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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准时不早退的阿洁     探宝修真在都市txt下载     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二章 朱夏归队

    墓中多凶险,一个完全陌生的墓,定要先勘察周边地势,论风水以定吉凶,而后整理工具等等……光是进墓前要做的准备就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

    此事众人皆知,便依他所言行事。

    第二天。

    三清宫沐浴在朝阳的洗礼中,云海翻腾,冬天虽然仍未过去,可万事万物已有要开春的迹象了。

    好在运气使然,有多一个闰月,否则尸毒难解,有性命之忧。

    一轮金日悬挂头顶,傲然处于白云之上。

    张霏霏不禁叹道,“不愧是三清宫,烟波浩渺,云日激荡。”

    她的宅子和三清宫处在同一世界,同一片天空之下,可是从家里窗户中望出去,很少能看出这般昂然的日升之景。

    “恢复的如何了?”汪文迪自后头快步走来,笑问。

    他知道张霏霏一大清早就起床,在院中调息练习自己体内的灵力。

    她回首笑望,答道,“还成,按你教我的法子,我感觉很顺畅,此前与江宇交手中,金针金线有损,现在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你真的很有天赋。”他如是夸了一句,自然的携起了她的手,继续道,“要入魔界,你不怕吗?”

    她摇了摇头,道,“我们共同经历的险境还少吗?与你最初问我这个问题时,我的答案至今未变,有你在,我总是很放心。”

    “也只有在这种片刻的闲暇之际,才有一点点时间印证彼此的心意,我们的行程很紧,蜀山、魔界、昆仑……我明白,我们的行程不会在昆仑结束。”

    “世界很大,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花开花落,好在……文迪,你看这朝阳,和一年前的朝阳,并无不同。”

    汪文迪握紧了她的手,他清楚的知晓她的意思,无论是他还未集齐的碎片,还是人鱼关于五年之期的预言,他们的确都不会就此停下脚步。

    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世界当真要系于他们之手,重要的是,他们的手总是握在一起的。

    他愈发轻松的笑道,“张青阳、织造神女、韦寒食、商懿、孟商……十二风华,我已有五,再说程朱明之碎片在江……江生手中,高玉绳之碎片又在沈山河墓中,这两一到手,便已超过半数了。”

    “四象已现其三,即便还有一个并未归队,不过对我来说,也算得上是好消息。而且还另有一个好消息。”

    张霏霏问道,“什么?”

    “那个神秘人的存在对我们来说虽然是个极大的威胁,但是从他和商懿、孟商以及高玉绳的联系上来看,他对碎片一事大约并不知情,就算知情,估摸着也无法获取碎片,否则他没理由让我这般顺利的拿到碎片。”汪文迪自信道。

    “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她顿了一下,显然没有那么轻松,叹气道,“我还是觉得江生没有那么可靠。”

    “哦?”他示意她坐下,一语说破她心中所想,道,“因为我身上的尸毒吧?”

    “嗯。”她点头,似乎颇为介意这件事。

    按他们的了解,白虎是知道江宇使汪文迪中了尸毒的事的,不仅没有阻止,连表态都没有,离去前更是提都没提。

    汪文迪却不以为意,掐了一把她严肃的脸颊,耐心道,“他连同为四圣的两位都不在考虑之中,又怎么会管我的死活?”

    “他性格如此,却不是你我能扭转的,而且阿瞿和月歆是因为同我们呆了一段时间,距离才近了,他们原本的性格,也不亲人。信任都是一点点建立起来的,我既然要聚四象,这信任的第一步,我来迈出也并无不妥。”

    张霏霏稍稍嘟起了嘴,道,“真不知道玄女娘娘是如何平衡且领导他们四位的。”

    他道,“日后你就知道了。”

    看她有些不解,他面上朗然大笑,胸有成竹道,“不必过于担心,我能制住他们四位,我也会制住他们四位,如同玄女一般,令他们愿意辅佐于我。”

    “好,”她也总算眉开眼笑,道,“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太阳逐渐高升,举目四望,便是金光洒落,屋内的其他人也都起来开展了新一天的活动。

    陈月歆老早就看见了院子里腻歪的两人,也不去打扰,又回了自己房间,坐在桌前,展开了一张画卷。

    是此前瞿星言送她的朱雀飞天图。

    她如此仔细的看了很多遍,用手摸过上头的线条,自言自语的发出了以往都会发出的感叹,道,“这么复杂的羽毛,连我自己都画不出来……我到底要不要送个什么给他回礼啊?”

    若是看见一角灰尘,她定会迅速将其抹去,再一丝不苟的整个重新检查一遍,粗心如她,从未这般细致的对待过一件东西。

    同样的,这也是她第一次收到礼物。

    “看什么呢?”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回过神来,慌乱的收起了东西,掩饰道,“没、没什么。”

    瞿星言凑得更近了,追问道,“真没什么?”

    “哎呀,真的没什么!”她起身回头,避开视线,把人拨到一边,大喇喇的往床上一躺,甩锅道,“你这人真是的,进别人房间都不敲门吗?走路还一点声儿都没有,吓唬谁啊!”

    他斜了她一眼,淡然道,“我在门口叫你很多遍了,你没应我。”

    “是吗?”

    “嗯。”

    她挠了挠头,面对这占理的人,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借口,只得岔开话题,问道,“那你倒是说喊我干嘛啊?”

    “阿巍做了早饭,喊你吃早饭。”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便出了房间。

    从窗户投进来的阳光渐渐离开了他的身体,他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的脸庞也变得清冷凌厉、萧疏湛然。

    她胡乱的捋了一把头发,跳下床道,“等等我嘛!”

    下床后她才在心里埋怨自己:本就是他送给她的东西,她自己看看,有什么不能被他撞见的?

    早饭格外的美味,或许与做早饭的人心情好有关。

    不过等人总是一个折磨的过程

    ,很是积极的熊巍干劲也在夕阳落山后被消磨了大半,自满心雀跃变成了坐立难安。

    他索性到了院子外头,希望能在更加开阔的视野中提前看到自己心中所想的那道身影。

    天色渐暗,天空也越来越深邃,泛着幽蓝的光辉,跟着繁星纷纷探出头来。

    熊巍急促的脚步声踩进了屋,拧着眉头道,“汪哥,小姐,让我去找阿夏吧!都这个点了她还没来,我担心她啊!”

    “你别急,”张霏霏安抚了一句,随后望向汪文迪,道,“阿夏的确不像失信的人,到现在既不见人也没有消息传来,要不咱们想个法子主动联系联系她?”

    话音刚落,汪文迪还未开口,一阵灵力便先闯入感知范围内,紧接着就是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

    声音婉转好听,落到熊巍的心上,道是,“几位,我来晚了!”

    在这一瞬之间,他只被这一种声音掠夺心神。

    朱夏自外头快步走入,眉眼弯弯,面若芙蓉,浑身自带一股生机之灵,好像旭日之辉、宛若清水之波。

    从外观上看,她还是以前那副样子,已然看不出任何与常人有异之处,更显含娇细语、暗香袭人。

    熊巍回身,迎上前去,被她脸上的微微笑意眯了眼,心早已融成了暖暖的一片,眼前的人,就是他午夜梦回千百次,令他魂牵梦萦的人。

    “阿夏!”他一把拉起她的手,唤道。

    她眼中明亮,大方道,“阿哥,我来晚了些。”

    这一声呼唤,足以抚平时间带来的任何沟壑。

    他忍不住心中的冲动,拥她入怀,声音温柔而有力,道,“没事就好,阿夏,来了就好。”

    “我知道,阿哥,别担心我,我会一直在你左右的。”朱夏拍了拍他宽阔可靠的背,双手环绕住他,像是哄孩子一般强调道,“一直,我不再离开你。”

    听闻此言,众人心中便都有数,想来她体内鬼车之力,已被她很好的掌控融合了。

    他们也一直没打扰这重逢的两人,又抱了一会儿,朱夏才脱出熊巍的怀抱,拉着他走到了其他伙伴身边,自然的坐了下来。

    张霏霏也是开心笑问,道,“阿夏,怎么来的这么晚?”

    “一些琐事耽搁了,我把后续事宜都交托给了夫诸,这次回来,我虽是可以常伴阿哥左右,”朱夏始终勾着熊巍的手,接着答道,“但九凤一族,族人本也不多,我在神位,如今又得了化解鬼车力量的法子,更是无法擅离其位。”

    “我若坚持参与人间事务,族人定是不肯的,故而协商之中,我与族人各退了一步,我只需将化解鬼车之力的法子教给族人。”

    “若族人领悟之后,有人能与其法相通,我则把神位缓而授之,夫诸替我辅佐即可。”

    张霏霏点头道,“看你这样子,定然是成了。”

    “的确,”她喜上眉梢,道,“所以我来了。待族中有人完全领悟此法,夫诸自会通知我,我回去完成最后的交接仪式就算完满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公主

    “离你上回助我们结成四象天绝阵也不过才个把月,我记得那会儿你说完全驾驭还需要一段时间,”汪文迪挑眉,好奇问道,“不知是什么法子让你的修炼这般迅速?”

    她卖了个关子,答道,“这乃是我九凤一族的秘法,我也是近日才知道,等我定了后继之人,再来讲明。”

    “既是秘法,不说也罢。”他倒也不强人所难,清了清嗓子便道,“眼下还是先说说明日的具体计划吧。”

    他刚说完,眼神却飞快而锐利的射向了楼梯上头,一道身影快速的闪过。

    众人皆将目光投了过去,汪文迪沉声道,“你若是要偷听,我就有充分的理由在一月之期前就杀了你。”

    此言一出,那身影愣了愣,又折返了回来。

    不出所料,正是面色低落、目光黯然的藤原离鸾。

    她也没下来,但还是礼貌客气且毫无恶意的先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无意偷听,只是……”

    “只是什么?”汪文迪质问道。

    藤原离鸾低垂眼眸,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道,“我看你们如此和谐,成双成对,我有点……有点羡慕。”

    成双成对?

    陈月歆坐直了身板,扫视周围,兀自点头——

    嗯,汪文迪和张霏霏嘛,自不用说,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嗯,熊巍和朱夏呢,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也很不错。

    她瞥了一眼身边跟个棺材板似的瞿星言,白眼翻上了天,一脸嫌弃,心道她和他是哪门子成双成对?明显是冤家路窄,一言不合就开干!

    察觉了她不怀好意的目光,瞿星言偏了偏头,道,“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啊。”陈月歆收回目光,随口道。

    汪文迪上下打量了藤原离鸾,对她自然没有完全的信任,又问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对你们要做的事情根本不懂,从实力上来说我更不是你们的对手,最重要的是,我答应过别鹤,不会和你们起冲突。”

    闻言,张霏霏同汪文迪交换了一下眼色,起身走到她身边,友善道,“不如跟我聊聊吧?”

    藤原离鸾望着她,本想拒绝,却在心意的驱使下改变了主意,不由自主的应了一声,任由她拉着自己走向了房间。

    目送二人离开,剩余的五人才重新开始讨论。

    汪文迪直言道,“明天我和阿瞿会开启阵法,呼应天地道场,开起通往蜀山的通道,但是这个法子不一定会使我们准确的落在蜀山的山中,大概率会使我们落在蜀山山脚附近,我们需要自行上山。”

    “上山之后,我会直接求见蜀山掌门与长老,说明来意,既有道缘,想来他们不会怎么为难我们。”

    “接下来我们将进入魔界,我们七人都去,霏霏有圣器护体,我之灵力护心脉,而藤原离鸾也不用多言,她有双圣之气庇佑,阿瞿和月歆为四圣,不受魔气,重要的是你俩。”

    他把视线转向认真听着的熊巍和朱夏。

    朱夏考虑了一会儿,道,“我融了鬼车之力,虽不敢同二位大人相比,但比以前强得多。”

    汪文迪接过话茬,严肃了几分,道,“这我明白,但你要同时护住自己和阿巍,那可是魔界的魔气。我原本想把阿巍纳入冥界众生相中,再由阿瞿和月歆护法,只是法宝稍损,即便如此,面对魔气时,还是会差了一些。”

    她细细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把我纳入冥界众生相中,我能自如运用鬼车之力,蕴养法宝,再令法宝与九凤之力相护阿哥,如何?”

    陈月歆扯了个懒腰,道,“是个好法子,这下肯定行了,再说,还有我和瞿星言兜底呢!”

    这样一来,算是解决了此行的一个大问题。

    又完善了一番此行的细节部分,汪文迪也是下了决断的指令,道,“明天上午出发。”

    众人皆没有异议,夜色渐浓,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却说另一头。

    这些日子以来,藤原离鸾倒是一直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绝对警惕且陌生的距离,就连吃饭这件事,也是一贯单独完成,几乎与众人完全没有交集。

    唯一聊过的内容便是汪文迪提及要去蜀山一事,她也只是答应了一句,说的话不超过十个字。

    她看着眼前这个领着自己、温润大方的姑娘,忽的想起来,自己的‘年龄’也就和她差不多大。

    张霏霏见她满目心事,一副不知因何闷闷不乐的模样,柔声道,“你和我们之间,过去虽有过节,但此次是我们受人之托,答应了上官先生照顾你一个月,恩怨勾销,一个月后,你随他离开,我们估计也不会再见面了。”

    “若有心事,可以跟我说说,说出来你心里会好受很多,我便当一个过客,听了也就只是听了而已。”

    藤原离鸾低了头,却坐得远了一些,道,“我母亲与你们有私仇,可别鹤又与你们有约,你们如何当真能放下私仇,答应别鹤?”

    “这很简单,或者你可以先想想,上官先生明知道我们和藤原中吕有不快,为什么还会选择找我们帮忙。”她轻松化解此疑问,脸上依旧挂着友善的笑意。

    又僵持了一会儿,藤原离鸾起了身,走到床的另一边,与之背对,面朝窗户,望着窗外的夜景,道,“我只是感觉有点寂寞,好像心里缺了一块。”

    “想上官先生?”她待在原本的位置上,轻声问道。

    声音柔柔的飘了过去,好半天才得到对方的回应,道是,“也不完全是,还很想我母亲。”

    这回轮到张霏霏愣了,疑惑道,“冒昧问一下,你跟上官先生……藤原中吕不是上官先生的……?”

    听她连问都问不清楚,藤原离鸾打断了她,神情变得有些为难、纠结,甚至还有点自责,道,“是啊,就是你想的那样,都是我不好,不该喜欢自己的哥哥的。”

    “真的是你哥哥?!”她捏了把汗,重复问道,“亲的?你的

    父亲也是上官建巳?”

    藤原离鸾道,“嗯,我听母亲说过,父亲是叫这个名字,只是我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

    这又是怎么回事?

    回想当日见到上官建巳的时候,他声称藤原中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一家团聚,在他提及多次的‘一家’之中,一次都没有提过他还有个女儿啊!

    难道是上官建巳骗她?

    若果真如此,那时大可以直接将她困死在秘境中,为何还对她吐露许多信息,还帮她共同制住了两阴碧色灯,更清楚明白的知道那灯乃是邪物……从种种来看,他俨然是一个骨子里的正派人士。

    张霏霏皱了皱眉,决心追根究底,接着问道,“能给我讲讲吗?你和上官别鹤先生的故事,还有你们一家的故事。”

    闻言,她的思绪飘回了不知多久以前,缓缓道,“我出生的时候,父亲送了我……”

    “等等,”张霏霏更混乱了,道,“你不是没见过你父亲吗?”

    她笑了笑,似乎非常不在意言语中将提及的人,随口道,“我要说的是,我名义上的父亲。”

    “名义上的?所以你才要和母亲同姓吗?”张霏霏问道。

    “一开始,我并不与母亲同姓,”她答道,“直到见着别鹤前,我才改了母姓。”

    “你原本同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姓?”

    听了张霏霏这个问题,藤原离鸾像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才答道,“准确点说,不能以姓来论。”

    张霏霏轻叹道,“你把我越说越糊涂了。”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藤原离鸾本是大和民族,在她的国家,有一种情况,姓即为封号,名即为称号——

    公主。

    她惊讶道,“你、你是……?你真的是皇女?”

    原来一个人通身的气派真是装不出来的,难怪他们第一回见到藤原离鸾时,便觉其像是一个真正的公主。

    “是呀,”藤原离鸾轻快道,“父亲封我为研子内亲王,小名离鸾。”

    她想起来了,藤原中吕是入宫过的,而且与当时的天皇育有一女,只是后来,家族想要她再生个皇子,以便藤原家继续执政的时候,出了差错。

    等等,张霏霏再度察觉不对,研子公主那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可他们早就证明过,藤原离鸾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成为藤原中吕复生的躯体备选,是因为她是个泥人啊!

