿,道,“哎呀!怎么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了,除旧迎新,咱们今年可一点准备也没做啊!”

    一边的陈月歆也调侃道,“啧啧,大过年的吃外卖,咱们也是头一个吧!”

    “菜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人……”张霏霏顿了一下,忙起身布置,道,“文迪,咱们也动动手,家里还有一些装饰品。”

    “巍哥,你再去开几瓶好酒来,饺子现包是来不及了,再点几份外卖吧,月歆,你去把瞿先生叫下来。”

    几人各自应声,陈月歆正要动作,又被汪文迪叫住了,“月歆,等会。”

    “怎么了?”

    “关于陨圣露的解药之事,暂且不要告诉他我们找到了可能相关的记录。”

    她随手拿了两个小笼包,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不是个好消息吗?”

    他沉吟了一会儿,解释道,“还不是为了顾及他的面子,他习惯了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还没学会如何接受与依赖伙伴的帮助。”

    陈月歆了解瞿星言的脾性,便也能理解汪文迪此言的意思,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说的有理。”

    这道理就和他们当时没有把假意投诚高玉绳的计划告诉她是一样的,其实出发点,都是在为当事人考虑。

    她应下这话,三两步就窜上了楼,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

    走到客房前头,她拍了拍门,朗声道,“瞿星言,瞿星言,出来吃饭了!”

    “今儿年三十,本大人亲自来请你下楼吃饭,倍有面儿!快点开门啦!”

    没一

    会儿,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道,“门没锁。”

    陈月歆立马住嘴,推门而入。

    进去的时候,瞿星言正横坐在窗台上,天幕已经逐渐染上了夜色,冷冽的寒气铺在他周身。

    他没穿上衣,身上同一个地方的那处伤口又重新愈合了一遍,新鲜而狰狞。

    “卧槽,你干嘛不把衣服穿上啊!”

    陈月歆抬起一只手挡住眼睛,手里的小笼包掉在了地上。

    他从上头轻松跳了下来,捋了一把被夜风吹乱的黑发,朝后头放置着的衣衫走去。

    下来的时候,他挺拔笔直的身躯挡住了外头锋利的寒风,看她的眼神却像在看一只温顺的小羊,深藏着一丝柔和与恻隐。

    可朱雀不是小羊,他的瞳孔中有一缕和她形状一样的暗火。

    经过她身边时,他停了一下,看着她指间的缝隙,不以为意道,“你这样能挡住什么?”

    她没好气的甩下手,道,“喂,你这人真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的!”

    他一边一件一件的穿上衣服,动作干净利落,一边答道,“这有什么不要脸的?你不是都看过了吗?”

    说罢,他自顾自的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声音中一贯的毫无波澜,接着道,“你去吃饭吧,我就不去了,我想自己待着。”

    空气里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干净,想到陨圣露还在他体内,陈月歆便有些气不起来,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小笼包,把它丢进了垃圾桶里,随后走到他面前,把另一只手上还握着的、温热的小笼包递到他面前。

    “今天是年三十,既在人间,入乡随俗,我们也过个年吧。”

    他没有接过小笼包,抬头看她。

    陈月歆抬了许久的手,她也看着他的脸,剑眉星目,眼里是一条流淌着的墨色寒江。

    她兀自想着,他取名为星,却更像月,孤高皎洁。

    是了,他的身体……也像月色轻吻的洁白。

    想到这,她立马止住了自己的思绪,别过脸去,动了动有些发酸的手腕,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了似的,问道,“你是不是不爱吃小笼包来着?”

    闻言,他也收了目光,往旁边挪了挪,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小笼包,顺势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答道,“嗯,是不爱吃。”

    陷入柔软沙发中的她脑子反而清醒了,她抱着抱枕,埋怨的看着他手里无辜的小笼包,瘪嘴道,“我是不是之前问过你啊?”

    “问过。”

    “是不是问过好几回了?”

    瞿星言也打量起手里的小笼包,低柔应话,“是问过几次。”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她才打破了这种氛围,道,“你不会烦吗?”

    他侧过头看她,反问道,“烦什么?”

    她摸了摸鼻子,拿抱枕蒙住脸,闷声问道,“就是……就是我同样的问题总问你好几回,你不会烦吗?要是有人一直问我同样的问题,我肯定很烦很气,会想打他一顿……”

第三百七十一章 关键词

    “不会。”他打断她,答得十分果断。

    她又没声了,只有悄悄从抱枕后露出来的半个脑袋瓜子,一双杏目偷偷回望他,正撞上他如镜子一般的目光。

    瞿星言伸手拿下抱枕,无限的接近她的脸。

    太近了,近到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他的呼吸本该和他的血一样,是凉的,可此刻不知为何,他的呼吸里也染上了温度。

    也许是因为离朱雀太近了。

    一定是的。

    周围的空气都被她的气息熏染的热了起来,他的呼吸自然也不在话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问几次,我就答几次,不会烦。”

    “为什么?”她被他的眼神勾住了,除了他的眼睛,挪不开视线。

    他忽然笑了,微凉眸子里的暗火似是燃着起来,道,“因为你笨,我说的话你大多是记不住的。”

    “要是我总是记不住呢?”

    “那我就一直重复回答你就好了,记不住也没关系。”

    她不罢休,继续追问道,“你的答案不会变的吗?”

    “不会。”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但还是清楚的传到了她耳里。

    陈月歆心中感觉不妙,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离他这么近了,再继续维持这个距离……她感觉自己要融化在这一轮月光中了。

    她伸手推他。

    他抓住她的手腕,贴近自己的心口。

    完了,这下怎么连他的心跳都变得灼热不堪了?

    他眨了眨眼,认真道,“不要推开我。”

    她一愣,反射似的立马收回了手,忙抽出了自己的身体,从沙发上摔了下去。

    “哎哟!”

    陈月歆屁股吃痛,爬了起来,道,“你就不能拉我一把啊?”

    他动了动嘴,但没说话,为了掩饰在嘴边的话,他竟把向来不喜欢的小笼包塞进了自己嘴里。

    瞿星言移开了视线,站起了身,自己朝门口走去,道,“吃饭。”

    那一瞬间,陈月歆分明看见了他的耳廓,红的好似被晚霞抚摸过一般。

    她逮到了机会,追了上去,得意道,“喂喂,你刚才肯定在脑补,你别跑,快告诉我你脑补什么呢?”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餐厅,桌上菜的样式基本没变,但加了几碟饺子,和小盘蘸料,以及几瓶开了盖的酒。

    再一看旁边,张霏霏拿了好些彩带子,系了一圈,这气氛倒是一下就对味了。

    见两人走来,她忙招呼道,“月歆,瞿先生,快来坐下吧,咱们开饭了!”

    几人围着圆桌坐下,熊巍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给酒杯中满上。

    “咱们大家能在一块过年,我真是太开心了,”张霏霏头一个举杯,道,“各位,新年快乐!”

    其余的人也纷纷举起了手里的酒杯,异口同声道,“新年快乐!”

    汪文迪动了筷子,尝了一口面前的饺子,咀嚼片刻,道,“和阿风做的还是差了点味道。”

    毕竟是外卖来的速冻水饺,哪有纯手工做出来的新鲜筋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了十几年,他现在倒越来越怀旧了,道,“以前在村子里过年的时候,阿风和左右邻舍都会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四喜丸子、江米条……这才一年没吃上,就想了。”

    “是啊,”熊巍也跟着回忆起来,稍显惆怅道,“往年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总会和小姐一起做烧鸡吃。”

    人走了,就再也吃不到那种记忆里的味道了。

    其实这菜吃的何曾是味道,一直都是心意与情分。

    陈月歆开口,想要转移话题,道,“要是阿夏还在就好了,你说她走的也太着急了,过完年再走其实也不迟的……嘛。”

    瞿星言拽了她一把,气氛愈发的低沉了。

    张霏霏望向熊巍,安慰道,“巍哥,没事的,我们都在呢。”

    熊巍低了低头,从怀里取出那枚精巧的骨哨,乐观笑道,“没关系,我相信阿夏今晚也在想着我们的,不管离得有多远,我们大家的心总是在一起的。”

    见他如此态度,众人也就放心了。

    不过今年过年的确少了些喧嚣与热闹,到底是劫后余生的景象。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吃酒,时间也过得飞快,转眼壁上的电子钟便显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张霏霏放下筷子,撑着手,道,“既然是过年,便是除旧迎新之时,这一年来收获颇多,不如咱们一人说一段,就当……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吧。”

    “我先来。”

    她清了清嗓子,首当其冲,道,“过去变化有很多,‘章’氏财团变成了‘张’氏财团,我也从一个原本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变成了财团的董事长,我失去的最亲近的爷爷,但得到了历练与成长。”

    “还得到了另一份成长升级的礼物,那就是与你们相识,并且走到今天,咱们一直在一块。”

    “我对未来的期许很简单……就是,我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围着桌子坐下的人,一个都不少。”

    对面的熊巍接过她的话,道,“我和小姐的希望是一样的。”

    这一年来,他变了一些,又好像没变,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还是那个耿直憨厚的汉子。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说没被打击到是假的,这一年里,不管是江宇那小子的所为,或者是孟春的死、老爷子的离世……以及阿夏的出现与离开,有时候我真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本来连做这种奇异的梦的资格都没有,可是偏偏,是我经历了这些事情,但也正因为你们……小姐也好、汪哥也好,你们说的话总能让我及时醒悟,不断提醒自己,普通并不是我自怨自艾的理由。”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接受它,最重要的是,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心。”

    说着,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朗声道,“小姐,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的。”

    “还有我!”陈月歆欢快道,她凑近张霏霏,“霏霏,我也是,你知道的,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我也会保护你的!”

    “这就是缘分啊霏霏,你也知道,

    我这人很讨厌别人挨着我、触碰我,但我一见你就特别喜欢,总觉得你就像是我妹妹一样……”

    对面的汪文迪咳嗽打断了她的话,道,“那可不,你见了谁那脸都是一副臭屁的样子,好像谁都欠你五百万似的,第一回见我的时候不就是?”

    “还有啊,那什么,你这个‘喜欢’这俩字,用这不合适啊……”

    陈月歆故意道,“我就用我就用,我就是喜欢霏霏~”

    卡在两人中间的张霏霏忍俊不禁,忙架开了像抢糖的小孩儿似的两人,劝道,“好了,文迪,月歆是女孩子,你让着她点。”

    “就是!”陈月歆哼了一声,得意的望着汪文迪。

    汪文迪也哼了一声,不理她,继续吃起碗里的菜来。

    张霏霏继续道,“月歆,你接着说。”

    陈月歆想了一会儿,重新组织了语言,道,“以前我从来没做过这种回首过去展望未来的事情,对于四圣来说,过去的时间太漫长了,如果其中有什么遗憾和后悔,那也只能是遗憾和后悔,谈不上弥补。”

    “所以我一直就是这样,想做什么立刻就去做了,想杀谁,立刻就去杀。”

    她晃了晃酒杯中晶莹的液体,也把剩下的酒喝进了腹中,道,“不过现在嘛……既然你让我想想未来,也不是不能想。”

    “那我就希望……咱们都能够自由自在吧。”

    说完,她将视线投向了身边的瞿星言,问道,“那你呢?该你说了。”

    他面无表情,答道,“你这个愿望挺好的,想自由听起来很简单,但真正的自由却很难。”

    “我没什么好展望的,还是你来说吧。”

    瞿星言抬眸,目光扫向对面的汪文迪。

    汪文迪也不推脱,挑眉道,“发现没有,一年下来,每个人都可以找到各自的关键词。”

    张霏霏的是成长,熊巍的是忠诚、或者说本心,陈月歆的是自由。

    至于瞿星言,看样子是还没找到自己的关键词,但只有找到和‘成长、本心、自由’这种美好的词汇相容的关键词,才能让他与这些人继续融洽的呆在一起。

    那么汪文迪的关键词是什么呢?

    自然是‘领导’了。

    而‘领导’,恰恰是与一切词汇都能相容的词,因为无论好坏、善恶都需要领导。

    所谓群龙不可无首,便是这个道理。

    他留了一些时间给几人思考,随后起身望向了外面,一改面上的深沉,轻快道,“不说这个了,关键词还是你们自己去找吧,但你们知不知道,过年的关键词是什么?”

    四人交换了眼色,皆不知道此问的答案。

    他回身拉起张霏霏的手,往门外的院子里快步走去,道,“笨蛋,当然是‘烟花’啦!过年怎么能没有烟花啊!”

    偌大的院子中,几人都站在星空下,夜风吹来,虽有一些凉意,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饮酒的缘故,他们的身子都是暖融融的,并不觉得冷。

    汪文迪将变化出来的烟花摆在院子里,拉开了距离,道,“准备好了吗?”

第三百七十二章 诡异的气息

    张霏霏勾着他的手,挨在他身边,喜上眉梢,道,“准备好了!”

    其余三人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陈月歆脸上再度露出了姨母笑,冲熊巍道,“阿巍,欢迎加入咱们电灯泡的行列。”

    话音一落,汪文迪打了个响指,四炮齐发。

    炸开的瞬间将黑夜照亮如白昼,犹如火树银花一般。

    此时的景象,只有一句‘纷纷灿烂如星陨,嚯嚯喧豗似火攻’能形容了。

    两人抬头望天,难得清闲。

    不等张霏霏开口夸奖这烟花如何绚烂,不远处的天幕上又传来了动静。

    是其他人放的烟花。

    紧接着,越来越远的地方也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子,听见那喜庆的炮仗声。

    张霏霏鼻尖一酸,捏紧了汪文迪的手,道,“我好高兴啊文迪,只等第一个烟花响起……原来所有的人都还记着,今天是春节,哪怕遭了大祸,他们也还知道,新的一年就要来了,没有什么比春节更值得庆贺的事情了。”

    “有新年,就有新气象,就有希望。”

    汪文迪回扣住她的手,心道,这就是人族的顽强之处啊,大多数时候,他们只需要一个正确的指引,便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疯狂生长,碾碎一切黑暗,哪怕只有一瞬,也要燃烧自己的一份力量,点燃天际。

    她收回目光,极其真诚,泪珠从她脸上坠落,道——

    “明年,我们一起包饺子吧。”

    他疼惜的吻了她的眉间,应声道,“好。”

    当夜,众人一同跨过了新年,也就都留宿在了张宅。

    自然,住的都是客房。

    酒精助眠,醇厚的香味引导众人皆安稳进入了梦乡。

    但也有不安分的地方。

    床上的陈月歆和睡在她隔壁房间的瞿星言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一刻。

    她才坐起身,身边就划过一道冷冽的风,瞿星言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了她的床上,顺势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嘘。”

    陈月歆点头,拿下了他的手,同样把声音压得极低,道,“你也感觉到了吧。”

    “对,有东西进来了。”他盯着门口,答道。

    外头有一道极轻的诡异气息,不知从何而来,但似乎不是奔着两人来的,只是在他们的房间门口徘徊了数秒,便去了另一个方向。

    陈月歆皱了皱眉,凝神细感,道,“这东西要找阿迪?还是霏霏?”

    熊巍的房间在一楼,故而排除了他。

    瞿星言道,“不清楚……”

    她打断道,“那还不出去看看……?!”

    话还没说完,那股诡异的气息又重新掉了个头,接近了过来,使得她立刻噤声。

    这次,气息在两人门口甚至都未停留,就轻飘飘的走远了,然后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

    两人对视一眼,出了房门。

    宅子里十分寂静,瞿星言稍加思索,决断道,“先去找汪文迪,我们俩能察觉的动静,他应该也发现了才是。”

    “走。”

    不过一瞬,两人就到了汪文迪的房间门口。

    悄无声息的推开了门,瞿星言眯了眯眼,这房间里的气息虽然是属于汪文迪的灵力,但躺在床上的并不是汪文迪。

    而是熟睡的张霏霏。

    陈月歆眼中诧异,低声道,“怎么回事?”

