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探宝修真在都市TXT下载探宝修真在都市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探宝修真在都市全文阅读

作者:准时不早退的阿洁     探宝修真在都市txt下载     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二章 还有帮手

    顺着他的视线,上官建巳回头一看,那施展三吞之术的三角印记果然还深深的刻在那里,根本没有消失。

    而上官别鹤与藤原离鸾身上的魔气正在朝那法阵汇聚。

    张南吕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登时射出三把宝剑,震开一道清光。

    清光融进魔气中,他脸色一变,看着消失在阵眼里的清光,拧着眉头道,“竟是如此!”

    隐藏在他们身上魔气之下的,是更为张狂的妖气。

    这一层魔气,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张南吕收了拂尘,双手抬起,从空中握出一道金光,金光凝成了一道剑影,他以此为武器,迅猛的刺向了上官别鹤。

    陡然之间,上官建巳背后射出一道白光,他以纸人对抗魔气,转身自己向前,以白光成屏障,用小臂挡下了这一招。

    “事实已经摆在你眼前,”张南吕不悦道,“你还要冥顽不灵?!”

    上官建巳咬牙道,“今天谁都别想伤害鹤儿!!”

    “父亲,请速动手吧!!”后头传来上官别鹤笃定的声音。

    他晓之以情不行,继续动之以理道,“等三吞之术汇聚了足够的力量,她又可以重新控制我和鸾儿,这……这实非我愿啊!!父亲,死时我能与鸾儿在一起,本再无遗憾,勿要因为你的迟疑,让我觉得……”

    “让我觉得我好不容易见到的父亲,是一个优柔寡断、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他大义凛然道,“父亲,你亲口告诉我的,上官家的男儿,重情重义、顶天立地,不做情所不顾之事,不行道所不容之法,父亲!!”

    上官建巳动摇了,因为情,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藤原中吕,因情失道,为情所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可上官别鹤是清醒的,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也成为铸成错误的一环。

    动摇的机会被张南吕抓住,六道剑影齐发,突破了他的屏障,一道划伤了他的手臂,另外四道攻向了上官别鹤和藤原离鸾,最后一道射向了法印的阵眼中。

    他就是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能叫道,“鹤儿!!”

    上官别鹤挨了这一下,好不容易汇聚起来的微薄的生命力再次消散。

    他眼中的光慢慢暗了下去,手却从未松懈一分。

    “父亲,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要告诉你……”他挣扎道。

    魔气散去,上官建巳终于也能抓住他的手了。

    上官别鹤笑道,“我身边的藤原离鸾……是您……是您唯一的……儿媳。”

    他再一次闭上了他那一双清俊的眼睛,这一次,他如愿以偿的抱到了自己毕生最爱的人。

    “鹤儿!”上官建巳已是五脏俱损、悲痛欲绝,他不甘心的一遍一遍的叫着,“鹤儿,鹤儿!!”

    但不会再有回应了。

    张南吕叹了口气,没有在这里逗留,凝力飞上了天空,趁天上交手的双方架开之时,落到了汪文迪身边,把情况一一与他说了。

    两人看了看那枚五瓣樱花,三朵花瓣已经完全亮了起来,第四朵也接近于全亮,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会完成充能。

    汪文迪低声推测道,“这个法阵估计和五城阴气对应,五处皆亮时,锁妖塔会再遭一次重创,所有的妖气都会汇聚而来,这些妖气要填充她的九条性命是绰绰有余,她到底想做什么?!”

    “不管她想做什么,事已至此,只能阻止她了!”张南吕道。

    话音一落,汪文迪已然刺了出去。

    藤原中吕射出紫光,漫天的妖气卷成数道罡风,九尾上携带烈焰,丝毫不惧的同样冲了过来。

    双方又一次撞上。

    他嘲讽道,“儿子死了,你是一点都不难过啊!”

    她冷笑道,“逆子非要忤逆于我,我是长辈,为何要处处忍让他?他今日之死,乃是活该。”

    他翻了个白眼,扫出一道黑光,径直卷走了那气势汹汹的罡风,又是一道灵光闪过,似乎从天际割开一道口子,灌出滔天洪水,扑灭烈焰。

    她凝力于手,一团紫光耀眼无比,砸入洪水中,吸收了所有的水,她身上的妖化越来越明显,四肢都已经变成了九尾狐的模样,而后迅猛的吐出更为剧烈的火焰,自己接着扑杀过来。

    趁汪文迪与之正面对抗,张南吕到了她身后,倏尔一剑,割断其一尾。

    不过这条尾巴很快就重新长了出来,几乎连一秒的时间都没用上。

    “哈哈哈!”藤原中吕大笑起来,反讽道,“二对一也不过如此吗?”

    两人都知道,她真正的底牌是即将完成的那枚樱花,眼下只需要保住自己一口气,阵法一起,她就会成为一只惊世骇俗的大妖,能一瞬间改变局势,转败为胜。

    汪文迪稍加思考,得出了只能一击必杀的结论。

    他和张南吕交换了一下眼色,对方微微点头,凝力于剑尖,忽而后退,极速升空,直冲樱花而去。

    藤原中吕收起了笑容,以同样不俗的速度追了上去。

    张南吕的剑还没接触到樱花,就先撞上了一道坚固的结界,他加大力度,直接无视后方袭来的妖气。

    这结界也果然不一般,与他僵持不下,看不出一丝破绽。

    在藤原中吕之后,有一道更加炫目的金光冲了过来,在她击中张南吕之前,就先击中了她。

    双剑合一的威力实在太过巨大,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剑锋中扭曲、畸形,张南吕应声闪开,金光直接将她切成了两半,余下的力量全部撞在了结界上。

    轰!!

    只听一声巨响,结界破碎,铺天盖地的妖气包裹了他的宝剑。

    两半的身体向下坠落,但她脸上的神情逐渐恢复了淡定,一半身体被重新抛向了高空,融在了樱花中,另一半重生为完整的她,果断的落在了地上三角形的最中央。

    她手里快速结印,念起口诀。

    被剑锋一点点消融的妖气又活了过来。

    汪文迪眯了眯眼,借力弹开了自己,在短时间内两次双剑合一,对以前的他来说是根本做不到的事。

    他顺了口气,这次的消耗确实不小。

    念完口诀,藤原中吕得意的大叫道,“……阵眼之灵,速来汇合!!五阴摄妖,就在此时!!”

    妖气一刹那就澎湃起来,几乎要填满樱花,汪文迪与张南吕同时瞪大了眼睛,兀自道,“不妙!”

    她张开手臂,好像准备接受万妖的洗礼,“成为我的祭品吧!!”

    就在汪文迪要强行第三次双剑合一的千钧一发之际,那樱花上的紫光突然黯淡了下去!

    最后一缕最重要的妖气并没有来!!

    “怎么回事?!”藤原中吕变了脸色,重新念了口诀,拼命道,“奉元之阴,为我号令,速来!速来!!”

    任凭她如何调遣,樱花距离完全饱足,仍是差了一分。

    “是谁?!是谁破了我的阵眼?!”她大叫道。

    与此同时,一道清音传遍了整个蜀山,道是,“八方绝妖阵,起阵!!”

    汪文迪心中有数,知晓蜀山的情况应该是被贾雁来控制下来了,便连同张南吕一起落到地上,一前一后与藤原中吕对峙。

    张南吕一甩剑影,严肃道,“哼!善恶有报,天道轮回!你的招数已经被破,不必负隅顽抗,速速受死吧!!”

    藤原中吕平复了自己的呼吸,也冷笑一声,道,“一叶障目之辈,怎知我一定黔驴技穷?!”

    她身上的紫光中燃起不一样的白光,两光交替,最后从她的身后飞出无数张画着樱花图案的纸人。

    对了,她还会巫法。

    不等两人出手,另一道白光一闪而来。

    定睛一看,是上官建巳安置了上官别鹤与藤原离鸾的尸体后出了手,他表情麻木,在眼底仅剩一缕强撑着精神的火焰。

    白光跟着化作了无数的纯白纸人,那是正儿八经的上官家巫法式神,与樱花纸人在空中对抗,霎时间,这璇光殿前几乎被飞速行动的纸人填满,遥遥看来,好不壮观。

    好熟悉的画面。

    汪文迪脑中一闪而过——三角形,四个人,上面全都是血。纸人,好多纸人。

    他不能让这个画面再继续下去,他执起宝剑,破开层层叠叠的纸人,一剑正对着藤原中吕的后背。

    她正面与上官建巳对抗,根本无暇分心面对背后的攻击。

    可她的确察觉到了背后的杀意。

    她忽的大叫一声,道,“还不现身助我?!”

    一道不容忽视的灵气须臾破空而来,抵住了他的剑尖,将他强硬的带离了她身后。

    外围的张南吕难以置信的看着落到她身边的人。

    汪文迪稳住身形,皱眉道,“柳道长?”

    在纸人化成的碎屑之后出现的,帮助藤原中吕的人,正是柳牧之。

    他仍旧是那一身温润如玉的气质,线条柔和而清俊,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鹤立鸡群之感,让人宛如一眼看见了仙气缭绕的奇景。

    “牧之!”张南吕立刻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简单的把自己的力量加在了藤原中吕身上,让她操纵的纸人一下就占了上风,开始疯狂的吞噬上官建巳的纸人。

第六百七十三章 纸人与她

    “霏霏呢?”这使人一目了然的行动让汪文迪不再关心他的目的,只关心自己所在意的人,追问道,“你对霏霏做了什么?!”

    他有些着急,他不能接受张霏霏有什么事的恶果,因为把张霏霏和柳牧之分到一队去的人,就是他自己。

    柳牧之说话的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似春风拂面,柔声道,“张姑娘也在这里。她现在没事,只是……等会儿可能会有事。”

    “你什么意思?!”他继续问道。

    “字面意思,”柳牧之的灵气还在源源不断的支撑藤原中吕,他顿了一下,语气里略有些挑衅,“其实张姑娘很强,你以为是她拖了你们的后腿,却不知,没有你们,她会活得很好。”

    汪文迪不再忍让,冷声道,“我从没觉得她拖后腿。”

    说罢,他就运力一剑刺了过去。

    噗呲!

    意料之外的,柳牧之没有躲闪的意思,只是在被刺中之后,他轻轻勾了勾嘴角,一阵白雾瞬时涌起,等散去时一看,汪文迪刺中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一片轻飘飘的纸人。

    这股灵气很强。

    换言之,是柳牧之强,柳牧之灵力的强度远超过他们认知中的他,或者说,远超过他平常所表露出来的他。

    汪文迪收了剑,欲要再次攻向藤原中吕,又被无数的纸人所抵挡。

    张南吕也不再观望,眉间一动,倏忽射出手里的剑影,宛如有十分把握,对准了无数纸人中的一片。

    那片纸人果然在要被刺中之前进行了迅速且利落的闪躲,跟着摇身一变,成了柳牧之。

    “不愧是师伯,一眼就看穿了我的伪装。”他轻声夸赞道。

    “你与她站在一处,要与‘道’为敌,实在是愚蠢至极的行为。此时回头,我会向掌门说明,只罚你去断剑崖忏悔思过便是!”张南吕眼里划过一丝痛色,好言劝道。

    柳牧之是蜀山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如今与邪魔歪道为伍,足以让蜀山上下都为之心痛,尤其是一向看重他的贾雁来,更会自责难当。

    他摇了摇头,或者是惋惜,又或者是早就打定了主意离经叛道,“师伯,今日一役,往后不知还会不会有‘蜀山’一派了。”

    张南吕警惕道,“牧之,你要做什么?!”

    “在你们眼里,我所为不过是蚍蜉撼树,”柳牧之依旧轻描淡写,答道,“却不晓,螟蛉亦能遮日月之光。”

    话音一落,汪文迪已然一剑杀了过来。

    柳牧之被剑锋击散了,是的,是真正意义上、肉眼见到的被击散了,他化成数道灵光,前仆后继的涌向了高空中那朵没有被完全破坏掉的樱花。

    “长老!!”汪文迪心中知道,他刚刚那一剑没有刺中任何实体,“快拦住他!”

    张南吕正要行动,又被纸人阻挠,他一剑破了纸人,这才飞了上去。

    汪文迪也想赶去帮忙,但被藤原中吕亲自拦了下来。

    上官建巳已经被完全困在了纸人阵中,她还能游刃有余的额外操纵纸人,对汪文迪发动新一轮的攻击。纸人集合在一处,成为数个与人等高的纸人,手里拿着锐利的刀刃,以极快的速度朝他劈砍过来,另一部分纸人则贴合在藤原中吕的后背,为她形成一面天然的保护屏障。

    她在所有纸人之后,跟着攻了过来。

    汪文迪的剑切断纸人手里的剑,但很快碎屑又经由紫光重新粘连,不管他斩断多少次,纸人都能够完好无损的恢复原状。

    瞬间,藤原中吕尖利的指甲已经到了面前。

    他向后一闪,又被两个纸人截断了后路,只得念起咒语,淬火于剑,回身扫出,这才突破了重围。

    藤原中吕操纵纸人,使其分散开,趁着他还在空中滞留,令无数小纸人纷纷前仆后继的包围了他。

    汪文迪还未动作,那些纸人不要命似的贴上他的宝剑,跟着是他的手臂、肩膀、脖颈,随后蔓延到全身,不过刹那,他就被纸人贴了个严丝合缝。

    宝剑绞碎纸人的同时,身上所有的纸人都在藤原中吕的命令下爆炸了。

    嘭!!

    还没等她得意发笑,细碎的金光透过烟尘,一把宝剑径直射了出来,霎时穿透了她的腹部。

    汪文迪接剑落地,喘了几口气才缓慢消去身上的伤势。

    实在好险,要不是他与碎片的灵力融合的程度越来越高了,他是万不能接连遭受重创的。

    不过现在俨然不是夸奖碎片神力的时候,因为藤原中吕脸上的痛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她整个人就散了开来,化成了无数刻有樱花烙印的小纸人,飞扬在空中,数量更是有增无减。

    汪文迪冷声道,“你伤害的那些人,几乎每一个都跟你无冤无仇,甚至还有你最亲、最爱的人,你这样逆天而行,就不怕遭报应吗?”