    张霏霏谨慎的咽了口口水,试探问道,“那你和程朱明是?就是此前帮助你们母女的那位陶艺大师。”

    “他?他不过欠我母亲人情罢了,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她如是答道。

    程朱明已经没了,张霏霏也没处问去,只是看他从前,仿佛对这母女俩皆十分珍重,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一个人情而已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应道,“既然如此,那就接着往下说吧,你出生之后,你的父亲如何?”

第五百八十四章 幼萤

    “父亲对我很好,送了我一座宫殿,和一大堆东西,”藤原离鸾并未觉察其变化,缓缓道来,“他对我们母女俩都好,可是我更喜欢母亲,我对父亲怎么也亲不起来,我六岁的时候,他生了好大的气,把我和母亲都赶走了。”

    张霏霏问道,“因为什么生气?”

    她轻描淡写的答道,“他想要个弟弟,外公他们也是,但是母亲不想要,所以母亲把他命人送来的坐胎药全部偷偷换成了避子汤,这件事被他发现了。”

    “然后呢?”

    “然后我和母亲一起被赶回了藤原家,他还顺势拔除了很多藤原的朝臣。”

    藤原离鸾回忆着那段同母亲独处的日子,眼里闪烁出些许快乐的光辉。

    她跟着道,“外公很不喜欢我们,家里的人也不待见我们,母亲带着我一直待在小院子里,很少出去,也不参与家里的任何活动。”

    “母亲告诉我,我的父亲不是那个把我们赶走的人,而是一个叫上官建巳的明国人,碍于身份和形势,他现在不能和我们团聚,但是母亲说,我们迟早会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

    根据记载,藤原中吕被遣送回家之后,一直深居简出,潜心研究道法与阴阳术,与大大小小的阴阳师都有联络。

    张霏霏暗自点头,看来这一部分是能对的上的。

    藤原离鸾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高昂而欢喜起来,道,“别鹤是以明国阴阳师的身份来的。”

    “我第一次见到别鹤的时候,他十五岁,身怀绝技,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只有我和母亲知道,他是我未曾谋面的兄长。他所使的阴阳术强于母亲见过的绝大部分阴阳师,在明国,民间称其为‘巫法’。”

    上官别鹤去往藤原家,为藤原中吕带去的不光是上官家的巫法,还有母子之情以及上官建巳对她的思念。

    初来乍到的时候,上官别鹤心思开朗,自然的接受了藤原中吕作为母亲,相处时非常融洽,一点也没有后来针锋相对的样子。

    她眼神里生出一丝向往,轻轻道,“我学明国的文化,有一句‘红楼斜倚连溪曲,楼前溪水凝寒玉,荡漾木兰船,船中人少年’,这里头的‘少年’,就是哥哥那样的人。”

    十二岁的藤原离鸾喜欢上了上官别鹤,那时的情感交融生长的极快,既有青梅竹马的纯情,又有心头藏不住的悸动。

    兄长的身份,她从一开始就未曾放在心上。

    “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她答应我,我们一家团圆之时,她和父亲会应允我嫁给别鹤。”

    听到此处,张霏霏总觉得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恍若有什么古怪的地方,拧成了一个小疙瘩,堵在心头。

    不等她发问,藤原离鸾眼中的光便暗淡了下去,语气也不客气了起来,道,“我们一起在那个小院子里生活了三年,三年后……”

    “有一道来自宫里的旨意。”

    张霏霏忙问道,“什么旨意?”

    她答道,“父皇要召回我。”

    “

    为什么突然召回你?”

    “他要我和亲下嫁,稳固朝中局势。”

    藤原离鸾的眼神狠了很,攥着拳头,继续道,“当时宫中,远不止我一位公主。他此番所为,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个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利用价值的工具。”

    “外公及藤原家的几位亲属都很同意,只有母亲,只有母亲和别鹤哥哥,他们不同意,他们是不会同意的!我和他们,才是最亲的!”

    张霏霏拧起眉头,问道,“你父亲呢?上官建巳到这会儿都没有出现吗?”

    “没有,但无所谓,”她摆了摆手,道,“我原本也没想在他身上找回父爱,只求日后团圆,他能对我母亲好,并且不要阻挠我与别鹤,就够了。”

    “和亲的结果呢?”张霏霏也不追究,转而道。

    “没成,母亲悄悄地把我送走了,临行前,她告诉我,她会来接我的。”她简单答道。

    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张霏霏回头一看,原来是藤原离鸾打开了窗户。

    她看着窗边有些单薄的背影,没等到下文便又道,“……之后呢?我是说,你口中说的明国,距今已有五六百年了……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正常人是不可能有这么长的寿命的,”藤原离鸾的头发与风缠绵在一起,道,“我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在九泽湖了。”

    “刚醒的时候我还不能自由活动,只是意识醒了,不过没多久我就知道,是母亲的力量一直在保护我,所以在能自如行动后,我就去找母亲了。”

    再后面的事情张霏霏他们就知道了,藤原离鸾知道了藤原中吕的复生计划,随后开始聚阴集灵实行计划,事态直至今日。

    张霏霏思索道,“你还记得你意识苏醒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她想了想,答道,“大概十七年前。”

    说罢,她回转身来,露出一个略带谢意的笑容,道,“今晚同你说了这么多,我心里的确舒坦不少,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余下的下次再说也好。”

    既如此说了,张霏霏也不好再紧紧追问。

    便起了身,温声作别道,“好,你也好好休息会儿。”

    离开了藤原离鸾的房间,才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了两步,就被拦住了去路。

    汪文迪很快到了跟前,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张霏霏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一把挽起他的胳膊,打趣道,“我说怎么聊得好好的,突然给我下了逐客令,原来是你在外头!”

    “你跟她聊得也有这么久了,明早咱们就要出发,今晚不好好休息可不行,”他将所定的计划概括一遍,关心道,“怎么样,藤原没给你摆脸色看吧?”

    她回话道,“放心,聊得还行,但疑点也不少。”

    他道,“说说看?”

    “藤原离鸾坚持认为她的确是藤原中吕亲生女儿,而且也同时认为,上官建巳是她生身父亲。”张霏霏将疑惑之处一一说了,表示不解道,“与我们之前的了解的确有一些出入。

    “十七年前?”汪文迪自顾自的重复了一遍道。

    她与他双双进了屋内,问道,“怎么了?这时间有什么不对?”

    他摸了摸下巴,道,“没什么特别不对的,就是……十七年前正是大地动的时候,当时地底龙脉被毁,也是我转生的时候。”

    “原来如此,那这事儿是否还要仔细查探一下?”她皱起了眉头,担忧道。

    “要的,后续的事情你可以找时间问清楚,听听她具体的说法,”他拿了主意,道,“但看这样子,她对咱们的蜀山之行倒不会有什么影响,在行程中再找了解的机会便可。”

    她点头道,“好。”

    云层之上,几束月光穿透下来,半遮半掩的落在地面上。

    树枝、草地,环绕的屋面、山峦,全都染上一层薄薄的银色,如同刚刚揭开一点儿盖头的新娘,面对闪烁的寒光,愈发的皎洁、华美。

    小径中传来清朗的女声,低声抱怨道,“阿哥,我们越走越偏了,真的会有好东西吗?”

    熊巍的声音接着传来,笃定道,“会有的阿夏,相信我!我观察了好久!”

    “到底是什么东西?”朱夏走在他前头半步的位置,手被他牢牢扣在手心中,她三步两回头,问道,“阿哥,你就告诉告诉我嘛?”

    “不行,不行,马上就到了,就在这附近的!”他笑意洋洋,伸手把她往自己怀中一揽,将她的脑袋按进了怀里,道,“你啊,别总看我,看着点路!”

    一边说着,一边利落的伸手折下了一段挡在面前的树枝。

    朱夏抬起脑袋,脸蛋红扑扑的直视他的双眼,抽出被他捂得热乎乎的双手,背过身去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道,“知道啦,我给阿哥带路!”

    熊巍专注的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神态更开心了,也快步跟上,不由分说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护在身边,道,“还是我来吧。”

    他拉着她,小心翼翼的拨开她面前的杂枝碎叶,即便道路越来越窄,他也总能为她及时的清理出一条小道来。

    她任由他护着,扯着脖子往更远处看,透过层层叠叠的掩映,她好像看见了一些轻柔的微光,宛若银河落下,黑幕上散乱点缀的辰星。

    又走了五分钟,熊巍停下了脚步,瞳孔在黑夜中倒进闪烁的光亮。

    他们面前是一处小池子,池子周围是各种岩石,岩石缝里又生长着很多苔藓与蕨类植物,叶子不大,但算得上密集。

    水池不深,里头生长了很多水草,缠绕在岸边,展开的叶片上下搭在一起,构成一片片小小的、不受外界打扰的天地。

    天上只一轮明月,朱夏知道星星都去了哪里——

    都在面前的水池边,一圈一圈,冷光忽明忽暗,好看极了。

    “这是……?”

    不输仙境又与仙境完全不同的景象让她怔住了。

    “萤火虫啊!”熊巍挠了挠后脑勺,显得有些羞涩,道,“可惜还没长大,现在的月份,都还是幼虫呢!”

第五百八十五章 奉元

    幼虫体态小,若不凑近,便只看得见微光,看不见身子。

    于是便成了,叶子间、水池边、石缝里……处处都有幽幽的光辉。

    朱夏向前极尽轻柔的走了两步,眉开眼笑,悄声道,“嘘,阿哥,我们要安静些,不要吵到它们了。”

    熊巍不答话,林间月下,只披一身清光,放下一切,笑看着她。

    没有漫天流萤,这些幼虫都还是不会飞的,可是他只想要把自己看见的、最美的,能配得上她的,送给她,和她一起看尽所有。

    她回转头来,水光在她身后为她镀上一层轻柔的冷光,她忽然瘪了瘪嘴,道,“阿哥,你对我太好了。”

    朱夏伸手来拉他的手,把他带远了几步,遍地光辉成为了他们的背景,接着道,“一直以来,九凤倾听信徒的心意,为他们带来祥和与安宁,他们向我许愿,将我视为天神,视为信仰,我又累又麻木。”

    “可正因为我是天神,我没有资格放弃神名。”

    “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能感觉到的只有你那一颗炽热的心,我愿意为它打破禁锢与壁垒,成为你的朝阳。”

    她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要哭了一般,道,“阿哥你对我太好了,我会舍不得离开你的,哪怕举行族中的交接仪式只需要片刻,我都舍不得离开你。”

    熊巍揉了一把她的头发,道,“那就别离开,阿夏,不要再离开,仪式我陪你一同去,我不离开你,你也不离开我。”

    他顺手环住她的脖子,与之四目相对,又道,“这里是萤火虫天然的栖息地,再有三两个月的,到了初夏,这些光就能在夜幕下飘摇飞舞,那时我们再来。”

    “每年都来。”

    “我好爱你,答应我,别再离开我了,”他眼中流淌着浓浓神情爱意,低声道,“好吗?”

    朱夏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大脑仿佛变得一片空白。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口,也不知道自己开口说了什么,只知道他眼里的爱愈发深重,眉梢的笑更添几分。

    他吻住她,只希望时间能够在这一刻停留,多一分一秒也好。

    一夜皆是好梦。

    清晨的阳光兢兢业业的唤醒了沉睡的大地,新的一天,新的行程。

    七人都准备好了,阵法便落在三清宫的后院里。

    脚下起阵,汪文迪与瞿星言一东一西,其余人皆在阵中。

    两人同时念道,“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坛庭,皈依大道,元亨利贞。”

    “天地自然,开我道门!”

    一道金光瞬间落下,两人不敢怠慢,借张霏霏及陈月歆之力,刹那也进入了法阵之中,极短的时间,金光已然消失,原地亦没了七人踪迹。

    落地之前的感觉颇像御剑飞行,乘于高空,俯视万物,身旁是万千来回灵气,头顶是道之威压。

    这感觉也没持续多久,不过霎时之间,七人纷纷完成了传送。

    环顾四周,

    古城楼林立,夹岸桃花,若非远处钟塔楼上的现代装置,众人都要以为他们的法阵甚至改变了时间,令他们回到了久远的从前。

    他们就落在不远处的广场角落里,定定的看着这风景。

    这街道、这城市,是他们所经最古韵的一处。

    陈月歆率先开口,道,“这是到哪儿了?”

    瞿星言头也没抬,直接答道,“奉元。”

    “怎么会到奉元来?”汪文迪发问,但脸上神色轻松,语气玩笑,道,“我还以为会落在庐阳市呢!”

    张霏霏也笑道,“是了,庐阳倒真的有座蜀山,只不过是风景区。”

    “别开玩笑了霏霏,赶紧找地方,时间就是生命啊!”陈月歆眨了眨眼,转而拍了一把瞿星言,问道,“然后呢?不会还要传吧?”

    “再传也到不了蜀山中心,我不是说过了,天地道场,要我们自己上山。”他白了她一眼,详细解释道,“来的时候,有一团巨大的灵力与咱们的法阵相连,那就是蜀山的本源所在,我们现在落的地方,在这灵力的最西边。”

    汪文迪道,“那就先往中央走吧,中央在哪?”

    “叶县。”他平静答道,“到了叶县再起阵,就能到达山脚了。”

    “那庐阳那个蜀山是怎么回事?”陈月歆好奇道。

    他耐着性子答道,“这团灵力能到达的最东边,就在那里。”

    “那看来还是有点关联的嘛,不是虚名!”她兀自点头道。

    汪文迪拿出手机,一边查询一边接过话头,道,“从这儿到叶县,得先坐高铁,再换汽车。最快的高铁需要三个半小时到应城市,中间还要换乘。到了后,转坐两个半小时的汽车,才能进叶县的地界。”

    张霏霏凑到他身边,扫了几眼手机屏幕,望向众人道,“这趟怎么样?咱们午饭后出发,晚上八九点能到。”

    朱夏应道,“我听你们安排。”

    “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我觉得这趟就不错!”熊巍也赞同道。

    瞿星言和陈月歆自不必说,藤原离鸾也疏离客气的表了态,示意这种事情不需要过问她的意见。

    奉元地处中部,北有河、南有岭,本是华夏民族的重要发祥地之一,风景独好、特色鲜明,各式各样的古城楼林立其中,现在还是最佳旅游城市之一,置身其中,好像回到了前朝古都,让人不禁沉浸感慨、流连忘返。

    再说其中美食,肉夹馍首屈一指,羊肉泡馍鲜而不腻,油泼辣子入味十分,还有什么凉皮、甑糕、柿子饼,镜糕、冰峰、葫芦鸡……哪一样都是在市井坊间有名有味,颇受百姓欢迎的。

    几人找了家地道的肉夹馍店,先填饱肚子再说。

    听完了张霏霏对奉元的介绍,汪文迪补充道,“不仅如此,这里还是一个重要的关隘,是‘丝绸之路’的.asxs.所在。”

    饭馆不大,七人占了两张桌子,藤原离鸾同熊巍、朱夏坐在另四人的右桌,店内生意火爆,几乎是座无虚席,氛围虽热闹却略显嘈杂,每

    桌都聊得热火朝天,就着热气腾腾的美食,好不欢快。

    说话间,门口又进来了两位客人。

    一前一后,年龄相仿,估摸着在二十上下,两人的打扮大同小异,背后却都背着一黑色的、长不到一米五的木盒,或许是装着箫与笛一类的乐器。

    前边那个身姿挺拔,相貌堂堂,眼中含有一分冷光,周身自带一丝傲气,甫一迈进步子,就皱了眉头,回身冲后面说了句什么,许是这地方不合心意,想换家店。

    后头跟着的稍稍要显小一些,眉目间青春洋溢,说话时声音也更高昂,脸上笑嘻嘻,一边回答一边将前头的人连推带拉的拽进了店。

    店员客气的迎上前去,抱歉道,“两位真是不好意思,咱们小店中午已经满了,要就餐可能需要排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去那边领一下号码牌,有空位了我们会按号码叫您……”

    话还没说完,年长那个便打断道,“不用了,我们换……”

    年轻那个则摁下了他的话头,笑道,“不知道要等多久?”