    瞿星言沉声道,“你在这等着,我去主卧看看。”

    说罢他又一晃身形,去往了原本属于张霏霏的房间。

    果不其然,汪文迪正悠闲的坐在里头。

    见瞿星言进来,他也不意外,起身道,“你和月歆也感觉到了吧?”

    “嗯,到底什么情况?”瞿星言走近两步,问道。

    “我跟霏霏交换了房间,”他思索了一会儿,接着道,“叫上月歆,跟我来。”

    三人并未打扰睡梦中的人,一路到了客厅里,站到那幅白天送来的刺绣跟前。

    陈月歆道,“你觉得那股诡异的气息跟这玩意儿有关?”

    汪文迪答道,“虽然起初我在这上面没感觉到可疑之处,但是这东西来的突然,我还是防了一手,既然它借霏霏生日之名,十有八九是冲霏霏来的,以防万一,我就和霏霏换了一下。”

    瞿星言抬起右手,贴近刺绣的绣面,仔细查探了一番。

    片刻,他皱起了眉头,冲汪文迪道,“这里面……倒是多了一丝你的灵气。”

    “这么说,它原本是想抽取霏霏的灵气?”陈月歆捏着下巴,跟着又否定了自己的结论,道,“不对啊,如果是想要力量的话,怎么会在我们之间选择最弱的霏霏?”

    汪文迪也拧起了眉头,接话道,“那就说明,它想要的不是灵力。”

    如果目标清楚确定是张霏霏的话,它想要的,就是张霏霏身上长于其他人的东西。

    可是是什么呢?

    而且它夺取了一丝汪文迪的灵气,应该会发现自己拿错了,再弄出点别的动静来才是,可现在却什么后续都没有了。

    难道是它技高一筹,虚晃一招,看似冲着张霏霏来,实则声东击西,要对汪文迪下手?

    众人思绪翻涌,却找不到那个能清楚解释这事儿的重点。

    陈月歆又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东西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它抽取你灵力的时候,你怎么没抓住它?”

    她一连三问,汪文迪这便把不久前那股诡异气息出现时的情景说明了一遍。

    原来当时正在主卧中的他,也有察觉这气息的靠近。

    它钻进了房内,接近安稳躺着的汪文迪。

    双方的距离不过一米之时,汪文迪本欲提剑而起,打它个错手不及,耳边却传来了另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像是许多丝线纠缠在一起,来回在某一处摩擦的声音,非常细微。

    下一秒,他的身体就动不了了,甚至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紧接着,那股气息好像和他的身体贴在了一起,一道空灵的声音低低传来,道,“……烟水气……万古心……要合……烟水气……留得……万古心……”

    那是一

    道女声,一直重复着他听不懂的几个词汇,然后只有极短的一瞬,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灵力被抽了出去,那股气息便悠然离去,好似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直到瞿星言进门前,他的身体才恢复了知觉。

    而且也是刚刚站到这刺绣面前时,他才发现上面有一缕自己的灵气。

    汪文迪托起双手,做运功状,身上顿时浮现一层金光,念道,“天地玄黄,万法归一,收!”

    他并起双指,直指刺绣。

    然刺绣不动如山,里面的灵气也没有要脱落归于本体的迹象。

    陈月歆严肃建议道,“我看这东西本就来的蹊跷,还不如赶紧把它扔了,现在只是吸去了这么一丁点儿灵气,等到酿成大祸,就晚了。”

    汪文迪挑眉道,“扔?”

    “不扔,我把它挂在这,就是为了揪出它的狐狸尾巴,这么明目张胆的为非作歹,我怎么会轻易把它送走呢?”

    他自顾自的做了决断,道,“有一就有二,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演了这么一出。”

    应声,瞿星言一挥手,更在这刺绣上加了一层禁锢,几人看了一眼外头仍旧沉沉的夜色,这才各回各的房间去了。

    一夜无事。

    屋里的众人起的都还算早。

    经历此前一劫,张霏霏也给财团的员工放了个加薪年假,让大家伙好好调整一番,她自己也要抓紧时间修习道法,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这话还是有理的,早起神清气爽,干啥都有劲。

    熊巍照常给大家做了早餐,正要去训练,却被瞿星言叫住了。

    他接住瞿星言丢来的一个物件,是此前被拿走的七羽锥。

    “这东西上面的邪气已经去干净了,我改良了一下,你看看。”瞿星言道。

    七羽锥变得更加小巧了,只有手掌心那么大,很是方便随身携带。

    熊巍欲开口道谢,又被他打断,“这里面我加了一道法术,其中的能量与你的体力成正比,你可以尝试以它为武器,做一些训练,但坏处就是,当你的体力耗尽的时候,它也就没用了。”

    瞿星言转身离去,末了补充道,“不必谢我,这些都是汪文迪让我做的。”

    陈月歆跟在他后头,也冲熊巍道,“你要想找阿迪道谢可得等一段时间了,他一大清早安置完霏霏后,就去了九泽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完,两人便奔着后头的院子去了。

    张家后院是个极大的花园,前面对着的楼就是书房所在,后头则是远处的围栏,本就空旷,此时又因为雪的缘故显得更加寂静了。

    “你终于肯跟我较量了!”陈月歆兴奋道。

    瞿星言不以为意,站在她对面,道,“闲来无事,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废话少说,看招!!”

    她依旧采取急攻的方式,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瞿星言不躲不闪,抬手用小臂架住了她来势汹汹的一拳,轻松道,“先说好,这可是在张霏霏家的后院,你出手可要知点轻重,别把人家风景这么好的院子毁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格天传承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陈月歆后撤两步,指尖燃起的火星又坠了下去,道,“绝不急眼,纯过招,行了吧?”

    她话音刚落,便见他手里化出了金轮,跟着迅猛刺了过来,锋利且坚硬的锋刃正对准她的要害。

    陈月歆反应灵敏,手里也化出自己的流火扇,侧身以扇柄击中人的手腕,接着一个后空翻稳当落地。

    瞿星言同样快速稳住身形,一甩手,金轮射出,他自己纵身跃来,紧随其后,招招紧逼。

    她避其锋芒,暂且由攻转守,逐而适应了他似乎有意引导自己的攻击节奏。

    “你知道‘格天论’是一本什么书吗?”瞿星言忽然发问,趁她思考愣神的空隙倏忽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反手禁锢了她的动作,随后立即扫腿,直冲她脊柱中间而去。

    陈月歆堪堪躲过,骂道,“卧槽,你搞偷袭!”

    “这算不上偷袭,我们只是切磋,闲聊几句,碍不着什么事,是你杀心太重了。”他假意闪避,转手再次出招,叮嘱道,“与劲敌对抗,不要着急将自己的实力全部托出,同样也要小心对手隐藏实力,还有自己的身后。”

    果然,他开始教学起来了。

    陈月歆尽力闪避,找了个空隙出掌,劈向他的脖颈,答道,“我没读过格天论,还是通过霏霏才知道有这么一本书的,怎么了?这书有什么不对吗?”

    他撤手后翻,行动更加迅速地飞身上前,“书是好书,没什么不对,只是写这本书的人,大有来头。”

    一边说着,他一边绕到她身后,速度很明显和刚刚不在一个层次上,他以金轮锁住了她执扇的手,再一掌将她击出好几米远,接着道,“而且张家的这本册子,只是其中一个篇章,并不是格天论全书。”

    陈月歆砸在雪地里头,雪一挨着她,便全都融化了,甚至露出了底下藏着的植物来。

    瞿星言道,“起来,再来。”

    她果断利落的拍地而起,眼神更加认真了几分,也提升了自己的速度与力度,一眨眼的功夫,一个低身踢腿,竟直接命中了他的胳膊,把猝不及防的他手中金轮给踢了出去。

    与此同时,她手里的流火扇已经接近了他的脑门。

    他没空去捡金轮,先快而狠的按住了她握扇的手,伸腿一绊,想给她来个过肩摔,她直接借力跃起,自高空往下,手掌为刃,劈向了他的天灵盖。

    瞿星言硬是架开她这一掌,迅速后撤,捡起了雪地里的金轮,拉开了距离。

    陈月歆往前逼近,道,“写格天论的是谁?”

    他抬手再次射出手里的金轮,朝她腹部打去,答道,“这本书也不是一个人写成的,而是由四位编著成的。”

    她本就在往前冲的途中,来不及站定躲避金轮,只得双手格挡,架开来势汹汹的武器,瞿星言在金轮的佯攻下,趁势找到了空档,再一次扼住了她的手腕,细一看,流火扇却不见了踪迹。

    一道利器从身后刺来,逼得他又松了手。

    她得意的接住流火扇,道,“怎的光你的金轮能飞不

    成?”

    他笑了笑,手中银光乍现,道,“可我还有一枚银轮。”

    银光同金光交错,无间歇的攻击陈月歆。

    她一面招架,一面道,“你还没说是哪四个写成的格天论呢?”

    说着,陈月歆索性丢开流火扇,让武器与武器之间对阵,自己趁机脱身,凝力于拳头上,飞身接近。

    他答道,“张盛。”

    “没听过,看来没什么名气啊。”

    “还有他爹张鲁,他爷爷张衡。”

    瞿星言面色平静,接拳抬腿,勾出一脚,陈月歆也与他使出同样的招数,一时间两人竟扭打在一起,谁也占不到上风,谁也动弹不得。

    她抿着嘴道,“这俩人还有点耳熟,还有呢?”

    他也皱了皱眉头,笃定道,“这人你肯定听过。”

    “谁?”

    “张道陵。”

    此名一出,陈月歆果然眼色变了变,立马应声道,“张道陵?!这本格天论是张道陵写的?!”

    她这激动的反应可谓是十分真实了,要问张道陵是何许人也,后世修道者无有不知的。

    张道陵,世人尊称道教创始人,其所创的五斗米道,被称为天师道,所以敬称他为祖天师。

    至于他与后面这三位的关系,那便是祖孙四人,张道陵羽化仙去后,由儿子张衡接任第二代天师,被称为嗣天师,孙子张鲁,是为系天师,而后自第四代孙张盛,此道迁居,后便以第几代天师相称了。

    金银双轮飞速射来,流火扇也紧随其后,二者武器各自归位,但瞿星言又陡然迎刃而上,右手银轮扬起,挑开她手中的武器,左手趁势以金轮相抵,他内息似乎占优,抵得陈月歆一直连连后退。

    直到后头的一棵大树干上,她才得以稳住身形,瞿星言却不给她反抗挣脱的机会,扣住手腕,高举过头顶,随后抽出金轮,锋刃显形,干脆的刺了下去。

    陈月歆甚至紧闭了双眼。

    一声闷响自耳畔传来,没有想象之中的痛苦,她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原来是金轮刺进了树干中。

    她悄悄的松了口气,眼底很快被不甘与失落填满。

    又输了。

    “你赢了。”瞿星言打断了她的思绪,收起了武器,如是道。

    她诧异的抬起了眼。

    他接着道,“你忘了,上次你说了,因为我受伤了,下次与我动手的时候,你得让着我,得输给我。”

    说完,他握住陈月歆的手,用她的食指戳在了自己的脑门上,然后作势跌在了地上。

    见状,陈月歆又好气又好笑,翻了个白眼道,“哼,你这算什么嘛!”

    “本大人才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呢,我输了就是我输了,下次我会赢你的!”

    她一边嘟囔,一边好似不情愿的朝地上的他伸出了手。

    他借力起身,与她一起靠在树干上,沉声道,“你出招很急,没有章法,以前练习的我估摸着你也忘光了。”

    “不要着急出招,要学会格挡与反制,

    什么时候该后退,什么时候该进攻,什么时候可以一口气打的对方没有还手余地,都是有讲究的。”

    陈月歆知道他是在耐心的教导自己,便老实的点了点头,瘪嘴道,“知道了。”

    两人在树下呆了一会儿,她并不爱听完全的理论知识,就顺势把话题扯回了格天论上,问道,“既然是张天师祖孙四代的作品,怎么会在霏霏家里?就算他们都姓张,也没有这么巧吧,而且霏霏明明是张青阳一脉的啊。”

    瞿星言仔细答道,“不知道,我之前学习道法的时候,也只是知道有格天论这么一本书,而且据我所知,格天论应该已经失传了……不过她家里只有这么一小部分,说奇怪也不奇怪。”

    陈月歆倒沉思了起来,张霏霏家不仅有格天论这种神书,甚至还能找到关于陨圣露的一二线索……这也太bug了。

    她迟疑道,“等阿迪回来,要不要跟他讨论一下这事儿?”

    瞿星言却直言道,“我觉着用不着。”

    “为什么?”

    “有些事,其实汪文迪心里比咱们更清楚,格天论一书的来历,他不会不知道,但他对张霏霏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不会怀疑张霏霏,同理,他们也不应该怀疑张霏霏。

    至少从目前来看,汪文迪的判断的确还从未出错过。

    这样一想,陈月歆果然释怀多了,笑道,“不知道阿迪多久能回来。”

    “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为什么我一说有关阿迪的事情,你就这么清楚?”

    瞿星言斜了她一眼,道,“不是我清楚,是你应该动动你那个猪脑子。”

    “九泽湖底藤原中吕设置的那个秘境,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吗?又是一般人能出来的吗?”

    “他这次既然没带张霏霏一同前去,就说明他只是去那边查探一番,没有进去的打算,当然用不了多久就会返回了啊。”

    所谓先实地勘察,再制定进去的详细计划,不错,像是汪文迪周全的风格。

    陈月歆吐了吐舌头,自知理亏,只能心里暗骂了一句。

    却说另一边,九泽湖。

    汪文迪这人一旦有了目标,行动起来便非常的果断迅速,他一瞬千里,一大清早就施展了神行之术,不消片刻,就从张宅抵达了九泽湖。

    重见阳光的九泽湖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但山川草木之间总觉得少了一丝灵气。

    汪文迪直奔主体湖去了,面对清澈的湖水,他一扬手,往周边洒下三道清光,难得有此般郑重的语气,道,“句芒,汝之功德,老天爷自然看在眼里,愿你与此地皆得天机庇佑,福泽绵长。”

    微风拂来,好似花草都在为句芒歌颂。

    他稍稍颔首,随后便纵身跳进了湖中。

    根据张霏霏所说,他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当日她与句芒所到过的那处深沟。

    手中凝出一团亮度足以将半个湖底都照亮的金光,汪文迪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如入无人之境,好像一点也没把那藤原中吕放在眼里。

第三百七十四章 还有怪物

    沟内的景象看的一清二楚,不知是不是因为藤原中吕已经复活了的缘故,这里的阴寒程度并没有张霏霏所说的那么夸张。

    里头的遗骨、尸骸都不见了,但地上的骨灰明显更厚重了一层,大约是那些骨头全部变作了白灰吧。

    唯一一处还留着成型骨架的,就是洞穴深处,张霏霏曾经提及过的阵法,那是一圈骨骸,两两对立,与她的话相差无几,八字形排开,最末端有两个骷髅头,根据她之前所讲,她就是触碰到骷髅头时,机关启动,从这中间掉下去的。

    汪文迪一个瞬步就到了跟前,果不其然,骷髅头上面有明显的樱花图案。

    张霏霏落下去之后,到达的是上官建巳所在的那片秘境,两人合力在那里头把两阴碧色灯的灯芯和灯身分开了,从这点来看,那上官建巳方才醒来,就有不弱的本事。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此前四大尸王现身,两阴碧色灯遁入地底掩藏行迹,为尸王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按理来说,它是没办法进入秘境的才是。

    可灯的确是在秘境里被抓住的。

    汪文迪来回打量着这个阵法,喃喃道,“霏霏落进机关后,句芒也立刻就跳了下去,但……它并没有到达秘境,而是一直被混沌阴气所包裹,最后还因此影响了心智,与朱夏打了起来。”

    所以他没有贸然行动,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触动机关,会进入秘境还是会进入混沌之境。

    不过一定有什么必要的条件,决定了到底会掉在哪一边。

    “难道是有无灵力的区别?”