    藤原中吕大笑了一阵,嘲讽的声音从空气里传来,“报应?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你们这些伪君子的报应!”

    他放弃了与她继续沟通,摇头道,“没救了。”

    随后他甩了甩宝剑,身上和剑上都燃起一层金光,好像在与自己的武器进行灵魂沟通。

    “一剑诛神,一剑镇天。”他握紧双剑,缓缓的将两把剑靠拢,道,“第三次双剑合一,靠你们了。”

    金光顺着他的手淌入剑上,让剑身上的金光更加纯粹而强大起来。

    歘!

    双剑听见了他的心声,须臾便合在了一处,扫出一道破除万法的剑气,只在瞬时,就湮灭了空中所有的纸人。

    “呼……”他额上渗出汗珠,把双剑分开后,丝毫未曾停歇,立刻朝某个方向射了出去。

    他刺中了一张还在挣扎的樱花纸人。

    紫光收拢,纸人变成了藤原中吕,她身在剑下,一双眼睛正恶毒的盯着伤她的汪文迪,手则仅仅把住了他的手,以防他握剑再进行下一步致命的动作。

    她愤恨道,“你小子的力量果然强。”

    汪文迪直言问道,“霏霏在哪?”

    “你问我做什么?”她眼中狡黠的光一闪而逝,又道,“这话你不该去问柳牧之吗?”他手上使力,与之对抗,道,“你们俩是一伙的,问你也一样。”

    真正让他疑惑的,是柳牧之一个堂堂蜀山长老的亲传弟子,怎么会跟藤原中吕搅到一起?

    他在蜀山修道那么多年,可不是一两句话能忽悠得走的。

    “我要是告诉你她在哪了,你的这把剑恐怕会毫无顾忌的直接把我杀了吧。”她得意笑道,脸上根本看不出生命被威胁的害怕。

    说话间,落在三吞之术那三角形内的纸屑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虽然数量早去了大半,粗略一看,却也有几十个。

    此时的上官建巳也借助汪文迪双剑合一的力量,胜过了歪门邪道,操控着属于自己的纸人,重新站起了身。

    他清楚的看见汪文迪的剑插在藤原中吕的身体里,即使没刺中要害,但她的血液正汩汩的流出,浸染地面,顺着地面的纹路扩延开来,宛如一朵开到极致的红玫瑰。

    不过他也能明白,她的生命力并没有流失多少。

    那股妖气还没有完全弱下去。

    上官建巳咬牙道,“阿吕,就到此结束吧!”

    他没有犹豫,使纸人全数扑了过来。

    闻此动静,藤原中吕眼中一狠,迸发一道强力的紫光,顶开了汪文迪,且三角中的樱花纸人倏忽之间就动作起来,又一次盖过了上官建巳的纸人,她借力拉开距离,背后纸人形成的屏障也再度聚了起来,跟着念出一道全新的咒语。

    汪文迪自不会坐以待毙,迅速的调整了力量,转手射出另一剑,直追她正面要害而来。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藤原中吕仍是没躲,眼睁睁的看着这把剑越来越近。

    谁都没有料到,剑却在离她只有分毫之差的距离上,停了下来。

    藤原中吕更得意了,笑道,“如何?你要是刺中我,我就把她捅成筛子!!”

    三角形中间的众多纸人里的一张,陡然化成了张霏霏。

    其余纸人的手臂个个都变成了锋锐的利刃,对准她身体的各个部位。

    张霏霏没花多久时间回神,这也是她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呼唤汪文迪的原因,她不想因为自己,阻止他了结藤原中吕的进度。

    但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气息,及时的收住了招式。

    “霏霏,”汪文迪握住剑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问道,“你没事吧?!”

    张霏霏的语气略有些弱,答道,“文迪,我没事,柳道长他……”

    “我已经知道了。你没事就好。”他打断道。

    说是没事,其实他能察觉,她体内灵力所剩无几的事实,应该是被挟持来之前,与柳牧之动过手,只是没敌过了。

    眼下的境况十分复杂,高空中的张南吕迟迟也未能传来拿下柳牧之的消息,底下的上官建巳被藤原中吕牵制,他又被张霏霏牵制。

    脑海中的画面完全清晰了起来——

    血液铺满的三角形,漫天飞舞的纸人,其中有一片纸人,就是张霏霏。

    再接下去,就是万剑穿心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我做人质

    他眼中划过一丝痛色,难道水晶球中所预料的未来之事,一件也不能避开?

    这反应被藤原中吕尽收眼底,她趁隙架开他的剑,退到三角形中,道,“小子,我最后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去把那蜀山的老小儿制住,不再阻止柳牧之的所为,我就放了她,使你们有一线生机。”

    汪文迪眯了眯眼,道,“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哦?”她将自己的灵力与纸人连接在一起,道,“你有什么想法?”

    “阿吕!”上官建巳大叫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苦口婆心道,“阿吕,就此罢手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她眉间浮上一丝不悦的神情,扬手一挥,一道紫光就击中了他。

    他被摔出去数米远,加上此前的伤势,连咳出几口鲜血来。

    “感情用事的废物,不配与我共享胜果。”她不屑的说了一句,随即完全背对了他。

    藤原中吕调整了姿势,转而继续冲汪文迪道,“说说你的想法吧。”

    他镇定道,“若拼硬实力,你没把握赢我。我只要用尽全力,这里的一切,都会毁于倏尔之间,你胜利的果实也一样会被毁掉。纵然最终得益的不是我,可也一定不会是你,这不是你想要的结局。”

    她脸上的神色微微冷了下去,追问道,“所以呢?”

    “把霏霏放了,换我当你的人质。”他语气平平,接着道,“平心而论,霏霏不是你的对手,也阻止不了柳牧之,你甚至还能有余力去帮他一把,这难道不划算?”

    “文迪,不要!”张霏霏果不同意,挣扎道,“别这样!你不能代替我做人质!”

    她可以牺牲,他不能,战局皆系于他身。

    “哈哈哈哈!”藤原中吕一个用力,就使她痛得咬紧牙关闭上了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看不出来,你小子如此重情?”

    “你就说成不成交吧?”他拧着眉头,不耐烦道。

    “重情的人,一般都会死的很惨。”她评述了一句。

    “文迪!你别这样,你要这样换我安全,我宁愿现在就自绝!”张霏霏强忍痛楚,提高了声调道。

    藤原中吕马上动作,封锁了她的七经八脉,又道,“成交可以,我还有一个条件!”

    汪文迪催促道,“什么条件?”

    她道,“把剑放下,自己走进来。只要你或你的剑有任何动作,我会第一时间,杀了你,或直接杀了她!”

    他松了口气,道,“可以。”

    说罢,他果断的丢开了双剑。

    宝剑落地,发出铿锵的嗡鸣声,仿佛是不甘心的挣扎。

    汪文迪一步步的走近三角形,纸人为他让路,他能感觉到每一张纸人身上携带的妖气与杀意,死死的盯着与藤原中吕为敌的所有人。

    纸人的封锁在他身后合上,他刚走到张霏霏身边,两人只有眼神上交流了半秒,她就被藤原中吕用力的推了出去。

    现在,刀刃对准的是他了。

    张霏霏的灵力不足以突破纸人,她心底涌起一阵无助感,喊道,“文迪!别这样,别这样!”

    她救不了他,她救不了自己,她救不了所有人!

    现在,她到底能做什么?

    见她如此无用,藤原中吕放心了不少,一面操纵纸人,一面在指尖凝出紫光,又用紫光蘸取地面上的血迹,在三角形的外围书写起新的咒文来。

    汪文迪静静的看着张霏霏,什么也没说。

    她从他的眼睛中,除了看见自己无助的倒影之外,还看见了别的画面。

    没有人注意到,那被藤原中吕击倒的上官建巳,缓慢的爬起了身子。

    他身上微弱的白光根本不足以与紫光抗衡,只能勉强的维持着他清醒的意志和不堪一击的生命。

    藤原中吕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大象怎么会注意蚂蚁的一举一动呢?

    汪文迪的双剑就在离张霏霏不过半米远的地上,上头的金光时而泛起、时而暗淡,她隐约能听见一些来自剑身上的哀鸣,很悦耳,和仙音一样。

    她抬起头去。

    张南吕和柳牧之已经争斗多时,但仍旧没分出个胜负。

    那庞大的灵气慢慢附着于樱花上,吞没了樱花,逐渐把它杂糅、捏造成另一个奇怪的形状,且使其渐渐的实体化,好像要变出一个什么东西来似的。

    就在这一瞬之间,张南吕抛开剑影,转手结阵,一道金光织成的大网刹那展开,漫过了所有的灵气,其中的威压逼得柳牧之恢复人形,那剑影霎时成了六道,齐齐刺向了他。

    本就一直采取闪躲防御的柳牧之依旧选择了躲避,他一面催动灵气中的东西化形,一面躲避六道剑影的攻击。

    殊不知,这不过是张南吕虚晃一招,他面色镇定,霎时出现在其中一道剑影后,握住剑影,反手一挑,不攻要害,转而刺向了对方的腰部。

    柳牧之猝不及防,一团灵气被剑从他身上挑开。

    张南吕立刻使金光包裹住灵气,灵气在其中化成了一滩泛着微光的透明液体。

    张霏霏眼中一动,那是破解水晶兰的灵药!

    她收回视线,重新对上汪文迪的双眸,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柳牧之眉间微蹙,马上分出气力,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张南吕自不会让他得逞,只将金光护在身后,再度转手应战,冷声道,“牧之,你能在我手底下支撑这么久,不露一点破绽,可不是所谓‘蚍蜉’能有的修为。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有些事,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成功的。”

    柳牧之的语气里多了一分淡淡的哀伤,缓缓道,“我是个瞎子,护卫不了天下苍生。你们自以为通晓天机,古板而迂腐的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顺天而行,若果真是这样,那何来‘逆天改命’一词?”

    他固执道,“天机一定是可以更改的,只是你们不敢而已。你们不敢,我来,我已无牵无挂,虽万劫加身,亦逆道而为!”

    “你……果然是知道了。”张南吕摇了摇头,重重叹气,仍没有责怪的意思,劝道,“牧之,你理解错了‘逆天改命’的意思。”

    “不必多言,”他面上一冷,打断道,“孰是孰非,今日即有定论!”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宝剑发出愈发耀眼的金光。

    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声被张霏霏清晰的感知到,她挪了挪步子,眼神也专注起来。

    藤原中吕蓦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汪文迪,警告道,“小子,别让我重复一遍你轻举妄动的后果。”

    汪文迪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道,“你与我是敌手,按敌人的计划行事,是你的愚蠢,而不是我的无能。”

    他话音一落,宝剑几乎是须臾而动,当即托举张霏霏,飞上了高空。

    “好小子,”藤原中吕站起身来,张开手掌,纸人立动,“我小看你了!”

    刀刃齐齐刺向了他,却都被他身上由内而外涌起的一阵金光挡在了离他不过半厘之差的位置。

    她眼神恶毒而狠戾,凝聚了所有的紫光,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没有双剑,他本身灵力就已经消耗了太多,这层金光支撑不了多久。

    高空中的张霏霏稳住身形,冲张南吕道,“长老,把灵药给我!!”

    好消息是,她顺利拿到了那团金光。

    她登时返回,柳牧之射出一道灵光自背后袭来,脚底宝剑立刻分出一把,阻挡了他的追击。

    “去死吧!”藤原中吕厉喝一声。

    所有的刀刃只在瞬时就突破了金光的屏障,刺进了汪文迪的身体。

    新鲜的血液渗透了他的衣服,流到地上。

    张霏霏还没来得及把好消息告诉他,就先看见了这样的场景。

    她瞪大双眼,似是自己也遭受了这般痛楚,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叫道,“文迪!!”

    但他笑了,这样一来,那被万剑穿心的,就不会是她了。

    “文迪!!”她不停的叫着,顾不得许多,便要冲向纸人中央的他,“文迪,你回答我,你别吓我啊文迪!!”

    藤原中吕射出一道紫光,分成无数玄冰刺,朝她攻了过来。

    另一把宝剑在她前头为她开路,可她能看见,宝剑上的金光势小甚微,她宁愿自己不要被保护,更希望这点力量能去愈合汪文迪自己身上的伤。

    她好自责,为什么走到今日,自己还是这么弱?

    紫光的攻势更猛烈了,宝剑无法帮助她顺利的到达他身边,只得转而用剑柄击退了她,再用剑尖挑起她手里的灵药,将灵药甩了过去。

    宝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灵药上的金光被紫光破除,那散着清光的液体全数洒在了法阵之上。

    直到此时,藤原中吕才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值得他们拼了命也要拿到。

    一阵纯粹的仙力炸裂开来,倏忽之间就净化了法阵中不少的妖气,侵蚀了她好不容易书写出来的咒文,令那紫光的势头也陡然就去了大半。

    灵药消除的并不是全部的妖气,只是其中由阴阳绊集结来的那一部分。

第六百七十五章 招妖幡

    虽不是十分,却也有个三分之一了。

    “你真的好蠢,”汪文迪嘲讽更甚,即使已经脸色苍白,伤势颇重,但他心情大好,又道,“你利用的人可是蜀山药老啊,竟然对他毫无防备,事成之后,他只需要用这个药,就能轻松打败你,而后使你的力量也为他所用。”

    “你精心布局五百年,纵然经历百般磨难,可最后还是成功复活了,我不得不佩服你。没想到,复活之后,却比以前更蠢、更不擅于谋划了!”他每一个字都挑衅在她绷紧的神经上。

    藤原中吕被他完全激怒,根本没心思管任何其他的事,法阵也好、妖气也好,她抬起双手,使所有的纸人个个都化成了一把把纸刃,并且把还暴露在外部的利刃更加用力的往他身体里推去。

    她道,“你、给、我、去、死——!!”