    店员道,“三十分钟的样子。”

    听了这话,他似乎还是不想改变主意,扯着个脖子在大堂内扫视了好几圈最后将视线定在了熊巍这头。

    他快步走了过来,礼貌道,“你们好,我和我……我哥想在这儿吃个饭,可惜人满了,不知道方不方便跟你们拼个桌?我们就俩人!”

    熊巍看了看他,又与朱夏相视一眼,点头道,“可以。”

    “谢谢!”少年欢快道谢,又返回去把那脸上分明写着不情愿的青年领了过来,冲店员道,“两份油泼面!”

    熊巍这头也不含糊,朱夏往身边挪了挪,又加了一张宽凳,让这兄弟俩同坐。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叫易西风,这就是我哥,他叫关宿。”

    易西风一派人畜无害的笑着,热情的介绍,却没等到关宿出声拾茬,心里正嘀咕,一偏头,就瞅见关宿并未坐下,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隔壁桌的人。

    那眼神探寻、防范且带有敌意。

    顺着他的视线,易西风跟着看了过去,对上的是一抹高调张扬的红色,她面如月华,眼有暗火,气势不凡,又毫无破绽。

    陈月歆停了筷,不屑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易西风看不出什么,连忙打圆场,道,“哥,你干什么总盯着人家看,多不礼貌啊!赶紧坐下!”

    “不好意思哈,我哥他……他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好,精神不佳,不好意思,冒犯您了,我替他给您赔礼!”

    瞿星言正了正身形,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似不经意道,“注意点。”

    汪文迪瞥了一眼关宿没有松开的眉头,随口接话道,“哎,你刚说你哥叫关、关什么来着?”

    易西风笑道,“他叫关宿。”

    他咽下肉夹馍,轻松道,“哪个宿?”

    关宿微微低了头,掩去了脸上的情绪,但那一分傲气却愈发活跃,沉声答道,“‘宿敌’的‘宿’。”

第五百八十六章 高铁站的病人

    好容易缓和的气氛仿佛又紧张了起来,易西风连忙岔开了话题道,“你们是一起的啊,我跟你们说,旅游来奉元可太对了,景点多,美食更多,而且基本都是以前保留下来的真迹,可以一睹历史的真容!”

    油泼面上了桌,他趁势闭了嘴,大口的享用起午餐来。

    汪文迪不愿买账,一脸假笑道,“可惜,我们不是来旅游的。”

    易西风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头也没抬,仿佛跟前的面条美味得让他欲罢不能,含糊道,“不是也没事,走过路过随便看一看,风景很好的呀!”

    “你们呢?你们是来观光的?”汪文迪随即把话题引到了对方身上。

    吃相要文雅得多的关宿撇下了筷子,不客气道,“我们还有要紧的事,先走了,刚才多有打扰。”

    “诶诶,我还没吃完……!”易西风挣扎道。

    不过关宿没给他拖延的机会,不由分说的就撂下了他的筷子,提拉着他后衣领就起身结账,离开了这家店。

    “真没礼貌!”陈月歆朝他们离开的方向‘呸’了一句,稍有些不悦。

    “他们俩,不是普通人。”瞿星言冷静道,将目光投向了汪文迪。

    汪文迪明白他眼神里的意思,摆了摆手道,“跟就不必跟了,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陈月歆脾气一上来,面前的午餐也剩着不吃了,没好气道,“但肯定也不是好人!”

    张霏霏‘噗嗤’一声笑了,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了一下她炸毛的情绪,道,“还是俩没多大的孩子,你不用跟他们计较。”

    午饭除了有这么个小插曲之外,体验还算得上不错,几人吃过后也立刻出发前往高铁站。

    大约一小时之后,一座现代化的交通驿站就入了眼帘。

    陈月歆对一切科学器械都毫无了解,包括日常所用的手机,她也觉得复杂而懒得研究,所以进站的所有流程手续都让她手忙脚乱,即使只是一个简单的验证身份,她也摸不着门道。

    她急,后头排队的乘客就更急。

    催促声此起彼伏,张霏霏欲要对她伸以援手,却被汪文迪给阻止了。

    她急的抓耳挠腮,把求助的目光望向汪文迪,对方明显在憋笑,很快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移开了视线。

    张霏霏笑着劝道,“好啦文迪,别逗月歆了,后头还有很多乘客呢!”

    汪文迪仍旧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牵起她的手扭头便进站了,调侃道,“我知道她性子急,越是这样,越得磨一磨她。”

    陈月歆急得跺脚,寻了一圈,终于看见了抱臂站着的瞿星言。

    他面无表情,端立不动,目光却一直在她身上,好像在等她先开口似的。

    她瘪嘴道,“快点来帮我一下啊!”

    他没动静,眼神稍稍深邃了一分。

    “瞿星言!”陈月歆将手里小小的身份证卡片砸向了他。

    他稳当的接住东西,这才信步快速走了过来,随手就帮她完成了

    验证,跟着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脱离了那长长的、拥挤的队伍。

    “你不叫我,我怎么知道你要谁帮忙?”他挑眉道。

    “我看你是欠揍!!”她夺过身份证塞进口袋,翻了个白眼道,“快走!”

    后头的熊巍领着同样笨手笨脚的朱夏利落通过,走上前来,道,“奇了怪了,就算现在查行李、验证什么的都是由机器完成的,但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还是要有的啊,何况奉元高铁站还是个大站,闸机边也该有几个引导的工作人员才是。”

    闻言,朱夏也扫视了一圈,总共也只看见了零星的两三个工作人员,数量可谓屈指能数,甚至连服务台都是空的。

    按照车次信息,几人汇聚到了检票口附近,开往应城的这趟高铁还有半小时就要发车了。

    在检票的广播响起之前,先响起了另外内容的广播——

    “各位旅客请注意,站内有人突发疾病,我们急需医务人员的协助,如有医务人员,请马上与我们联系,协同诊治,感谢您的帮助与配合,谢谢。各位旅客请注意,站内有人突发疾病,我们急需医务人员的协助……”

    张霏霏一偏头,正好对上汪文迪的视线。

    他提醒道,“车可马上就要检票了。”

    耽误的不是旅游观光一类的闲事,耽误的乃是解尸毒的大事。

    她拧着眉头,纠结道,“你们先去,我坐下一趟车来。”

    “你啊,”汪文迪听见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摇头道,“我知道你既碰上了,就不会放任不管的,我同你一起去吧,兴许能解决的快些。”

    他边说边站起了身,拉着她往最近的一个工作人员走去,又道,“但你也得答应我,我们只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好!”她轻快的应下。

    其余几个也不是医生,就在原地等候,陈月歆砸了咂嘴,道,“要是听若未闻,那才不像霏霏的作风呢!”

    两人冲工作人员表明了身份,并且表示愿意帮助病人,工作人员自是欣喜,不敢怠慢便带着他们转去了病人所在的休息室。

    休息室门外就守着两个工作人员,一见他们,脸上虽有笑意,却也看得出担忧与苦涩,道,“都进去十来个医生了,也不见好,唉!”

    越过大门,就能听见一阵阵传来的杂音。

    有痛苦的哀嚎,有惊吓的尖叫,有哭声……再近一些,还有费力的喘息,此起彼伏的讨论……等等。

    定睛一看,屋内有不少人,一部分和他俩一样,是热心肠的车站乘客,另一部分则是工作人员。

    他们进到里头的时候,工作人员有的蹲着,有的干脆趴在地上,以方便着力,空气中很是闷热,他们正齐心合力的压着一个人。

    那个男人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体型中等,不像是什么大力士之类的。

    他不停地挣扎着,时而发出哀嚎,时而发出怒吼。

    离他较近的地方还有一个同龄的女人,满脸泪水不说,似乎还受到了不少惊吓,

    仔细观察,就能看见她胳膊上还有一条红痕。

    其余的医务人员半天讨论不出结果,接二连三的走了不少。

    给汪文迪和张霏霏领路的工作人员赔笑道,“麻烦您二位给看看……”

    汪文迪瞥了一眼,道,“我看情况挺不妙的,怎么不叫救护车送医院?”

    对方答道,“叫了,可、可是没法把他弄上去,咱站内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来帮忙了,才好不容易压住他,最近医院的医生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什么时候发病的?”

    “就半小时前。”

    他扫了一眼那哭泣的女人,问道,“那位是?”

    工作人员道,“病人的妻子。”

    张霏霏与他交换了一下眼色,道,“我要先观察一下病人,看看具体情况才能做判断。”

    闻言,工作人员才给她让出了一条狭小的道,仿佛生怕一松力气,地下被压着的人就会反扑而起,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似的。

    汪文迪走到女人身边,问道,“能不能问你点相关的问题?”

    女人重重叹气,泪流不止,抹脸道,“我先生今年三十七岁,没有慢性病,没有遗传病史,平时身体很健康的一个人,今天是为了坐车去走亲戚的,来高铁站前的早饭和午饭都是在家吃的,和平常一样的菜色,不会有问题。”

    她回答的既流利又麻木,想来是刚才被问过很多次了。

    “行,知道了。”他扯了扯嘴角,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转而问道,“还有个问题,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面露些许惊讶之色,误以为眼前人竟是名医,道,“是啊大夫!怎么了?”

    “没怎么,”汪文迪收回目光,又把话题也扯了回来,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老公没被狗咬吧?”

    女人摇头答道,“没有。”

    她一说完,便听张霏霏冷静道,“不是狂犬病,狂犬病发病虽然有高度亢奋的症状,但是那是中期的表现,到了那个时候的话,这人已经离死不远了。”

    “他以前没有过这种症状的话,百分百不是狂犬病,”张霏霏站起了身子,冲旁边问道,“镇定剂打过吗?”

    工作人员答道,“打过,紧急处理的时候打过了,可是药效很微小,没多久就又得人抓着他才行。”

    “不抓着他有什么症状?”她接着沉声问道,周身的气息静谧而不容置疑。

    “撞墙,刨地,伤人。”工作人员指了指墙面和地面,以及他妻子身上的伤痕,如实答道。

    她面露难色,道,“有没有办法把他弄晕?”

    这话一出,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犯了难,光是制住他就够费劲了,连镇定剂都不管用,怎能轻易把他弄晕?

    汪文迪走到她身边,问道,“你有想法了?”

    张霏霏捏着下巴理智分析道,“我认为他是体内长了寄生虫或细菌,影响了大脑神经组织,所以出现了异常行为。”

    旁边有同行问道,“那你为什么排除了精神病的可能?”

第五百八十七章 饥饿状态

    “从他的暴力行为上来看,如果是精神病,应判断为躁狂症、精神分裂或情感障碍症,而这几种病症都不是突发的,且发病时表现为情绪高涨,但不具痛苦的特征。”她淡定答道。

    同行不依不饶追问道,“把人弄晕后你准备怎么做?”

    她道,“全身检查,重点是洗胃,看下胃部残余。”

    反对的声音更多了,身边的人尽皆窃窃私语起来,道,“洗胃?他媳妇儿不是说了,早饭午饭吃的都是家常菜,他要是因为食物中毒,他媳妇儿怎么没事?你别没有法子在这儿乱指点啊!”

    张霏霏有些无奈,接着道,“我的意思不是说他食物中毒,你们观察一下他的唾液,还能闻见一点淡淡的酸腐气息,很大可能是胃酸……”

    又有人插嘴道,“那你的意思是,他根本就没吃东西?他妻子在说谎?”

    “不是,我的猜测是他或许吃了什么别的东西,和普通的食物内成分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加速了消化,而那种多余的东西中可能含有寄生虫或病毒,所以才要洗胃,”她叹了口气,道,“各位,我是专业医生……”

    听了这话,人们更不乐意了,声音也大了起来,道,“你什么意思?我们都是不专业的呗?”

    “我看差不了多少!”汪文迪高声打断了叽叽喳喳的群众,将张霏霏拉到身后,面色沉沉,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们不治了!”

    说完,他拉着人转身就要离开此处。

    就在这一瞬间,被压制的男人使劲挣开了十来个成年人的束缚,咆哮着冲向了他的妻子。

    “抓住他!!”

    人群顿时手忙脚乱,他妻子更是惊叫连连,躲避着他的扑挠,哭喊道,“老公,老公!我是静嘉!是你老婆啊!”

    群众也有不少帮忙的,但收效甚微,上去多少次,就会被他撂开多少次,他的力气比之前还要更大,人们根本无法压制住他,只能一边保护孕妇,一边尽可能的拖住他。

    张霏霏到底还是心软,扯了扯汪文迪的胳膊,道,“文迪,还是帮帮他们吧。”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最初帮助她的时候,也是如此的心态。

    他皱了皱眉,不悦道,“我可以听你的,只是实在不想你受委屈。”

    “我不委屈,口舌之争算什么英雄,我身为医者,说话自然靠的是真本事。”她快言快语,自信而乐观。

    汪文迪不再多言,回头一个箭步便冲向了发病的人,不客气的踹开围绕在他身边的碍事群众,抬手扼住他的臂膀,另一只手并掌为刃劈向他的后脖颈,嘴里轻声念道,“万物有灵,听我之命,三光一清,当为我令!”

    立竿见影,病人一个哆嗦,当即被劈昏了过去。

    现场刹那鸦雀无声。

    还是工作人员先反应过来,夸赞道,“高手,真是高手啊!果然是高手在民间,英雄出少年,太谢谢您了!”

    “有谢我的时间,还是赶紧把人送医院去吧,免得有些人说我们瞎指挥,耽误病人的病

    情,这罪过我们可担不起。”汪文迪占理,说话立刻变得阴阳怪气起来,酸的要死。

    张霏霏忍俊不禁,走到那自称‘静嘉’的女人身边,安抚道,“没事吧?”

    姚静嘉自是惊魂未定,泪如雨下,道,“呜呜呜,辞林到底怎么了?这不是要了我们娘俩的命吗!”

    “后续有需要,你可以联系我。”张霏霏想了想,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客气道,“我姓张。”

    工作人员的办事效率还算可以,马上将失去意识的唐辞林抬上了救护车,前往最近的医院,连带着姚静嘉也陪同跟了过去。

    剩余的人很快就散了。

    等汪文迪和张霏霏回到候车室的时候,那趟高铁意料之中的错过了。

    瞿星言淡然道,“车票的事已经处理好了,我们坐下一趟,一小时后发车。”

    汪文迪问道,“太晚到应城会不会没有去叶县的车了啊?”

    “那样只能在应城住一晚,明天早晨再去叶县了。”熊巍翻看着大巴的时间表,答道。

    “明早倒也不晚,”汪文迪转向张霏霏,道,“霏霏,你觉得呢?”

    “霏霏,霏霏!”

    又叫了两句,发呆的人才回过神来,干笑了几声。

    陈月歆一语道破,道,“霏霏这么专注,肯定是想病人的事情去了!”

    张霏霏摸着脸,吐了吐舌头承认道,“刚才那病人的确让我有点担心。”

    “刚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病人?”朱夏也关心道。

    她把事情细说了,道,“既然经了我的手,没看见他身体恢复,总是有些别扭。”

    “职业病,可以理解,”陈月歆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寄生虫什么的,单是扰乱人的神经系统也就罢了,难道还能使人突然变得力气奇大?”

    汪文迪道,“我也留心了一下,他身上确实没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若是有的话,方才在休息室他就会直接出手了,何需用到医生的本事?

    张霏霏想了一会儿,道,“人体的潜能,普通人一辈子最多也就发掘、使用出百分之十,若从这个理论上来说,寄生虫可以导致这种后果。”

    “这个病例我此前从未见过,要是能……”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但已经被汪文迪看穿了。

    珍贵的病例,往往能引出重大的发现,要是由她亲自操刀,无疑是增长了她的见识、丰富了她的专业,为她医生的事业再添极富有色彩的一笔。

    他轻叹了口气,道,“反正今儿是到不了了,去哪儿歇都是歇。”

    瞿星言头也没抬,直言道,“不如你们俩今天留下,我们先去,到了叶县也省了你们赶路的功夫。”

    稍加考虑,汪文迪一锤定音,道,“也好,就这么办,把我和霏霏的车票取消吧。”

    他淡定道,“本来也没买你俩的。”

    “我靠!”

    一小时后,将先行的五人送上了车,两人便离开了高铁站,前往最近的医院。

    张霏霏拿着手机查阅资料,目光认真而温柔,忽的唤道,“文迪。”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动作始终护着她,耐心问道,“怎么了?”