    他自顾自的推断起来,又否定道,“不对,霏霏已步入修道行列,体内也有灵力汇聚,不是这个。”

    “那是人身还是非人身的区别?”

    张霏霏本体是人,句芒本体不是……但两阴碧色灯也不是人啊!

    要找一个张霏霏与灯之间的共通点,同时是与句芒身上的不通点,这也太难了吧?!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洞内刮起一阵阴风,随后,便有怪异的声音由远及近。

    是笑声,女人的笑声。

    尖锐、刻薄、得意,好像高调的具备了人世间所有的负面情绪,张扬而狂妄。

    他暂且没发现这笑声的源头,但紧接着,笑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混乱的哭声。

    求饶、谩骂、呐喊,撕心裂肺,混乱无比。

    随着声音的逐渐褪去,周围的风却越来越大,卷起了地上的骨灰,混杂着阴冷的湖水,从中发出一声不可忽略的低鸣。

    那是危险的信号。

    汪文迪站起身来,回首望着这越来越庞大的‘风’。

    手中金光骤然射出,驱散了暴虐浑浊的风,露出其中怪物的真面目来。

    “好丑,”汪文迪摇了摇头,道,“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丑?”

    是觉得长得好看点他下不去手吗?

    这怪物长得像一只巨大的猿猴,头上是雪白的毛发,四脚却是猩红的颜色,后头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尖嘴獠牙,十分可怕。

    它怒吼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冲了过来,一拳已

    到了汪文迪跟前。

    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快?!

    汪文迪皱了皱眉,堪堪躲开,手里化出一剑,借力跳到了它的背部,一把拽住了老长的毛发,意欲一剑割喉。

    怪物狂吼不断,疯狂的甩动头颅,背部生出尖利的倒刺,逼得他不得不暂时退下它的身体,他翻身射出两团金光,打中怪物,将它击退好几米远,卷起烟尘让这湖水又陷入了浑浊。

    他望着不清晰的湖水,竟从里面看不清怪物的行动。

    汪文迪揉了揉眼睛,周身的金光沸腾起来,在这般灵力充沛的状态下,他才能够看见怪物的身形,金光形成一层坚硬的铠甲,他主动出击,直接冲了过去。

    奈何那怪物的速度不见降低,他一剑也被躲了过去,刺进了后头的山壁里,洞穴瞬然颤动起来,仿佛坍塌在即。

    怪物和他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它嘴里射出无数黑光,以此为掩护,自己快速接近了汪文迪,抬起利爪,一下拍在了他身上,与金光形成一道对峙的屏障。

    它见长于速度,力量却也不差,与此同时,那些黑光纷纷汇聚到汪文迪身后,配合怪物两面夹击,只待寻找到力量薄弱处,就要贯穿他。

    汪文迪并不坐以待毙,将灵力集中于身前和手中的剑上,宛若化作了一道流畅锋利的清光,突破屏障,迎着利爪而上,反而是他先刺穿了怪物的肩胛。

    他回身甩出三道清气,湮灭了穷追不舍的黑光。

    怪物发出一声哀鸣,汪文迪凝力出剑,便要趁它病,要它命。

    飞身而去的途中,他眼前蓦地模糊了一阵,动作也跟着放慢了。

    他眯了眯眼,集中精神,视野内的景象才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但剑锋已然是偏了,也给了怪物闪躲的机会。

    洞穴颤动得更厉害了,那怪物见他正处于深处,索性抬起前爪,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轰!!

    摇摇欲坠的洞穴哪经得起这样一折腾,便是轰然倒塌,把里面的一切都掩埋断壁残垣之下。

    包括汪文迪。

    快速逃出的怪物露出了得逞的神态,正要转身离去,却见一道锐利无比的金光径直冲出了废墟,金光平移,所到之处,将一切都割裂开来。

    砰!!

    汪文迪从里头冲了出来,将那废墟夷为平地。

    他浮在水里,面色沉沉,似乎在思考什么。

    底下的深沟山洞已经不复存在了,唯一没有受到这么大动静波及的,也还是那一处设置好的法阵机关,两个骷髅头和两排人骨,平平稳稳的呆在原地,未曾挪动一分。

    怪物脸上的得意也沉了下去,变作了凶狠。

    汪文迪收了宝剑,周身的气息有一种毁灭一切的味道。

    他不再近身缠斗,抬起手来,手心凝聚金光,射出无数剑气,穿透水幕,破空射去。

    终有一道击中了敏捷闪躲的怪物,它嘶吼一声,水灌进了它的伤口,将其愈合,它四脚的红色燃起四团火焰,一个瞬身,就以根本捕捉不到的速度出现在了汪文迪身后,一掌扇了过来。

    他架起

    双手格挡,虽未受伤,但被这股不容忽视的冲击力打的后退了十数米。

    恍惚间,他眼前的视野又模糊了一阵。

    再看清时,怪物到了自己身前,一把捏住了他的身体,将他往废墟中砸去。

    汪文迪哪有这么容易服输,宝剑应声而出,就在这绝对不可能避开的距离下,他被怪物扔了出去,但怪物也被他一剑贯穿了脑门。

    嗷——!!

    狂风又起,不过这次却是吞噬了重伤的怪物。

    他跌落在地,还没喘口气,周边就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声。

    汪文迪目光一转。

    他被丢在了法阵中间!

    不好!!

    两个骷髅头发出晦暗的光,地面一瞬消失不见,将他拖入了无尽的深渊。

    下坠的过程非常痛苦,那狂躁的阴风好像要把自己撕裂,他强打精神,将手里的宝剑向下射去。

    划破黑暗,他也稳当落地。

    好家伙,他居然进来了?

    眼前的景象和张霏霏描述的秘境一样,一望无垠的草原上点缀着一弯月牙湖,妥妥的洞天福地。

    但是除此之外,这里已经没有别人存在的气息了。

    汪文迪走到月牙湖边,那里还有一棵树苗。

    他眼中微动,树苗底下的地面上,有东西。

    快步走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方不知何为的法阵,法阵的中央,是他已经看过数次的那个图案,三角、圆、大眼。

    “看来这十有八九是上官家的法印了。”他分析道。

    不过这地方也没什么好逗留的,汪文迪飞快的来回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别的有可能出去的机关。

    只能从月牙湖里出去了。

    “极善,或者极恶……”他笑了笑,道,“我怎么感觉我两个都不是啊。”

    既非极善,又非极恶,行事如何不过随心所欲罢了。

    他当然记得张霏霏所说,如果符合,就能去往外界,如果不符合,就会被困在其中,永无轮回。

    只是,这是眼下仅有的能出去的办法。

    汪文迪深吸了一口气,跳了下去。

    另一边,张宅。

    刚接完电话的张霏霏脸上一派喜色,嘴里不由自主的哼起了小调。

    从院子里回来的陈月歆见她开心,便问道,“霏霏,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作为医生,最开心的当然是眼见病人痊愈,以及得到老百姓的支持与认可啦,”她拉起陈月歆的手,眼底的喜色抑制不住,道,“刚才诊所来电话了,说人们上赶着送锦旗,夸奖咱们呢,都忙不过来了!”

    “送不送锦旗的倒不要紧,重要的是我听见他们经历此事之后,明白了咱们医生的良苦用心,这感觉太好了!”

    陈月歆也被她的笑容感染了,应声道,“是不错!”

    她乐道,“等文迪回来,我要把这好消息分享给他。”

    “哎呀,怎么有些人一心只惦记着情郎呢?”陈月歆故意扯着嗓子道。

    “月歆!”

    张霏霏跺脚,作势要去打她。

第三百七十五章 负伤而归

    她一面躲闪,一面打趣道,“张医生重色轻友,有了情郎,忘了姐妹!”

    张霏霏脸上更羞,脚下也追着陈月歆,愈发不肯罢手了。

    忽然间,她心头一紧,步子慢了一拍,崴了一下,还没回神,便先撞上了桌角,大腿上蓦地青紫一片,她也痛呼出声。

    陈月歆忙收了玩笑的表情,上前查看,将她扶至沙发上坐下,问道,“怎么了霏霏?磕哪儿了?”

    她指了指负伤的腿部,面上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道,“月歆,我心里……不舒坦。”

    “不舒坦?为什么?我陪你去医院瞧瞧吧?”原以为她是磕痛了才露出这般表情,听她这么一说,陈月歆也严肃了几分。

    张霏霏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文迪要出事。”

    陈月歆安慰道,“怎么会,他的本事和脑子你还不清楚……”

    谁知她还未说完,一道熟悉的气息便先闯进了感知中。

    跟着,一道青光闪过,本在书房里泡着的瞿星言一个瞬身就出了门,想来他也是察觉到了这气息才有所动作的。

    不过片刻,他便又进来了,还连带搀着个人。

    汪文迪。

    沙发上的张霏霏顾不得自己崴伤的脚,立即站起了身,一瘸一拐的尽快迎了上去,眉目间尽是担忧与心疼,她抬了抬手道,“文迪,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自己的手该从何处碰到眼前的人,因为他的身上全是黑红一片的血迹,只是黑色占了大半,红色夹杂其中。

    汪文迪伸手握住她的手,略显虚弱道,“没事,被暗算了,稍微受了点伤,这血不全是我的,还有那怪物的。”

    “什么怪物?”陈月歆也连忙发问。

    将他扶到桌边坐下,张霏霏刚想伸手给他倒杯水,被陈月歆摁在了他旁边的座椅上,道,“我来,我来,你才刚崴的脚。”

    对上汪文迪的眼神,张霏霏温柔道,“我没事,只是磕了一下,不要紧,倒是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他这才安心的把自己从秘境出来前的事情详细说明了一遍,跟着把目光投向了瞿星言。

    “是朱厌,”瞿星言接过话茬,根据他的描述很快得出了结论,道,“据载:‘又西四百里,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汪文迪一面调息使自己伤口愈合,一面应话,道,“若是朱厌……速度上就说得通了,朱厌乃四大凶兽之一,一旦见了,必有交战,不死不休。”

    张霏霏反应过来,道,“四大凶兽,那不就和此前咱们在藤原中吕主墓室中遇见的穷奇是一类?”

    “不错,”他点了点头,继续道,“四大凶兽指的是穷奇、朱厌、鸣蛇和蜚。”

    “其中穷奇司极阴邪气,乃至邪之兽,爱好食人,朱厌司战乱,狂暴至极,速度极快,鸣蛇司天灾,一旦出现,所到之处便大旱不生寸草,蜚则司人祸,象征的是足以蔓延人间的疫病。”

    瞿星言沉声道,“这四凶兽战斗力都不弱,既然已经见了其二,的确该防着剩下的两只。”

    陈月歆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但我们见穷奇的时候,它是为了镇守藤原中吕的墓,不被人打扰,使她复活仪式能够顺利进行,可现在她已经活了,还要四凶兽做什么?”

    汪文迪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有理,我一探深沟的时候,里面的人骨都不见了,那就表示藤原中吕已经不需要那极阴之处为自己聚集阴气了,但那通往秘境的法阵机关又还在。”

    “我掉进去之后,到达了秘境,可里面什么别的东西也没有,既然没有东西存在,也就没有必要保留那处秘境才是。”

    几人都陷入了沉思,打破沉默的还是瞿星言,他接着问道,“你进入秘境后,如何出来的?身上的伤又是什么时候带上的?”

    汪文迪答道,“秘境中除了月牙湖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作为连接外界的门,我也是从那湖里出来的。”

    张霏霏记得上官建巳所言,只有极善或者极恶者可以通过那扇门。

    不等她发问,他便缓缓道来,“跳进湖里后,里面有一灵念,所化老者,我心中知晓过门的条件,本来想用冥界众生相加身,假借‘极恶’之名,看能不能侥幸逃脱的。”

    “但那老头却制住了我的行动,不让我取出法宝,径自问了我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他问我什么是缘。”

    张霏霏眉间一动,这和那个老者问自己的问题不一样。

    汪文迪道,“缘这东西,讳莫如深,看不见摸不着说不清,要我说,爱是缘,恨也是缘,若有缘时,一生一世都在身边,若无缘,死生也不复相见。”

    “第二个问题是,为何太阳西下,人的影子会变长。”

    “我说,这却是阴阳相调的道理,影是阴,人为阳,此消彼长,光弱了,影就增加,看似势如水火,却必要共存,缺一不可。”

    听完这些,陈月歆砸了咂嘴,叹道,“你这脑子……这说出来的话也太有深意了,我是一句也听不懂。”

    瞿星言瞥了她一眼,继续冲汪文迪道,“然后呢?”

    汪文迪答道,“然后就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包围了我,那老头儿说什么纯粹透彻,我倒是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束缚就消失了,面前也越来越亮,我就此从秘境中脱身。”

    “可气的是,遭了朱厌暗算,它并没有被我解决,一早就在秘境传送出口那儿等着我,头两招我避无可避,只能硬接,因此受了点小伤,而后与朱厌交手,将它斩下。”

    他顿了一下,突然转移了话题,道,“阿巍呢?”

    张霏霏答道,“巍哥在厨房,怎么了?”

    汪文迪扯了个懒腰,活泛了一下筋骨,道,“我先去收拾一下自己吧,一会儿我可要来检查我教你的咒语你练得如何了。”

    她又问了一遍,“你身上的伤真的没事吗?”

    “真的只是一点小伤。”他笑道。

    “

    那好,”她望向陈月歆,道,“月歆,你陪我练练吧,指导指导我。”

    陈月歆应声点头,道,“没问题。”

    目送两人远去,汪文迪面色沉了沉,上了楼,直奔自己的客房去了,瞿星言亦紧跟其后。

    啪嗒,汪文迪甚至将门落了锁。

    他走进浴室,关上门,一边淋浴,一边道,“瞒得过她们,怕是瞒不过你。”

    瞿星言就站在外面,抱着双臂靠墙,眸子沉寂,道,“朱厌战斗力虽然不弱,加上是偷袭暗算,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伤了你是有可能,但不至于到这种地步,你身上的伤不止是中了两招这么简单。”

    里头传来流水的声音,汪文迪任由水流从自己的脑门浇灌而下,冲刷干净所有的污渍。

    好半天,他才回话,道,“打斗过程中,我数次……失去视野。”

    “失去视野?什么意思?”瞿星言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道,“你看不见?”

    “不是完全看不见,是看不清楚,视线不清晰。”汪文迪叹气的声音被水声掩盖,接着道,“若是看不见,我单凭灵力感知也能轻松作战,但是毫无征兆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对我的干扰还是有些大。”

    那就难怪了,瞿星言皱起了眉头,朱厌是没有这种本事的。

    他疑惑道,“难道是藤原中吕?”

    汪文迪道,“不清楚。”

    “那你什么打算?”

    “暂且瞒着吧。”

    这回轮到瞿星言沉默了。

    他抬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换了话题,道,“那关于格天论呢?”

    汪文迪直言道,“你觉得不是巧合,是霏霏故意为之的?”

    “说白了,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和动机,只是格天论这本书,不是常人能有的。”瞿星言也同样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在书房里泡了这么长时间,还有别的发现没?”汪文迪追问道。

    他答道,“有,古籍记载非常多,尤其是修道之法,但大多数都是古文,其中有一些有翻译,都堆在一个箱子里,我还没来得及全部看完,只看了大部分。”

    浴室里头的人沉吟半晌,默默的说了一句,道,“‘张’之一姓,与道门颇有渊源。”

    “传到现在第多少代了?”

    瞿星言想了想,道,“现在不能以代为论,因为中间出现了分支,若说张天师一脉,应该是六十多代,书中有记载的是第六十三代,已经去世了。”

    汪文迪关了水,随手扯下一条毛巾擦头发,道,“哦?还有别的派系?”