    “文迪!!”张霏霏捡起地上的宝剑,拼了命一般冲了过来。

    手心很痛,但不如看着眼前的他更痛。

    藤原中吕猛地扭头,一只手凝出一团紫光,简单的挡住了她不要命的攻势。

    “好,很好,”藤原中吕冷笑,笑的脸都扭曲了,“我就送你们一起下地狱吧!”

    噗呲!!

    这一秒钟,时间宛如静止了一般。

    停止了攻击的纸人,停止了汇聚的妖气,还有藤原中吕猛缩的瞳仁,她难以置信的表情,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中剑的是稳操胜券的她。

    剑的另一端握在上官建巳的手里,他从背后突破了她的防御,刺穿了她的身体。

    上官建巳颤抖道,“阿吕,停下来吧。”

    她用巫法构成的屏障,终究也被这一把巫法者操纵的纸剑所破。

    汪文迪勉强的动了动手指,天空中刺来另一把宝剑,彻底斩断了她与阵法之间的联系。

    她的脸、身体、四肢都快速的扭曲变化起来,她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众人仿佛在空气里听见了无数鬼哭狼嚎一般的尖锐叫声,她的身体就分散成一团接一团的妖气,最后整个土崩瓦解。

    妖气成了一块紫色的石头,石头恍若还在挣扎,想要化出九尾狐的形状来。

    张霏霏手里的剑脱出了她的控制,刺向了还未远去的石头。

    正在此时,空中的张南吕也扭头闪过了柳牧之的攻势,居高临下的攻了下来,两方夹击,这块石头难以抵挡,炸裂开来。

    无数的紫光洒落在汪文迪身上,消去了他身上所有的纸刃。

    张霏霏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他微微松了口气,拉过她的手,上面是被宝剑灼伤的痕迹。

    张南吕把两人从三角形中带了出来,同时为两人疗伤,只见紫光又落到了上官建巳身边,凝出藤原中吕的模样来。

    不过她的眼里终于没有了野心和欲望,也没有了狠毒和阴险。

    她招了招手,紫光从她的指尖散出,托起上官别鹤与藤原离鸾的尸身,安放在三角形的两角,自己又去了中间,眼神清澈的看着上官建巳。

    他知道她的意思,柔声道,“阿吕,再等等。”

    她身上又有一道紫光分了出来,纠缠着注入了藤原离鸾的身体里,那是被她夺走的双圣之气。

    灵光从藤原离鸾的身体中忽现,勾出一道透明的、泛着幽光的身形来。

    或许,是她的灵魂。

    她经过上官别鹤的尸体边,手里竟多出一把纸伞,随后走到张霏霏面前,将纸伞递给了她。

    张霏霏记得这一幕,难怪她那时会觉得那伞眼熟,原来是上官别鹤的武器!

    藤原离鸾冲她微笑,道,“这个给你。”

    她接过了纸伞,又眼见着藤原离鸾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再没动静。

    “诸位,杀生石乃大妖精魄,虽散可未灭,”上官建巳出声拉回了他们的注意力,手里捏出一个全新的法决,道,“我将以巫法消灭杀生石,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我们四人,也再无杀生石。”

    如此,也算还了这一世的孽债了。

    三角形又一次燃起了白光,中间的藤原中吕与上官建巳遥遥对望,缓慢的化成了碎裂的石块,不过骤然之间,连同这阵法一起,一切都消失了。

    张霏霏收起了纸伞,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又难受,又有些释然,搞不清这样的结果究竟是好是坏。

    汪文迪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他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道,“霏霏,现在不是感怀的时候,还有个更大的麻烦没解决呢。”

    三人齐齐抬头看天,没了对手的柳牧之加快了吞噬樱花的速度,他整个人都融进了其中,随即炸开一道非同凡响的妖力。

    中央的东西渐渐成型,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面通体土黄的旗子,波纹似火,上头画着两条纠缠在一起的、奇形怪状的蛇,再看仔细点,蛇乃一黑一白,挥动时如同黑白二气氤氲其中,看似杂乱无章,却有玄妙之处。

    张霏霏问道,“那是什么?”

    汪文迪的脸色和张南吕一样不好看,大概是都认出了这东西的来历。

    还没说话,这旗子便在空中盘旋两圈,下一秒就朝一个明确的方向飞了出去。

    “走!锁妖塔!”张南吕拧起眉头道。

    闻声,张霏霏连忙搀起汪文迪,三人一齐赶了过去。

    他身上的伤还未完全愈合,看着就令人触目惊心,她更是心疼不已,轻声道,“文迪,你感觉怎么样?”

    汪文迪回握住她的手,快语道,“你放心,在恶战结束前,我是不会有事的。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种关头不要感情用事,关心则乱。”

    见她落寞神情,他又强调了一句,道,“你放心。”

    她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打起精神,道,“我相信你,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一边的张南吕脸上的神情更是凝重,沉声道,“牧之到底为何如此?他在蜀山这么多年,恪尽职守,不知治了多少疑难杂症,更不知把多少人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以他的性格,他绝不会做出对蜀山不利的事情。”

    “柳道长他,”张霏霏回想起他与自己动手时的情景,叹息道,“已经知晓了柳姑娘的死讯。”

    “我的意思是,”张南吕眉头丝毫没有放松,又道,“就算是知道了溪岚的死讯,哀恸在情理之中,埋怨也在情理之中,但就是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可是招妖幡啊!!”他痛心疾首,说出了那东西的法号。

    “招妖幡?”她皱了皱眉,这名字倒耳熟得很。

    “当年女娲娘娘的宝物之一,为妖气所吸引,又能控制天下群妖,”汪文迪开口解释道,“谁有此宝,谁就是万妖之王。一旦有令,众妖无有不从。”

    张霏霏惊讶道,“那他去锁妖塔是……?!”

    张南吕点头道,“封印才稳,虽不会立刻破除,可会使锁妖塔中的群妖感受到招妖幡的号召,妖气暴涨,集结后与塔中神剑为敌。若破开神剑的束缚,锁妖塔就岌岌可危了。”

    招妖幡可比那什么五阴摄妖好使得多。

    “好在掌门提前安排,使启明长老布下了八方绝妖阵,否则招妖幡一出,天下群妖皆共伐蜀山,就在一瞬之间而已。”汪文迪也皱起了眉头,跟着道。

    “八方绝妖阵在面对招妖幡时也撑不了太久,师弟必须要在山门坐镇,”张南吕继续道,“我们要面对的第一波敌人,是来自蜀山内部的。”

    “长老是说……”张霏霏眼珠一转,心知不妙,道,“妖兽?”

    雪泥林中有无数妖兽,此前能抵住妖气侵蚀的,却抵不住招妖幡的力量。

    包括其中的白泽、媪等高阶灵兽,皆要臣服于招妖幡。

    说话间,三人已赶到了锁妖塔。

    果不其然,那散去的乌云又重新回到了锁妖塔上空,时不时的劈下一道紫电攻击塔顶的金铃。

    但招妖幡还未悬于其上。

    挡住它的不是别人,正是薛凯风的尸体。

    一层金光从身体上剥离出来,化作了薛凯风的模样,连同他手里的剑,也只有一道金光勾勒出的形状而已,可他的一举一动、表情神态,都和活生生的他没有任何区别。

    他斜倚着剑,随意道,“牧之!我等你好久了!”

    原来他的最后一缕执念,竟在于柳牧之身上。

    招妖幡停在跟前,也化出了柳牧之的模样,语气平平,听不出波澜,答道,“等我做什么?”

    “我的酒没了!”薛凯风摆了摆手,接着道,“你上次说等我这酒喝完,就教我一种酿酒的新法子,这话还算不算数?”

    柳牧之沉默了一阵。

    “你可别赖皮,等酿出来,我送你几坛子就是嘛!”他催促道。

    “还算数,”柳牧之沉声开口,道,“只是,我怕你没那个机会再酿酒了。”

    他急于戳穿薛凯风已经死亡的真相,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也或许是为了不想让自己沉湎于虚幻之中。

    薛凯风顿了一下,表情不由得悲伤起来,摇头道,“整个蜀山上下,都知道我嗜酒如命,哪怕是掌门师兄,也甚少叮嘱我少饮,尤其是我执行任务的时候。”

第六百七十六章 随意发挥

    他放低了声音,道,“只有你,会不厌其烦的告诉我,少喝两口。”

    “你知道了。”柳牧之低垂眼眸,竟有一分释怀。

    “我知道了,”薛凯风直视他,将话题拉回了正轨,立起宝剑,问道,“所以,你还要过去吗?”

    柳牧之笃定道,“是的,我要过去。”

    “好。那就出剑吧!”薛凯风眉间一紧,手上跟着动作起来。

    只见柳牧之抬手一挡,轻松抵住了这攻击,他从容不迫道,“凯风,你一缕残魂而已,是敌不过我的。不如留着这口气,去与还未告别的掌门说两句师兄弟之间的体己话,再留下一二句遗言,不枉活这一回。”

    薛凯风笑了笑,撤手后调整了姿势再次进攻,道,“今日只要能阻止你,我就没有别的遗憾了!”

    二者再次撞上,妖气与灵力碰撞,谁也不肯让谁,薛凯风也没能突破他的防守,数招下来,他毫不吃力,薛凯风的消耗却渐渐的跟不上,说到底,留在这里的力量是自己原本不过十分之一而已。

    见状,赶来的张南吕马上动手,纵身从后方击来,形成了二对一的局面。

    “若非五阴摄妖出了差错,阵眼里的妖气不曾汇合,”柳牧之不慌不忙的接招,淡然道,“你们二人早成了这幡中的亡灵了。”

    妖气波动逐渐盖过了灵力,震开一道接一道的冲击波。

    汪文迪化出双剑,安置道,“霏霏,我去助战,不能再放任招妖幡了。”

    他正欲飞身上前,地面忽的剧烈颤动起来,紧接着,面前的土地炸开,从里头射出一道不俗的黑光,拦住了他的去路。

    地面上的大坑显然是被什么挖刨留下的痕迹,两人定眼一瞧,眼前的庞然大物鹿角牛身,长着人脸,鬃毛似雄师一般。

    他眯眼道,“媪?你这家伙敢来挡我?难道受招妖幡传召,你连小命都可以不要了?”

    对方不耐烦的挥舞着前蹄,没有回答,刹那就冲了过来。

    媪控制着附近的土地,随意改变地形,时而遁地,时而以岩石块为攻击,比之前的灵敏度与力量都要更强,逼得负伤的他必须专心应对。

    他紧抿嘴唇,反手唤出冥界众生相踏在脚下,借宝物之力弥补自身的力量。

    要跟上媪不是什么难事,剑在空中和它的角撞在一起,角上当即生出许多细小的倒刺齐齐飞出,他使另一剑为屏障,挡下这招,手中加大了力度,想要强硬的削去它的角。

    媪一声怒吼,尾巴霎时变长,在招式的掩护下须臾就到了跟前,缠住了汪文迪的腰际,将他捆绑起来,口中同时射出一道黑光,突破屏障,直逼命门要害。

    他收剑防守,对方数招夹击,使他一时未能找到突破口。

    媪的眼中一闪而过得意的光,又闻一声地势坍塌之音,竟是它分了一股力量,扩大了地面上的那个大坑,要把毫不知情的张霏霏给拖进黑暗的深渊中。

    “霏霏!!”汪文迪用尽全力挣开束缚,猛扑过来,叫道,“快躲开!”

    张霏霏闻声而动,但明显慢了一步,脚底踩空,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坠去。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一道白光瞬时射来,将她从下落处托起,转移到了安全的位置处。

    “没事吧?!”汪文迪落到她身边,焦急道。

    她点头道,“我没事,救我的是……?”

    白光散去,什么都没有留下。

    媪将前蹄砸在地上,像是十分不服,骂道,“装神弄鬼的家伙!!”

    张霏霏屏息凝神,只在眼前排列出六道金针,这是她现在所余的全部力量了。

    她与汪文迪交换了一下眼色,汪文迪重新握紧双剑,如闪电一般再一次冲向了不远处的媪。

    身后携带无数剑影,把媪围了个水泄不通,媪身上的妖气也是陡然暴涨,黑光充盈,凝聚在它口中,倏尔便射出四道半弯曲的宛如镰刀一样的能量波。

    破开剑影所成的阵势之后,它还没来得及得意,六根金针就以更快的速度刺了过来,又被汪文迪的剑尖所牵引,只在骤然之间,金线绕在它身上,把它整个绑了起来。

    张霏霏上前来操纵金针,汪文迪手执一剑,直指媪的咽喉。

    他道,“看来当日在雪泥林中,我就应该斩草除根!”

    媪挣扎了一阵,发现暂时挣不开金线的束缚,登时变了脸色,讨好道,“不是这样的高人!高人你得讲理啊,你看见后面那玩意儿没?那可是招妖幡啊,我哪能违背招妖幡的指令呢?我绝对不是故意攻击您的,绝对不是!”

    汪文迪脸色一凛,沉声道,“别再说谎了!”

    对方并未被这语气里的愠怒给撼动,依旧赔着笑,把姿态放得更低了,道,“高人,我哪敢骗您呢,我小命都在您手上了!”

    说像只道行颇深的灵兽,倒更像只摇尾巴的狗。

    “你真当我不知道?”汪文迪手里的宝剑化成了木制的凿子,对准了它的脑门,又道,“方才救霏霏那道白光中有白泽的气息,在招妖幡下,它尚能存有自己的意识,你又怎么会被完全控制?”

    “嗨!您说它啊!”它略有些紧张,语速也加快了,解释道,“您这话也没错,白泽和我一样都受到了招妖幡的影响,早在雪泥林中不分目标的大开杀戒了,刚才救她那力量,不过是歪打正着的扫了出来而已,您要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闻言,张霏霏皱起了眉头。

    他们现在的确不清楚雪泥林中的情况到底如何,但不管怎么说,白泽对她有救命之恩,此前既没有阻拦汪文迪取朔月集星草,今天也出手了,且不论今日出手是不是巧合,可她出于道义,的确不能对救命恩人的死活不闻不问。

    加上媪笃定十分的语气,已是完全干扰了她的判断。

    招妖幡非常强力,若真令白泽因此受伤或丧命,而她明明有机会可以救它,这让她心里怎么不自责、不内疚?