    “谢谢你。”她抬眸,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拍了拍她的手,放在手心,交叠着紧握,道,“我知道,但除了谢谢,你还可以说点别的我更想听的话。”

    她低垂下头,仿佛继续投入了学习之中,过了一会儿才乖巧的说了一句,“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这就够了。”他眼中绽开一朵花,像是春日里最灿烂的那一朵。

    张霏霏的电话就是这时候响起的。

    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但具体是谁,她心里大概有数。

    “喂?”

    那头的语气很是着急,道,“张医生吗?是我,姚静嘉,您现在还在奉元吗?”

    张霏霏道,“在,有什么事你说。”

    “我也说不清楚,辞林的情况和您说的一样……也不是一样,总之医院的医师听了您的想法后,都说希望您能来参与治疗,”姚静嘉语气恳切,态度真诚,道,“真的太麻烦您了,不知道您方便来吗?我们在奉元市第四医院急诊部!”

    她温和道,“别急,我就在去往第四医院的路上。”

    挂断电话,汪文迪看着跃跃欲试的她,道,“能碰上你,是他们夫妻俩的运气。”

    大约五分钟后,两人便赶到了第四医院。

    据了解,病人唐辞林现在还在手术台上,具体情况还处在未知状态。姚静嘉就在手术室外的家属等候区。

    一看见张霏霏,她就起身招手道,“张医生,这边!”

    “怎么样了?”张霏霏也不磨叽,走过去就直接询问起来。

    她答道,“一开始医生也判断不出辞林到底是什么情况,全身检查什么也没查出来,还是我跟他们说了你的那些话,他们才给辞林推进了手术室。”

    “刚才医生出来和我说,辞林的胃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姚静嘉不懂医学,只照实重复了医生的话,又道,“这真是怪事儿,今天中午辞林明明吃了两大碗饭啊!”

    张霏霏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他平常饭量怎么样?”

    姚静嘉思索了一会儿,仔细道,“饭量很正常,不过这一周饭量变大了一些,老是喊饿,原来一顿一碗,现在一顿两大碗。”

    “没有其他异常?”

    “没有,这几天他正好也在加班,我想可能是消耗的多了,所以才吃的多了。”

    另一头传来医生的声音,道是,“唐辞林的家属在吗?谁是唐辞林的家属!”

    姚静嘉赶忙道,“我是他老婆!”

    医生手里拿着个本子,上前道,“检查已经结束了,我们会把病人转移到住院部去观察,你跟我们去办下手续。”

    她连声应下,指了指张霏霏道,“医生,这就是之前在高铁站帮辞林诊断的张医生。”

    那医生点头招呼,道,“边走边说吧。”

第五百八十八章 “开始”

    “是这样,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他的胃里没有什么残余,我们也发现病人的体内不存在寄生虫和病毒,大脑神经中枢很正常,只是有一点,检查显示,唐先生一直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

    局面有些僵持住了,姚静嘉满头雾水,迷茫道,“辞林吃饭一直都很规律,而且因为我怀孕了,他怕我一个人吃饭没胃口,还特地推了同事们的聚餐,就连中午也是抽空跑回家来吃的。”

    按她所说,若近段时间他吃了什么奇怪或不寻常的东西,她应该是很容易就能发现才对。

    汪文迪附在张霏霏耳边轻声道,“还有一点很可疑,他发病的时候有伤人的倾向,但是在场被伤到的人只有姚静嘉。”

    回想起来,就连后面他挣开压制后,目标也似乎非常明确。

    张霏霏拧紧了眉头,沉思起来。

    住院手续办完后,几人打算一同去病房看一下唐辞林的情况。

    “医生,医生不好了!”迎面跑来一个年轻护士,着急喊道。

    她扶了扶头上的护士帽,还没喘口气就忙道,“那位刚转进观察室的姓唐的病人,不知怎么回事,力气奇大无比,现在好几个男医生都按不住他啊!”

    几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医生问道,“怎么回事?他不是还没恢复意识吗?”

    “就算意识恢复得快,全麻的效果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褪下去!”张霏霏接话道,“怎么会这样?”

    护士答道,“我们也不知道啊,他被推进病房的时候还很虚弱,喊他也能得到回应,问他感觉怎么样,他只是说有点饿。”

    “可就在我们刚给他输上液的时候,他猛地就开始了激烈的反抗,表现出来的力气完全和前面判若两人!”

    正如护士所说,众人方一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里头乱成一团的声音。

    门是半开着的,护士领头道,“医生来了,医生来了!”

    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场景和高铁站休息室里的差不多。

    针头已经被唐辞林大力的拽了下来,现在他身上总共承受着来自九个男医生的压制力,但显然还有些不够。

    从人与人的缝隙中,汪文迪看见了他有些干枯的手指,正在奋力的挣扎着,他整个人像是一种极度渴求的状态。

    还没等汪文迪看清他挣扎的方向尽头有什么时,他的目光霎时一闪,定在了他们几个刚进门的人身上。

    准确点说,是定在了姚静嘉身上。

    姚静嘉也发觉了这一点,那目光让人非常不舒服,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然不过须臾之际,唐辞林就利落的撂开了压着自己的人。

    这下人们得以看见了他的全貌,比之不久前见过的他,现在他显然有些缺水。

    他撞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医生,汪文迪皱了皱眉,瞬时闪身上前,在中途将他拦截下来,反手扯下一卷绷带,把他的手反捆在了背后,直接给他来了个五花大绑,最后把他扣倒在地。

    “安静!”汪文迪冲周围道。

    医生护士都被吓了一跳,皆等着他的下文。

    他双指并拢,眼神凌厉,一道旁人看不见的金光刺入唐辞林的眉心,他接着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唐辞林一愣,眼神竟然逐渐空洞起来,随后转了转脖子,居然冲着姚静嘉的方向微笑了起来,那微笑令人毛骨悚然,更多的还有审视。

    在众人的注视下,汪文迪又问了一遍。

    唐辞林麻木道,“我是……开始。”

    “你是‘开始’?”汪文迪俨然没读懂他的意思。

    他机械僵硬的点了点头,道,“我,是这一切的开始!”

    诡异的目光与话语让本就受了惊吓的姚静嘉直接惊叫出声,崩溃的大哭起来,道,“辞林,辞林你到底怎么了啊!!”

    话音未落,就在电光火石的倏忽一瞬,唐辞林挣断了身上的束缚,如同鬼影一般,陡然到了姚静嘉的跟前。

    “啊!!”

    他的手直直向她的腹部袭去!

    金光一闪,再看时,汪文迪又一次抓住了他。

    姚静嘉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还没等缓过劲,腹部便传来一阵绞痛感,她面露痛苦之色,情急之下揪紧了张霏霏的衣服,艰难道,“医、医生……我肚子疼……我的孩子……”

    糟了,怀孕初期胎儿尚未成型,正是要安胎的时候,最经不得这般折腾!

    张霏霏赶紧扶住了人,招呼了几个医护人员,道,“快点,快点!先保证孕妇的安全!”

    在场的都是专业人员,无需指挥,很快就合力随她一同将孕妇护着扶了出去,转去了妇产科。

    屋内一下安静了,剩下的医生护士面面相觑,盯着制住唐辞林的汪文迪,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奇怪的是,姚静嘉一离开,唐辞林的目光便失去了大半的攻击性,少了凌厉,多了痛苦。

    他抬起另一只手死死摁住自己的腹部,嘴里含糊不清道,“饿、好饿……饿死了……”

    若不凑到他嘴边,是听不清他说什么的。

    他面上愈发痛苦,哀呼一声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他体表的水分好像流失的更快了。

    旁边的医生也看出了不对劲,连声道,“快把病人搬回床上,给他输液!”

    可是第一时间没有人敢动手,因为刚才唐辞林暴走,就是发生在输液后,趁着众人犹豫的时间,汪文迪迅速取了一杯温水,尝试缓解他的症状。

    但温水一接触到他的嘴唇,他就立刻爆发了一股力量,掀开了水杯,连带汪文迪都被震退了好几步。

    随后,他的情况更糟了,眼眶也已经凹陷下去。

    汪文迪紧皱眉头,不得已之下,只得再次施法念咒,吊住人三魂七魄、封锁住他精神脉轮,强行令人昏睡过去。

    “把他抬上床,不要给他输液或吃东西,也不要叫醒他。”汪文迪叮嘱道。

    医生暂且也没有处理方案,便应下了他的话。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另一边。

    高铁抵达应城的时候是傍晚七点二十,虽然时间不算晚,可叶县地处偏远,这个店也已经没有通往那里的

    汽车了。

    出了车站,有不少出租车举着牌子在招揽客人,他们口中是标准的本地方言,见了外地客人,则会换上那有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脸上的笑也更加热情起来。

    熊巍问道,“要不咱们打个车去叶县?”

    一听见他话里的地点,真有不少司机围了上来,满脸堆笑,道,“走叶县的嘛?坐我的车,二百块钱,现在就走!”

    他笑了笑,还价道,“二百块钱也太贵了,我们五个人得两辆车哩!”

    司机立马拉过一个同行,道,“有呢,有,车管够,你要十辆我们也跑!做生意嘛,算你便宜点,一百八!”

    陈月歆脑子里完全没有价格的概念,一听能便宜二十块,心觉也差不太多,差点就跟人司机走了。

    还是瞿星言一把拽住了她,低声道,“白痴。”

    她还没回嘴,就见熊巍拉起朱夏,领着几人,一副要走的样子,摆手道,“一百八不行,不走,不走。”

    这还没走开两步,司机就追了上来。

    “哎哎哎,兄弟,再商量商量,去叶县也得开个把小时,我们给你送过去,还得回来,赚个油钱辛苦费嘛!”司机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笑道,“一百六,一百六不能再少了!”

    “不不不。”熊巍还是摆手,那模样十足像个老道的大妈,把朱夏逗得嘴都合不拢。

    “哎呀你这个兄弟,你到底是不是去叶县的嘛!”司机急了,道,“你要是真的要用车,你说你能给多少嘛!”

    他眼里闪过一丝光辉,这才停下了脚步,道,“一百!”

    “一百?一百太少了,你再给我加一口,一百三,一百三不能少了,我都没赚钱,兄弟,一百三!”司机抽了口烟,摸了一把自己浑圆的脑袋,一副没法子了的样子。

    “一口价,一百二,不走就算了!”熊巍再度迈开了步子。

    司机猛抽一口,丢下烟头踩灭,道,“一百二走!”

    说罢,他便领着另一个司机开车去了。

    朱夏收敛了笑意,道,“阿哥,你压价是不是压得太厉害了,人家跑这么一趟,养家糊口过日子,也不容易!”

    “哪里啊,你瞧!”熊巍掏出手机,指给她看,道,“我要是用打车软件,从这儿到叶县只要九十,喊一百都不少了。”

    她这才道,“原来如此。不过阿哥,你刚才还价的样子真的太有趣了。”

    陈月歆觉得繁琐,踢着地面上的石子,道,“这还有趣啊?麻烦死了,车来了,赶紧的吧!”

    两辆出租车规整的停在五人跟前。

    朱夏将目光投向了藤原离鸾,客气问道,“藤原姑娘,你跟我们坐一块,还是和月歆他们坐一块?”

    藤原离鸾并未犹豫,直言道,“跟你俩。”

    说完,她便利落的上了后头车辆的副驾驶。

    熊巍和朱夏也跟着坐到了后排,瞿星言和陈月歆则上了第一辆车的后排。

    虽是启程了,但两辆车不过刚开出了车站范围,路边便有一个妙龄女子在伸手拦车。

第五百八十九章 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长得很是清丽,不加妆饰,一身杏黄色的毛领大衣,竟能在厚重的衣服下显得腰若约素,脸庞亦是皓如凝脂,十分秀气。

    小巧的五官拧在一起,她似乎很是着急,逢车就拦,遇车就问。

    由于是刚出站,这附近行人不少,瞿星言同陈月歆所乘车辆经过她时并未加速,也同样被她拦了下来。

    她焦急道,“师傅,叶县去吗?”

    司机师傅明显想带上这姑娘,给自己多增加一笔收入,便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后座的两人,问道,“二位,要不咱带上她?我看姑娘着急得很,二位帮帮忙?”

    瞿星言直接闭上了眼睛。

    陈月歆往外头瞥了一眼,但因为视角问题,看不到什么,于是也别开了视线,望向窗外,随口道,“随便你吧。”

    “好咧!”司机师傅喜出望外,冲窗外道,“姑娘,你上来吧!”

    那姑娘的语调也上去了一些,惊喜道,“太好了师傅,我还有行李,麻烦您开下后备箱!”

    司机师傅很是上道,下车帮人放好了行李,这才重新出发。

    姑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冲后头道,“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好人!”

    她的视线在陈月歆身上停留了两秒,很快又接着开口,一脸歆羡的模样,道,“哇,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这皮肤,这五官……!!”

    但后座上的人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将尴尬全部都留给了她。

    还是那热心肠的司机师傅看不下去了,随口接了一句,道,“现在的小姑娘么,年轻漂亮,长得都挺水灵,你长得也不赖嘛!”

    “嗨,我哪能跟这姐姐比啊!”她继续尬夸,后面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她只得回过头去,把话题顺势扯到了司机师傅身上,搭茬道,“师傅,这两位也是去叶县的吗?”

    这一问,司机师傅恍然大悟道,“哎对,我还没问你们去叶县哪个地方呢嘛!这叶县虽然只是个县城,但也不小,你们得告诉我具体去哪儿,我才好定下路线,看看先送你们还是先送这姑娘嘛!”

    沉默了一会儿,瞿星言仍是没睁眼,只漠然道,“仙台,你把我们送到仙台镇上就行。”

    那姑娘则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道,“师傅,你且往任店开,进了任店地界后那头有一个水库,叫做四火水库,我就到那儿!”

    “四火水库?”司机师傅乐了,笑道,“看来我今天搭着个本地人嘞!”

    “是的咧,师傅,你连四火水库都知道!”姑娘也是眉开眼笑,道,“今天运气好,以前走过几次,没有一个师傅认路,都是我给指的路呢!”

    “这可真是缘分呀,姑娘,你叫啥名,哪个村的,说不定啊,我跟你爹妈还认识!”司机师傅来了劲,客气询问道。

    姑娘笑答,“我叫柳溪岚,水库西边柳家村的!”

    这前头两人越说越来劲,觉得嘈杂不断的陈月歆皱了皱眉,不悦道,“四火

    水库?谁取的名,一点水平都没有,水火不容的常识都不知道?这也值得讨论,无聊。”

    “姑娘子,话不是这么说的,”司机师傅津津有味的谈论起来,道,“这个四火水库,不是土生土长的叶县人,是绝对不知道这么个地方的!”

    “那你怎么知道的?”她又问道,道路上的夜色没有任何亮眼的地方,飞速后退的树木,晃得连形状都看不清,连城灰蒙蒙的一片,她瞟了一眼瞿星言,觉得闭目养神果然是个明智之举。

    “我也是本地人嘛!这不是娶了个应城滴媳妇儿,到这里生活来了,跑跑出租,混口饭吃嘛!”他如是说着,脸上却看不出生活的苦难,只看得出烟火气里的幸福感。

    “难怪,我一看大叔你就觉得亲切!”柳溪岚回头再次看向陈月歆,神秘兮兮道,“这四火的名字可大有来头,不能随便这么说,否则啊,会有报应的!”

    “报应?哈哈哈,”陈月歆不屑的笑了起来,当她的话无足轻重,轻蔑道,“你与我讲报应?这四火水库,能奈我何?”

    “嘿你这小姑娘,可不敢这样目中无人,以后走社会啊,是要吃亏的!”司机师傅摇摇头,讲起了心灵鸡汤。

    柳溪岚嘴边的笑意更深一分,一双眼睛恍若黑暗中的夜鸦,娓娓道来,“四火水库的水,可不是用来灌溉农田、日常供水的,所以不是本地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水库。”

    陈月歆没放在心上,道,“那是用来干嘛的?”

    她没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一脸幽深的讲述起了另一件事,道,“水库里的水,是很灵的,里头有精灵,会给附近村子里的老人托梦。”

    “不会是编出来吓唬小孩的吧?”陈月歆头一歪就靠在了瞿星言的肩膀上。

    他的鼻子与肩膀连接的弧度刚好合适,不高不矮,还很板正,躺着舒服极了。

    瞿星言眉间一动,轻声问道,“怎么了?”

    “头疼,歇会儿。”她嘟囔道。

    司机师傅也说得眉飞色舞起来,道,“那肯定是真事儿啊!我嘴笨,柳姑娘,你快给这俩娃娃讲讲!”