    “有,不过不是正统,却自以为是正统的一些家伙,”瞿星言从门口走到了房间中央,道,“只是有的时候,邪魔歪道可比正统难对付的多。”

    收拾完毕的汪文迪三下五除二的套好了衣衫,将自己的头发擦得凌乱非常,水珠乱飞,他也毫不在意。

    身上的伤口愈合的七七八八了,他看向瞿星言,道,“这事儿就讨论到这,走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道法咒语

    两人又一前一后出了门,为了不惹人怀疑,瞿星言还去书房多呆了一阵,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汪文迪则是直奔前院去了。

    到院子里的时候,陈月歆正在与张霏霏简单过招,从张霏霏的身形来看,打架的出招与反制她已经掌握了精髓。

    他纵身上前,挑开陈月歆,与她对上一掌。

    这一掌却是为了探查她体内灵气有无增长,张霏霏从容应对,不急不缓,回身刺向他的手臂。

    他顺势后退,甩出金光缠上她的手腕,把她拉向自己。

    两人纷纷落地。

    “练得不错,功法和灵力都有进步。”汪文迪如实夸奖。

    张霏霏点头,道,“你的伤如何了?”

    他张开双臂,似乎在任她检查,笑道,“全好了!”

    她拉下他的手,关切柔声道,“你说好了便好了,我信你,只是如果有哪儿没好全、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放心吧。”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应承下来。

    一旁的陈月歆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咂嘴道,“我怎么感觉空气中都是恋爱的酸臭味呢。”

    汪文迪斜了她一眼,仍把注意力集中在张霏霏身上。

    他讲述道,“我简单的给你把咒语分为基础和高阶两类,教你的这几个都是基本的口诀,驱使灵力后,可以做到引水喷火,加紧修炼、提升灵力后,更可呼风唤雨、驱雷摄电,不过所有的招式都是需要消耗力量的,尽力而为,灵活运用。”

    “高阶的咒语口诀,大多用来摆阵破法,诸如此前入藤原中吕之墓时,开门念的咒语,实际上就是借我的灵力破了设在周围的阵法,显出门所在之处,还有阴阳棺时,咱们结的阴阳同心阵等等。”

    “所以说白了,咒语只是一个媒介,是念咒者与天地间自然灵力的衔接,重要的是自身的力量和自己能否自如操控自身的力量。”

    张霏霏听得认真,全神贯注的将他所说记在了脑子里。

    又见他往自己身上引入一些灵光,道,“你修炼途中,我会用我的力量帮你稳固神元,防止你因过度修行而走火入魔。”

    她欣然接受,忽的道,“那这样是不是就表示我与你之间建立了灵力联系?”

    那还是许久以前,在宋莺时一事中,她曾经问过他有关于瞬移的法子。

    彼时他同她说了‘锚’的理论,还说只要与他建立灵力联系,就可以进行瞬移。

    他笑了笑,答道,“聪明。”

    “从此之后,你我分隔两地,只要不受其他力量干扰,我就能瞬间到达你所在之处。”

    张霏霏惊喜道,“那我呢?我可不可以瞬间到你身边?”

    他摇了摇头,耐心劝道,“瞬移,相当于几乎无视了空间法则之力的存在,需要十分强大的力量傍身,否则就会在过程中扭曲而亡,而且瞬移的距离也与道行成正比,所以你暂且还不行。”

    “没关系,”她并不沮丧,道,“只要我以后行,我就觉得很好

    了。”

    她并不怕听见现在不行一类的话,她怕的是一件事情,她现在也做不到,努力了以后还是做不到。

    汪文迪见她有如此的心态,也就不必再多言安慰了,转而便道,“我教你的那道敕水神咒练得怎么样了?”

    张霏霏也不扭捏,后退了几步,站到偌大的院子中央,抬手起势,那模样还真挺有范儿,凝神念道,“……水非凡水,北方壬癸,一点砚中,水须臾至!”

    她话音刚落,面前应声出现了一小方水幕,虽然范围只有一扇窗户那么大,也只坚持了一小会儿,但已经算的上是成功了。

    汪文迪点了点头,敛了眉目,继续正色道,“与此相同,还有火、风、土,你都演示一遍。”

    闻声,她收了水幕,缓了口气,手中的印式也发生了变化,继而道,“……神火四方,五名神降,缚鬼驱邪,无有不着!”

    手诀变换,念罢伸出一指,立时射出一道火光,砸在了不远处的地上,跳跃的火星子也宣告了她成功的事实。

    又见她手一挥,消去火焰,再念道,“……大风簌簌,形如灵雾,上列九星,下化风形!”

    她双手合在胸前,额上滑落一滴汗水,紧抿双唇,周身灵力渐渐起势,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股不弱的烈风。

    没多久,风便褪了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片刻,又接着道,“……此间土地,神之最灵,为吾关奏,移山留停!”

    哐!!

    随着一声巨响,竟被她唤出一座小山丘来,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见状,汪文迪若有所思的捏着下巴,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她将视线投了过来,问道,“文迪,我练得如何?”

    汪文迪一甩手,将一切归于原样,上前替她擦去了额上的汗,答道,“不错,不过你自己也应该发现了,其中有强有弱。”

    张霏霏神情专注,道,“我操控水与土时感觉轻松,呼唤火与风时感觉吃力。”

    他解释道,“嗯,但也与你练习时长有关,水和土的咒语你此前见我用过,印象深些,火不够娴熟,闲了你可以多问问月歆,风本就不属于基础五行之内,稍难一些,也很正常。”

    “不过我作为旁观者来看,这其中你最强的是对土的控制,说不准这就是你的天赋所在,能够全精通当然不是坏事,但在修炼中有所侧重还是能帮助你更快的进步,你可以试着把重点放在‘土’上头。”

    她点头应下,道,“好,我知道了。”

    说着,她一边运力让体内的灵力流转,一边又道,“对了,文迪,此前在对付祝融的时候,我念的甘露咒属于基础咒语还是高阶咒语?”

    他道,“高阶咒语,凡是在基础咒语上能发生形态或是性质上变化的,都属于高阶咒语。”

    她又问道,“那为何你与我念相同的咒语时,要在前面加上一些口诀呢?”

    乾坤无极,道法天下或是天地玄黄,万法归一。

    汪文迪知道她细致,笑答,“单单念咒,便

    是建立自己与天地间的联系,借用的乃是天地间自然的力量,比如水、火等等,我若加上我自己的法决,便是用我自己的力量驾驭这些元素,威力有增无减,甚至反而更容易操纵。”

    “简单来说,你可以理解为,我念前面这些,是为了让天地明白,这股力量,是要为‘我’所用的。”

    都不用等她开口,汪文迪就明白她一定想问她是不是也能做到这样,便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接着道,“还是那句话,你现在不行。”

    “自己的法决,是在无数实战和长时间的修炼过程中,达到一定的境界,才能悟出来的,独一无二的。”

    张霏霏领悟道,“原来如此……那符咒符咒,符与这些咒语又有什么关系呢?”

    汪文迪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离吃晚饭的点还有一小段时间,他转身冲后头百无聊赖的陈月歆道,“月歆,去把阿瞿叫出来。”

    陈月歆大声道,“叫他干嘛?”

    他道,“讲课!”

    可谓是一人修道,全员相助了,张霏霏一个人要走这条路,愣是大家伙都在帮她,有力出力,有知识出知识,像陈月歆一般啥都没有的,就干脆陪她练手,再不济,熊巍那样式儿的,就给她做好吃的药膳补充体力。

    这称得上是超超超级vip待遇了。

    一见到瞿星言出来,汪文迪面前便化出了一方小桌子,上头一壶清茶,四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想知道什么?问吧。”瞿星言面无表情,道。

    汪文迪也不客气,直言道,“道术咒语和符纸、符咒,具体给讲讲。”

    他整理了一会脑子里的信息,平静道,“若要细分下来,咒语根据法术类别,可分为进攻型、辅助型、防御型……”

    汪文迪打断他,喝了口茶,道,“分类不用讲的太细,你就举几个例子就行了。”

    瞿星言道,“比如辅助型,静心咒、安神咒,做法事用焚香咒,超度用升天咒,拘魂用移魂咒,恢复用五气朝元咒……等等,总之就是根据施术者的需要,就有各式各样的咒语。”

    他顿了一下,又强调道,“但咒语虽多,不可乱念,念错一个,会消减自身气运,严重的还会反噬。”

    身边的陈月歆撑着脑袋,鄙夷道,“真麻烦,直接能用拳头解决的事儿这些道士非得弄这么麻烦,你也是的,入世这么些年,学什么不好,偏学这个费脑细胞的玩意儿。”

    他回嘴道,“对于脑细胞本来就不多的人来说,学这个确实费劲。”

    她翻了个白眼,道,“你脑细胞多,你浑身都是脑细胞!”

    汪文迪笑了一阵,忙把话题拉回了正轨,催促道,“你讲你的,别跟她斗嘴了。”

    瞿星言收回目光,道,“我分几个部分讲吧,符、咒、诀、禁、气、法、术。”

    “第一,所谓‘符’,就是将咒语篆刻或者描画在特殊材料上,成为符,一道符力量几何,主要由制或画符者的力量、咒语本身的威力,与制作符的材料强度几个因素有关。”

第三百七十七章 再往汝南

    “当然,常见的就是黄表纸了。”

    陈月歆没好气的打岔道,“除了黄表纸我可没见过别的。”

    他淡然应对,道,“多了,难不成驱邪捉鬼的时候,我还得带一捆黄表纸,以备不时之需?”

    “大多数时候,黄表纸是用来提前制符的,而在临场反应中,高阶者可以直接以灵力画符,或者手头的物件,也都是可以的。”

    一旁的汪文迪斜了她一眼,挑眉威胁道,“月歆,你要是再打岔,我就用针把你的嘴缝起来。”

    张霏霏出声劝道,“没事儿,月歆问的问题正好也是我想知道的。”

    他果然立马改口,道,“看在霏霏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陈月歆吐了吐舌头,心中暗骂这个双标狗。

    瞿星言接着讲述,道,“第二,所谓‘咒’,做法、施法时,念的文字,就是咒语,出声念诵或者默念,都有效。”

    “第三,所谓‘诀’,诀与咒同步,也是在做法或施法的时候,手上的变化,便是手诀,不同的咒语对应的也是不同的手诀。”

    “第四,所谓‘禁’,也就是禁制的意思,你可以将其理解为门锁,上了锁,表示这道门禁止打开,有时,我们以符为禁制,有时也可以高阶阵法为禁制,目的都是为了阻止进一步的探查。”

    “第五,所谓‘气’,指的是我们本身体内的能量,在道门中被称为气,有气,就有气场,也就是绝对的能量领域。”

    “第六,所谓‘法’,这个理解起来比较简单,就是法则、规矩,创造符咒或者释放术式,都要讲究一定的规则,不能有误。”

    “第七,最后一点,所谓‘术’,即是在摸索出一定的法之上,创造出带有目的性的某种具体的实施途径和手段。”

    他说完大约十分钟,张霏霏便投来感激的目光,应声道,“我都记住了。”

    瞿星言没有接话,只是点头示意。

    一边的汪文迪又问道,“炼体如何了?”

    他指了指一边的空地,笑道,“去和月歆过两招吧。”

    闻言,陈月歆与她对视一眼,一口应下,道,“好啊!”

    两人皆不拖泥带水,利落起身,走到了旁边的空地,相对而站。

    张霏霏冲她莞尔一笑,抱拳道,“月歆,请赐教。”

    陈月歆也勾起嘴角,同样回礼,道,“那你可要好好看了!”

    话音一落,两人便瞬间动作起来。

    陈月歆手中化出一道凌厉的红光径直刺了过去,张霏霏凝神屏息,将灵力集中于手掌,出手握住红光,原来是她的九转流火扇,此刻正与自己手上的灵光相抗衡。

    她将流火扇抽回,转手出掌,张霏霏一边招架一边观察她的身形,与体内灵力流动走向,陈月歆下手似乎带着一股天生的狠劲,即便对手是张霏霏,也丝毫不改,她从这股狠劲中,看见的是对对手的尊敬。

    张霏霏一转攻势,错开身形,避开了流火扇边缘灼热锋利的气流,骤然伸出左手,并指为爪霍然冲下,见她想躲,右手亦朝她右肩

    攻击,两招相逼,使得她只能撤手后退,掌风自肩上擦了过去。

    擦过去之处的衣服纵向撕扯开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陈月歆暗自点头,心中也觉张霏霏出招十分流畅而有套路。

    她站定身形,目不转睛的盯着张霏霏周身浮动的灵气,没多久便再度快速刺向她。

    张霏霏正要招架,不料她只是虚晃一招,一个瞬身就突然到了自己后方,随后一掌攻来,她来不及还手,只得先行闪躲,陈月歆加快了自身的速度,再度先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

    就着这个姿势前倾一压,便把张霏霏抵在了后方不远处的树干上,与此同时,陈月歆抬起另一手小臂摁住她的脖颈,使她一时动弹不得。

    她知晓,陈月歆自是控制了力度的,便是要看她如何破这个死局。

    张霏霏镇静凝神,口中默然念咒,将灵力导入陈月歆身上,念得便是化水的咒语,些许冰针破空刺出。

    陈月歆果然松手后撤,笑道,“解得不错!”

    她勾嘴一笑,朗声道,“还没完呢!”

    一边说着,她一边抓住了陈月歆后撤的空隙,凝力纵身向对方劈了过去,偏身一掌,离陈月歆的身体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了!

    陈月歆刹那便收了流火扇,握住她的手腕,以退为进,回身一脚直冲她脊柱中央而去。

    快踢到她时,陈月歆便收了力,只是在她背部轻轻一点,又在她腰部落下轻轻一掌,最后要以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收尾。

    但也只是把她背到了肩上,没有摔下去。

    张霏霏呆在她肩上也不挣扎,跟着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脖颈,粲然一笑,道,“月歆,我输了~”

    他们都知道,陈月歆不会真的对张霏霏下手的。

    “这么短的时间,炼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陈月歆歪着头想了想,似乎在找合适的比喻,道,“以你现在的水准,一个打十个绝对没问题。”

    后方的汪文迪也出声补充道,“不错,在战斗过程中加入灵力的招式,霏霏,你已经算得上是完全入门了。”

    跟着,便见熊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招呼道,“吃饭了!”

    众人相视一笑,陈月歆也将张霏霏放了下来,一同走进了屋子里。

    正在盛饭时,熊巍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眉眼中浮现一丝疑惑的神情,随后接起了电话。

    几人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只是听他道,“哎,咋了?出什么事儿了?”

    又道,“什么?啥时候的事儿?”

    “好好,您别急,我一会儿给您回过去。”

    说罢这些,便挂断了电话。

    张霏霏见他脸上神情凝重,立刻问道,“巍哥,谁的电话?”

    熊巍走过来坐下,答道,“赵村长打来的。”

    瞿星言头一个反应过来,一语点出道,“周孟春老家村子里的村长?”

    “嗯,”熊巍点了点头,将后续一并说出,道,“村子里有人失踪了。”

    失踪二字清楚的砸

    了下来,几人脸上的神色都变得不轻松了。

    他接着道,“赵村长说,已经失踪了两个人了,就最近的事,治安队没找到人,也还在找,但村子里的小柳最近特别奇怪。”

    汪文迪问道,“怎么奇怪?”

    熊巍答道,“说什么……小柳一直说下一个就是他了,谁劝都没用。”

    陈月歆挑了挑眉,道,“这么邪乎?”

    “听上去是有点邪乎,”熊巍吃了口饭,又道,“之前咱们帮忙解决了宋莺时的事儿,村长见小柳的模样实在有点吓人,就觉得说不准又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祟,这才给我打了电话,想让我帮着拿拿主意。”

    但其实现在他们算不上清闲得空,还有许多后话未定的事情。

    熊巍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便主动道,“小姐,这事儿我知道了就不能不管,要不这样,我明天自个儿过去一趟,这大过年的,事情不了了,村长他们也过不好年不是?”