    “霏霏,别被它骗了!”汪文迪出声提醒道。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落下手中凿子的时候,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媪找到了突破口。

    媪拼命凝聚自己的力量,一瞬之间挣开了金线的束缚,刹那就遁地而走,极为灵敏,短短霎时就不见了踪迹。

    张霏霏收回武器,无奈的看着汪文迪。

    他叹了口气,摸了一把她的脑袋,安慰道,“算了,也是它命不该绝。”

    她微微放了些心,道,“既然它是骗人的,那白泽应该无有大碍。”

    也就是说,他们目前还可以安心的先对付眼前的状况。

    “不错,等这里结束之后,我们再去看白泽是否安全就行了。”他手里握紧宝剑,重新把目标转向了那头僵持不下的三方,简述道,“薛道长的灵体坚持不了多久,柳牧之现在有招妖幡在身,单凭七襄长老要很长时间才能拿下他。”

    而在他们战斗的时候,招妖幡的影响是不会停止的。

    八方绝妖阵不是杀招,对付不了招妖幡,他们已经幸运的没有让阵眼中的妖气汇聚而来,不可能指望再幸运一次。

    “文迪,”她叫住了他,抿嘴道,“我能做点什么?”

    保护好自己?

    或是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要添乱?

    “你啊,你随意发挥就好啦!”汪文迪朗声笑道。

    这笑容完全驱散了她心里的阴霾,她知道自己现在不是任何人的对手,却不想自己每次的努力都被否定。

    她不想再听保护好自己一类的话了,她想听的,就是他的肯定和认可。

    张霏霏脸上的神情重新明媚起来,她和眼前人的默契,从未动摇过。

    话音一落,汪文迪已经执剑杀了出去。

    再说那柳牧之与二人相斗,从招妖幡上分出一道妖气制衡薛凯风,自己则是专心应对张南吕。

    妖气以不亚于薛凯风的速度凶狠的直接撞向了他扫出来的剑气,将其弹开,薛凯风眉间紧皱,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竟连这股妖气都搞不定。

    他和柳牧之同门多年,相知相交,确实从未清楚过柳牧之的实力。

    同门少见他的剑,更未见过柳牧之的剑。

    说不准,柳牧之真的没有剑。

    他晃了晃脑袋,把这个根本不可能的念头驱逐出了脑中,转而使一道金光笼罩全身,自成防御,又把所有的力气集中在剑身,想要一击扫清妖气。

    那妖气周遭黑光四溢,面对这气势不凡的攻击不躲不闪,黑光凝成一团烈焰,和他两两相撞,竟然令剑气尽数化在黑光之中。

    而后不过须臾,连同自己本身的黑光朝四周炸裂开来,把猝不及防的薛凯风一震震出十数米远。

    妖气没给他喘息的机会,飞扑而来,张牙舞爪直逼命门。

    薛凯风来不及再调整姿势防御,只能张开金光,勉强护住自己。

    妖气加快了冲向他的速度,瞬时之间,离他只有一米距离时,黑光暴涨,妖气倏忽化作了柳牧之,他面无表情,并指为刃,周身的力量全都暴动起来。

第六百七十七章 药老之死

    轰!!

    金光破碎就在陡然,实在是太快了。

    那力量全部撞在了薛凯风的身上,他遭此重创,根本难以再维持形体,但柳牧之仍旧不依不饶,加大力度,宛如要让他立刻魂飞魄散。

    倏尔,金光袭来,抵住了薛凯风的后背。

    汪文迪与之对抗,冷声道,“柳道长杀起同门来,真是狠的让我们这些外人看了都怕。”

    薛凯风的形体在这样的压力下慢慢扭曲,最后消散。

    消散之前,他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唤道,“牧之……厢房后、花树下……我藏了一坛要送给你的好酒……可、可惜……”

    金光消失了。

    汪文迪看见,柳牧之面无表情的脸上裂开了一丝缝隙。

    仿佛是一直戴着的面具被什么击碎了一样。

    趁他短暂的愣神时间,汪文迪马上稳住身形,转手出剑,一剑刺了出去。

    这剑扎实的刺进了他的身体里。

    柳牧之闷哼一声,皱了皱眉头,周身妖气狂暴起来,强硬的把剑推出了自己的身体,随后也不顾自己的伤势,又分出一道妖气对抗汪文迪。

    他集中精神,摇身一变,凝成了招妖幡,几滴血液在地上绽开,他以妖气结成结界,抛下对手不管,径直朝锁妖塔塔顶的金铃飞去。

    两道妖气暂时限制了张南吕和汪文迪的行动。

    张霏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咬牙凝力,再出金针,借力把自己拉上了高空,直冲招妖幡攻去。

    察觉到她的存在,当即便有密集的火团攻下,她以金针破之,随后念起敕水神咒,应对还算得体。

    可得体不管用,得打中柳牧之才管用。

    她一咬牙,将金针分成两批,一批射向招妖幡,另一批脱出她的控制,亦直夺塔顶而去。

    受到金针的阻挠,招妖幡的步伐慢了一拍,竟被另外的金针抢在了前头。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用金针织网,去抵挡柳牧之的攻势。

    却没想到,金线缠于她手,把她骤然拉了上去,她用自己挡在了柳牧之的必经之路上,她手里除了拽着的、用来稳固自己位置的那两条金线,再也没有其他任何武器了。

    柳牧之的声音幽幽传来,道,“张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以妖气烧蚀金针,挣脱了金线的束缚,加快了冲向金铃的速度,显然是想直接把路途中的她撞死。

    张南吕在底下大喊,“牧之!!住手!!不要再徒增杀债了!!”

    “霏霏!!”

    “牧之!!”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耀眼刺目的金光射了过来。

    下一秒,张霏霏自高空被击落,招妖幡被金光击散,变回了柳牧之,纠缠着汪文迪和张南吕的妖气也浑然消散。

    汪文迪不敢大意,纵身跃起,接住了受伤的人。

    探查之下,知其未伤及心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柳牧之跌落在地,那金光随后就砸在了他面前。

    原来是纪迎寒,他手执一面金光宝镜,上头灵气四溢,散出的金光持续照在柳牧之身上,一点点融化好不容易汇聚起来的妖气。

    “昊天宝鉴,”汪文迪知道这道家至宝,摇头道,“还好从璇光殿中来的及时,不然招妖幡控制住锁妖塔后,就算是请出法宝,单有它也无济于事了。”

    纪迎寒笑道,“是诸位给了我时间。”

    “霏霏,你做得好。”汪文迪低声告诉怀里的人,替她整理了额前的碎发。

    “……谢谢。”她面色苍白,只说了这一句,便松了气力,极其安稳的昏在了他的臂弯中。

    “牧之,”张南吕看着不再反抗的他,平静道,“你输了。”

    锁妖塔纹丝未动,内里也将在神剑的主持下归于原本。

    “诸事已毕,”纪迎寒吩咐道,“去山门告诉启明长老,不必再维持八方绝妖阵,诸弟子亦可安心养伤了。”

    “我这就去。”张南吕将拂尘搭在手上,虽然身上灰尘累累,却还是昂首阔步,背脊笔挺、不染风霜。

    这确实是蜀山长老该有的样子。

    汪文迪看了纪迎寒一眼,抱紧了张霏霏,接话道,“掌门,我也一起去吧,我和霏霏也需要疗伤。”

    “好,小友可先行一步。”纪迎寒恬然答道。

    偌大的空地中只剩下了他和柳牧之。

    “我是输了,但今日一个柳牧之就能令蜀山乱成这样,”柳牧之坐在地上,坐在金光的沐浴之中,沉声道,“蜀山也不见得堪当天下正派之首的大任。”

    纪迎寒看着他,除了令金光洗去妖气之外,没有其他的攻击动作,淡然道,“天机中有劫难,总要有应劫之人。可应劫的结果,是天机中注定了的,无论你如何强行更改,都躲不过既定的结局。”

    “若不是薛凯风他……”柳牧之拧紧了眉头,很快为自己找到了失败的借口。

    如果他不犹豫那一下,不被汪文迪因此刺中,他也许早就成功了。

    “牧之,你错了,你会输不是因为凯风。”纪迎寒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从一开始,就料到了,凯风会是你的路障,所以你利用他、伤害他。”

    在为他疗伤的时候刻意加入邪气,在他起疑心的时候引导他顺理成章的怀疑贾雁来。

    利用他牵制蜀山,伤害他致使他无法以全力使出万剑归宗。

    “你会输,是因为你的心。”纪迎寒笃定道。

    柳牧之抬起了头,直视他的眼睛,自嘲道,“掌门是说,我算尽了天机,没算尽自己的心?”

    纪迎寒点了点头,道,“心,大于天。”

    他难以置信的重复道,“心怎么会大于天?”

    “天机是注定的,道心是可以改的,”纪迎寒收起了法宝,挥散最后一丝妖气,道,“单凭这一点,道心就不在天的控制范围中,心自然大于天。看你如何理解了,牧之。”

    “那……”柳牧之坐在原地没动,自顾自道,“‘逆天改命’是什么意思?”

    “逆天改命,不是让你违背天机、违背道心去做一些事情,而是让你无惧天机对你设置的重重困境考验,去打破困境,逆转既定的局势。”纪迎寒耐心解释道。

    柳牧之沉默了,在良久的沉默之后,他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我想留在蜀山,为凯风守墓。”他面上流露出一丝诚恳的神情,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祈求。

    纪迎寒头一次拒绝了他,决然道,“牧之,你不能留在蜀山。”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剑。”

    柳牧之忽然疯狂的大笑起来,饶是纪迎寒,也是第一次见他这副失态的模样。

    十七年前地震,他因魔气失去了视力,都没有像个疯子一样大吵大闹,不久前,他知晓自己失去柳溪岚的消息,也没有这样歇斯底里的疯魔。

    这笑声几乎传遍了整个蜀山,在笑声中,纪迎寒看着他手中凝出一道金光,那金光只有六、七十厘米长,他将金光搁在自己脖颈上。

    一剑封喉。

    柳牧之死了,纪迎寒把这个消息带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惊讶。

    不管是掌门的处置,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对于蜀山来说,他做的事情足够他以命相抵了。

    众人都有伤势,决定在蜀山休养一番,等熊巍和朱夏把‘以宁’的消息带回来后再行动。

    另一边,三清宫。

    朱夏终于如愿以偿的回来了。

    近两日她已经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生命力在飞速的流逝。

    那毒扩散至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每一个细胞都在痛,她的神力已经消耗的所剩无几了。

    若留在魔界,她能借魔气通过此前那套心法稳住心脉,求得苟安。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只要在离开之前,还能见一次约定中的萤火虫,她就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三清宫中的资料很多,出于私心,她查找的并不快,因为这里只有她和她的阿哥两人。

    不过即使她有意拖延,但不能被熊巍看出端倪,在熊巍的努力下,二人还是很顺利的找到了关于‘以宁’的绝大部分线索。

    那亡灵口中的‘以宁’指的应该是两千多年前,一位异域送来我朝的和亲公主,身负与我朝交好的王命,名叫独孤以宁的。

    朱夏扒拉着碗里美味的饭菜,像是恨不得把这一桌子菜全都吃完似的,含糊道,“阿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和先生他们汇合?”

    熊巍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宠溺的看着她,答道,“资料都查的差不多了,也拖了两日了,明天就返回吧。”

    她短暂的愣了一秒,随后加快了干饭的速度,又道,“这菜也太好吃了,再来一碗!”

    他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递水擦嘴,道,“你慢点,慢慢吃!好吃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好,”她应了下来,转而道,“阿哥,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儿?”

    “回来之前,霏霏说让我们找个时间去领结婚证……”

    “噗,”熊巍一口水给自己呛住了,连连咳道,“什、什么?小姐是这么说的?”

    “对啊,那是……”朱夏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笑道。

    “那是一生一世只能有一次的凭证,领了之后,你就是我的人啦!”他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

第六百七十八章 魂归朝阳

    没想到提起这茬,熊巍比她还来劲,说了半天之后,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道,“阿夏,我们明天就去!然后你披上最美的婚纱,嫁给我,好不好?”

    她脑子一热,答应的话都到了嘴边。

    可却冷不丁想起来那句——

    ‘姑娘光阴难长’。

    她顿了一下,看着眼前笑的十分明朗的青年,他憨厚而忠义、认真而体贴,但自己已经是要与世长辞的人了,何苦用这一纸证书锁住他一辈子?

    万一以后还能遇上能扶持到老、照顾一生的人,她也是愿意他去追逐另外的幸福的。

    朱夏不着痕迹的拿开了自己的手,依旧是一副专心吃饭的样子,撅嘴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才不随便就和阿哥去领,我还得考验考验你才行!”

    “好,”熊巍在眼中一遍一遍描摹她的眉眼,道,“无论是什么样的考验,我一定过关斩将,阿夏,我一定娶你做我的新娘!”

    她埋着头,把碗递了出去,催促道,“哎呀,再来一碗嘛!”