    柳溪岚点头,绘声绘色道,“咱们村头有户人家,夫妻俩连生了三个女儿,就想要个儿子,求神拜佛、寻医问药,把所有办法都试遍了。”

    “那后来怀上没有?”陈月歆懒懒问道。

    她答道,“怀上了,后来生了,也确实是个男孩。”

    陈月歆又道,“这和那水库有什么关系?”

    “你别急呀,”她细细说来,“妻子在怀孕前,家里的老人就做了个梦,梦里有个长得很奇怪的东西,跟老人说,他家里没有‘子缘’,注定了是不会有儿子的,不可强求,若是强求,将来定然遭受锥心之痛。”

    “老人家也想抱孙子,心中虽是知晓四火水库在传言中有托梦的灵能,但也只是提了一嘴,没有遵照梦中所说,尤其是在孩子降生后,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中,这事儿更是直接被淡忘了。”

    “孩

    子满一周岁的那天,中午还好好的,到了那夕阳落山的点,孩子就莫名其妙的开始发高烧,毫无征兆不说,而且怎么都退不下去,连夜送到了城里的医院,也不见起色。”

    陈月歆好像已经猜到了接过,觉得索然无味,道,“孩子没了?”

    她说话的时候,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愈发重了,不由自主的勾住了瞿星言冰凉的手掌,又往他身上凑了凑。

    难道朱雀也晕车?

    她兀自想着,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溪岚不露声色的看了她两眼,跟着道,“哪有这么简单。”

    “夫妻俩愣是守着孩子守了一晚上没合眼,没休息,生怕一不留神孩子就有个三长两短,到了第二天早晨,孩子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昏睡不醒,脸色也越来越差。”

    “就连医生都说这情况很难了,夫妻俩不愿意放弃,坚持要带孩子去更大的医院进行救治,就在转院的道上,碰见一个小老头。”

    瞿星言冷声重复道,“小老头?”

    “是啊,这老头可神了,就是他给孩子治好的!”柳溪岚满口夸赞道。

    “那你直接说碰上个神医不就完了吗?”陈月歆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道。

    她摇了摇头,神色稍显悲哀,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即使夫妻俩遇上了这位老先生,救了孩子一时,也没能保孩子一世。老先生一见着这孩子,便说他与尘世无缘,要收了他去。”

    瞿星言反应过来,道,“这么说,这老头是个道长?”

    “差不多是那么回事,反正他要收孩子为徒,上山学艺,不问世事。”她继续讲述道,“可夫妻俩本来就把儿子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哪肯让孩子离开自己身边啊,就问老先生,有没有什么解法。”

    “老先生说,娃儿与水相克,凡属水、姓水、带水之人事物,皆不可碰,一沾性命难保,若能平安无虞长过十二岁,才算他与人间有缘,能度过此生。然后老先生又给了夫妻俩一副药,孩子吃了,果然烧也退了,人也好了。”

    然而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不能皆大欢喜的。

    柳溪岚将结局道来,“孩子平安顺遂的长到了十二岁,就在他十二岁生日那天,夫妻俩为他做了一桌子好菜,只等他回来庆祝,按照老先生所言,时辰一过,他们日后也就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只是那天,到了夜里,也不见儿子回家。”

    陈月歆打了个哈欠,略微提起了一点精神,问道,“死了?”

    “嗯,说是放学后和四五个朋友去玩,但淹死的就他一个。”她放低了声音,刻意加重了‘淹死’二字。

    “淹死?”

    “就淹死在四火水库里。”

    对于这夫妻俩来说,锥心刺骨不过如此,成天忧心忡忡、小心翼翼、含辛茹苦的抚育了十二年的孩子,最终也没逃过命定的结局。

    如果当初同意孩子跟随老道离开尘世,会不会是不同的结局?

第五百九十章 子文旅馆

    会不会起码能保全他这条来之不易的的生命?

    夫妻俩后悔过吗?

    车内的氛围静悄悄的,黑乎乎的车窗上只能看见自己的脸。

    还是司机师傅煞有介事的点头道,“就是说嘛,你们两个小年轻,可不要小看了这东西,你说不信吧,它灵得很!”

    “作为寻常凡人,怀有一颗敬畏之心即可,不冒犯,也无须刻意尊崇。”瞿星言沉声道。

    柳溪岚接话道,“你这话不错,世间清浊难分,正邪相生,凡人不过问,自有利剑斩邪。”

    他反扣住陈月歆的手,稍稍用力了一些,似乎是想把人叫醒,嘴上淡漠道,“你这话不是一个凡人能说出来的。”

    她轻轻笑了笑,目光平视前方,道,“四火水库的名字,也不是凡人取的。”

    “师傅,前面就到了,看见那个岔路口没,您送我到那儿就成,我自个儿走进去,行李我自己拿,就不麻烦您了。”柳溪岚转而冲司机师傅道。

    “好咧!”

    车辆平稳的刹停,司机师傅打开了后备箱。

    她付钱下了车,经过瞿星言身边,视线再一次停留了两秒,随后便取了自己的行李,从旁边的人行道上逐渐远去了。

    车窗摇下,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以及她几乎融在夜色中的、黑色的行李。

    他皱了皱眉,道,“这人……”

    “这人终于走了!”陈月歆大喇喇的评价道,“我看她神经兮兮的,共处一车,真不舒服!”

    司机重新踩下油门,车辆平稳的行驶起来。

    “她身上有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瞿星言略微压低了声音,思索道,“虽然这气息非邪非恶,但是我们有任务在身,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同多余的人扯上关系的好。”

    “月歆?”

    没有得到身边人的应声,他轻轻唤了一句,肩上的重量更沉了一些。

    他微微偏头望向她,原来是她已沉沉睡了过去。

    道路上来往的车辆不算多,又走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到了仙台镇上。

    陈月歆被叫醒的时候浑身舒畅的扯了个懒腰,即使大脑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休息,可她心里还是有些闷。

    司机师傅收了路费,开心道,“姑娘,这小帅哥是你男朋友吧!”

    “哈?”

    “他这一路上一动没动,估摸着半边身子都压麻了!哎呀,真不错啊!”

    她一边往外迈腿一边道,“嘁,他才不是我什么男朋友呢,本姑娘……”

    还没说完,又听司机师傅自言自语道,“哦!那他肯定喜欢你!”

    “哈?!”

    陈月歆一惊,脚下没稳,一个趔趄就摔下了车。

    好在车外的瞿星言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拽正,又把车门合上,翻了个白眼道,“下车都能摔了,你是猪吗?”

    “要你管,略略略!”她拍开他的手,抓了抓头发,大口的呼吸了新鲜的空气,以舒缓心闷的感觉。

    “不要我管?也不知道刚才谁靠在我身上,睡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他挑眉拆穿,完全不给她面子。

    她连忙道,“差不多得了啊!”

    陈月歆瘪了瘪嘴,忽然想起司机师傅说他一动没动,脸上蔓延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抬起两只手比划道,“嘿嘿嘿,要不……我给你捏捏?”

    不等他同意,她便已然出手。

    瞿星言侧身一闪,躲过了她的魔爪,淡然道,“别玩了,先找落脚点。”

    正在此时,后头的熊巍拿着手机走了过来,道,“瞿哥,歆姐,我搜了半天,镇上只有一家旅店。”

    朱夏也带着藤原离鸾朝人群汇合,道,“快十点了,这么晚在大街上乱晃也不合适,先住下吧。”

    几人没有异议,立刻动身前往镇上的唯一一家旅店。

    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到了这家看上去店面小巧,装潢简单的‘子文旅馆’。

    门口亮着灯牌,进门即登记前台,处处都透露着便宜的感觉。

    见有客人,前台也没起身,视线始终在面前播放的电视剧上,随意道,“没有标间,只有普通客房,每间房一张床,一张床能挤俩人,一晚六十,不带卫生间。今天还剩三间房,你们要几间?”

    众人眼神交流了一番,熊巍答道,“都要了。”

    “拿三张身份证来登记,交钱,交完钱领钥匙,”前台手脚麻利,嘴皮子也快,道,“澡堂子在一楼,前边直走,洗浴用品在那边买。”

    说完就连同身份证一起丢了三把钥匙给熊巍,上头贴着小小的标签,分别是307、308、309。

    藤原离鸾并不客气,直接拿过了其中一把,率先上了楼。

    瞿星言拿过第二把,望向五官拧在一起的陈月歆。

    她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本着不想当电灯泡的原则,跟在了他后头。

    房间分配完毕,到了三楼,他们才知道这个旅店和其他的完全不同,十有八九是公寓改装修改过来的,三楼的道路并不是酒店那种两边都有房间的连廊,左手边是房间,右手边是围栏,围栏外头就是马路。

    推门而入,房间内果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一张床,一桌一椅,一个挂衣帽的架子,还有一个隐隐散发着旧家具霉味的木质柜子。

    床也正如前台所言,只能挤下两个人,而且是对胖子很不友好的那种。

    陈月歆垮起个脸,一个箭步就霸占了那张床,道,“这床归我了!”

    “我睡哪儿?”他走近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地板,不然椅子、桌子也行。”她没心没肺的答道。

    他也懒得跟她再理论争辩,转身坐在了床沿上。

    “嘿你这家伙,你下去!”她伸手推他。

    瞿星言眼神一暗,道,“别推我。”

    陈月歆恍若未闻,手脚并用,脸上明显是玩得起劲了的笑容,她压着枕头,拽着被子,手在他肩上,脚在他背上,一副要把他整个踹下去的样子。

    他本岿然不动,任她打闹。

    见他一言不发,她又捶打了几下,觉得没趣儿,撇嘴道,“你这人就跟那千斤顶似的,重死了。”

    她心头涌起以前的记忆,忽然

    想到,推他会令他觉得是自己讨厌他,又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并不讨厌他,脑子里的思绪纷乱起来,她的动作也跟着重新活泛,再度用起力来。

    没想到这回,就在某一瞬间,他找了个空隙便刹那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腕子,接着反转一手压制住她的手,抽空便要挤上床去。

    陈月歆一惊,反应迅速的又用一手抵住他的身躯,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使了巧劲想先把她手中的被子揪出来,她自然不肯想让,一时间,两人争得难舍难分,扭打在了一团。

    瞿星言轻轻叹了口气,借助被子,用一条腿便将她两条腿捆在其间,半跪着身子制住了她双手的动作,顺利的抢过了枕头,并且完全挤上了床。

    她的另一边就是墙壁,才刚使劲,床就发出了咯吱咯吱的抗议声音。

    他松了眉头,哄道,“好了,再来两招床就塌了。”

    “那你睡地上。”她挑着眉毛,得意道。

    “我就这么睡。”他不买账,刻意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把她挤成个夹心饼干。

    陈月歆可受不了这种束缚,本来她心里头就闷,这下更是憋得慌了,不耐道,“得了得了,让你睡床上还不成吗,你松开!”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嘟囔着,道,“但是我要睡外面,你睡里面!”

    “行。”他撤了手脚,满意应声。

    一楼的大澡堂子是那种传统的装修,男左女右分开,两个大浴室,隔间各有六个,管道四通八达,水还真挺热乎。

    洗漱过后,已是深夜,五人倒也没有聚在一起的活动,聊了两句便也各自回房,准备睡个好觉,养精蓄锐。

    凌晨一点,夜风乍起。

    实际上,外面没有风,但陈月歆觉得她听见了风的声音。

    她的眼睛仍是闭着的,只是意识却突然醒了。

    除了心口闷着的感觉愈发明显之外,她能发现,自己对外物的感知仿佛也敏锐的不正常起来,她恍若听见了夜风掠地的声音,还有如同雪花轻落,飘摇于窗户上的极细微的声音,她都听得很是真切。

    宛若有一道冰凉的水,随着一缕清透的冷风,一同渗入了她的骨髓中。

    这根本没法睡。

    她动了动手,想找身边的依托,找那个令人心安的气息。

    可她摸索了半天,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陈月歆猛地睁开了眼,道,“瞿星言!”

    不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气息霎时变得浮乱起来,绷紧了神经,道,“瞿星言?瞿星言?”

    清冷的月光须臾照亮了窗边,那里好像有一道身影。

    身影痛苦的蜷缩着,脚下是一滩浓稠的鲜血,朔风扑面而来,那股浓厚的血气令她的心跳更加急促起来。

    她麻溜的下了床,焦急道,“瞿星言,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是不是殒圣露又发作了?”

    他不说话,血流不止,她看见他凌厉的双眼,只在她这三两步的距离中,就哀伤、痛苦而又不甘心的闭上了。

    “瞿星言!”

第五百九十一章 鰼鳛鱼

    她扑了个空,面前根本没有谁的身影,也没有血,她一抬头,自己已在窗边,月光正打在她的面庞上。

    远方传来空灵的声音——

    “楚山秋色,西压云阳,炎帝巡车,朱方火鸟。”

    “餐霞未愜,捧日应悬,千寻紫气深,主心自传今。”

    “以御以克,但凭此定。”

    陈月歆眉心一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引着她前往某一个方向,可惜的是,她没有失去自己的意识,她的意识还清醒得很。

    她一咬牙,手心凝起一团焰气,自其中现出九转流火扇来,又以边缘为刃,径直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学艺不精,还敢卖弄本事……哼哼,落到我手里,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如是说着,她面上更狠,推进了扇刃。

    锋利的火焰瞬时割破了她不加防备与阻挡的皮肤,没进去一寸之多,她额上滑落一滴冷汗,快速念道,“临兵斗者,无所不辟!”

    眨眼时,竟真的有一缕紫气顺着流火扇盘旋而出,方一完全离体,就要飞遁而去。

    陈月歆早有准备,扣下了紫气,愈合伤口,不顾其他,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了天际中,她定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如此算计她。

    顺着紫气,她最后到达的地方,是一条马路旁边。

    眼前的景色有些眼熟,她环顾四周,恍然大悟,道,“这不是柳溪岚下车的地方吗?!”

    街道上,冰冷的夜风肆意的盘旋,就在这夜风之中,有一道身影从容不迫的出现在离她五米开外的地方,那是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也是一个便于后撤和拉扯敌人的距离。

    出现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柳溪岚,她手里握着把剑,剑的大小长短,正好与她的行李差不多。

    她打量着对面的陈月歆,看着那道紫气被火焰吞噬干净,不禁心中一颤,难道眼前这个真的是……?

    “是你,挑衅我?”陈月歆皱了皱眉,鄙夷的看了她一眼。

    她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没有遮掩身上的气息,陈月歆能察觉到那一股纯净的灵力,但对于自己来说,这股灵力微不足道,是动动手指就能杀死的蝼蚁,要做自己的对手,她还没有资格。

    “我并非定要与你为敌,但正邪不两立,若你能证明你是正非邪,我们便是同道中人,若有冒犯,我愿与你赔罪。”柳溪岚一本正经的掩饰心慌,解释道。

    “证明?本座凭什么同你证明?”她冷哼一声,周身的杀意蔓延出来,脾气一惊在要爆发的临界点上了,道,“无名之辈,试探天威,本座要取了你的性命,方解心头之恨!”

    柳溪岚一惊,勉强道,“嗜杀好战,你果然是邪物!我今日就要……”

    陈月歆语气里多了一丝嘲讽,毫不客气的直接将人打断,“你要如何?你连本座的脚趾头都赶不上!”

    她紧抿着嘴,眼下的情况是多说无益,再聊下去,她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只要将这人引到四火水库去,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应该……不会很

    难吧。

    柳溪岚捏紧了手里的剑,体内气息流转,倏忽之间一飞冲天。

    陈月歆满脸冷笑,不以为意,这种速度在她看来,还完全上不了台面!

    她脚下一个用力,陡然便拦在了柳溪岚的前面,眼里闪过一丝噬血的光,一掌劈了过去。

    柳溪岚暗叫不妙,只得拔剑迎敌,将人架开,再度拉开距离,忖度道:她的气息过于锋利,力量更是不可估量,无论近战远攻,自己都占不到便宜。逃跑也行不通,她不会放过自己。

    思来想去,只能卖个破绽,诱她来追。

    还没想完,一道锐利的火枪就急速射了过来。

    见状,柳溪岚忙念了一道唤水神咒,奈何她力量微小,水撞上火枪反被湮成了白雾,火焰丝毫不减气势。

    她抬剑招架,忙重新念道,“以御以克,神水助我!”