    汪文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急,若真的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你一个人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张霏霏点了点头,接过话茬道,“巍哥,我跟你一块去吧?正好我把孟春的遗物也交给李大婶。”

    她这么说,自然也是想管这档子闲事了。

    汪文迪看了她一眼,笑道,“无妨,我们就再跑一趟汝南吧。”

    熊巍掏出手机,给赵村长回了个信,说他们会在明日前往。

    一边的陈月歆专注于眼前的食物,忽的出声,道,“要不我留下守家?”

    她的目光一直集中在面前那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上面,让人即便想跟她交流,也看不到她的眼神。

    汪文迪率先开口,应道,“可以,这里的确需要留下一个人。”

    反正以前也让她守过家,这决定一点也不奇怪,众人皆没有异议,晚饭也在此事的讨论声中愉悦的结束了。

    第二天。

    昨晚却是一夜安生好梦。

    清晨,一行人简单收拾了行囊,依旧由熊巍驾车,在陈月歆的送别下,出发再往汝南,临行前,她也有言,若有需要,随时可以传唤她前去。

    谁知这人还没赶到,半路上便又接到了赵村长打来的电话。

    小柳失踪了。

    车内的气氛一时沉到了谷底,汪文迪冲着那摁了免提键的手机询问道,“具体什么时候失踪的?”

    电话那头传来赵村长担忧而焦急的声音,道,“就今天早晨,老柳去他房间喊他起床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汪文迪继续询问详细状况,道,“他最近除了一直念叨自己是下一个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不对劲的地方?或者有没有经常去的地点?”

    赵村长细想了一会儿,答道,“没有啊!”

    “房间里有没有留下书信什么的?”

    “没有!”

    难道就真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汪文迪问熊巍道,“阿巍,还有多久的路?”

    熊巍答道,“十来分钟,车得停外头,村子里开不进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小柳的房间

    身边的张霏霏拉住了他的手,似是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文迪,你先去吧。”

    他也不推脱,点头望向瞿星言,道,“我们先走。”

    副驾驶上的瞿星言不露声色,微微点头,只一瞬间,两人就同时消失在了车内。

    落点自然在周孟春村子的村口,一棵隐蔽的树下。

    放眼望去,赵村长已经带着几个乡亲在不远处等着了,他们脸上满是着急,来回踱步,大约是拿这件事的确一点主意也没有。

    两人露了面,朝赵村长走了过去。

    “哎哟,汪大仙您终于来了!”

    对于这个称呼,汪文迪虽然一脸黑线,但也只得接受,毕竟他可是让织造神女在村中显了真身的大人物,村民们自然对他格外崇拜。

    赵村长客气打了招呼,问道,“巍子呢?”

    “后头,马上就到了,”汪文迪简单说明,便单刀直入,道,“带我们先去小柳家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村长应下,就在前头带路,一边道,“汪大仙,这事儿可真是来的不明不白的,咱村子里都是安生过活的老实人,这大过年的,闹这么一出。”

    “头一个失踪的是老薛家的娃儿,初一那天丢的,头天晚上还在跟几个孩子放炮仗,第二天早晨就没了影,这可把老薛急坏了。”

    跟在汪文迪身后的瞿星言问道,“这小薛平常什么性子?”

    赵村长答道,“害,这娃儿可调皮了,不把大人放在眼里,咱们说的话更是耳旁风,好像自个儿是全天下老大似的,向来啊,就是村里的孩子王,又傲又倔,谁也不怕!”

    汪文迪又道,“第二个呢?”

    “第二个咱村里都叫他铁蛋,这孩子是个可怜人,爹妈都去世了,自己没亲人,也从来不跟孩子们一块玩,内向、孤僻得很。”赵村长详细回答道。

    “他既然没亲人,你们是怎么发现他失踪了的?”

    “铁蛋这娃子,不接受咱们村里的帮助,为了糊口,他经常接点街坊邻居的活计,什么帮忙喂鸡啊一类的活,从不迟到,他失踪的那天,原本要来我家帮忙摊煎饼的,一大清早就得来,可是我等他到了中午,也不见他来。”

    这村里的景象与大半年之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相同的是,这次来还是碰上了不一般的事情,两人自然无暇、无心观察景色,随着赵村长直奔小柳的家里去了。

    小柳的爹妈都急坏了,治安队的人刚走,也是加大了对村前村后的搜查力度,让他们安心等消息。

    只是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做爹妈的心里当然没有着落了。

    见村长进屋,两口子立刻迎了上来,哀声连连,道,“村长你说这可咋整呢?咱俩也就这一个娃子,这要是没了不是要了命了吗!”

    “我跟他娘到处都找遍了,也没见影!昨晚明明好好的在屋子里睡觉的,怎么一大清早人就没了!”

    赵村长也赶紧握住他们的手,安慰道,“别着急,别着急,这不,我把汪大仙请来了,放心

    ,他们一定能帮咱们解决问题的!”

    两口子的视线望向了后头孑然站着的汪文迪和瞿星言,一副见到了活菩萨的模样,虔诚且感激道,“哎呀感谢大仙,大仙,你可一定要救救孩子啊!要是能找回孩子,我们夫妻俩给您当牛做马……”

    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要下跪叩头。

    汪文迪扶额,这他还什么都没开始做呢。

    他伸手扶住这两口子,道,“还是先说说正事儿吧。”

    对方连声应下,表示会全力配合调查,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汪文迪问道,“昨晚什么情况?小柳有异常没?”

    老柳答道,“自从前两个娃子失踪后,咱家娃儿就开始神神叨叨,成天念叨下一个就是他,给我和他娘吓得啊,所以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是陪着他,看着他睡着,昨晚也和以往一样。”

    “我和他娘看着他睡下后,就给他关了灯,回了自己屋,谁知今天早晨做好了早饭,不见他出来吃,进屋一看,人就没了!”

    说着说着,老柳的眼眶里又泛出了泪水,两夫妻面上都是疲惫忧愁,可见为此事已操碎了心。

    后头的瞿星言道,“方便去他房间看看吗?”

    “好好,两位这边走。”老柳应声领路。

    小柳的房间布置的非常简单,一床一桌,还有一个小小的储物柜,和一些手工编织的装饰物,一眼就能将全部景象看尽。

    引人注目的是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户。

    这窗户上横七竖八的牢牢盯着几根木板,遮挡了外头的风景,让它失去了窗户本该有的一切作用。

    汪文迪皱了皱眉,这种将一切阻隔在外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问道,“这窗户是怎么回事?”

    老柳重重的叹了口气,难受道,“这窗户是孩子自己钉起来的,说什么也不让我们拆了!”

    他继续问道,“那有没有提过为什么要钉起来?”

    老柳答道,“他说不钉起来他睡不着觉,别的就没有说了,也不让问,我看孩子的模样,实在是心疼,也就没逼问,由他去了。”

    汪文迪与瞿星言对视了一眼,两人其实都没有在这屋子里发现可疑的气息。

    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他还是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叮嘱道,“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不管这事儿,你俩也不要太急,一切等我消息,再做决断。”

    说罢,便同着赵村长一块离开了小柳的家。

    回村长家的路上,收到了张霏霏抵达的消息,又与她和熊巍约好,在赵村长家碰头。

    汪文迪打听道,“村长,这小柳,平常性格咋样?”

    赵村长摇了摇头,道,“跟你说句实在话,小柳这娃子脾气暴得很,许是老柳家老来得子给惯得,稍有不顺心就大发脾气,那性子……又冲动又易怒,不是个好相与的!”

    “所以啊,汪大仙,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要不是真遇上点不能言说的事儿,哪能变成那幅模样?失魂落魄,成天神神叨叨的念,你说是不是?

    汪文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有理。”

    他接着道,“对了,村长,再跟您打听个事,村子里有没有听过一种叫‘梦真丸’的药?”

    赵村长想了一会儿,道,“没听过,这是啥药?”

    “没事,您只要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成了。”他随口答道。

    又走了片刻,便到了赵村长家门口,张霏霏和熊巍已经在那等着了。

    “文迪!”她招了招手,喊道。

    赵村长也道,“巍子,这次你能把汪大仙带来,还亲自跟来了,我作为村长,实在是太感谢你了,你看这明明是与你无关的事儿,你还这么上心,我都不知道说些啥好了!快,快里面坐!今晚我亲自下厨!”

    熊巍憨厚的笑道,“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你能好吃好喝的招待咱们,就已经很不错了,我来给你打打下手吧,破案这事儿我不在行,帮厨这事儿我可有一手的!”

    众人的气氛一时欢乐了起来。

    眼见天色还算早,汪文迪便道,“这样,阿巍,你跟村长去准备晚饭,我们仨再去村里四处查查吧。”

    “好咧!”熊巍朗声应下。

    见他与赵村长前后回了屋,张霏霏也是立时关切问道,“情况如何?”

    “不怎么样,没头绪,咱们边走边说吧。”汪文迪答道。

    她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先往神女娘娘的庙里走一趟吧。”

    “嗯,”他出声应下,随后附耳到瞿星言耳边,安置道,“你去这几个地方查查……”

    瞿星言暗自记下,瞬息便不见了踪迹。

    另两人则直接去了织造神女庙。

    经宋莺时一事,这里的村民似乎对神女庙上心了不少,原本破旧的匾额对联等等,都被新粉刷过了一遍,而且空气中还能闻见香火的微弱气息,想来拜神者也比以前多了。

    汪文迪将小柳失踪一事讲给张霏霏听,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张霏霏道,“现在三起失踪案最明显的共通点,就是失踪的人都是孩子,再有就是,失踪的时间都是一样的,你和瞿先生在小柳的屋子里都没有发现邪气一类的……那突破口只能在时间和人上面找。”

    “你怀疑是江宇在为梦真丸找新的样本?”

    他不置可否,应道,“嗯。”

    她接着分析,道,“第一,我认为赵村长没有说谎,他们真的没有听过梦真丸,也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第二,梦真丸的作用是长生不老,或者说使人变年轻、延长寿命,那么江宇要找的样本,在年龄上是不是应该偏大一些?”

    “有道理,你接着说。”

    “我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事儿可能跟江宇的梦真丸没关系。”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在走进正殿之前,他们便先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来了。”

    说话的是个老尼姑,手里拿着扫帚,正从屋后转了出来。

    正是周孟春的母亲,李氏。

第三百七十九章 最后的提示

    如今的她,满目平静,似乎眼中再难有波澜涟漪,但那并非一潭死水,而是一泓令人感觉到安宁和善的净水,她鬓边有几根调皮的跑出来的白发,但她的精气神却反而比之前更好。

    她笑了笑,道,“来后院坐坐吧,我正巧泡了壶茶。”

    两人相视一眼,随着她一同去了正殿后方。

    这庙原本也不大,正殿后方不远处就是两三间耳房,还有一处小小的院落,里面简单的种了一些常见的蔬菜。

    昔日李氏在小洋楼里住时,泡的可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口齿留香,如今茶壶里只有一些粗茶茶梗了。

    汪文迪毫不拘束的坐下,端起一杯茶,道,“你怎么好像知道我们要来?”

    李氏也端起茶,仿佛她喝得还是极品香茗,答道,“俗事未了,我当然知道,不可说,不可说。”

    张霏霏也不客套,开门见山,顺着她的话道,“李婶儿,这次来,的确是为了履行此前答应你的事情。”

    她细致小心的取出藏有周孟春精元的玻璃珠,递了过去,低了低眉目,轻声道,“孟春他……只剩下这个了。”

    汪文迪欲将事情概括告知李氏。

    对方却先抬起了手,沉吟道,“不必多言。”

    她接过玻璃珠子,眼中覆上一层雾气,或许是想哭,又哭不出来。

    好一会儿,李氏站起身来,道,“随我来吧。”

    李氏领着两人到了自己住的屋子后,又取了一把小铲子,开始一下一下的挖坑。

    她道,“你们能送他回到我身边……已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

    两人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她,也等着她的下文。

    “庙里如今还是只有我一人,不过常有村民来看我,也帮我打扫殿堂……我从前不觉得时间飞快,现在却越发觉得尘世即是瞬息。”

    李氏双手托着那玻璃珠子,轻柔的把它放进小而深的坑中。

    填土后,无字作碑。

    或许对她来说,有没有墓碑,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冽风吹过,正是小寒大寒的时节,风既冷又利,她双手合十,掩下的不止有最后一掊土,还有她眼里最后一丝尘念。

    汪文迪看着她转过身来,问道,“不知瞬息尘世,作何解?”

    李氏目光拉的更远了,颇有深意道,“一生寂乱,归于妙法莲华,过眼时你望见一片朱红,好似人间漫遍野火,既觉灼人,但又不伤。”

    “定下来一看,却是接天生长的麝草,并非火焰。”

    “然到了最后,亦不知所来何处,所往何求,所执何念。”

    她转了个方向,接着点破道,“最近村子里不太平,梦中得见神女娘娘,有言‘东南方向,可破此劫’,这是我最后能帮你们的了。”

    说罢,她便收回了目光,兀自拿着扫帚干起活来,道,“时间不早了,二位,该回去吃饭了,你们的朋友在等你们。”

    李氏自顾自的下了逐客令,转了个身,又仔细的打扫起来,那周身宁静的气息,让两

    人觉得,这人与他们,已是陌路了。

    两人相视一眼,也不再多问打扰,径直离开了后院,经过殿前时,张霏霏有心,为织造神女上了一炷香,拜了一拜,方同汪文迪一起离去。

    还未到赵村长家,远远的就闻见一阵浓厚的肉香味,令人不觉食指大动,加快了脚底下的步子。

    出门迎接两人的是赵村长的媳妇儿,罗氏。

    屋子里已摆了一桌子菜,熊巍正往返于厨房与桌子之间,端碗布置,到底是过年,光是看着这些美味佳肴,都觉得气氛正好。

    赵村长端着最后一碗鱼从厨房里走出来,将菜放在了桌上,又回身去拿自家酿的酒,一边忙活一边招呼,道,“回来的正好啊,快坐下,尝尝我做的菜!”

    汪文迪正要坐下,便被热情的赵村长硬是挪到了主座的方向上。

    他扫视一圈,暂且没动筷子,笑道,“我看阿瞿还没回来,再等一会吧。”

    众人赞同,也先依次坐了下来,默契的没动筷子。

    为了避免陷入沉默,张霏霏主动找起了话题,搭话道,“村长,您这手艺,色香俱全,给咱们介绍介绍,做的这几碗都是什么菜?”

    赵村长面上愉悦,答道,“不是我吹,你们在城里头可吃不到这么好的菜!这碗红烧五花肉,才杀的猪,这碗羊汤,也是现宰的羊,鲜得很!”

    “还有这麻花和馓子,纯手工,你看看这色泽,放心吃,一点也不腻!”

    想来他是难得下厨,兴致勃勃的介绍了几样特色菜,洋溢着喜色。

    待他说完,汪文迪接过话茬,问道,“大过年的,家里怎么就你们俩人?”

    赵村长直言答道,“初二那天咱家妮子才回来过哩,我和她娘就这一个闺女,嫁去了隔壁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每年都是这样,过了初二初三,家里就剩我们两口子了!”

    又扯了几句关于赵村长女儿的事情,道是嫁给了隔壁村一个养兔大户,生了个大胖小子。

    小外孙今年已经十一岁了,据说因为是独苗,爹妈和爷爷奶奶、连带外公外婆都是可劲疼,别的毛病倒没有,就是有些懒,喊他干啥事也喊不动。

    不过懒点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日后再教育改正就是了。

    聊了约有二十分钟,瞿星言便踏着一屋子的欢声笑语,从外头凛然走了进来。

    他冲汪文迪微微点头,敛了眉目,在罗氏的招呼下坐到了熊巍身边。

    罗氏给几人都倒满了酒,这顿晚饭便算到点开饭了。

    酒足饭饱,赵村长夫妇收拾桌面、打扫卫生,几人也没闲着,给帮帮忙什么的。

    赵村长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论及能给他们几人住宿的地方,虽然有多余的房间,但也只有两间,一间是普通的客房,另一间是他们女儿的房间。

    四个人,两间房,怎么分配,这是一个问题。

    离睡觉的点还有一段时间,汪文迪拉了瞿星言散步消食,从村头顺着大路往村尾走。

    他直接发问,道

    ,“有什么发现?”