    在两人的嬉闹声中,时间过得很快,晚饭后没多久就入了夜。

    也不过是一起窝在沙发里喝了杯茶,一起去了凰鸣鸡的村子,看见大家都好,又带回来几箩筐的农副产品,一起牵着手看着天上为数不多的星星……

    朱夏觉得,也没做几件事,天就已经黑了。

    她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没做,她让她的阿哥哄她睡觉,就像第一次哄她那样,她勾着他的小拇指,但并没有沉沉的睡过去。

    即使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令她感到温暖而可靠,一切都没有变,可她心里清楚,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变。

    现在最痛苦的是她这个清醒的人,过了今夜,最痛苦的就会变成熊巍,那个活着的人。

    活着的人要留下来承受一切。

    深夜。

    朱夏离开了三清宫,她装睡骗过了熊巍,直奔她最终的目的地而去。

    那是她心中一直记挂的约定,藏有萤火虫的秘密基地。

    这里还和记忆中一样美好,而且树叶更加舒展、蕨类植物更多了,把原来的池塘分隔成一个个的水洼,已接近末春时节,这些旺盛的生命力,都在为迎接初夏做准备。

    唯一不变的是一阵阵幽幽的绿光,实在是太美了。

    这里是世上最美的地方。

    在这样温柔的绿光照耀下,她感觉浑身的痛感都被抚平了。

    她静悄悄的靠近这些小家伙,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斜倚着坐了下来,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这里就是自己的墓地。

    朱夏依旧笑着,轻声道,“我是来和你们告别的,我本来答应过他,以后每年都来这里看你们,我要食言了。”

    她笑的还是那样文静而甜美,又道,“你们要替我好好的看着他,看着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每天都升起的那一轮朝阳,会和你们一起,保佑着他的。”

    在她要继续开口碎碎念之前,一道熟悉的气息先闯进了她的感知范围。

    随后传来的是熊巍温和的声音,“阿夏?”

    此时这道声音却令她无比慌乱。

    她掩去眼底的疲累,扭过头看着他。

    他疑惑道,“阿夏,你来这里,为什么不让我陪你一起?”

    “我……”朱夏痛得脚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了,她没起身,强笑道,“我以为阿哥睡着了,想着自己先来看看,明天、明天再一起来……”

    临时编出来的谎话总是破绽很多,熊巍眼中的疑惑被哀伤覆盖,他走上前来,坐到她身后,把她揽在怀里,紧紧的贴着她。

    “傻阿夏,我们是最亲近的人,”他的语气更加轻柔了,接着低声道,“我能看出来你是不是装睡。到底出什么事了?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

    “没、没事。”她依靠着他,摇头道。

    “别瞒我了,你们都觉得我反应慢、又粗心,但你不知道,我只有一颗心,我这颗心全在你身上,我察觉不了别的问题,可你有任何问题,我都能看出来。”他的脸颊搁在她柔软的头发上,贪婪的闻着那令心境安宁的香气。

    朱夏心中一动,却只是顺水推舟道,“阿哥,我神力消耗过度,之前受的伤一直没恢复过来,我已经撑到极限了。等天一亮,我就要回到族中,以秘法疗伤……可能不能再陪着你了。”

    熊巍抱紧了她,垂下眼眸道,“要多久?多久回来?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吗?”

    她道,“不能,阿哥。”

    话没再多说,剩下的话,她都留在了托汪文迪转交的东西中了,她实在是不忍心看见熊巍在自己面前崩溃。

    他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要多久呢?我要等你的,阿夏。”

    “阿哥,”她蹭了蹭他的脸颊,一面撒娇一面岔开了话题,转而问道,“人类的婚礼,是怎么样的?”

    “有很多很多亲朋好友……”

    “可不可以只有我们两个人?”

    “可以,阿夏,只要你想,”熊巍吸了吸鼻子,道,“两个人也可以完成婚礼。”

    朱夏撑起了自己的身体,郑重其事的看着他。

    “阿哥,我们拜天地吧。”她道。

    “好。”他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

    现在只有这一片漫天幽光的美景为他们证婚,没有主婚人,没有司仪,没有礼堂,没有酒席。

    两人就跪在这石头上,熊巍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自己朗声道,“一拜天地!”

    轰隆!!

    一阵惊雷声蓦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动作,乌云汇聚而来,就在他们的上空。

    朱夏自嘲的笑了笑,乌云蔽月,冷风袭来,她道,“阿哥,人神有别,天和地是不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他捏紧她的手,笃定道,“天地为证,我今天一定要娶朱夏为妻,如果老天爷同意,就做上宾观礼,不要降下暴雨,如果老天爷不同意,就即刻落雨!”

    乌云越来越重,却没有一滴雨水落下。

    “阿夏!”他与她对视,重复道,“一拜天地!”

    两人重重的叩了下去。“二拜高堂!”熊巍转了个方向,面对的正是长安陵园所在,又是一拜。

    他双手拉过她的双手,“夫妻对拜!”

    彼此的眼中倒映着彼此的模样,除此之外,还有一团熊熊的烈火,烈火名为‘爱’,足以与命运对抗的烈火。

    行礼完毕,他迫不及待的重新将她抱在怀里,哪怕头顶乌云,他也想马上把这份炽热的心意完整的传递给她。

    “阿夏,”他想笑,但怎么也笑不出来,他强调道,“你是我的妻子了。”

    她道,“为什么我是鬼车,你还能呆在我身边这么久,不被我吃掉?”

    他道,“因为是我让你变成朱夏,让你可以不吃人肉,吃鸡肉、牛肉也可以。”

    绿光在他们周围流淌,他们静静的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以及时间的流逝。

    “为什么要叫朱夏?”

    “因为‘朱夏炎炎昼漏长,迸珠亭下共流觞’。”

    时间没有驱散乌云,可仍旧即将迎来破晓的曙光。

    “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不想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

    她重复着问过的问题,听着他说过的答案。

    朱夏疲累的眼皮快要完全合上了,她虚弱的声音心满意足的传来,道,“太阳升起,就是我们结婚的第一天,阿哥……你……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的新婚愿望就是,今天的太阳永远不要升起来。”他答道。

    温热的液体打湿了他托着她脸的手。

    猩红的血液从朱夏的口鼻、耳廓中流出来,几乎要把她的全身都染红。

    熊巍慌了,他拼命地抹去那些血,血却止不住的流淌出来,他声音喑哑,“阿夏,阿夏……阿夏你不要睡啊……阿夏……”

    破晓之光从乌云后穿透出来,温柔的落在她身上。

    她感受到了光,勉强道,“阿哥……对不起……我、我好想……回我们、我们的家……”

    就用最后一丝气力,为他驱散路上的阴霾吧。

    她的身体被毒气溶解,又与魔气纠缠,纵使一丝灵光都没有,但她还是支撑着冲上了天空,让乌云后的朝阳得以露出庐山真面目。

    留下的只有熊巍,和他手心里慢慢凝固的血迹。

    “阿夏!!”

    在蜀山匆匆忙忙处理了身上的伤势后,汪文迪和张霏霏都知道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也就没有逗留的意思。

    这两日,蜀山的重建进行的非常顺利。

    在他们的后山,有一处名叫‘归去兮’的平原,平原后紧紧挨着断剑崖。

    据说,断剑崖是蜀山犯错弟子思过的地方,高耸入云,只有一座孤独的山峰,上去之后,就会受到阵法考验,若不破除心魔、诚心向道,是下不来的。

    而在它前头的归去兮,则是蜀山弟子祭奠亡灵的地方。

    死的是薛凯风,祭奠他,不用剑舞仪式,只用美酒足矣,这也是纪迎寒的意思,因此归去兮乃至整个蜀山,这两日都飘着挥散不去的酒香。

第六百七十九章 断剑与动机

    再摘下一朵盛开在平原上的、最纯净的白花,供奉到蜀山大殿广场前的石碑上,这样就算完成了对他的纪念。

    每一朵白色的小花,都是一枚归天的灵魂。

    离去前,纪迎寒亲自来送别。

    汪文迪与之客套了几句,又抱拳道,“还有两件事希望纪掌门顺手帮我了了。”

    纪迎寒脸上依旧是那和善的笑容,应道,“此次合作,小友帮了蜀山大忙,有什么事情,但直说就是。”

    他摆手道,“纪掌门不必客气,既然是合作,一码归一码,算是扯平了,若没有你们相助,我们解决藤原中吕也要麻烦许多。”

    “小友言之有理,”纪迎寒也不推脱,跟着道,“不知小友所托何事?”

    “我们走得急,第一件事,希望掌门能代我们祭奠一下蜀山的道友,除了薛道长之外,也祭奠一下此前牺牲的三位内门弟子。”他从容道,“第二件事,希望掌门能代我们去雪泥林中一趟,将白泽情况告知于我。”

    “小友所言,都是易事,我记下了。”纪迎寒答道。

    “多谢,那就此告辞,后会有期。”汪文迪笑道。

    说罢,本转身欲要离去,可发现张霏霏一直处在愣神的状态,不知在想什么。

    他拉了她一把,边往下山的道路走,边唤道,“霏霏,霏霏!事儿我已经和掌门说了,你怎么了?”

    张霏霏回过神来,摸了摸脸,道,“没事,我只是在想巍哥和阿夏,他们只是去查个资料而已,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和我们联系?”

    “也是……按理来说,有阿夏在,他们查完消息后就会立刻返回,”汪文迪想起在那山中朱夏交给自己的东西,皱了皱眉道,“算了,我们还是回去一趟,确认情况,也好放心行事。”

    她只应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并未放松下来。

    汪文迪决计作法,离开蜀山后直接返回三清宫。

    “不过有件事儿我想问问你。”他岔开话题,先使自己的语气轻松起来。

    她疑惑道,“什么事儿?”

    汪文迪道,“在锁妖塔前,你当时处于昊天宝鉴的能量与招妖幡能量的碰撞之中,而且你还挨了招妖幡一下,心脉居然能一丝损伤都没有,你这体质,都快赶上我了!”

    “你说这个啊,”她脸上的哀伤神情更深了一分,移开了视线道,“是……那把纸伞,主动保护了我一次。”

    他惊讶道,“你还没和那伞上的灵力融合,它竟然就能主动护你?”

    上官别鹤的伞,他是领教过的,虽然败在了他的双剑之下,强力程度却是显而易见的,真要论起来,可能只比圣器稍逊了一分而已。

    “是啊。”她简短道,好像不愿再想起这件令人心思沉重的宝物。

    两人即将离开蜀山的灵力范围,张霏霏深吸了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握住了他的手,想要通过这些小动作来告诉他,自己没事。

    她也换了个话题,道,“有件事我也很好奇,柳道长他……”那日在雍州接到汪文迪传音,说对方的目的在锁妖塔时,他们本该马上返回,但就在切断传音的那一瞬间,柳牧之就突然对她出手了。

    一开始,她的确没用全力。

    因为日常被灌输‘柳牧之是个医者’的概念,以及他自己和其他人都亲口强调过好几次的‘柳牧之医术高超,剑术十分一般’,所以她在防守之余,脑子里也没停止思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牧之很快找到了她的破绽。

    然后步步紧逼、招招致命,打得她接二连三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还是勉强凭借着自己的灵力与金针金线,跟他对抗了许久。

    在那个时候,她只抓住了唯一的机会,问出了一句话。

    “是因为柳溪岚的死,你早就安排了这一切吗?”

    柳牧之的回答她也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是’,接下来,她的金针金线就被击破,她被强力的灵气包围,痛感深入骨髓,逼得她合上了眼睛、闭上了嘴。

    直到再睁眼,她变成了众多纸人中的一张。

    “你这两日都在安心养伤,有些事掌门和长老都和我说了。”汪文迪回握她的手,解释道,“柳溪岚只是个导火索,他这么做,不完全是因为她。”

    “而且,也不是掌门处决了他。他是自杀的。”他沉声道。

    “这又是为什么?”张霏霏不解道,“我越来越糊涂了。”

    他道,“十七年前的大地动,地脉破裂,暴虐的魔气四溢。蜀山也派出了弟子去解除这一场灾难,其中就有柳牧之。他在救人的时候,被魔气入体,夺走了视力。这魔气非常强,一般人、一般的办法根本无法祛除。”

    这一点,柳牧之也亲口说过,搞不好,自己就要死在这魔气中。

    “魔气夺走的是他的视力这一点,”他脚底起了传送阵,接着道,“属于不幸中的万幸。”

    刹那之间,清光一闪,两人已安稳的降落在了三清宫。

    “你的意思是,原本魔气……会置他于死地?”张霏霏追问道。

    “没错,所有人都不知道,魔气一开始就想杀死他,控制他的身体,并与他有一场争斗,失去视力,就是这场争斗的结果。”他答道。

    三清宫看上去不像有人的样子,进去一看,干干净净,除了资料库中有被翻阅过的痕迹之外,剩下的只有冰箱中多出来的食材、厨房里摆的整整齐齐的、两人份的餐具和洗干净的锅碗瓢盆。

    即使没人,却有人存在过。

    张霏霏皱眉道,“他俩能去哪儿?”

    汪文迪发散了自身的灵力,眉头也没松开,道,“跟我来。”

    他拉着她的手,脚下的步子很快,又道,“同样的,也没人知道,柳牧之的剑,也在那场争斗中断了。”

    蜀山弟子的剑断了,是要去剑阁汇报说明,再以特殊的方法修补或重铸的。

    但柳牧之没有去说自己剑断了的事情。

    他心里多出来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自己为蜀山救了那么多人,可蜀山却连自己一双眼睛都治不好。

    忆昔日蜀山初创,剑仙之名,威震天下;蜀山七子,剑术之极,镇压群魔,无有不服;再说方浩、清微、苍古,哪一个不是斩群妖、受仙道;平息苗疆魔兽之乱的李逍遥,剑圣的大弟子朱雪封……

    为什么,蜀山越来越弱了?