    这回,自远方天界倏尔射来一支冰矛,勉强抵消了火枪。

    但骤然之间,陈月歆已到了她眼前,侧身一脚正中她的腹部,将她踹出去十几米远,而后又迅速跟上,骤然一挥掌刃。

    痛苦难当的柳溪岚来不及招架,只能借力再度后退,但仍被锋利的焰气所伤,在右肩斜向划拉开了一条约有二十多厘米的口子。

    她射出手中的宝剑,转身朝既定的方向飞去。

    陈月歆的确没打算放过她,流火扇蛮横的折断了宝剑,脚下生风,以极快的速度纵身追去,身后留下一道由星星点点火光组成的道路。

    最终的地点是一个四面峭壁围绕的水库。

    远远望去,四个躺在绿壁中的、水泥灰色的大字十分醒目——四火水库。

    柳溪岚在水的边上,一只手浸在水里,她浑身的气力差不多耗尽了,也只是止住了血,伤口丝毫没有复原,若要再战,定是不可能的。

    陈月歆一眼就看见了她,眉间神印显形,她要一招切下对方的项上人头。

    或许是因为映衬着反射月光而极度清澈的水,她的神印中竟有一缕黑色。

    “去死吧,不知深浅的废物!”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破开了重重结界,拦下了要取柳溪岚性命的这道火光。

    瞿星言紧皱着眉头掐住了她的肩膀,以金轮抵住了锐利无比的流火扇,他的眼中倒映着她,那是一团烧得极旺的烈焰,但只有极短的一瞬间,便连同她的神印一起暗了下去,好像蒲公英一般,无力的飘散了。

    她似乎是回神,又仿佛从未失神,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鼻子、嘴唇,感受到那股凉凉淡淡的气息,发觉他并未受伤,丝毫未损。

    “你没事?”陈月歆眼眸一亮,恍若积攒的阴郁全然消失,神态爽快而明朗。

    他点头,松开了手,道,“再晚一步,恐怕你就有事了。”

    她自信道,“怎么会?这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他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回过身来与她并肩,共同望着水边上缓慢调息的人。

    隐约间能看见,水中有清气顺着柳溪岚的伤口,正

    进行着修复愈合的工作。

    瞿星言背脊笔直,气势非凡,直言问道,“事已至此,不必再隐瞒身份了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接近我们?”

    柳溪岚恢复了一二,坐起身来,颇有几分大义凛然,道,“无可奉告,剑既断,我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要杀便杀。倒下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只要你始终是个邪物,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制裁!”

    “邪物?我?”陈月歆像听到了笑话似的,讽道,“本座的正邪,岂是你一个废物来论定的?笑话,千千万万个你这样的,来了也只是当炮灰,哪能伤到本座一根毫毛?”

    她的指尖燃起跳跃的火苗,对准了柳溪岚的方向。

    “本座杀人可从来不客气,今天就让你明白明白,你与本座的差距,犹如大鹏与蜻蛉,你这一辈子,也追不上本座的脚趾头。”

    瞿星言的眉头始终紧皱,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火焰就奔袭而去,迅猛且致命。

    柳溪岚再次念动了那咒语,但身上已然挨了这一下。

    焰气穿透了她的身体,体内四分五裂,灼痛感顺着每一根筋脉蔓延全身,直击心脏,那是一种预示着死亡来临的痛苦。

    “……嚣水涿光,是以御火……”她微微抬了抬手,哀呼道,“师……父……”

    在她的手要垂落之前,水中那缕清气猛地暴虐起来,汇作一有形之物,托住了她的身体。

    陈月歆眯了眯眼,流火扇刹那射出,欲要补刀。

    一道烈火自水中喷出,与流火扇撞上,被扇上离火之精撞散,又化成了水汽。

    与此同时,托住柳溪岚的力量霎时一飞冲天,将人带走了。

    陈月歆斜了一眼没有动作的瞿星言,凝力要追,水面却霎时沸腾起来,其间传来一阵宛若鸟儿的叫声,悠长婉转,但在寂静的夜空下,更显得凄厉。

    嗵!嗵!嗵!

    须臾之间,水中连射数团火球,对准了陈月歆,遏制了她要追逐的念头。

    统共有十道,一边的瞿星言仍是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她纵身上前,扇出一道紫炎,瞬时就将十团火球通通挡住,融化在了其中。

    火焰退去,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只怪鱼。

    这鱼身段流畅,线条优美,怪异的是,它生有五对翅膀,羽毛飘逸非常,一看就是做菜的极佳料子。

    瞿星言眼色一变,倏忽便射出了锋利的金轮。

    金轮径直割开了这条怪鱼,可还没等陈月歆开口吐槽,它就汇聚了水中的灵气,恢复成了原本的形状与模样。

    她落在原地,道,“什么情况?”

    他心中有数,镇定答道,“这不是实体,只是一道虚影。”

    “什么虚影?怎么处理?”她接着问道。

    说话间,对方已经先手,毫无间隙的攻了过来。

    他道,“鰼鳛鱼的虚影,画符作法,镇压便可。”

    据载:鰼鳛之鱼,其状如鹊而十翼,鳞皆在羽端,其音如鹊,可以御火,食之不瘅。

第五百九十二章 夜半寻物

    也不知陈月歆听见没有,她上前迎敌,已和那鱼缠斗在了一起。

    只闻鰼鳛鱼一声怪叫,登时金光罩身,发出数道烈火,烈火中有霞光,竟能撞上朱雀离火而不落下风,身后十翼也齐齐与之配合,从四面八方夹击陈月歆。

    她面色沉了下去,但仍是不慌不忙,端立于天际,一瞬间,周身笼罩一层焰气,形成一道坚固无比的保护屏障,一个发力,又自其中四散出无数火光,形成把把红色利刃,吞噬烈火,反扑回去。

    鰼鳛鱼的翅膀在水面上划出奇特的形状,便有一股滔天水流携带仙力刹那而起,浇灭了红色,响起一阵剧烈的嘶鸣声。

    它则抓住时机,亲身攻向陈月歆,一对翅膀好像敏捷灵动的手,对准她的肩头便攻下,同时口中喷出几道猛火,她手中的流火扇一转,猛火不多时就融化在武器滚烫的气息中。

    另四对翅膀趁势出招,两对蛮横抵住结界,两对攻向她的后背,她凝神聚力,在十翼中撑起一道彤色的光,与它僵持不下。

    鰼鳛鱼口中鸣叫不断,那声音吵得她心烦意乱,一对翅膀绕到她身下,在仙水的帮助下强行忍受烈焰灼烧的痛楚,狠狠缠住了她的双腿。

    陈月歆一怔,它急速向下坠去。

    她明白过来,这玩意儿不是想跟她对战!而是想把她拖进四火水库里!

    思路清晰,她连忙静心沉气,一声怒喝,一道紫炎迸发出来,流火扇一挑,烧断它超过半数的翅膀,将它震飞出去。

    “雕虫小技!”

    她稳住身形之时,鰼鳛鱼汇聚了水库中的水,又在恢复原状。

    瞿星言脚底已有八卦法阵,一个箭步纵身上前,越过了还想接着打的陈月歆,双轮飞出,从左右两侧逼近鰼鳛鱼。

    他快速念道,“以阴为精,以阳为形,阴化千法,阳镇万灵……退!”

    银轮化作银光缠绕住了本无形的它,金轮化作金光穿透它的身体,他利落出手,手中已有一张方才画好的符咒,不由分说拍在了它的鱼头上。

    灵光一闪,一道紫雷顺着符咒扩散到它全身,霎时就将虚影完全粉碎了。

    他收力落地,抬眼望向陈月歆。

    她见鰼鳛鱼果然没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也收了气力落到了他身边,随口道,“我跟那柳溪岚无冤无仇,也从来没见过她,这样针对我,可真是倒霉。”

    “她不是普通人,针对你必有前因,”他泠然答道,“不过你也已出了气,以她的灵力,受你一击,就算跑了,也活不过今晚。”

    陈月歆挑眉道,“怎么?你还舍不得啦?”

    “你是猪吗?”瞿星言斜视她,细细解释道,“你杀了她,自有业报加身,孽债难还,对你修行无益。”

    “哼,我还不信了,明明是她挑事在先,这业报不可能加在我身上。”她翻了个白眼,根本不以为意,接着吐槽道,“自从跟了阿迪那小子之后,碰到的就没一个好人。”

    他放低了声音,

    安抚道,“汪文迪本就是为了历劫证道才入世的,他处处该灾,步步有难,再正常不过了。”

    连这点磨难都不能共分同当,四圣如何能佐定天下?

    她抓了把头发,赌气道,“烦死了,回去睡觉!”

    今夜注定是漫长且难熬的,不止仙台如此,应城第四医院同样如此。

    在张霏霏及一众医生的努力下,姚静嘉和肚子里的孩子算是保住了,只是虚弱非常,唐辞林那边也没有起色。

    院头墙隙窗户下,一阵清风飘过,不起眼的淡光一闪,角落里竟多出两个人来。

    “哎哟!”少年撞到了前面停下步伐的人,不禁惊呼一声,道,“师兄你……!”

    还没说完,就被前头的人捂住了嘴,道,“别咋咋呼呼的,小点声,这里可是医院,人很多。”

    “唔唔……”少年扒拉着手,匆忙点头眨眼,低声道,“好的哥哥,知道了。”

    他手中变戏法似的化出一个罗盘来,一股清气打入,上面的司南勺胡乱转了几圈,也没有定出方向来。

    前边的人没好气的敲了他一下,冷声道,“罗盘都还没学会使,就敢跟师父吹牛,请命同我下山,易、西、风,你真是吃饱了……!”

    原来这两人正是白天里在餐馆中与汪文迪一行人拼桌的那俩年轻人,易西风同关宿。

    易西风一脸敷衍的笑意,赶忙收了物件,没等关宿骂完就岔开了话题,讨好道,“还是师……哥、哥哥厉害,咳咳,我跟着哥走就可以了!”

    关宿懒得跟他计较,手中化出一个同样的物件,只是罗盘上略有一丝灵秀的金光,一顿操作,果然有了定向,道,“走,在旁边那栋楼。”

    说罢,便伸手拎起了他后脖颈处的衣物,一个眨眼,便落在了大楼跟前。

    “哥,这儿可是住院部啊,”易西风俨然已经习惯了他师兄的做法,挠了挠头道,“不会咱们要一间间找吧?”

    “有你这说废话的时间,已经找到了。”关宿没回答,脚下迈开了步子,背后的黑色盒子被月亮漆上一层漂亮的光。

    他赶忙跟上,小声道,“我懂,我懂,哥这么着急,还不是为了赶紧完事,好回去复命,再去帮……”

    “闭嘴。”

    “好的哥!”

    虽然现在是半夜时分,住院部的病人大多都睡了,医生也下班了,但还是有值班的工作人员的,而且还不少,真要一间间搜查起来,若不避人耳目,肯定会被认为是可疑分子。

    探望的借口根本用不上,因为他俩也不知道他们要找谁。

    罗盘上追踪的并不是某个人,而是某样东西。

    共有十层楼,易西风看见楼层示意图的时候,已经开始脑壳疼了。

    关宿瞥了他一眼,趁着没人,即刻念道,“天地之间,山景正极,藏阳为心,伏阴是神……今在何处,光射百寻,去吧,去吧……”

    只见金光须臾一闪,一只巴掌大小的金蟾就落在了地上,沿着地板边缘,

    悄无声息的前进。

    易西风重新打起了精神,激动道,“哥,你居然连这宝贝都使出来了!”

    这只小小金蟾,身有灵气,乃是灵物,以它寻人找物,是最快不过的,也就意味着他们不需要一间间的进行寻找。

    只是这宝贝只能使用一次,若要再炼,又需十年,对于他来说,不可谓不珍贵。

    关宿脸色沉沉,依旧没搭理他,跟着金蟾后边准确的来到了三楼。

    金蟾的脚步未曾停下,而三楼里头,有好几间重症监护室。

    两人停在了走廊这头,看着那一缕金色消失在最里头那间病房中。

    即使这灵力只存在了极短暂的一瞬下,可还是被病房里的人感知到了。

    这间病房便是唐辞林所躺的观察室,而守在里头的汪文迪和张霏霏本在闭目养神。

    她靠在他肩上,两人都没有睡着,他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以此提醒了她。

    身影与气息都近了,门上的玻璃能模糊的看见深邃的黑影。

    咔嚓。

    门开了。

    汪文迪瞬时出手,射出一道金光。

    关宿皱眉,利落的扯下背后的黑盒子,勉强挡住了这一攻击,盒子上现出几条裂纹,他抬眸望去,眼中不由得一惊。

    后边跟着的易西风探出头来,也是惊道,“怎么是你们?”

    “这儿的病人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守在这当然很正常,”汪文迪回答的脸不红心不跳,一点也不慌,一下把主客的位置分的明明白白,质问道,“倒是你们,大半夜的,来这干嘛?”

    易西风显然直接信了,支支吾吾道,“哦、哦,我们……我们……”

    关宿扣上门,拉了他一把,清冷开口,道,“能使出这种招数,你也不是普通人,我并不相信你的说辞,也无需告诉你我们来此的目的。”

    “你是要我装瞎扮聋,只当你们不存在?”汪文迪笑了笑,反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非要插上一脚了?”他皱起眉头,气氛颇有些剑拔弩张。

    后边的张霏霏站起了身,走上前来,语气里还保有几分礼貌,道,“要是光明正大,我们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可要是偷鸡摸狗,都到跟前来了,我们不会坐视不理。”

    易西风更愿意和这种讲理的人沟通,扒拉了关宿一手,无奈道,“哎呀师兄,办事要紧,何必要在这节骨眼上生事呢!”

    他直言道,“我们真的不是坏人,来这里是为了收一件东西,你们放心,我们身有师命,收了东西立刻就走,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也不会对你们的朋友怎么样的。”

    汪文迪道,“这病房里除了几个大活人,其他都是医院的设备,哪有你们要的什么东西?”

    关宿一甩手,笃定道,“金蟾所指,不会有错!”

    金蟾?

    刚才那微弱的灵力,原来是金蟾。

    汪文迪兀自想着,却又听关宿道,“你不识得灵宝妙用,就不要在人前逞能!”

第五百九十三章 同门

    他一挑眉,手一挥,那黑盒子便顺着方才的几条裂缝碎了开来,冷哼道,“金蟾确是仙家之物,寻物传信,一日千里。你若要小瞧人,在完成任务前,就会先死,而且会死的很难看。”

    易西风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口水。

    关宿的脸色有些难看,接住了从黑盒子里落下来的东西,那是一柄银鞘的剑,说普通,又有几分寒气在上头,说不普通,但与诛神、镇天一比,实在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也不止。

    汪文迪看也没看这把剑,带着张霏霏回身坐回了椅子上,道,“找吧,你们只有五分钟时间。”

    “多、多谢。”易西风客气的应了一声,收了惊悸的眼神。

    他从自己的黑盒子中也取出了一把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把关宿围了起来,口中一阵念念有词。

    圆形中跟着出现了复杂的纹路,一束金光从他的剑上渡给了关宿,他催促道,“师兄,阵法已毕,快些。”

    关宿按下心中傲气,凝神屏息,抬手之间化出一个紫金色的葫芦来。

    他拔去葫芦的塞子,双指并拢贴近嘴前,念道,“九九归一,含阴之土,息壤不精,莫要害人……速速归位,速速归位!”

    灵气四溢,与之一同散出的,还有一股摄人心魄、令人沉醉的酒香味。

    倏忽,病床上传来了动静。

    众人放眼一看,唐辞林直立起身子,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射出一道绿光,随即吐出一口黑血,双目归于无神。

    汪文迪还未起身,就见那头关宿一个用力,唐辞林的肚子陡然鼓了起来,就好像有什么要破开他的肚子冲出来一样。

    他肚子里有东西?还是说,这两人要找的东西,就在他肚子里?

    张霏霏眉头一紧,担忧道,“这么弄,唐辞林……不会有事吧?”

    汪文迪按着她的手,冲关宿开口道,“喂,你这般取物,开膛破肚,这人不就死了?!”

    “不会,我要取的不过是一股气而已!”关宿面不改色道。

    “无知小辈!”汪文迪骂了一句,有些不耐烦的再次出手。

    顺着葫芦中的金光,他汇入自己的力量,导入唐辞林体内,紧接着并掌摁在那鼓起的腹部,一脚直接跨上了床,稳住人的后背,双手往上一提。

    关宿不悦道,“你这样会打乱我的法阵,住手!”