    瞿星言公式化冷声答道,“第一个地方,小柳房间的窗户外,那里是一片绿地,风景很不错,没有发现。”

    “第二个地方,周孟春原来的家,已经锁了,灰很重,看样子是很久没人打理了,我打听了一下,周孟春还有个在省里医院治病的爹,据说他给足了钱,不管他爹的病治得好治不好,都足够在医院护工照顾之下安度晚年了。”

    “他家应该也没问题,第三个地方,镇蛟湖,我唤了蛟龙出来问询,也没有异常。”

    总的来说,这三个地点,一无所获。

    汪文迪耸了耸肩,道,“我与霏霏去了一趟神女庙,有一言,‘东南方向,可破此劫’。”

    瞿星言眼底微动,与他露出了一样的神色,准确的说出了神女庙东南方向值得一查的地点,问道,“五帝亭?”

    汪文迪紧了紧眉头,道,“五帝亭的确在那个方向,那里有我修复的五帝封印,镇压的是相柳亡魂,在宋莺时一事中,神女曾经唤出相柳亡魂试探我,但相柳本是凶兽,难不成……这次的事情是相柳作祟?”

    “但指示如此,至少要去五帝亭一看了。”瞿星言也没有决断,如是道。

    他应声,道,“今晚睡个好觉,明日就去。”

    瞿星言挑眉,道,“今晚你能睡好觉吗?”

    汪文迪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村长家的客房不大,床上躺俩人都费劲,熊巍那么个大块头,我再跟他挤一挤,已经是极限了,挤不下你。”

    “好小子,没想到你和月歆那家伙一样八卦!”

    料想此时守家的陈月歆应是打了个喷嚏,瞿星言不再同他做口舌之争,快步走开了。

    其实不止瞿星言,就连赵村长夫妻俩,也觉得汪文迪和张霏霏是小两口,这到了睡觉的点,愣是赶鸭子上架似的,将两人推进了房间,瞿星言和熊巍自然喜闻乐见,回了客房。

    赵村长女儿的房间布置得很精细,看得出是个典型的女生房间,也看得出他们夫妻俩的用心,重要的是……床很大。

    他去客房看过,瞿星言说的话倒没骗他,那房间的床的确小。

    赵村长也说了,他女儿的房间,自从女儿出嫁后,就换成了双人大床,以便女儿一家子回来探亲。

    罗氏还特意说了,这床单被套,给换了新的。

    所以这床,从大小上来说……很合适。

    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大小是重点吗?!

    不是!

    他是那种趁共居一室的时候动手动脚的人吗?

    动手动脚能比睡个好觉,明天继续查案更重要吗?!

    不能!

    天大地大,大不过他要睡觉。

    汪文迪在脑子里给自己洗脑,然后指了指地板,道,“那啥,霏霏,今、今晚我睡地上,你睡床,好好休息。”

    说罢,他便伸手去拿床上的枕头。

    就在他快要拿到枕头的那一瞬间,张霏霏的手抢先摁住了他的手。

第三百八十章 又斗相柳

    她屈膝坐在床上,别开了视线,含糊道,“睡、睡床吧,地上冷,而且……而且这件事不是挺诡异的吗?我、我害怕,你在我身边好……好一点。”

    昏黄的灯光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暖色,足以迷了他的眼。

    他的手背上传来她手心的温度,那温度还在升高。

    在僵持了两分钟后,汪文迪败下阵来,反手扣住了她的手,掀开被子坐了上去,局促道,“也行……也行。”

    张霏霏钻进被窝,躺平,被子整个蒙过了脸,羞赧道,“那……咱们睡、睡觉吧。”

    四下里,任何声音,在这一刻入耳皆成空,他能听见的,只有呼吸声、心跳声,混杂成一首诱人而动人的狂想曲。

    汪文迪眼神微变,伸手揭去了盖住她脸的被子,让灯光洒在她脸上。

    张霏霏一惊,伸手要去抢被子。

    他轻柔的握住她的手腕,翻身而上,将她的手扣在柔软的床上,盯着她的脸,看着她脸上表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她的脸通红,像一颗鲜美的蛇果。

    “文、文迪……”

    “嘘。”

    他不让她说话,兀自贴近了她的脸,柔声道,“霏霏,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吗?”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更红了。

    “秀色可餐,而且一定美味至极。”

    张霏霏被他柔和而带着迷离注脚的声音所蛊惑,她看见他的嘴唇一开一合,听着自己藏不住的心跳声,两种声音搅在一起,让她的心一片潮湿。

    他的双眼中,还有极美的灯光。

    汪文迪抬手,熄灭了房里的灯。

    但他眼里的光并没有熄灭,张霏霏此时才知道,原来那并不是灯光,而是一簇火苗。

    火苗越烧越旺,离自己也越来越近。

    他的声音喑哑,“可以吗?”

    一夜好梦。

    第二天。

    瞿星言起床的时候,汪文迪还没起来,他自己便先独身前往了五帝亭,只交代熊巍,让汪文迪起床后去五帝亭找他就行。

    五帝亭,依旧高山仰止,初临不觉,真正站在五帝亭中时,便是制高点,足够俯瞰整个村落。

    有山靠,有湖望,风水极佳。

    站在其中,正眼望去,就能看见五帝台的封印了。

    祭台中央有一座石像,便是凶兽相柳。

    瞿星言一个利落的纵身,跳到了祭台中间。

    这走近一看,才发现石像底座周围,有一些奇怪的印记。

    印记绕了底座一圈,好像是由某种复杂难懂的文字形成的咒语,他蹲下身子,仔细研究起来。

    内容他看不明白,但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很眼熟的奇怪纹样。

    那图案像是几个圆组合而成,一个大圆,三个小圆,大圆中间有几道裂纹,小圆则像是几枚古时候的通宝铜钱。

    他确定他曾经看过这个图案。

    而且这痕迹很新,应该是最近才刻上去的,距今时间不会超过一周。

    还没等他伸手碰到石像,脚底下便先传

    来一阵剧烈的颤动。

    紧接着,这花纹好像活过来了一般,顺着底座,爬上了相柳雕塑的整个表面,微光四溢,他只得闪身后退,避开这道突然炸开的光芒。

    汪文迪曾修复过五帝台的封印,按理来说这里应该会有一丝他留下的灵力,但瞿星言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封印中并没有任何他的法术气息,而且其中的灵气焕然一新,仿佛从未松动过似的。

    这就说明,有其他人的力量,蛮横的剔除且代替了汪文迪留在这里的力量。

    而这个‘其他人’,十有八九就是此次失踪案的凶手。

    不过眼下瞿星言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面前的石像已经褪去了坚固灰暗的外衣,化作了一只参天巨兽。

    九首蛇身,确是相柳无误。

    一声刺耳的嚎叫划破天际,相柳九头齐发,吐出无数臭水弹来。

    银光在他跟前形成一面使攻击避开的盾牌,臭水弹落在旁边,地面也被腐蚀,形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臭沼,恶气熏天,简直是辣眼睛。

    瞿星言手握金轮,从银光包裹中飞身而出,径直刺向相柳的脑袋。

    其中一头卷起一块大石砸了过来,他索性将金轮射出,回身以掌为刃,劈开了飞来的巨石,踏着碎块快速接近相柳,又凝力推了金轮一把。

    金轮锐不可当,锋刃直接刺进了它一个头颅,使它仰天哀鸣,疼痛难当。

    瞿星言不予理会,只想速战速决,伸手收回金轮,青光附着其上,一个瞬身再次到了另一颗头颅后方,抬手便要切下。

    黑气暴涨,其余的头颅发动攻势,一拥而上,口中极速射出无数黑光,他迅速反应,收手闪身,避开黑光的锋芒,转而攻击它庞大的身躯,周边的空气里衍生无数粗壮的树枝,与它的脑袋纠缠在一起。

    他自己则立马凝聚两团青光,砸中了相柳的腹部。

    叮铃——!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耳边响起,下一秒,瞿星言左肩猛然传来一阵痛楚。

    偏头一看,竟然是一条悄无声息的小蛇!

    此时小蛇正死死咬着他的肩膀,青光刹那窜上,将它绞得粉碎。

    他眼中一凛,转身数道青光打在相柳身上,把它的鳞片都刮下来一层。

    趁着空隙,他再度一跃而起,以无法捕捉的速度冲了过去,空气中留下一道因速度过快而产生的炫目光晕轨迹,他一把扣住相柳两头,金轮利落的将其切下,快速移动中,一手去拽它的头,一手操纵金轮。

    不多时,竟连续割下它五个头来,将它庞大的身躯摔在了地上。

    相柳发出惨叫,它流出的血比它吐出的水还要更臭。

    它匍匐挣扎着,恍惚间,瞿星言好像又听见了那清脆的铃铛声,但十分遥远,全然抓不住。

    数不清的小蛇从四面八方涌来,黑雾渐起,逐渐蔓延了相柳的伤口,包裹了它全身。

    “去杀相柳!”一道金光随着喊声传来。

    瞿星言手一紧,冲进了黑雾中。

    来者正是汪文迪,他甩出两道剑气,便将周围的小蛇全部清

    理干净,正要进黑雾中助阵时,黑雾却先消散了。

    出现在黑雾消失后的,也只剩下拧着眉头的瞿星言,相柳已然不见了踪迹。

    汪文迪收了武器,快步上前,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瞿星言顺了口气,轻轻摇头道,“这蛇……有毒,处理一下就行了。”

    不难看见,他左肩上的伤口周边青紫一片,伤口也在扩散。

    “这次相柳是被人召唤,还是自行作祟?”汪文迪为其注入一道灵光,暂且稳住了他的伤势,继续问道。

    “被人所控吧,”瞿星言站起身来,带着他走到了石像跟前,指着底下的花纹道,“这里有一道别人设下的阵法,你此前留下修复巩固五帝台封印的力量完全被取代了,你可以看看。”

    汪文迪细细查看起来,眯了眯眼道,“又是个藏头露尾,只会躲在暗处的家伙!”

    “也不完全是,”瞿星言迟疑道,“有几处奇怪的地方。”

    “第一,这咒文当中的图形,我曾见过,在江宇的手臂上,他胳膊上有个一模一样的花纹。”

    “第二,我与相柳交手,听见了奇怪的铃铛声。”

    江宇那人是从来没有用过铃铛一类东西来施展某种术法的。

    汪文迪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也怀疑过他,但找村长说没听过梦真丸,而且我觉得霏霏说的也有理,如果真是为了梦真丸,他应该找年纪大的作样本才更合理。”

    “可……这里的线索,好像也的确指向了他。”

    来五帝台找线索的提示可是织造神女给的,不应当有误。

    汪文迪将一道蛮横的灵力打入石像身上,试图再逼相柳现身一斗,但没能成功,他拿了主意,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提防他一手,若是要找样本,三个肯定不够,一定还会有第四个。”

    “我打算再去小薛和铁蛋的住处查访,看看有没有新的被遗漏的线索。”

    瞿星言应话道,“嗯,我再想想看,能不能破解这咒文所布,是个什么法阵。”

    汪文迪道,“那走吧,先回赵村长家,你伤好了再行动。”

    他顿了一下,忽然问道,“你知道月歆为什么要留下守家吗?”

    “啊?”汪文迪一愣,随后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笑了几声,道,“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她留下守家不挺好的吗?”

    瞿星言没看他的表情,兀自想着,道,“我就是觉得很奇怪,按她的性子,不应该在这种关头主动要求留下守家吧?你不觉得奇怪吗?不会出什么事吧?还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汪文迪摆了摆手,走到了他前头,直言道,“我没觉得奇怪啊,别想那么多了,处理好咱们手头的事儿才是最重要的,月歆好好在家呆着,一定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说完这些,他就不再与瞿星言讨论这个话题。

    两人很快回到了找村长家,瞿星言的伤口在汪文迪的帮助下也很快痊愈。

    正欲出发前往小薛家,熊巍突然冒了出来,热情道,“汪哥,我给你煮了碗药膳,你趁热喝了再去办事吧。”

第三百八十一章 灵与邪并存

    汪文迪接过碗,那盖子一揭,浓郁的党参味儿就飘了出来。

    他皱了皱眉,往里一看,道,“阿巍,你给我炖的这是什么汤?!”

    瞿星言瞥了一眼,又把视线移向了早后退好几米远的熊巍,两人对视,那眼神竟是心照不宣了。

    熊巍答道,“汪哥,你就喝点吧。”

    那是一味龙眼党参炖牡蛎,色鲜味美,实为药膳中的佳品。

    汪文迪脸色微变,别开眼搁下了碗,道,“我用不着喝这个。”

    熊巍关切道,“喝点吧,汪哥,我特意查的,这玩意儿壮阳补肾,很有效的!”

    “有效你个头,”汪文迪张口开骂,一甩手道,“你汪哥我猛得很,谁告诉你我需要壮阳补肾的?”

    “小姐啊!”熊巍理直气壮,一脸好心好意道,“今早就听小姐一直嚷嚷腰痛,我就给你煮了这碗汤啊!”

    汪文迪翻了个白眼,道,“霏霏腰痛,你给我煮药?你这是什么逻辑?”

    熊巍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哎呀汪哥,大家懂的都懂,我这不是寻思……你消耗太大,得补补嘛!”

    闻言,一贯高冷的瞿星言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汪文迪回头瞪了他一眼,他不以为意,俨然已经被同化成了汪张的cp粉头子之一。

    夹在两人中间的汪文迪急得跺脚,白眼已经翻上了天,道,“我怎么会跟你们俩这种肮脏思想的人是队友呢我!霏霏她腰痛,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房间的床板太硬了她睡得不习惯!你们想什么呢!!”

    沉默。

    微妙的沉默。

    熊巍摩挲着下巴,眼神显得非常智慧,问道,“汪哥,照你这么说,昨晚你和小姐……什么也没发生?”

    “没发生,”汪文迪叹了口气,道,“哎,没想到我本一世英名,在你们眼里居然是这种没有定力的人,真是太让我心痛了。”

    熊巍这才反应过来,道,“哎呀,那小姐岂不是真的腰痛,我得赶紧去问问她感觉咋样了,有啥想吃的没!”

    说着,他正要冲里边的房间走去,才迈开一步,又顿了一下,望向汪文迪,问道,“汪哥,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

    汪文迪道,“有屁快放!”

    “就是……那个……你和小姐到底进展到哪儿了?”

    “问你个头!给爷爬!”

    他作势要把桌上的龙眼党参炖牡蛎砸过来,吓得熊巍一面赔笑一面赶紧溜了。

    “一天到晚不学好,尽想这些有的没的!”

    汪文迪没好气的撇下汤盏,又冲瞿星言道,“还有你,你也跟着阿巍瞎起哄,你是月歆派来的间谍吧!”

    瞿星言轻笑不语,转身朝屋外走去,两人向外头正在干活的赵村长打听了小薛家的住处,便直奔目的地去了。

    小薛家与村中大多数的房屋构建是一致的,几方土屋,围栏和院子,猪圈和鸡舍,透着淳厚与朴素的气息。

    两人到的时候,院子里坐了一个年龄

    约在二十上下的姑娘,穿着厚实的棉布花大袄,手里拿着一把略显破烂的蒲扇煽火,她面前摆了一个小小的药炉,上面置着一方药壶,显然是正在熬药。

    屋内传来一个浑厚但沙哑的男声,道,“闺女,药好了没?”

    姑娘揭开盖子,用厚厚的布小心的托起药壶,把里面的药分别倒进了两个碗,应话道,“好了爹,我这就端进来!”