    再后来,柳牧之收养了柳溪岚。

    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一举倾覆蜀山,证明蜀山外强中干,不过是个纸老虎的机会。

    他等到了。

    朱雀就是这次机会的源头,七襄长老张南吕嫉恶如仇、性子刚强无比,又与朱雀有俗家之恨,恰逢五城阴气作乱,他当即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柳溪岚被派去试探朱雀,纪迎寒叮嘱她要对朱雀尊敬一些,是柳牧之,在她下山前,‘苦口婆心’的告诉她,朱雀乃是邪魔歪道,不必客气,哪怕是死,也一定要给蜀山创造出除掉朱雀的机会。

    她一向很听自己的,也从来不会怀疑自己。

    再在贾雁来教她的咒语中动些手脚,令朱雀可轻松挣脱束缚。

    朱雀与蜀山相斗,七极玄灵落火阵限制张南吕的灵力;使贾雁来无宝印护体,为阴气所伤,利用薛凯风怀疑贾雁来……

    包括与众人一起下山,调查过程中故意使水溅到唐辞林身上。

    当然,藤原中吕也是他利用的对象。

    所有的所有,从柳溪岚到关宿、易西风,从薛凯风到藤原中吕,他能用的全都用了。

    “此前我说,若他知道了柳溪岚的死讯……晚痛不如早痛,”张霏霏摇了摇头,惋惜道,“没想到,他居然是装的。”

    “太可怕了,连真情实感都能装出来的人……柳溪岚从一开始在他心中就被定为了棋子,或许先死了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吧。”她连声叹息道。

    若活着知晓了自己一向尊重、视为恩师的人,不过把自己摆在棋子的位置上,对她来说,更是一种痛苦。

    “我倒不这么觉得,”汪文迪自顾自道,“他的失败也是因为‘真情实感’,对柳溪岚如果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他对薛凯风……也就不会有感情了。”

    没有感情,就不会犹豫。

    “我去薛道长说的地点,找到了一坛子酒。那酒不是很香,闻起来还有点苦,一点也不像薛道长的水平酿出来的酒。”他补充道。

    “怎么说?”

    “里面最多的材料有三种,枸杞、菊花、苍术。”

    张霏霏知道这些药物的作用,抿嘴道,“这……全是明目的药……”

    汪文迪道,“除了这三样之外,还有很多珍贵稀罕的大补药材。我想,是薛道长不懂药理,但又很是在意柳牧之的眼睛,才不言不语,花费时间与心力酿了这一坛子药酒出来吧。”

    柳牧之以为蜀山上下没人能治好他的眼睛,是为无能,可不知道,整个蜀山上下,都很在意他眼睛的复明情况。

    她更悲戚了,问道,“柳道长他……为什么自杀?”

第六百八十章 暗中的帮手

    他道,“纪掌门说破了他没有剑的事实。”

    事实上,他不是没剑,是只有一把断剑。

    纪迎寒能直接说出来,说明有一些事,纪迎寒早就知道了,却一直在赌,赌柳牧之的心性不会让他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情来,哪怕要以整个蜀山的安全为代价,纪迎寒作为掌门,还是愿意这样去赌。

    蜀山每个人的剑都有灵气,除了是每个人斩妖除魔的武器之外,更是每个人的灵魂伴侣,他不报给剑阁自己剑断了的事实,所以在自己内心受到魔气影响产生阴暗想法的时候,没有剑能安抚他的心。

    或许到了事情的最后,柳牧之才发觉,他错的很离谱吧。

    两人顺着林荫小径往更加幽深处走,随着前进,越来越近的不止熊巍的气息,还有一股清甜的血腥气。

    他们最终在大石头上发现了昏睡不醒的熊巍,还有他手上干了的血迹,但没有发现朱夏的踪影。

    那是朱夏的血。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相同的答案。

    张霏霏此前是察觉过朱夏的不对劲的,可她的确没有往这么严重的结果上想过,她甚至连朱夏是什么时候受的伤都不知道。

    回想自己与朱夏的最后一次对话,那时候她就一直在强调让自己和伙伴们照顾好熊巍,无论发生什么都要陪着熊巍。

    似乎离开早就埋下了伏笔。

    只是,除了死亡,张霏霏想不到其他能让朱夏这样决然且提前安排好一切,然后离开的其他原因了。

    死亡,又是什么时候埋下的祸根呢?

    两人合力把怎么都叫不醒的熊巍弄回了三清宫,查看了他的情况后又一起去了客厅,先给他一个安静的休养环境。

    “你……”

    “你……”

    两人眼神碰撞,却不难明白,他们担心的是同一件事。

    “你先说,文迪,”张霏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道,“你先告诉我,巍哥他怎么样?我刚刚给他把脉,他一点问题都没有!也没受什么伤,但……但脉象又很弱,我怕他……我怕他会醒不过来!”

    “阿巍没事,”他拉住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阿巍会醒过来的。”

    说着,他把在山中,朱夏所托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而后取出了朱夏托给自己的东西。

    “你别急,只要看过这些,我们就能知道,到底是阿夏出事了,还是九凤族中出事了。这是阿夏让我交给你的。”他将其中一封信递给了张霏霏,也并未擅动其他的物品。

    张霏霏展开信件。

    “霏霏,见信如见人。”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对于我离开造成的种种情况,我除了对不起之外,没有任何能说的。”

    “我很开心、很幸福,你能把阿哥交托给我,可是我只能辜负你的期望。很对不起,有一些事情欺骗了你们,九凤族中一切安好,是我自己命不久矣。因我知晓,我神力耗尽,身中之毒连鬼车之力也无法化解,故而托词族中有变。”

    “只为让你们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也为了让阿哥能缓缓接受我的死亡。”

    “霏霏,我知道,你一定会照顾好我的阿哥,所以我还有另一件事想拜托你。”

    “我身上的毒,是去魔界之时,我与月歆力战肥遗,它自爆攻击冥界众生相时,我乱了阵脚,为护宝物,受了一击,肥遗之毒,全在我身。”

    “这件事情,你不能告诉阿哥,也不能告诉月歆。”

    “阿哥自责非我所愿。另,若月歆知晓,也会埋怨当日的她自己因被夺八成灵力而无法护我周全,她本是朱雀大神,心性极高,如今灵力还未复原,切不可再给她增添心理负担。”

    “那日我见她修炼后,失魂落魄的回到房中,纵然她不让我关心她一二,我却知道,她心中之痛。”

    “霏霏,我言尽于此,阿哥和月歆的心伤要想恢复,只能靠你的引导。”

    “就此告别。朱夏绝笔。”

    信件化成一道金光,消散在了三清宫浑然一体的灵气中。

    张霏霏木然的望向汪文迪,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砸了下来。

    “文迪,阿夏她……她……”她声音颤抖,根本说不出那个字。

    汪文迪会意,将她拥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道,“没事,霏霏,没事,我知道了,你不用勉强。”

    她哽咽着,声泪俱下道,“她连我没考虑到的事都考虑到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失去这么好的阿夏……?”

    正如朱夏信中所言,如果陈月歆真的知道了她是因为肥遗之毒而死,心里的压力肯定难以消除。

    她明明那么肯定的说过,朱夏可是鬼车,怎么会输给小小的肥遗?

    她还冷脸对过想要安慰自己的朱夏,把朱夏挡在门外,说一些恶语。

    而此时远在天边的她,也无法触碰到最后一缕朝阳带来的温暖了。

    汪文迪除了紧紧的抱着张霏霏,什么也做不了,“另一封信是阿夏留给月歆的……不管怎么说,按阿夏说的做吧。”

    他抱得越紧,心里的迷茫与痛苦就越多。

    回首从魔界至今,虽然他没有从一开始就发觉朱夏的不妥,但他起码是发现了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不能阻止她的死亡,也能查清楚原因、努力为她续命,以至于可以给大家一个谁都能接受的结果。

    可他没能做到。

    又一次出现了这种情况,他是最强的,却没能阻止任何悲剧的发生。

    他融合了碎片的灵力,提高了自己的力量,在面对越来越强的对手时,他也得以跟上,能够称手的应对。

    但好像仅仅是如此而已。

    他自作聪明的想出了从人界入魔界,再从魔界去昆仑的办法,为了给自己找到寒冬绿,解除尸毒,无视了瞿星言从未出过错的卦辞——

    ‘若执意如此,有丧服之灾’。

    他还是带上了所有人前往魔界,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导致朱夏死亡的罪魁祸首,变相来说,就是他自己呢?

    他不是没想过破解卦辞、赶走厄运的办法,可朱夏还是死了。

    扪心自问,他真的有绞尽脑汁、呕心沥血的在保护所有人吗?

    汪文迪迷茫而愤怒,却找不到情绪的堤口,他知道中间一定有某个环节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但他就是找不到那个环节!

    他调整了语气,把剩下的东西都交给了张霏霏,又道,“霏霏,你留下来照看阿巍,我去资料库中整理一下后立刻出发,解决完亡灵后续再回来。”

    不论是事不宜迟,还是他想要马上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他都必须行动起来,重新把所有的事情归到自己的掌控之下。

    张霏霏拽住他的衣角,担忧道,“文迪,你这样劳心劳力……对方不是什么小角色,你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

    她眼角噙着泪珠,看上去很是楚楚可怜。

    要是还有任一伙伴在此,他们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她哀声抽噎,更是埋怨自己无能,道,“不知道月歆和瞿先生那边怎么样,他们在昆仑也花了太长时间了。”

    “你放心,”汪文迪把她扶正,温声道,“我不是一个人去。”

    “嗯?”

    “我还有一个帮手。”

    当日在蜀山与藤原中吕大战时,明明五阴摄妖已经启动,可最后一个最重要的阵眼却迟迟没有呼应,导致妖物没有当即成型,给他的胜利争取了很多时间。

    还有,后来的八方绝妖阵,即使有贾雁来坐镇,但他还要照顾许多受伤的弟子,对抗招妖幡的妖气,根本不足以支撑那么久。

    难道真的是他们幸运?

    不,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何谈幸运?

    综此两点,汪文迪可以肯定,有人在暗中帮他们。

    剩下的时间他都耗在资料库中,只需要找到此前熊巍和朱夏翻阅过的书,不难把独孤以宁的信息汇聚起来。

    晚饭过后,熊巍仍是没醒,他便踏着夜色出发前往阴地了。

    即将步入熟悉的领地,一直藏在汪文迪神识中那缕装死的阴气也难得的有了动静。

    道是,“混小子,你到底想对以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她,我一定将你扒皮抽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只是规整人间秩序而已,你们这些千八百年前的亡灵,何必揪着一点虚妄的执念不放?早早投胎托生,说不准还能做个来世知己。”汪文迪闲散道。

    那魂灵怒道,“虚妄?!你有什么资格用这两个字来形容我与以宁?!”

    汪文迪不耐烦道,“我根本就没想动她,倒是你,一直在人家的墓地呆着,我看你才是扰人安眠的人!”

    “你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他道,“以宁惨死,定不瞑目!!”

    “行了行了,别吵吵了,我已经知道你是哪路人了,”汪文迪不想与他争论,准确的说出了他生前的名字,“郑仲秋,是你吧?”

    “你这毛小子,到底想做什么?!我……”对方急切道。

    “嘘。”汪文迪敛了神情,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第六百八十一章 鼎

    因为那一缕清闲的仙气,好像清晨的风,带来的除了缥缈柔和似与天地浑然一体之感以外,还有令人瞬间清醒的冷冽。

    在他目的地的山脚下,他率先看见了一道不那么高大的背影。

    背影处传出声音来,有一丝嘲讽隐藏在了天生的锋利之下,道,“你来得好慢啊。”

    白发少年转过身,敏锐的目光直勾勾的盯住了汪文迪,嘴角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汪文迪笑了笑,加快了步伐,很快到了自己的‘帮手’身边,镇定道,“好久不见,江生。”

    他纠正道,“也没有很久,才四分之一年。”

    “不管怎么说,”汪文迪看着眼前的山,轻声道,“还是谢谢。”

    “我的考察还没结束,”他目不转睛,轻易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跟着道,“现在说谢谢,太早了。”

    说着,他又抬头望了望天。

    汪文迪知道他在看什么,四圣都有观天星、审地势的基本能力,白虎自然也不例外。

    “这山的构造我已经提前看过了,既不复杂也不算简单,最好还是有个带路的人,能省很多事。”他收回目光,淡定道。

    提起带路的人,汪文迪把神识中的容器化在手心,里头还是那一掊土,不多不少,阴气也一丝未减。

    “此前我已证明,你力量被人所利用,我也本无恶意,带路的事……”汪文迪简短截说,开口劝道。

    不料对方沉默许久,竟猛地炸开一道极强的力量。

    金光忽现,刹那便把盒子撞破,泥土也整个都炸了开。

    江生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等汪文迪反应过来,登时出剑,也只拦截住了这一道金光,叫那阴气再度逃脱了去。

    完了,这下看江生的眼神更觉得嘲讽了。

    汪文迪重重的叹了口气,可剑尖的金光却没有要散去的意思。

    他取下金光,赫然是一件轻巧细密的软甲,宝物自带金光,摸上去触肌生温,让人爱不释手。

    江生斜了他一眼,道,“金缕衣,好东西啊。”

    汪文迪能感应到,上面的灵气正在往山内飘动,他思索道,“或许可以用此宝来引路。”

    两人也无迟疑,一同进了山中。

    路线和此前他和朱夏来时一样,经由同样的入口,下坠到了同样的空间里。

    那慈祥的女声立起,盘桓于耳边,轻飘飘唱道,“大陆对长空,赤日对苍穹……吾家女,勤学早,归来母制衣,不畏风,不怕火,不惧干戈起……”

    也和上一次一样,这语气宛如在哄新生儿睡觉,听的人心柔软一片,仿佛甘愿沉睡在这浓浓的疼爱之意中。

    唱了好几遍,来去都是这几句词,两人双双安稳落地。

    “这里是一处祭坛,”汪文迪解释道,“说不定仍会引来猼施。”

    若遇到猼施,就能说明,这里头的精怪的确不受郑仲秋的控制,而是墓主引来的精怪,也就是说,墓主并不是被打扰的那个,而是本就因为某种原因,不得安眠。他话音刚落,一道黑光霎时利落的射了出来。

    汪文迪轻松挡去招式,从黑暗深处,猼施果然现出了身。

    一边的江生面不改色,比汪文迪更加果断,直接扫出一道白光攻了过去。

    那白光看似是冲着猼施的要害,实际上在快要碰到怪物是一分为二,一道成为利刃,另一道张开为网,落在了它的背部。

    只在须臾之间,就将它背上的眼睛逼了出来。

    汪文迪会意,瞬时上前,宝剑凝在手中,一剑对准它的眼睛刺了下去。

    这次没有郑仲秋的保护,它是必死无疑了。

    一声哀嚎,猼施爆成了一团黑气,在黑气中演变出了四个颜色各异的光团。

    一黑一红,一白一蓝。

    空地中的那口鼎中忽的也冒出一道稍纵即逝的光来,再定睛一看,中央凹陷的部分变得浑浊不清,仿佛底下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江生伸出手去,轻松的托举住了其中那道白色的光,并将其放在了鼎的正东角上。