    话音刚落,唐辞林的腹部迅速的被汪文迪逼了下去,随后从他口中吐出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

    上头的黑气果然被关宿手中的葫芦所吸收,剩下的是一滩有形的渣滓。

    恶臭的气息与空气中的酒香味混杂在一起,那味道实在难以言喻。

    汪文迪锐利的眼神望向关宿,道,“你刚刚要是强行把这东西弄出来,他就真的被你开膛破肚了!”

    关宿脸色更难看了,自言自语道,“怪了,葫芦明明只会吸收阴气才对……”

    看着床上的唐辞林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易西风连忙打圆场,道,“前辈,我师兄他真不知道

    ,类似的任务师父一直是交给他做的,我可以作证,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收取的都是一缕气,不会有别的东西的。”

    “哼!”汪文迪黑着脸,却也没心思再跟这俩小屁孩计较。

    唐辞林的体内有一缕阴气,为什么此前他没看出来?

    这缕阴气,会不会就是导致他出现这些异状的原因?

    再者,明明他洗过胃,怎么会有残余从他嘴中吐出来?而且还是和这缕阴气一同,巧合?

    见他不说话,易西风也不敢动,询问道,“前、前辈,我们已经完事儿了,可以走了吗?”

    张霏霏自知他在沉思,便道,“嗯,你们走吧。”

    待到二人离去,她又去叫了医生,将地上那一滩被称之为呕吐物的玩意儿送去化验了。

    回来之后,汪文迪站在窗边,看着即将破晓的天际。

    她走到身旁,道,“化验结果出来了。”

    “是什么?”他自然扣住她的手,没有其他的动作,脸上神色也未曾变化。

    “土。”她答道。

    他微敛了眼眸,道,“我刚才撤去了对唐辞林的压制,又给他检查了一遍,各方面完全正常,现在是睡眠状态,估计天亮就会醒了。”

    “等他醒来,确认没事后,我们就离开,和月歆他们会合。”

    她握紧了他的手,轻轻应道,“好。”

    金鸡报晓,朝阳初升,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陈月歆夜晚没怎么睡好,一大清早就在屋外的站着,双手搭在围栏上,看着不远处街道上零星的几辆车。

    车流量很小,真正要说热闹的,还是那些早点摊,各式各样,豆浆油条、煎饼果子,每一样都是经典中式早餐。

    昨夜之事,她自然记得很清楚。

    根据瞿星言同她所说,她是到了半夜便起了床,走到窗边,随后直奔四火水库而去,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她身边,可怎么也叫不住她。

    他甚至能看见她把扇刃刺进自己的身体,原以为那紫气被取出,她就会恢复正常。

    但她没有,而且也依旧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摸了摸脸,直率道,“那人这样挑衅我,就算我取出了她不知何时植入我体内的紫气,我也必要报此仇,亲手了结她。”

    “我知道,”瞿星言站在她身边,没有挨着栏杆,淡然道,“不过紫气去除后,你身边的结界并没有破除,这就说明,这股力量不是她的,比她更强的多,以至于最后我只能使出蛮力,强行破坏,将你叫住。”

    “她师父?”陈月歆回想了一阵,好像隐约间的确听见了柳溪岚的呼唤。

    他冷声道,“估计那些高阶的咒语也是她师父传授的,只是……你将她重伤致死,恐师门会来寻仇。”

    “寻仇?哼,难道我还怕他不成?”她自觉占理,不屑道。

    “我更在意的是四火水库,和鰼鳛鱼,”他思索道,“鰼鳛鱼能御火,虚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柳溪岚为什么要搭上性命,把你引到那里去

    ?”

    经此一言,她接着道,“在战斗中,那鱼也似乎想把我拖进水中。”

    他皱起了眉头,总觉得有个念头回荡在脑中,它仿佛就在眼前,但就是怎么也抓不住。

    远方忽的射来一道寒光,杀气冲天。

    陈月歆虽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可仍是反应十分迅速的闪避开来,那道寒芒正从离她脸颊两厘米外划过,刺进了后头的房门,将上头开出一个利落的口子。

    一道身影径直落在了她左侧的走廊上,跟着,身后零星又落下几个人来。

    总共不过五人,每个人身上都仿佛有一缕浑然一体的仙气,除此之外,后四个人手上都有一柄利剑。

    领头这个陈月歆看着还有点眼熟,他头发略显凌乱,衣襟也未整理,眼中尽是怒火与恨意,只听他厉喝一声,屋中寒光去而复返,回到了他手上,也是一柄锋锐的宝剑,他身上的杀气是几人中最重的。

    他剑指陈月歆,质问道,“为何害我师妹性命?!”

    “你师妹?”她反应慢了半拍,语意中毫无抱歉之意,拉长了声调,道,“哦——柳溪岚,是你师妹啊?”

    瞿星言附耳轻言,道,“这人我们曾见过的,昨日在奉元吃午饭时,和我们拼桌的两兄弟中的哥哥,叫关宿。”

    陈月歆这才想起来这人,脑中浮现起那时他盯着自己的眼神,还有那句记忆犹新的‘宿敌的宿’,她语气更不客气,恍若在说一件极不起眼的小事,挑衅道,“她死了?”

    关宿攥紧了拳头。

    他和易西风回到师门复命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濒死的柳溪岚。

    她被同门安置在大厅的一张草席上,虚弱至极,嘴里不停地淌着血,身上还有一道狭长的伤口,狰狞、触目惊心。

    天还未完全亮,她就咽气了。

    这画面一次次涌上心头,关宿不再同她废话,一剑刺来,叫道,“邪物!纳命来!”

    此一剑看似气势汹汹、锐不可当,实则因夹杂了太多情感而破绽百出,其中的愤怒和悲痛足以让他失去理智,让这一招很轻松就被陈月歆给化解。

    她讨厌别人叫她邪物,从古至今,她已经受够了,所有人都在说她是邪物,是魔头,可是他们评价这一切的标准,不过是因为她好战而已,她从未与魔头为伍,更是在战争中,协助九天玄女平定天下。

    即使如此,却没有人记住她的付出,四圣之首是青龙,战神落在白虎身上,就连玄武,也被人视为守护的化身以及长寿平安的象征。

    提及朱雀,稍好一点的评价也是不死火鸟一类,更多的是人们的害怕、恐惧,总觉得见了朱雀便难逃灾难一般。

    她蓦然笑了起来,竟不出手,只一味闪躲他毫无章法的攻击,讽刺道,“师妹?该不会是你相好的吧?”

    “就这么几个人,你们的师父不会是让你们来送死的吧?”

    “哦,我明白了,难不成你是偷偷跑出来的?”

    她这句话好像戳到了关宿的痛处,他反身再次劈来一剑。

第五百九十四章 杀人

    陈月歆挑眉,用手指夹住了他的剑面,脸上神情宛若地狱修罗,衬着眉心的火焰,与恶魔无异,道,“被我说中了吧,就凭你这废物,也想学人家逞英雄,为人报仇?!我要是你师父,有你这样学艺不精的徒弟,我都嫌丢人!”

    这些话似是魔鬼的低语,摧毁了关宿绷得极紧的神经。

    “啊——!!”

    他大叫一声,撇开宝剑,用上了自己的拳头。

    后边四个见他完全落入下风,齐齐冲了上来。

    陈月歆从容不迫,随手抢了其中一人的宝剑,一面利落的架住了另一人的武器,转而便跃身而起,两条腿凌空分别踢在了对面两人的剑上,她亦没给关宿喘息的机会,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一拳正中他的面门。

    双脚再一用力便将两个弟子踹开,紧接着推出宝剑,准确的刺伤一人的腿部,让其当即摔在了地上,反手又接手刀,正中最后一人的肩膀。

    她的速度远在关宿

    那人吃痛,收了手上的力连连后退了好几之上,瞬间就接近了他身后,提起他的胳膊,折在了后背,道,“就你这样的,也配用宿敌二字来说话?”

    “着急送死,我成全你们!”

    她一个用力,将人狠狠摔在了后头四人身上,五人身上皆有伤,一时半会儿是动弹不得。“

    流火扇捏在手中,她冷哼一声,火焰已然蓄势待发。

    本没打算插手的瞿星言皱了皱眉,瞬步上前,扼住了她的手腕,道,“不可!”

    “有何不可?!”她手腕用力,但挣不开他的压制。

    他眼底如冰,转而冲关宿等人道,“还不快滚?当真不要命了?”

    关宿大仇未报,哪里肯走,其余四人倒是知晓了眼前人的厉害,纷纷劝他,要他先回去,再做打算。

    他紧闭嘴唇,咬紧牙关,勉强被人搀了起来,同门细心的捡起了他的宝剑,意欲离开。

    可那记忆宛如梦魇,缠绕在他心头,使他眸光忽明忽暗,胸中血液沸腾。

    阿岚,我发誓,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这句誓言尖啸着,要冲破他的身体。

    就在瞿星言都以为这场戏要以五人败给陈月歆,而落幕退场的时候,关宿突然一把抢过了自己的宝剑。

    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就回转身来,那记忆中的力量全部涌入了他持剑的手,他猛然刺了过来,急红了眼,失去了理智。

    陈月歆一眯眼,爆发一股巨大的能量,也把瞿星言带来的理智全部压了下去,强硬蛮横的挣脱了他的束缚,在剑接触到自己之前,就先扇出了一道火光,撞向了他。

    哐啷。

    宝剑落地。

    关宿跪倒在地,身体被火焰穿透,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师兄!!”身后的四人大叫起来。

    他吐出几口鲜血,奋力的、一点点的挪动他的身体和手指,想要捡起他的剑。

    陈月歆居高临下,眼中充满了嘲讽与轻蔑,周身的傲气足以与天地比肩,她毫不犹豫的凝力,踩断

    了地上的剑。

    剑断人亡,他没了支撑自己的最后一丝心气,又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死亡压折了他的脊背,使他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她抬眸,冷漠的看向剩余四人。

    瞿星言提高了声调,再一次扣下了她,道,“月歆,够了!”

    “不够!”她怒吼一声,回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他眼中没有她,却有一只叫嚣着的张狂巨兽,浑身是火,可怖极了。

    她开始讨厌自己了,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滚!滚啊!!”

    眼见着她手中的流火扇消失,那四人才敢有所动作,战战兢兢的带走了关宿的尸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现场。

    这么大动静,就在隔壁的三人自然也听见了,只是只能远观,不能插手,也插不了手。

    身为同伴,熊巍和朱夏肯定是关心陈月歆的,何况他们看得真切,这次关宿若不回头,非要杀了她,也不至于剑慢了一步,先被她所杀了。

    但她却是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杀人也痛,不杀人也苦。

    好半天,她才重新在他眼睛里看见了活灵活现的自己,他始终抓着她,力气渐渐的松泛下来。

    她不理解,她觉得两人之间有一些坑坑洼洼的沟壑,根本无法抚平,也没法跨越,那场命定的暴风雪,她感受到自己即将穿越过去,即将回归原本的宿命。

    “为什么?为什么拦我?”她在风雪里挣扎,询问他,给他解释的机会,道,“你不是并不看重不相关之事,从不在意他人死活吗?”

    “那你呢,你不是要听元尊之言,生灵平等,绝不肆意践踏生命吗?”他声音又低了,眼中无光,寂黯如暮色。

    陈月歆有些失神,扯下了他的手,后退了两步,兀自道,“肆意?我这怎么是肆意?这些人与我素不相识,柳溪岚引我去四火水库在先,关宿为她寻仇在后,我何曾滥杀无辜?!”

    瞿星言继续道,“凡事有果必有因,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她一甩手,道,“难道有误会,我就要任凭他们动手,我就要配合她坠入水库里,我就要任他寻仇,让他杀了我?!我不,我不!敌人在前,我管他什么前因后果,要跟我动手,就要做好被我杀了的准备!”

    “朱雀,我是朱雀啊!!”

    “从古至今,跟我动手,强如你与汪文迪,便是我永恒的对手,弱如蝼蚁,不都死了吗?!怎么,要挑战我,还不允许我胜?!”

    他听出来她明显急了,耐心道,“纯粹的比武之间当然有胜有败、有生有死,可他们也不是为了找你切磋来的,这是其一。”

    “其二,你我皆在人间,何苦再将多余的业力加在自己身上?柳溪岚之死便罢了,若是她师门寻仇,自可说明来龙去脉,寻个转圜的机会,解开因果。”

    “你再多杀一人,业力就多重一分,实在不必如此。”

    如果因此同她整个师门结仇,冤冤相报何时能了?

    瞿星言清楚的

    感觉到,气氛并没有缓和,她的怒火也没有消下去,但他不知道是否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摊开手,摇头道,“你总有那么多大道理,在我与他人起冲突的时候,你总是站在别人那边,来说教我,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懂事吗?”

    他急了,拧着眉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随便吧,反正你和他们一样,认为我是邪魔歪道。”她收回了目光,心如坠冰窟。

    没等同伴开口劝慰,她脚下便又退了几步,随后一个转身,利落的撑起栏杆,翻身飞了出去,她知道,再说下去,一定会争论起来,再吵两句,肯定会动手。

    往日里,她认为动手是最佳的解决方案,几乎所有时候,她也都是那么做的,可今日她累了,她突然懒得跟他再争辩下去,她也懒得再跟他动手了。

    无论是动口还是动手,她从未赢过,她与他之间的沟壑,或许只能绝口不提,只能避开,才能让她得回一丁点儿安慰。

    瞿星言顿住了步子,望着她远去的方向。

    直到熊巍开口,道,“瞿哥,歆姐的脾气咱们都知道,你还是去追一下吧,再者,哄人可不是这么哄的。”

    他看见朱夏与之握着的手,反驳的话又咽了回去。

    最后只闷闷应了一声,纵身一跃,也消失在了苍穹。

    这地方很小,不像奉元,也不像应城那般是个都市,这儿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子,没有成林的城市公园,也没有什么被标注出来的景点,陈月歆甚至只要稍稍飞那么一会儿,就能飞出镇外。

    她没想走远,底下是成片的农田,播种的季节即将到来,还有钢骨搭成的大棚,能看见透出来的绿色,还有瓦房砖墙,上面用稍显劣质的油漆写着‘构建新风貌,跟随党领导’一类的标语。

    纵使没有都市的繁华热闹,风格倒也别具一格。

    她心里清楚得很,瞿星言说的那些大道理的确是为了她好,而且也没错,所以她无从反驳,但她心里就是不痛快。

    说到痛快,在下杀手的一瞬间,她倒是感觉到了一种遥远的快意。

    那是一种好像被压在心底和记忆深处,最黑暗、最深不见光的地方的快感,可她无法完整的体会到,这快感转瞬即逝,当她想要继续追寻的时候,她心口就会愈发压抑,令她发闷、烦躁。

    她落在田埂中,土堆边,一撩衣服就坐在了草垛上。

    空气中是绿色的清新,还稍带有一丝泥土与肥料的味道,这种味道在这儿随处可闻,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自己的手掌。

    时隔半个世纪,她再次夺去了他人的生命。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关于那种无名的杀人快意,为什么抓不住的原因——

    因为她杀的人,不够多。

    她愣了一下,握紧了手心,眼中蹿起一团按捺不住的火焰。

    接着,火焰被一股熟悉的气息浇灭。

    她头也没抬,垂下手,起身要走,去另外的地方。

    他也没出声,只是紧跟着。

第五百九十五章 剑宗蜀山

    她加快步子,他也加快步子,始终保持着不过两个身位的距离。

    陈月歆不擅长对付他,她发现自己的怒火每每很快在他的冷意中被磨干净,剩下的只是一些小脾气,和一些小小的不开心。

    “你好烦,能不能别跟着我啊!”她停下了步子,跺脚道,“你又嫌我笨,又觉得我是个大魔头,会添麻烦,就离我远点啊,我自己做的事,自己会承担后果!”

    “我没这么想过。”他趁机走到了她跟前,专注的看着她。

    她总是会相信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所说的话,这双眸子带着沉寂的黑,仿佛在很认真的告诉她,他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老骂我是猪。”

    “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再说了。”

    他答得太过果断,果断到让她有些错愕。

    只是她不知道,对于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让她别再生自己的气了。

    她撅起嘴道,“我是大魔头,急了我把你也杀了。”

    他思索了一阵,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说错误的话,低垂眼眸,像一只垂下了双翼的仙鹤,淡淡道,“你不是,我与你的关系是超越身份的,我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拉你与我并肩,使你在我身边。”

    后边的话他没有再说,但她好像有些懂了。

    何况,九天玄女最是牵挂她,也不希望她自甘堕落,坠入魔道,那不就遂了那些制造风言风语之人的心了?