    她一起身,才看见院子外站了两个欲要进来的人,便问道,“你们是谁?”

    汪文迪答道,“我们是赵村长找来查孩子失踪一事的人,方便的话想跟老薛谈谈。”

    “不方便,你们走吧。”她毫不客气,直接否决。

    “没猜错的话,你是小薛的姐姐吧?”汪文迪继续周旋,道,“你弟弟失踪了,你不想我们早点找到他吗?”

    姑娘眼里一闪而过的心痛,但很快又被冷漠和决绝掩盖了过去,道,“治安队已经在找了,你们还是走吧,关于我弟弟的失踪,我们该说的都和治安队说过了。”

    好家伙,油盐不进?

    “钟儿,谁来了?”这是刚才那个说话的男声。

    跟着一个中年男人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满脸沧桑,眼神哀痛,鬓边全白,看上去既苍老又落魄。

    薛林钟顺了眉目,答道,“爹,是两个多管闲事的外乡人。”

    老薛抬眼看了看杵在外头的两人,眼中突然一亮,道,“钟儿,你说什么胡话!这可是村长找来的汪大仙,上回神女娘娘……算了,跟你这孩子说了你也不懂,快把药给你娘和你奶端进去!”

    说罢,他就把薛林钟推进了屋子里,自己迎上前来,好像所有的希望都托在了汪文迪身上。

    汪文迪也不避讳,不推脱,承人之事当然要说到做到了。

    他道,“我们的确是来查小薛失踪的事儿的,先说说具体情况,越详细越好,然后带我们去小薛的房间看看吧。”

    “好好,两位跟我走。”

    老薛连声应下,擦了一把眼睛,一边带路一边道,“年三十那晚,咱家孩儿跟村里几个娃子放炮仗,孩儿贪玩,过了十二点还不见回家,还是他娘去寻他回屋的,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

    “孩儿不肯睡觉,非要再放烟花,我和他娘不准,为着这事儿还骂了俺俩大半点钟……”

    汪文迪挑了挑眉,道,“等等,他一个孩子,骂你俩?”

    老薛脸上露出一丝悔恨的表情,叹气道,“不怕您笑话,咱家老来得了这么个小子……他傲得很,谁也不放在眼里。”

    想起赵村长所说,小薛是村里的孩子王,汪文迪可以想象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便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钟儿和她娘俩人就又陪着在院外放了个把小时的烟花,这才算完,回来后就回房躺下睡觉了。”

    说到这,老薛眼眶泛泪,看得出的确十分疼爱这个小儿子,继续道,“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孩儿就不见了!这可不是要了老

    命了吗,咱家把村子都来回翻了好几遍了,愣是找不着人影!他娘和他奶奶哪受得了这打击?都病倒了。”

    两人已随他走到了小薛房间门口,又见薛林钟端着两个空碗从里屋出来,道,“爹,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相信治安队行不行?我看这些人啊,十有八九都是搞传销的江湖骗子,来骗咱们钱的,搞不懂村长和你们怎么这么相信他们。”

    “胡说!”老薛气急,道,“大仙的本事村里人都看见了,你这妮子那会儿没在家没见着,你不信去问问村里人,总不能大家伙合起来蒙你吧?!”

    “这一天找不到你弟弟,你娘和你奶奶的病一天就好不起来,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年到头回家这么一趟,忙没帮上一点,尽说胡话!”

    老薛对她的态度算不得好,薛林钟冷哼了一声,也提高了声音,道,“随便你,反正我不相信他们。”

    离去时,汪文迪看见她握着碗的手,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结合她的年龄,汪文迪问道,“你女儿在外地上学?”

    老薛也哼了一声,道,“她上个屁的学,在外头打工!”

    汪文迪同瞿星言交换了一下眼色,不再接话,扭头进了小薛的房间。

    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两人的神色皆发生了相同的变化。

    此前在小柳家查探小柳房间时,屋内是不曾有这股阴气的。

    两人凝神细感,仔细的在屋内找寻起线索。

    奈何这股细微的阴气仅仅是盘旋在房内不肯散去,既甄别不出来源,也找不出与其余何处相连。

    他们尝试驱散这股阴气,但没能成功,它就像是牢牢咬合住了某样东西,一丝也不肯松口。

    瞿星言轻声与汪文迪交流,道,“这般阴气,虽看上去微末,但必有一处阵法或邪物与其相辅,如果不找到关键破开,这里的阴气会越来越重,这一屋子的人已经病倒了俩,再严重点……可能就都没了。”

    “老薛家很奇怪,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汪文迪皱了皱眉,道。

    他果断答道,“嗯,从院外进来的时候,有一丝同样判断不出来源的灵气,按理来说,有仙灵之气萦绕的屋子,屋主运气极佳,邪祟不入。”

    汪文迪思索了一会儿,道,“这就是外有灵,内藏邪?”

    “灵与邪是不相容的,能在同一个格局中如此平衡的共存,一定有某种介质或者法器驾驭。”瞿星言沉声道。

    “有道理,”汪文迪拿了主意,道,“走吧,再去铁蛋的屋子看看。”

    从小薛的房间出来,老薛仍在外头候着。

    “怎么样?大仙?看出什么来没?”他焦急道。

    “目前还不能确定,需要你帮忙做件事。”汪文迪答道。

    老薛道,“您说,您说,我一定照做!”

    他给出了办法,道,“找两个香炉,今晚十二点准时,分别点上三支香,一个放在院子中间,另一个摆在你儿子房间门口,烧上一晚,我明天来看。”

第三百八十二章 铁蛋的日记

    说罢,汪文迪又强调了一句,道,“记住,点上摆好之后就不能再碰了,即便中途灭了也无需续火,明白了吗?”

    老薛应道,“明白了,我一定照做。”

    汪文迪点了点头,便同瞿星言一块转身,正欲离开此地。

    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瞿星言眼尖的瞥见一道身影利落的缩回了房内,眉间不觉一皱。

    待走了两步,他又回身冲老薛叮嘱道,“对了,你点完香后就回屋,无论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出来。”

    老薛从他的眼里看见了事情的严重性,连连点头,丝毫不敢怠慢的应了下来,这才把两人送离了家。

    剩下的时间两人也不闲着,立刻朝铁蛋的住处去了。

    “你故意的吧?”汪文迪忽然道,“最后说那句话。”

    瞿星言直接承认,答道,“嗯,薛林钟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

    “她是有点奇怪,一边笃定地说不相信我们这一套,一边还要偷听,”汪文迪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接着道,“说不准她弟弟的失踪……能在她身上找到一些线索,试探她一下也好。”

    瞿星言冷声道,“关键在于,她心里到底是希望找回她弟弟,还是不希望。”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田边的一处简陋茅屋。

    据赵村长所说,铁蛋就住在这个地方,村里人多次想接济他,哪怕先把他住的问题解决了,让他稍微住的舒坦一点也是好的,但都被他拒绝了。

    他宁愿蜗居在这种挡不住风吹雨打的破烂地方,也不接受村民们的好意。

    这屋子太单薄了,一眼望去就是一间茅草房,门口摆了个旧水桶,半掩着的门,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能生存的空间。

    里面就更简单了,一方小矮桌,地上铺着厚厚的茅草,茅草上叠着一块谁家不要的草席,就是铁蛋的床了。

    屋里很阴凉,这是两人的第一感觉。

    但说实在的,在这种环境下,本处于田野边,平日里就会比其他地方更加潮湿,何况现在是冬季,四面漏风,冷也再正常不过了。

    家徒四壁,真要查点、找点什么东西,反而还不知道从哪找起了。

    汪文迪一眼把里面的所有看了个干净,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他摆了摆手道,“线索总不可能藏在那堆茅草里吧?”

    瞿星言瞥了他一眼,指尖凝出青光,瞬间将茅草夷平。

    还真有个东西暴露在了视野里。

    “卧槽!”汪文迪惊道,随后快步走了过去。

    是一本小本子,还有一支已经削得很短的铅笔。

    他将本子捡了起来,翻开第一页,上头歪歪扭扭的写着日期、天气、心情。

    好嘛,原来是本日记。

    大年三十,阴天,下雪,心情不好,大家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吃饺子,只有我是一个人,没有饺子,没有爸爸妈妈。

    新年初一,下完雪了,天晴,心情不知道好还是不好,听说薛叔叔家的小儿子丢了,村里人都很着急,他儿子又不是什么好人,他丢了我心情很好,但……我丢了应该没人

    会找我的吧,所以心情不好。

    初二,天晴,心情不好,大家都在串门,他们都有新的玩具了,没有人来找我,我也没有人可找。我在屋子后面和旁边捡到了三块好看的石头,这是我唯一的玩具了。村长让我明天早晨去帮他做煎饼,我答应了,希望明天有好吃的。

    这是日记的后三篇,铁蛋没能继续把日记写下去,因为他在初三那天便失踪了。

    日记读来让人感觉有些伤感,其实铁蛋的日记里通篇很少有‘快乐’与‘幸福’这样的字眼,他也没什么文化,描述心情时只会用好或不好这样简单的词汇。

    他的要求也不高,只是孩子的基本要求罢了。

    有爸妈陪,有好吃的,有新玩具。

    哪一点对其他孩子来说都很简单,但对他来说都很难。

    瞿星言接过日记,翻阅起来。

    “找什么呢?”汪文迪问道。

    “找找他为什么不接受村民帮助的理由。”他答道。

    日记的第一篇是写的是他帮忙喂鸡,然后换来了这本本子和一支铅笔。

    又翻了两页,上面写道——

    今天和人吵架了,我不需要他们的帮助,我知道他们都看不起我,他们觉得我可怜,我偏不要,我又不是阿猫阿狗,好生气,以后再也不帮他家干活了。

    汪文迪瞟了一眼,挑眉道,“嚯,这孩子还挺有个性的。”

    “是,个性鲜明,但他心底其实很想要那些东西吧。”瞿星言合上了本子,道,“这样自相矛盾的个性,鲜明的到底是有骨气,还是扭曲的心态?”

    听他这么说,汪文迪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有点道理,村民们也不懂心理学,没人能开导、劝慰他,他自己也没接受过教育,难免心里的情绪会走歪。”

    “你还挺懂人性的嘛!”

    瞿星言不置可否,把本子扔给了他,自己出了门,在房屋周围查看起来。

    汪文迪知道他在研究什么,铁蛋日记里最后提到的,他在屋子周围捡到了三颗‘好看的石头’。

    他收好日记,将屋内恢复成原状,跟在后面也出了门。

    这出了屋子一看,却找不见瞿星言的踪影了。

    “我在这。”淡然沉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汪文迪后退了几步,抬头一看,道,“你跑人家屋顶上去干什么?还不下来,一会给人家踩塌了!”

    瞿星言不予理会,自顾自道,“你上来。”

    “我不上来。”

    汪文迪本着想逗他玩玩的心态拒绝了他的要求,谁知瞿星言竟真的不再与他斗嘴,转而做起自己手头的事情来。

    只见他收回视线,射出三道青光,一道落在屋后,另外两道分别落在屋子左右两侧。

    随后,三道青光相汇,形成一个三角形,三角缓缓往上移动,覆盖了整个屋子,最后在屋顶,也就是瞿星言的脚底,浮现了另一个图案。

    正是此前他说在江宇胳膊上看见过的那个。

    不等汪文迪发话询问,一阵冷风从屋内猛然灌出,直扑他面门而来。

    恍惚间,他看见了一只撞破法阵的巨兽。

    脚踏烟雾,牙齿锐利无比,身着坚硬的鳞甲,口里喷着烈火,一刹那就到了汪文迪跟前。

    汪文迪手中化出宝剑,利落一挥。

    又来了,视线一瞬间模糊了。

    恢复之时,面前还是那一方茅草屋,瞿星言依旧站在屋顶。

    他高声问道,“什么情况?”

    瞿星言从上面跳下来,落到他身边,反问道,“一道虚影,你吓成这样?”

    汪文迪一愣,也对,方才自己宝剑出手,的确没有击中什么的感觉,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拧起了眉头,道,“不是,刚才又看不见了。”

    正如他此前所言,若是一直看不见也就算了,可这一阵一阵的,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上这么一下,面对险境时的确是危急万分更来不及防备,被吓着也在情理之中。

    瞿星言眯了眯眼,道,“这一路上你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没有,”汪文迪答道,“上一次是和朱厌动手。”

    他接着道,“我自查过,我的身体和力量都没有任何问题。”

    这两次都是在运力动手的时候出现眼花的状况,瞿星言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沉寂。

    最终还是汪文迪主动道,“这都是小问题。”

    “刚才我看见了一只怪物从屋子里冲出来,能吐火,一口尖牙,这是什么怪物?”

    瞿星言沉吟了一会儿,答道,“不知道,但这证明了铁蛋捡到的三块石头有问题,而且刚才起阵时的图案……又是江宇胳膊上那个。”

    汪文迪也思索道,“难道真跟他有关?不过……真跟他有关也好,此前的事可以一并处理了,只是我想不明白,他抓这几个孩子干嘛?”

    “今儿还继续查吗?”瞿星言望了一眼渐暗的天色,问道。

    “不查了,等明天。”汪文迪决断道,“回去休息,走。”

    瞿星言跟上他的步子,又问道,“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和张霏霏进展到哪一步了?”

    汪文迪欲哭无泪,道,“怎么连你也好奇这个啊?!”

    瞿星言说的有理有据,道,“你不是说我是月歆派来的间谍吗?我替她好奇的。”

    “你真想知道?”

    “嗯。”

    汪文迪捋了捋根本就没有的胡子,一派高深莫测的神态,虽是摇头晃脑,但却压低了声音,妥协道,“好吧,看在大家都是男人的份上,我就稍微透露一点点,咳咳!!”

    “我跟霏霏……不就是,就是……只差最后一步了呗。”

    谁料瞿星言居然一脸正色,道,“昨晚是个机会。”

    “你怎么连说这种话都这么一本正经啊?”汪文迪道。

    瞿星言道,“正经?我只是觉得逻辑应该是这样的,按照正常流程,你们……”

    汪文迪翻了个白眼,道,“打住打住!流程就不用你教我了,你个母胎单身的主儿,还跟我说流程。”

第三百八十三章 请神借力

    “食色,性也。”瞿星言不以为意,讲述道,“你是人,有七情六欲,乃为人性,你修道,是为了去除杂念,超脱境界,但不是为了抹灭人性。”

    汪文迪清了清嗓子,收了脸上的表情,语气也认真了几分,道,“兄弟,我跟你说真的。”

    “我知道昨晚是机会啊,但是……我还是觉得没到时候,正如你所说,我想掌控自己的情绪,而不想被自己的情绪掌控,我觉得昨晚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咱们今后的路还有很长,我和霏霏迟早会修成正果的。”

    “总之,昨晚,我和她的确没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听完,瞿星言盯了他一会儿,道,“不懂。”

    汪文迪挑眉道,“你不懂什么?”