    汪文迪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将黑光与其相对放置,又把红光放在鼎的正南角,使蓝光与之相对。

    四团光释放各自的色彩,在鼎的中央交汇,瞬间将黑气净化。

    随后出现的是一片星河一般的混沌,它垂垂落入鼎下方的地面上,竟把地面也虚化,好像扩开了一道绝景之门。

    汪文迪看了他一眼,夸道,“你反应比我还快。”

    江生淡然道,“我只是认为,凡是被感知到的事物,皆有其存在的意义。没有什么是凭空存在而没有逻辑道理的。”

    这一点,瞿星言也这么说过。

    “嗯,大陆对长空,黑对白,赤日对苍穹,红对蓝,”汪文迪收了目光,调整灵力,道,“地为母,坤在西,天为公,乾在东。红是火,蓝是水,火图南,水定北。”

    说罢,他就率先飞进了那道门中。

    江生亦紧随其后。

    下坠过程中,那些宝石一样的奇妙星光并没有消失,而是始终围绕在两人的周围,一点点织就一幅幅清晰美丽的画卷。

    两千年前。

    楼兰国王室中,王后生下了一位公主。

    此前有天象传言,女星冲帝星,预示着中宫正室所生,若是个王子,则趋吉避凶,天象之说可不攻自破,但若是个公主,便与国王命格相冲,小则自己夭折,大则克死父王。

    因此,国王陷入两难之中,这唯一的一位公主迟迟没有封号和赏赐。

    后来国王想出将公主送出宫去抚养的办法,可王后百般劝阻,不愿骨肉分离。

    公主虽然最终留在了王后身边,却导致了国王与王后的疏远。

    王后对唯一的女儿十分疼爱,但公主自小就听多了流言蜚语,诸如自己是扫把星、没爹疼没爹爱还要拖累母亲一类,使得她的日子并不快乐,性格也越来越胆小内向。

    为了能让孩子开朗一些,王后决定送公主去学堂读书。

    她不知道的是,学堂除了有能教导公主的教书先生之外,还有比公主年纪大的几个调皮王子。

    公主的书帛经常是坏的,也经常被王子们捉弄辱骂,可她从来没有和母亲诉过苦、告过状。

    因为国王对王后的疏远,没有依靠的王后早就名存实亡,底下的仆从大多都是应付了事,单说送来做衣服的布料,以前最珍贵的都在王后宫中,现在都是得宠的娘娘们挑剩下的,才会送到王后这里来。

    给公主制作的衣服质量也越来越差,王后不得不亲自动手给年幼的她做衣服。

    即使没有封号,父王也没有为她取名,王后却固执的叫她‘阿宁’。

    她想,母亲也希望自己安安稳稳的,能够息事宁人吧。

    起先公主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每天从学堂回宫,在长街上就能听见母亲温婉慈爱的歌声,唱的是,“大陆对长空,赤日对苍穹……吾家女,勤学早,归来母制衣,不畏风,不怕火,不惧干戈起……”

    这歌声真好听,能够让她很快的整理好一天低落的心情,走进屋门。

    这是母亲为她做衣服、打鞋底的时候自己编出来的歌谣,她知道母亲希望她能活泼一点、勇敢一点。

    所以她在九岁生日的时候,告诉王后,“母亲,只要有你在,阿宁什么都不怕。”

    画面突然快速的扭曲起来,江生拽了汪文迪一把,他手心中微凉的触感警醒了汪文迪,身边的星河刹那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扑面而来的杀意。

    霎时,数道红光伴随着这汹涌的杀意猛地窜了出来,速度极快且破坏力极强。

    “交给你了!”汪文迪反拉住江生的手,将他朝着那些红光甩了出去,自己祭出宝剑,跳进了黑暗里。

    江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对付这些红光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只是很讨厌这种被汪文迪安排的感觉而已。

    他身上散出的白光迅捷如风,其中夹杂着丝丝嘶鸣的蓝色电光,须臾与红光相撞,在空中接连形成了爆炸,烟雾散去,他自是毫发无损的出现在其中。

    对面出现的怪物浑身红毛,獠牙利爪,宛如一只发了疯的野狗,但体型比一般的狗要大上几倍。

    若比之白虎,还是不够看的。

    “汪文迪,”江生直呼其名,张开手掌,凭空握出那把缠绕着闪电的离天飞镰,眯眼道,“你能不能快点?”

    一个瞬步,武器和他仿佛融为一体,化作一道光,瞬时切开了空气,直逼怪物的要害。

    少年的身体本就比常人要小上一些,面对如此的庞然大物,他面色沉平,自如的挥舞着那把庞大的镰刀,上头的闪电和怪物身上时不时射出的红光相拼,他则灵敏的一次又一次躲过了怪物的致命爪击。

    汪文迪的声音从不知名的方向传了出来,朗声道,“知道了!我这不是找到了吗!”

    被隐藏在黑暗深处的,出现在他宝剑金光之下的,又是一口鼎。

    鼎前依旧有祭祀过的痕迹,他劈开鼎内的黑气,使得四周的空间倏忽就完全清晰起来。

第六百八十二章 王后

    驱逐混沌之后,他和江生之间的距离也并不远。

    汪文迪立刻转手挥剑,直逼怪物的身后。

    双方夹击,怪物见势不好,就要朝那口鼎飞去,江生眼中一动,射出一道白光。

    可在汪文迪意料之外的是,他这道白光竟是冲着自己的剑来的。

    白光把宝剑架开,却正挡在了怪物后撤的路上,汪文迪被迫转手,抬起宝剑立成屏障,将怪物完全束缚住,不过陡然之间,江生的镰刀已利落的切下了怪物完整的头颅。

    怪物轰然落地,失去了生息。

    “咱们这……”汪文迪收了宝剑,挠头道,“算是有默契吗?”

    “不算。”他也收了武器,自顾自的走到了鼎跟前,果断的否决了对方的话。

    “行吧。”汪文迪撇了撇嘴,跟上他的步子。

    他又淡漠的说了一句,“如果你处理的速度能再快一点,说不定可以得到我的认可。”

    汪文迪暗自记下了这句话,转而问道,“这里又有一口鼎,却没有什么别的提示,你怎么看?”

    “刚刚那个怪物,”江生盯着鼎,兀自道,“是天犬。”

    天犬?

    他们之前倒是碰到过一只天狗,令鬼车觉醒的那个食月天狗。

    “天犬和天狗有根本的不同,纵然长得都像狗。天狗食月,但可以御兵,天犬赤红,见则有祸。”江生冷声解释道。

    这下汪文迪算是明白过来了。

    据载:有巫山者。有壑山者。有金门之山,有人名曰黄姖之尸。有赤犬,名曰天犬,其所下者有兵。

    天犬是一种浑身赤红的狗,只要有天犬出现,就预示着战乱,天下必定狼烟四起。

    鼎内仍是混沌一片,恍若是有什么玄妙在其中。

    “你的意思是,第一祭,是为王后怀孕,祭天以观天象,”汪文迪分析道,“第二祭,是祭战争?”

    说着,他返回捡起了天犬的头颅,丢入鼎中,恰好填满了混沌的空间。

    黑光时明时暗,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加把火吧。”江生道。

    “你自己不能加?”汪文迪挑眉,抬起手将一把猛火投入了鼎中。

    江生面不改色,扯了扯嘴角道,“我讨厌火。”

    火焰无情的吞噬了天犬的头颅,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在某一个时间点时,火焰达到了最旺盛的状态。

    鼎的下方糅出一道明媚的、如同太阳一样的红光,慢慢的扩开了一道同样带有梦幻色彩的门。

    火星子完全带走了天犬的头颅,完成了它的使命,门也彻底开放了。

    汪文迪依旧头一个跳了进去,但嘴边的笑更深了一些,自说自话的吐槽道,“火也讨厌你。”

    江生听见了这句话,不置可否的敛了眉目,也没耽搁,跳进了门内。

    这次的画面同样清晰可见。

    在公主九岁之后,遥远的东方大国派来了使者。

    渐渐的,两国互通商贸,经由她的国度,东方的大国去了更远的西方,带回来的物件也越来越稀奇。

    她没有机会见识那些东西,她只知道,大国很强,强到能轻易的碾碎她的国家,可她的国家在沙漠中,若真的有一天开战,他们占据地利,对方估摸着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使者会在王室逗留,会留下东西方的各种物件。

    王后什么都不要,却听说使者会带来‘真丝’,这种材料做出来的衣服冬暖夏凉,是上等中的上等、珍品里的珍品,千金难求,万金不换。

    她每次只求得一点,然后存起来,不知道存了多久,才凑够了可以给公主做一件底衣的料子。

    公主也渐渐的长大了。

    她亭亭玉立,长得很美丽,一对柳眉、一袭青丝,一双自带忧思的多情眼,婉婉有仪、般般入画,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稍显瘦削,行动时似弱柳扶风,安静时倒更美,如花照水。

    十六岁那年,母亲为她做的衣服快要完成的时候,国王竟亲自来了宫中。

    她只远远的见过自己的父亲,每次的时间都不长,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么近的父亲,感受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言一词。

    父亲给她取了名字,名字即封号。

    以宁公主,她叫独孤以宁。

    那天晚上,她开心的拉着母亲粗糙的手,告诉母亲,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浅浅的笑着,为她制作那最后一件、最珍贵的衣服,织衣时,又不自觉的唱起了那首儿歌。

    她依偎在母亲的腿上,透过那举世无双的材料,感受母亲十年如一日的温暖,轻声道,“阿宁不会再让母亲担心了,有父亲在,我们会有依靠的。”

    第二天、第三天……给她的赏赐越来越多,她所获得的东西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公主才能拥有的,她以为那些都是父亲对她的爱,对她和对母亲的补偿。

    但事与愿违,仅仅一周之后,新的旨意就传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道和亲的旨意,命她三天后,出嫁和亲。

    她要去的目的地,就是她神思向往已久的东方大国,可在她的梦中,她不该是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去那里,她应该自由自在的、没有任何负担,没有任何目的的去到那里,把玩所有新奇的玩意,尝遍所有与楼兰不同的美食……

    至于她为什么要去和亲,近年来,她的几个哥哥争夺王位,致使奸臣趁隙上位,消耗国库,压榨百姓。

    加上国王老而昏庸,判断力大不如前,国家日渐衰微。

    乘此机会,邻国举战,大兵压境,本国的军队连连吃败仗,眼看国破家亡之际,只能出和亲之下策,进献公主,以求援兵。

    画面倏尔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有一点很奇怪,”江生冷静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道,“这些事不过是独孤以宁一人的悲剧而已,和你抓到的那个亡灵有什么关系?”

    “那个使者,”汪文迪回话解释道,“来往丝路的、在王室进贡逗留的使者,就是郑仲秋。”

    “所以呢?他不会是圣父心发作,好管闲事吧?”江生不屑道。他说的不错,在独孤以宁储存在这里的所有记忆中,他们二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充其量也就是他在王宫逗留进贡,凑巧听见了解了她作为一个公主苦命的一生。

    然后就大义凛然的说‘要救以宁于水火之中’?

    难道他没搞清楚自己的地位,不过是个使者而已吗?

    “不会还要找鼎吧?”汪文迪道。

    两人平稳的踩在了地上,周围的黑暗却没有散去,他们只能依靠对方身上泛起的轻微灵光辨认对方所在的位置。

    江生道,“没有之前相似的气息了。”

    汪文迪点了点头,赞同道,“也对,而且这次的画面是被突然切断的,战争的后续……”

    他在脑中快速的整理自己查找到的相关历史记载,细细说道,“楼兰国败了,但并没有亡国,只是沦为了他国的附属品,后来因为固步自封,才慢慢的掩埋在了黄沙之下,消失在了历史中。”

    “为什么败?”江生追问道,“我们派了援兵,还是没派?”