    她有些委屈,道,“你要是拉不住我了呢?”

    他松了口气,日光淌入他的眼睛,道,“不会的,我会拉住你的,你若不能与我同道,我会拼尽我的一切,阻止你。”

    “说话算数?”她反问道。

    “我从不说谎。”他郑重其事的应了下来。

    陈月歆忽然笑了,她的脾气就是如此,来得快去的也快,她先是低低的笑了几声,随后放声爽朗大笑,好似阴霾已然一扫而空。

    其实她也很怕,很怕魔道这两个字安在她头上,怕这两个字被叫的久了,她自己真的就分不清,坠入其中了。

    有他这几句话,她产生了一种自己只管顺心行事,后话皆有他来兜底的可靠之感。

    两人是被汪文迪的传音给叫回去的。

    时间还不到中午,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立刻摆出法阵,直通蜀山。

    临行前退了房,还不忘给人家的屋子修葺打扫了一番。

    “那病人得的是什么病?怎么耽误了一晚上?”熊巍好奇问道。

    “倒也不是病,他体内有一股阴气,祛除后就好了,今早我和霏霏已经确定了他恢复正常,这就赶回来了。”汪文迪答道,但这件事显然还有疑点,故而他的语气并不轻松。

    瞿星言问道,“阴气?一开始你没看出来?”

    他点了点头,道,“这很奇怪,而且他胃里还有土。只是蜀山之行,我们没时间再耽搁了。”

    “正是如此,”张霏霏曾说过也想学着优先为他考虑,她笑了笑,道,“最有意思的是,将这缕

    阴气取出的并不是我们。”

    陈月歆漫不经心,随口问道,“那是谁?”

    她卖了个关子,道,“是个我们曾见过的人。”

    汪文迪和瞿星言已合力起了法阵,因时间紧急,他打断了二人的交流,笑道,“嗨呀,她那脑子哪能猜得出来?你就直说了吧!”

    在法阵启动之前,陈月歆清楚的听见了张霏霏嘴里吐出那人的名字——

    关宿。

    不过瞬间,周围的景象全然变了,七人全数落在了一条山间小道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绿色,碧空如洗,景色极佳。

    此时山际艳冶如笑,嫩绿色怀抱着湖水,树植高坡,松涛远闻,山间小路蜿蜒,四通八达,再往远处看,极目千里,渠道纵横,田野如画,简直是钟灵秀气,仙家宝地。

    瞿星言面色沉沉,道,“这儿就是蜀山了,道观应当在山顶。”

    接下来的路程全靠步行,众人即刻出发,沿着脚下的道路行进起来。

    陈月歆提起了方才被打断的那茬,脸色也不怎么好看,道,“霏霏,你刚才说,收了阴气的是……关宿?”

    “对,就是我们吃饭的时候碰见的那个。”张霏霏不觉有他,笑答道。

    汪文迪瞥了陈月歆一样,道,“怎么了?”

    她挠了挠头,敛了目光,似是不想回答,扯了一把瞿星言的胳膊。

    他会意,轻描淡写道,“月歆把他杀了。”

    “什么?!”张霏霏的反应是在意料之中的惊讶。

    汪文迪则淡定的多,叹气道,“说说吧,哪儿招你了。”

    瞿星言看着低落的她,细细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完,汪文迪皱了皱眉,倒不是怪她,只是谨慎道,“这事儿你虽然不理亏,但也不占理。而且从他能驱使灵宝,收服阴气救人这一点上看,他恐怕是正道中人。若是他师父找上门来了,你还是要给人一个交代的。”

    “不错,”张霏霏捏着下巴,道,“还有那个柳溪岚,古里古怪的,唉,他们到底想干嘛啊?”

    陈月歆眨了眨眼,道,“霏霏,你不怪我?”

    “怪你干什么?”她挽过人的胳膊,道,“我们了解你嘛,尽管‘一时冲动’不能成为理由,可确实是他们找事在先,而且,他们明明都有活命的机会的。”

    她接着安抚道,“不过你这个脾气真的得改改,知道了吗,月歆。”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改!”陈月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道。

    瞿星言从没见过谁能这么快说服她,他沉思了一会儿,想从其中找到能够高效哄她的办法。

    几人一路上的气氛还算不错,直走到四方交错的小径都汇成了一条,抬眼一看,一道气势恢宏的牌坊山门便先映入眼帘。

    最中央的斗拱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画着图形,但没有字。

    往旁边瞧,倒有两句工整的诗,刻在约有一米宽的笔挺的柱子上——

    玄境山外有洞天,五岳为倾是真君。

    斩尽世间邪

    魔道,浮云深处作剑仙。

    山门外有两个值守的弟子,看上去年龄不过二十,一身白衣,头发束成高髻,手中抱剑,目光清澈而锐利。

    其中一个按下手中的宝剑,上前两步,朗声道,“山门禁地,来者何人?”

    汪文迪瞥了一眼他的剑,勾起嘴角,走在所有人最前头,凌然道,“若是无机缘者,也到不了这里,我们有要事拜见纪掌门,故而来此。”

    守门弟子不悦道,“既不报上姓名,又不说出来意,还嚷着要见掌门,我看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从门内飘出一道深沉稳重的声音,道是,“有客来兮,让开山门!”

    这声音煞是浑厚,又带着几分飘渺的韵味,一听就是个不简单的人。

    闻言,弟子朝门内一礼,答道,“遵掌门之命!”

    他起了身,连同另一位守门弟子一同让开了通往门内的路,摆手做了个客气的‘请’,目送七人入内。

    通往正殿的路上还有一条五十米的、平铺泥砖的小道,路的两边隔三差五有序的摆放着一些石碑,上面刻着经文、基础心法一类,但除此之外,每一块石碑上都放置了两朵白色小花。

    左边远处有一道清泉,前头有列阵的弟子正在练习剑术,动作整齐划一,声音明亮,也是别处没有的风景线。

    建筑群很大,占地面积也很广,不过此刻他们没有时间参观。

    来往的弟子见到他们皆会微微见礼,面上疏离,保持着一分客气,陈月歆感觉有些不自在,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些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停留了那么一瞬,而且这目光,没有善意。

    走到主建筑楼梯下,内里迎出来了一个人。

    这人是个身姿挺拔的老者,说是老者,乃是因为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中,只剩几缕黑色,但其五官端正,一身道袍,手执拂尘,确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的目光直停在汪文迪身上,道,“不知小友今日到访我蜀山,有何要事啊?”

    熊巍稍显惊讶,低声道,“汪哥,你们认识?”

    “哈哈哈,”老者一挥拂尘,笑了几声,道,“与蜀山有缘者,我自然知晓其名,何况,小友乃剑宗之主,与我等是同道中人啊!”

    “剑宗之主?这么酷?”陈月歆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道,“阿迪,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身份呢?”

    汪文迪白了她一眼,答道,“他夸的不是我,是我的诛神与镇天。”

    他清了清嗓子,冲老者道,“我是来找纪掌门的。”

    老者带领几人进了屋,屋里当中摆放着一个炉鼎,其中飘出缕缕青烟,带着一股使人感到沉静的檀木香味,安心宁神。

    他又与他们平座,和善道,“在下不才,正是蜀山掌门辞林道子。小友有何事,可以直说无妨。”

    稍加思索,汪文迪便将身中尸毒,需要前往昆仑寻找寒冬绿一事说明,概括道,“九门被封,九井只余其一,还望纪掌门通融,送我等入魔界,如此,我才能去往昆仑。”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一人承担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纪迎寒才缓缓开口。

    他思虑道,“魔界之门确在我派锁妖塔下,我也知‘螭’的毒性耽搁不得,但是锁妖塔是我派重地,你们几位非我蜀山中人,要放你们进去,我一个人做不了主,须得其余二位长老一概同意才行。”

    “那就请纪掌门带我去见一见二位长老?”汪文迪道。

    他放下拂尘,招呼殿内弟子,吩咐道,“去请二位长老。”

    弟子望了他一眼,应声退了出去。

    他转而又对众人好言道,“各位不必着急,耐心喝口茶,等上一会儿。”

    话音一落,果有弟子自门外端了个木盘,上面一三一四摆着两列香茶,共是七杯,香气扑鼻,很是清冽。

    但众人一见这奉茶的弟子,脸色就全变了。

    这人虽换了装束,正是白衣佩剑,可他的脸,他们却是认得的,正是自称关宿的弟弟,易西风,关宿率人向陈月歆寻仇时,他并不在其中。

    汪文迪没接他的茶,他面色平平,眼中失了往日的神采,也不开口询问,只是越过手,将茶直接放在了桌上,摆在了七人身边,便退到了纪迎寒身后。

    “纪掌门这是什么意思?”汪文迪警惕起来,直言发问。

    这人与关宿是同门,若皆是蜀山中人,他不认为纪迎寒会不知道弟子死亡的事情,让易西风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来给他们上茶,这摆明了,是要他们主动给一个交代。

    他们本不知道柳溪岚与关宿是蜀山弟子,而现在,他们已经身在瓮中了。

    未等纪迎寒答话,一边的熊巍眼中便先闪过一丝异色,跟着撑住了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道,“汪哥……我、我头好重……”

    朱夏想要伸手扶他,还没碰到他,他就已经先趴倒在了身边的桌上,不省人事起来,接着,藤原离鸾亦倒了下去。

    汪文迪眯了眯眼,瞥向了那炉鼎中不停弥漫又消散的青烟。

    不过他知道,藤原离鸾体内有双圣之气,能使她中招,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招数比双圣之气更加蛮横,二便是,这招数对她本身是无害的。

    纪迎寒脸上依旧有一缕笑意,道,“小友放心,我们不会伤害无关之人。你身边跟着的,都是些非凡之人,我只是让他们好好睡上一觉,以免他们插手我们之间的恩怨,徒生事端。”

    “你不必如此!”陈月歆噌的一下就站起了身。

    她傲然道,“柳溪岚与关宿之死,都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们何干?!若有什么后果,也是我一人承担!”

    张霏霏伸出手来,想拉住陈月歆,给这件事多一些商量的余地,道,“月歆,你先冷静一点……”

    但她自己也受到了青烟的影响,有些昏昏欲睡,靠与汪文迪相握的一只手上传来的温度打着精神。

    朱夏也是勉强维持,真要说没被影响的,只有汪文迪、陈月歆同瞿星言三人。

    门外传来一声厉喝,道是,“好大

    的口气!”

    两道压迫感十足的灵力闯入感知范围,随后进来两个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有如峭壁之松的老人。

    左边那个一身玄纹锦衣,目光如鹰,端着搁在臂上的拂尘,颇有几分凶神恶煞,右边的着品月色的宽袍,发丝未束,带着些许不羁之意。

    纪迎寒起身,示意道,“这二位便是我派长老,启明真人同七襄真人。”

    启明真人贾雁来,七襄真人张南吕,陈月歆记得,瞿星言曾经同自己说过,这两位还都是得道之人,本领当然更不一般。

    她唤醒神印,炸开一道轩昂的灵力,冷声道,“怎么?本座不配?”

    瞿星言也站起身来,挡在她前面,面不改色,给人卖了个面子,道,“依二位长老看,如何处置才算妥当?”

    灵力碰撞之间,对方也已知他的来历,皱了皱眉,道,“青龙上神,蜀山派自成立以来,一向敬重九天玄女,与四圣也愿意交好,可是她杀了我蜀山弟子,你该不会偏袒魔道吧?”

    他还未答话,张霏霏便费劲道,“你们身为长老,也不该徇私……是正是邪,从不是一面之词论断的!”

    “好!”张南吕看了她一眼,大手一甩,炉鼎中的青烟便汇成一团,从中显现出清晰的镜像来,道,“既然我们双方都愿公平论断,那老道我就与你们把此事捋个清楚!”

    镜像中的时间倒回了两天前。

    那日,傍晚时分。

    踏着夕阳的余晖,一身现代装束的关宿,背上背着他那装有宝剑的黑盒子,走进了山门。

    他早已习惯了这般的美景,红色的夕阳仿佛近在咫尺,让人想起‘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的描述,矗立其中的阁楼巍峨挺立,一面铺满了金色,一面渐入阴暗,是‘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的意境。

    “师兄回来啦!”易西风朝他小跑过来,澄澈的眸子里满是好奇,道,“师兄,怎么样?还顺利吗这回?下回也带我一起去吧!离上次我下山已经有好久了,好想吃山下的美食啊!”

    关宿斜了他一眼,径直走向后院弟子的厢房,换下装束,道,“我怎么记得,某些人好像前两天才下过山。”

    易西风不依不饶,道,“哎呀好师兄,你就带我去嘛!我保证不给你拖后腿!”

    他没回答,脸上面无表情,脚下步子未停,又转去了御风台,将易西风留在了长有百阶的楼梯之下,而他的师父张南吕正在平台上等他。

    “师父。”他行了个礼,走上前去。

    张南吕背着手,应了一声,遥望天际,一派临风仙人的模样,又问道,“如何了?”

    他双手奉上一个宝葫芦,沉声答道,“这次回收的阴气与之前三次是同源之物,没有人员伤亡,一些平民因此受到了惊吓,弟子已经看过了,稳定心神后并无大碍。回收的过程并不难,只是其起因……弟子还没查明白。”

    “好,这几日为此事辛苦你了,明日将葫芦

    交给掌门,便暂时歇几天吧。”张南吕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道,“至于起因,待你雁来师叔出关再论。”

    “是,师父。”他应下,复又沉吟了一会儿。

    张南吕看出他的欲言又止,问道,“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他低了低头,道,“师父,下回再有出山的任务,希望师父能准西风师弟和我同去。”

    “哈哈哈,定是这小子又缠着你了,”张南吕望着渐起的夜幕,朗然一笑,道,“我看平日里你总是躲他,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个师弟,没想到今日竟主动帮他说话了。”

    他移开了视线,道,“弟子是看他太笨了,多给他些历练的机会,说不定剑术还能赶上。”

    张南吕道,“好好,师兄弟和睦是最好的。”

    说着,他一边抬手指了指底下的练功场,继续道,“西风有些天分,只是稍有懒惰,又太过贪吃,所以技艺不精,总比你们这几个佼佼者差了一截,下回有同行之时,你可以旁敲侧击,多指点指点。”

    关宿眼眸微亮,行礼道,“谨遵师命!”

    第二日,卯时鸡鸣,蜀山各处早有忙碌的身影,关宿也不例外,他一向是长老口中那既有天分又肯努力的优秀弟子,一大早就在剑阁与同门相互喂招拆招,切磋练习起来。

    远处走来一道倩影,唤道,“师兄,关师兄!”

    他认得这声音,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与他切磋之人也识趣的让开了位置。

    关宿回过头,看见一袭素衣,半挽发髻的柳溪岚朝他而来,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招呼道,“师兄,你瞧这是什么!”

    她手里捧着碟子,里头的油纸上放着四颗圆滚滚的绿色团子,散发着艾草和蛋黄的香味,看上去就很是好吃。

    他道,“青团,你亲手做的?”

    “是啊,快尝尝。”她递到他面前,温和道,“给师父采药的时候,顺便带了一些原料回来,春天来了,该吃青团了。”

    他咬下一口,香甜软糯,回味无穷,夸赞道,“真好吃。”

    就在他要伸手拿第二个的时候,一道身影迅速的冲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青团带碟子给抢了去,高声得意喊道,“剩下的就归我啦!”

    关宿额上青筋跳了跳,一字一顿道,“易、西、风!哪都有你!”

    “哎呀,柳师姐的手艺就是好!”他一口一个,三颗青团不过眨眼间,就全进了他的肚子。

    柳溪岚拦下关宿,忍俊不禁道,“由他去吧,我再做一些便是。”

    “就是,还是柳师姐善解人意!”易西风又重新凑了过来,清了清嗓子说起正事,道,“对了师兄,启明长老已经出关了,掌门让我来叫你过去。”

    一说有事儿,关宿还是立马板正起来,与柳溪岚相视一眼,便道,“我这就去。”

    到了大殿中,纪迎寒和另两位长老都在,等他一进去,就将殿内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还合上了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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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化生当世,一心想要重回巅峰却遇上可以携手的她和一众伙伴,重聚灵力的修真过程中更是危机四伏、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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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所在,四象得现,十二风华,一聚成仙!探宝修真在都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探宝修真在都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