    他一板一眼答道,“如果机会摆在我面前,我的逻辑会让我立刻去做这件事,所以不懂,我不理解人性的七情六欲,也不理解一百个人有一百种做事的方法。”

    “更不理解,为什么月歆可以与人性相溶。”

    所以他一直在观察陈月歆,观察她身上神性与人性的平衡,只是至今为止,他还没有观察出个所以然来。

    汪文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要你总和我们呆在一处,想必你心里的问题在将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得到答案的。”

    而眼下重要的是,他们在铁蛋居住的地方,按照此前唤起的阵法,居然召出了怪物的虚影,这足以充分说明,这次的失踪事件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话分两头。

    张宅。

    陈月歆主动留下当然是有目的的。

    她是为了手稿解法中提到的‘三千善神的仙力’,用来对应破解陨圣露中的妖气。

    当然,三千只是一个统筹称呼的数字,她不可能真的去找三千位神仙,收集三千缕仙力,时间上不允许,工程量也太过巨大。

    故而,只需在数中取极数‘九’,找到九位最具代表性的神仙,收集他们身上的一缕仙力即可。

    过程也不复杂,只需要准备好容器,摆坛作法,祭天请神便可。

    如果顺利的话,处理完这事儿,她还能去汝南帮忙。

    只是这九神中有一位碧霞元君,朱雀曾将她手下童子打伤……

    陈月歆暗自叹气,当时她也是气盛,以蛮力伤人,又并未道歉,只是想着碧霞元君与九天玄女也无甚往来,它们四圣也犯不着去为一个童子道歉,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想来,若真因此被碧霞元君为难了,可不是要后悔死了吗。

    思来想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头一天,陈月歆便以自己的灵力凝筑了一方菱形的精巧容器,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做了十足的准备,就在张宅的后院升坛。

    割破鲜血,滴入香炉。

    陈月歆虔诚念道,“吾于此处祭天,祈诸神仙力,解陨圣妖邪。”

    “诸天赓善哉,金童舞瑶琴,愿倾八霞光,照依归依心,骚法大法稿,翼侍五云深。”

    “净坛毕,焚香通神。”

    话音一落,她便点燃了香炉中的九支香,而后将容器置于前方。

    凝神静气,闭了双眼,换了口诀,又念道,“一请,崇自浩劫前,中古复尊上,重称赞耳,世主好道。”

    头前第一支香随着她的话语骤然燃尽,一道金光自天际急急落下,被收入了菱形容器里。

    “二请,福德正神,掌管疆土,镇守一方,先命立社,地广谷多。”

    “三请,神异多能,变化无穷,驱雷役电,保命解灾,元帅之功莫大焉。”

    这两道咒语下去,第二支同第三支香皆同样烧完,换来的自是第二道同第三道金光。

    “四请,降妖伏魔,济世度人,纠察三界,南斗注生,北斗注死,真武神也。”

    “五请,剑祖剑仙,功成八百,行满三千,暮宿苍梧,朝游蓬岛,半是风狂半是颠。”

    “六请,五岳之宗,天帝之孙,神灵之府,新旧相代,固国安民,延年益寿,长命成仙。”

    “七请,北斗降身,三界显迹,巨海通灵,神通变化。”

    “八请,万物之始,阴阳交代,察木德,玉女坤质,而为水,助生成之功。”

    “九请,天地尊神,元气炼精,调和阴阳,光明日月,莫不由之。”

    一通咒语念罢,极其耗费心神灵力。

    陈月歆再度睁开眼的时候,面前的结果既在她意料之中,又在她意料之外。

    容器内总共有八道仙力,面前烧尽的香已经说明了一切。

    唯独剩下的那一根,是第八根。

    第八请,请的就是碧霞元君。

    她猜到了此事是她之前造的孽,碧霞元君没那么简单就会帮她,可是她没想到她诚心诚意摆明了缘由,这乃是救命的大事,救的还是四圣中的青龙,碧霞元君竟然真的连玄女的面子都不给!

    第八根香烧得极慢,连带着陈月歆的心一同沉了下去。

    她再次割破手心中的伤口,将新鲜的血液再一次汇入香炉,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十二分虔诚的心态,开口念道,“八请,万物之始,阴阳交代,察木德,玉女坤质,而为水,助生成之功。”

    那火星子还是不急不缓的蔓延着。

    陈月歆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拜了三拜,已经拿出了最高的诚意,径直与那一缕青烟沟通道,“第八请,为请碧霞元君仙子,恳请伸出援手,赐一缕仙力,若能救得青龙,玄女娘娘感激不尽,吾亦感恩戴德!”

    片刻,一阵微风吹过,将剩下的那炷香吹灭了。

    陈月歆脸色一变,香灭了,就代表她请不动这尊神。

    一道严肃的仙音自天际降下,道,“四圣朱雀,前因未了,报应今日,你若诚心,就亲自来吾之道场一趟吧。”

    说罢,一道金色光柱落在了陈月歆跟前。

    事到如今,陈月歆没有别的办法,那三样东西——天地间最纯净的水、一族秘法、三千善神的仙力,这里头她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只有这一样了。

    思及过往种种,瞿星言为救她总是不顾一切,她不想再欠这个

    人情了。

    她咬了咬牙,收了自己的脾气,踏进了金光。

    碧霞元君地位颇高、仙力极强,自然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作为道场。

    顺着这道金光的指引,陈月歆眼前的景象最终停在一处恢弘的宫殿前。

    四周皆是仙山,云雾缭绕,美不胜收。

    宫殿正门上浩然刻着三个大字,碧霞宫。

    陈月歆无心欣赏景致,门已大开,她快步走了进去。

    “吾已赴约,还请仙子现身一见。”她站在大殿中央,沉声道。

    不过她等来的并不是碧霞元君。

    就在她的耐心快要完全耗尽之前,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朱雀大人,久等了。”

    陈月歆回头,声音的主人同样的清冷,还带着一丝孤高,这是个少年,一身出尘之气,眉心一点圆,颇有出淤泥而不染之风骨。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痕迹。

    陈月歆眼神微动,认出了来者,沉吟道,“是你。”

    那是十分久远的记忆,碧霞元君打发了童子去山巅险境,采集雪莲之种,童子克尽艰险,寻得一株,方采下,便遇上了途经此地的朱雀。

    朱雀心想,此地甚险,这人既能安然无恙往返,必定有几分本事,于是不由分说就要与童子交战。

    童子还未应允,朱雀已然先攻,交手之中,童子不敌,携了雪莲种仓皇逃跑,朱雀不曾追击,留下的,便是童子脖子上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道疤痕居然还在。

    按理来说,他修仙法,又长期伴随碧霞元君身侧,应该好得很快才是。

    “是我。”

    仙童承认了身份,此前那句‘朱雀大人’就变了味道,变得有些嘲讽了。

    陈月歆不愿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也不客气,直言道,“仙子呢?本座找仙子有急事。”

    “朱雀大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吗?”仙童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语气里也一直有一分压抑的不满与怒意,道,“此次本就是娘娘让你前来,她既不见你,派我出来,意思便是,事情成败与否,皆由我定。”

    换言之,碧霞元君能否伸出这次援手,全在于仙童肯不肯原谅陈月歆。

    陈月歆明白了他的意思,语调先低了一分,好生道,“你我之间乃是私人恩怨,你要打要骂我都受着,绝无半句怨言,可我借仙力为救青龙,他与你并无过节,不是吗?”

    仙童不依不饶,道,“严格来讲,四圣一体暂且不论,那日,假若青龙能及时赶来,阻止于你,何至于留下这道疤痕?”

    陈月歆皱了皱眉,道,“你我交手之日,他正潜心修炼,根本都不知道我去了哪儿,何谈阻止我?你这是强加之罪!”

    仙童道,“那我又为何要管他的死活?”

    “你这是什么歪理?!”她气急,周身彤色的光已若隐若现。

    “朱雀大人,你要动手,我今日绝对奉陪,但你休想我原谅你,也休想带走娘娘一分一毫的仙力!”仙童一甩衣袖,傲然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一报还一报

    比傲,陈月歆还没输给过谁,她实在是生气,剜了他一眼,道,“我当日是没追你,要按照你的歪理,我当日就应该将你打死省事不是?”

    仙童冷笑一声,道,“将我打死你今日就更得不到娘娘的帮助。”

    “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是个暴力狂?你自己想想吧,反正身中陨圣露的,不是我碧霞宫的人。”

    “能救与不能救,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若咽不下这口恶气,便动手,后果如何,仙童讲的很明白。

    几个呼吸之间,陈月歆终是强压下了自己涌动的灵力。

    她平复自己的心绪,脑海里划过瞿星言的脸。

    记得去找尸童王的时候,她因拼了命的护住那孩子,而让自己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中,能量无法回复,她只能等死。

    是瞿星言及时赶到,救了她一命。

    坏了他要遵守的天机,就在那时现出青龙之身,也无所谓。

    记得梦真丸发布会的时候,因未曾料想尸王赢勾参战,遭了敌人算计,进退两难之际,要么中招的是她,要么中招的就是张霏霏。

    也是瞿星言做了选择,在二者之中救了她。

    并告诉她,无论如何,他都势必救她。

    记得一气之下身入阴阳棺时,因阵法的特殊,她不懂道法,在其中几乎是无能为力,是诸般历尽艰辛。

    还是瞿星言果断入阳棺,从不多言,却言出必行。

    在其中消耗数百数千倍的力量也无妨,只要与她一起走。

    回想起来,无数个濒临死亡的瞬间,拉住她的手的,都是瞿星言。

    她好难过。

    陈月歆想起上古时候,某次她察觉灵光现世,欲往那仙力充沛之所修炼,却不想那处乃是一地有主的险境,阴寒侵人,冰封万里。

    她一时不备坠入冰窟,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救她的,也是青龙。

    青龙将她捞了起来,把自己的力量分给她,把她带回玄女身边。

    玄女就是那时同她说了那番话的——

    “不要再做这般冒险的事情了,修炼从无捷径可讲,若再有下回,饶是青龙,也难救你。”

    她恢复了一些精力,道,“玄女娘娘,你就放心吧,我可是朱雀啊,这天下哪有我的对手?今天我是一个没注意,要光明正大的动起手来,哪用得着青龙那家伙帮忙?”

    “傻孩子,你没理解我的意思。”

    四星相和,天下太平。

    到现在陈月歆还是不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有点明白了。

    那次她被救回去之后,有一段时间没见着青龙的影子,她问玄女,玄女也只是笑而不答。

    后来再见时,她感觉到他体内有一丝不寻常的寒气,因为青龙生性就是冷的,那时的她并未在意,只觉得他是闭关修炼,想着打败自己。

    她现在知道了,他并没有闭关,或许是去那处冰封险境为她寻仇去了。

    寻仇,受伤,避而不见。

    和现在的他还是一样的,不管是在杨花朝的梦境中多耗费了一些气力,还是吞下了陨圣

    露从而次次都要割血放毒,他都一声不吭,自己全部扛了下来。

    陈月歆更难过了。

    与之相比,自己不过为他求一缕仙力,简直是沧海一粟,难报万分之一。

    她缓和道,“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我不与你动手,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当日出手伤你之事?”

    骂她一顿也罢,打她一顿也好,陈月歆已经做好了准备。

    “道歉。”仙童冷声道,一丝恻隐也没有。

    陈月歆抿了抿嘴,道,“对不起。”

    仙童不买账,不屑道,“你道歉就这态度?”

    她收敛眉目,往后退了两步,双手作揖恭敬行礼,低声下气道,“当日是我一时冲动,出手不知轻重,将你打伤,今日方才言语上多有冒犯,的确不是道歉应该有的态度。”

    “我再一次诚恳的向你道歉,只要你肯将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请碧霞元君出来一见,赐我九神仙力,我愿听凭差遣,你要我如何道歉,我都照做。”

    她微微低下了头,眼神望向殿中冰冷的地板时,仿佛在上面看见了自己被踩在脚下的自尊心。

    仙童提高了声调,反问道,“当真要你做什么都愿意?”

    陈月歆应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要你跪下。”

    什么?!

    她猛地抬起了头,后槽牙死死咬住,在周遭的寂静中,她听见了自己愤怒的心跳声。

    听错了,她一定是听错了。

    怎么有人敢让朱雀下跪?!

    仙童直视她燃着火焰的双眸,丝毫不肯退让半步,强调道,“我说我要你跪下,跪到我满意为止。”

    陈月歆怒吼道,“你找死!!”

    她气血上涌,灵力集中于手掌,以掌为刃,直指仙童的脖颈。

    仙童毫无惧色,甚至完全不加闪躲,平静道,“对,我就是找死,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何曾知晓因为这一道疤痕这么多年我受了多少白眼?!”

    她指尖锋利的焰气离他的要害只差一厘。

    他接着道,“若不是娘娘护着……哼,你与他人所说全然无异,就是个只知道以暴力解决问题的狂热分子,迟早将成世间大患!”

    “你今日在此杀了我,你要救的人,他日便会因你今日的过失,付出同等的代价!”

    瞿星言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元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陈月歆感觉鼻尖发酸,心底有无数个声音在拼命的呼喊着——

    不是……我不是那样的!

    她问过,是因为玄女的托付,他才这样执着于救她的吗?

    他的答案是,止必交颈,飞定双翔。

    火焰消失了。

    陈月歆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她攥紧了拳头。

    仙童一愣,他没想过她会停手。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太过分了的错觉,但记起这些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心又一横,补充道,“要跪就去殿外跪着,我看见你就烦。”

    陈月歆没说话,手里的指甲已经抠进了掌心。

    半晌,她的步子好像灌了铅一般,一步一步朝殿外挪了去。

    走下台阶,院中有光抚摸她全身,但她一点也不觉得温暖。

    她松开了手。

    她跪了下去。

    天机之下,一切皆有定数,她当日冒失,未曾登门道歉,种下了深深的因,今日结出了极恶的果。

    她以前总觉得玄女天天念叨天机,又啰嗦又无聊,跟在玄女后面也是一口一个天机的瞿星言,更啰嗦更无聊,没想到竟真的有一天,后果落到了她头上。

    她从未这么深刻的理解过‘一报还一报’这几个字。

    轰隆!

    天边炸开一道惊雷。

    豆大的雨点不留情面的砸了下来。

    明明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刹那间就乌云密布,暴雨如注。

    陈月歆跪在没有遮挡的地方,很快就湿透了。

    她讨厌水,讨厌被水包裹的感觉,但她无心去管这些,任由雨水睡着她的发丝滴落,那一头卷发被雨淋得服服帖帖,连带着她的心性也被一点点磨平。

    她一眨眼,水珠就从面上滑落,她自己也分不清掉下来的是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她想,她不会在这种时候哭的。

    仙童虽关上了大殿的门,但他其实是亲眼看着这一切的。

    他脖子上醒目的疤痕,按常理来说,即便伤得很深,他修仙法多年,又每日都在碧霞元君的行宫里蕴养,应该愈合复原的不慢才是。

    可事实就是,这疤痕一直没有消去。

    碧霞元君虽未对他有何看法,但仙界众多与他地位相等的同僚,皆在背后议论,说他修习不精,跟着碧霞元君也是给主子丢脸。

    他恨,这一切都是因为这道疤,这道疤好不了也一定是因为朱雀在其中留下了什么邪法!

    他会这么怀疑,完全是有原因的。

    三界皆有四圣的名讳,大家也都清楚四圣乃九天玄女之下,维系乾坤的四方之主,对四位大神,都有了解。

    道中有言,青龙为首,卓尔不凡,玄武内敛,憨厚忠诚,白虎机警,能顾大局。

    唯有朱雀,对它的评价乃是——

    生来好斗,下手极其狠毒,杀戮成性,比起仙家中人,更似魔物一类。

    所以他只能将疤痕一直不好的原因,归在朱雀身上。

    日复一日,他越来越怨恨。

    今日,是他倾泻自己情绪、叫朱雀偿还业债的最好时机,他也终于见到了这个当日打伤自己,连道歉都没有的傲慢生物。

    可是他居然动摇了,他看着她老实的跪在那里淋雨,倏忽之间,感觉自己一贯认知内的朱雀,不是眼前的人。

    而且他一点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晃了晃脑袋,尝试从心底找到一丁点儿慰藉与愉悦。

    可惜的是,他找遍了,也没找到自己意想之中应该有的情绪。

    雷声减弱,雨点渐渐的小了。

    仙童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么多人都认可的传言是不会有错的,等着吧,朱雀一定很快就会发飙,很快就会撒丫子不干了,她不可能一直跪在那里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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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宝修真在都市介绍:
他化生当世,一心想要重回巅峰却遇上可以携手的她和一众伙伴,重聚灵力的修真过程中更是危机四伏、九死一生。
面对最终的惊天阴谋,他又将如何抉择?十二风华在手,他又如何利用这份举世无双的力量?
天机所在,四象得现,十二风华,一聚成仙!探宝修真在都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探宝修真在都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