    “我记得是……”他皱眉道,“没派。”

    他话音刚落,周围骤然刮起一阵冰冷的微风,在微风中,飘来一阵凄婉的哭声。

    女人的哭声。

    两人活动了一下筋骨,往同样的方向一齐走了过去。

    有一道细小的光也缓缓的接近了他们,那道光起初非常微弱,就宛若在漆黑的幕布上点了一盏灯,那灯距人十万八千里远,几乎是看不清的。

    然后光慢慢的亮了起来,可在亮到一定程度时,就没有再更亮了,好像已经用尽了它的所有气力,它也只能达到这种亮度。

    和光一起越来越近的,还有那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哭声。

    两人终于看清了,那是一盏煤油灯,托着灯的,是一个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的女人。

    她两鬓斑白,在灯光的照耀下,看见她手上有很多细小的划痕和茧子,她眼神好像有些问题,直走到快撞上汪文迪两人,才停下了步子。

    她抽泣道,“阿宁,我的阿宁……你们还我的阿宁,把阿宁还给我……”

    一道金光从汪文迪身上剥离出来,滞留在了女人眼前。

    她抬起手,摸了摸这道光,眼里似乎闪过一道比火焰还亮的光。

    “阿宁,这是阿宁的衣服……”她颤声道,“你们带我去找阿宁……她不能离开我啊,这孩子从小就一天都没离开过娘,我没打过她,也没骂过她,离开了娘,她定要受苦的……”

    “独孤以宁就在这里,你是她的母亲,应该由你带我们找到她。”汪文迪放缓了语气,如是道。

    女人一愣,接过金光,烛火摇曳之下,她颤颤巍巍的转了个方向,慢步前进。

    “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又怎么会有阿宁的衣服?”她努力的挺直自己的背,似乎是不想在女儿的朋友跟前丢了女儿的脸。

    殊不知,她久居王后高位,那仪态自不是常人能有的。

    尽管因为经常佝偻着身躯在灯下给女儿制衣,一身的气质却仍旧温婉典雅。

第六百八十三章 融合

    “我们是无意间捡到的,来这里就是为了物归原主。”江生简短答道,不愿意惹上额外的麻烦。

    汪文迪没给她发问的机会,马上接过了话茬,道,“以宁公主不是要奉旨和亲?就算能在你身边多呆一两日,恐怕也还是留不住长久时候的。”

    女人和蔼的笑道,“没关系,只要有这件衣服在阿宁身边,就宛如我在她身边一样。不管去哪,都一样。这件衣服,是我全部的心血。”

    她道,“我只希望她平稳安宁,快快乐乐的。”

    他眉间一动,原来是‘平稳安宁’的‘宁’,不是‘息事宁人’的‘宁’。

    是啊,这才是天下所有母亲的心愿啊。

    江生附耳低声道,“我看应该直接告诉她事实。告诉她时过境迁,告诉她国家的衰败和女儿的死亡。这样才能激起墓中机关的变化。”

    “且慢,”汪文迪亦低声道,“我们从进墓到现在,除了两只凶兽,并没有遭到任何其他的机关攻击。猼施有不畏之意,天犬有战乱之意,皆与墓主的意志息息相关,在这里出现,再正常不过。”

    “去掉这些,这墓中相当于没有什么机关。”他说明道。

    这些东西的关窍在于过门,过门时的设置多与光有关,或是黑白红蓝,或是银河星幕,总之绚烂多彩,如虚幻的梦境一般,根本不具备攻击性。

    比之此前,无论是张青阳墓中、还是藤原中吕墓中,哪怕是过门,也是险象环生,多有致命的设置。

    汪文迪总结道,“我是说,墓主所图,或者只有‘安宁’二字。”

    “照你所说,”江生冷笑道,“我们来此是多此一举,打扰了别人了?”

    他摇头道,“打扰她的不是我们。”

    “是郑仲秋。”

    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女人停下了步子,来回在面前的土壁上拍打摸索。

    “我听见阿宁在叫我,”她回头望向两人,道,“我听见了,她在叫我‘母亲’,和小时候一样。”

    她怀中的金缕衣当即有了动静,化作一道锐利的金光,意欲一举突破土墙。

    不料,她竟揪住了金缕衣的一角,不让宝物行动。

    “王后,”汪文迪没理解其中的意思,不解道,“你为何要阻止它?”

    “阿宁这孩子,从小有什么事都是藏在心里,不和我说。”她叹道。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但已经要拽不住宝物,快语道,“帮帮我,别让它先过去!”

    下一秒,墙的对面传来另一道清丽的女声,唱道,“阿母手制衣,保儿行千里……心头血,夜夜缝,成衣在儿身,不畏生,不怕死,不惧刀兵起……”

    “阿宁……母亲在这,母亲在这……”女人的眼泪涌了出来,和道,“大陆对长空,赤日对苍穹……吾家女,勤学早,归来母制衣,不畏风,不怕火,不惧干戈起……”

    金缕衣震开一道金光,脱了束缚,窜入了墙内,不见踪迹。

    女人跌倒在地,挣扎起身,可没能爬起来。

    汪文迪瞥了江生一眼,忙上前将人扶了一把。

    “女儿是我的心头肉,她把心事藏得再深,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知道?”女人哭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汪文迪追问道。

    女人泪落如雨,自责道,“阿宁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带着金缕衣出嫁,却没有将它穿在身上,和亲途中,遭了敌军的埋伏,队伍全军覆没。”

    “所有的失败,她都觉得是她的错。”

    “我的女儿不该是这样的,我的女儿应该是世上最快乐的小公主,她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汪文迪催促道,“这和金缕衣有什么关系?”

    她没说话,拉住汪文迪的手,把他的手按在了墙壁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好重的阴气!!

    与他们所处的空间几乎是天壤之别!

    女人以自己的身躯贴合墙壁,语重心长的看着汪文迪,道,“因为……金缕衣……是用我的心血……”

    那是一种恳切的拜托的眼神,她话还没说完,就化作了一缕清光,飞蛾扑火一样撞在了墙壁上。

    江生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但嘴里那句轻蔑的‘以卵击石’还卡在喉咙里。

    刹那之间,清光强硬的抵住了阴气,在墙上扩开一道虚幻的口子,足够两人安全通过。

    汪文迪斜了他一眼,道,“看来你低估了一个母亲的力量啊。”

    他走在前头,踏进了门内,道,“你话真多。”

    不出所料,墙的另一边就是主墓室,粗略看一眼,构造是半圆形的,里面最显眼的物件有两个。

    一个鼎,一副棺材。

    金缕衣以极快的速度飞进了鼎内,携卷着里面所有的黑色,在周身镀上了一层透着金色的黑光,而后迅猛的撞向了棺材,一举就把紧闭的棺椁给掀了开。

    一具并未腐烂的尸体从棺材中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那是个漂亮的女人,准确的说,她就是独孤以宁。

    她身上还穿着和亲时的喜庆服装,她的时间永远的停在了那一天。

    两人身后的门合上的一霎时,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阻止的动作,金缕衣就飞入了她的怀中。

    金光、黑光和她身上的红色纠缠在一起,最后完全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吐出一口浊气,面色变得更加富有生机,她站了起来。

    “什么意思?”汪文迪皱起眉头,道,“不会这样就复活了吧?”

    复活要有这么简单,那藤原中吕还摆什么九灵聚阴阵、念什么复生神咒啊?

    “不是复活,”江生后退了半步,像是不想在汪文迪面前轻易出手,简单道,“是金缕衣,金缕衣本来只是个物件,现在借了她的躯体。”

    “金缕衣即她,她即金缕衣。”

    话音一落,独孤以宁须臾不见了踪迹。

    她的速度也是金缕衣赋予的,不过瞬时,那股阴气与庞大的力量就到了两人的身后,魔爪离两人的后脖颈只有分毫之距。

    两人倏忽反应过来,金光一闪,宝剑已在身后出现,一把抵住了她的一只爪子,另一把转手刺向了她的腹部。

    这同时给了江生更多的反应空间,他连武器都没祭出,趋步闪躲避开攻击,拉开了距离。

    宝剑没能刺进她的腹部,证实了江生的说法,现在金缕衣和她是一体的。

    双方架开,汪文迪双剑在手,沉了口气,打算直接放出攻击性最强的一招。

    独孤以宁再一次攻来,他站立不动,将两把宝剑合为一把,陡然之间就迸发出惊天动地的煞气,周身金光暴涨,杀意肆虐,二者猛然撞到了一起。

    这一招金缕衣是吃过亏的,可她还是撞了上来。

    轰!!

    一道威力无穷的冲击波向四周扫开,江生皱了皱眉,还是得倚仗离天飞镰才能张开能抵挡这道力量的结界。

    无边的煞气不断的往双剑所在处涌动,让汪文迪看上去与她竟有异曲同工之妙,黑色纠缠着金光,边缘处锋利无比,与对方僵持起来。

    谁都不会轻易撤手,因为撤手意味着要承担大部分炸开的力量。

    二者之间的屏障越来越大,再不分胜负,这墓室定然要被震塌。

    就在倏尔一刹,宝剑的利刃突破了金缕衣的防御,撕裂了独孤以宁的肉体。

    一道比方才还要更猛的冲击波向四周炸开,直接把她顶到了后方的墙壁上,震落数块巨石,整个山洞都跟着颤动起来。

    她虽是受了伤,却胜负未分,汪文迪分开双剑,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欲要趁此机会马上补刀。

    但见骤然之间,黑气与金光一同修复了她的伤口,支撑着她完好无损的重新站了起来。

    回首望江生时,他正在接近那口鼎。

    可惜的是,谁都还未得手,山洞便轰然倒塌,逼得汪文迪不得不先避开落石与土块,飞出墓穴之中。

    外头夜色正浓,原本在陇山中的墓穴入口那处更陷下去了几分。

    “那口鼎是关键。”江生沉声道。

    “你现在告诉我也晚了。”汪文迪耸了耸肩,墓穴被毁,墓中阵型已乱,里面的东西就算没有被毁掉,要找起来也难。

    江生转而道,“论智商,你不如青龙,论武力,朱雀曾打败过我,你嘛……也还没得到我的认可。”

    他唏嘘道,“你今天来当我的帮手,不会单纯是为了来骂我的吧?”

    “那我换个说法,”江生委婉道,“鼎之所以是关键,是因为阴邪之气盛于其中,而连接她的方式不止一种,哪怕我们不知道她所使用的阵法,也可以通过我们的办法轻松破除。”

    “总共三个鼎,”他顺着话推测道,“一阴为天象,二阴为战乱,三阴为和亲?”

    风吹草动,出来的不仅有汪文迪和江生,独孤以宁也同样从危机中飞了出来。

    推测到此被她瞬间发起的攻势打断,而短时间内,要当即再来一次双剑合一,对汪文迪来说,是有难度的事。

    总不能把大招当普攻吧?

    “还是我来吧。”江生挑衅的留下了这一句,手中便握紧了镰刀,如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第六百八十四章 看穿

    他和汪文迪之间到底有没有默契,就看这一次了。

    江生的速度在独孤以宁之上,可金缕衣本就是一件防御至宝,见无法突破他密集快速而强力的攻击后,她干脆停止了主动进攻,把力量放在防守上,在自己的周身凝成了一面金色的结界。

    四面八方的攻击夹带着白光接二连三、势如狂风骤雨一般袭来,结界遭受了无比巨大的力量挤压,上面的金色也扭曲起来。

    即便如此,江生却知道,金缕衣能够防住他这些普通的招式。

    白光四散,依旧不停的碰撞着结界。

    江生发出灵力,沟通道,“只要你现在不再攻击我们,我可以给你一个完成夙愿的机会,怎么样?”

    独孤以宁竟真的开了口,只是语气略显僵硬和机械,答道,“你怎知我夙愿?”

    他笑道,“你看眼下的世界,无有战乱刀兵,你的力量无处可用,与废物何异?”

    她否决道,“我只要保护公主,你手中利刃对着公主,我就杀了你。”

    “你说谎,”他的笑更深了,眼睛是看不透彻的黑,又道,“你不想保护自己。”

    他刚说完,结界内独孤以宁的表情变得纠结而痛苦,她的手冲向自己的脖子,又被自己另一只手拦了下来。

    江生眯了眯眼,身上白光刹那炸开。

    吼!!

    白虎显形,整个包围住了结界,用尽力气将结界挤压。

    金光破碎就在一霎时。

    它的尾部卷住离天飞镰,将尖端对准了独孤以宁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饱含怒意的声音从天边传来,“住手!!”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金光,金光径直射向了离天飞镰。

    一直观战的汪文迪须臾动手,纵身跃起,一剑抵消了这道令他浑身都感觉熟悉的金光。

    “还可以,这次给你60分。”江生恢复原状,接住刚刚穿透了独孤以宁身体的武器。

    而在那金光之后,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阴气。

    “是碎片的力量。”汪文迪拧起眉头道。

    不出所料,阴气化成一只漆黑的大手,接住了下落的独孤以宁,并且毫无保留的给她疗伤,很快就将她的伤势痊愈了。

    下一秒,是如风卷残云一般的马蹄声、号角声、厮杀声。

    定睛一看,飞速接近的是一支称得上庞大的军队,他们每一个都骑着一只脚踏蓝火的骷髅战马,每一个都只有一副盔甲和武器。

    盔甲之下,是空空荡荡的黑暗。

    领头的人也在意料之中,是不久前借金缕衣的力量巧妙逃走的郑仲秋。

    他高声喊道,“谁要伤以宁,我就让他尝尝铁骑利刃的滋味!!”

    江生冷笑道,“阴气之源,这不就自己来了?”

    汪文迪对碎片自然是势在必得,甩了甩宝剑,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一道金光射了出去。

    他以一人敌万兵,宝剑的金光在其中来回穿梭,击破了数不清的黑气。

    兵器发出的碰撞声此起彼伏,阴兵们不断的根据他的进攻变换阵型,始终牢牢的把郑仲秋保护在他触碰不到的地方,使他必须要斩杀数以万计的阴兵,才能擒住阴兵的首领。

    “束手就擒吧!”郑仲秋得意道,“我大军在此,你一己之力,如何能敌?!”

    汪文迪嘲讽道,“大军?不过是一支不知从哪凑出来的稀碎的阴兵而已,你何曾见识过真正的百万雄师?!”

    “你不过是嘴硬!我以绝世珍宝为力量之源,玄妙莫测!!”他亮出碎片,此前被击杀的阴兵又重新汇聚起来,整体的数量竟是越打越多了。

    他懒得与其多费唇舌,将气力汇聚,也要亮出自己所持有的碎片。

    瞬时,一团金光从阴气中射出,在阴兵的掩护下,射向了他,把来不及防备的他直接撞出了战场范围。

    独孤以宁停留在整个大军跟前,她面色冷冽,看了汪文迪一眼。

    郑仲秋欣喜道,“以宁!你没事了!到我身边来,我们俩合力,定是所向无敌,轻松把他们杀了!”

    汪文迪稳住身形,调整了气息,正要重新出招。

    不料,那独孤以宁竟缓缓的回转了身子,把毫无防守的后背留给了汪文迪和江生这两个她明面上的‘敌人’。

    她身上的金光翻涌的厉害,在郑仲秋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直直射了过去。

    利爪到了跟前,郑仲秋才堪堪反应过来,两名阴兵手中的武器登时架了过来,挡住了她本要刺进他脖子里的凶器。

    他诧异道,“以宁!以宁你这是做什么?!我是来帮你的啊!”

    “你是何人?!”她不悦道,“竟敢直呼本公主名讳?!”

    说着,她借力后退,那些武器根本无法伤到她分毫,转而冲向高空,扫出一道锐利的金光,随后再次刺了下来。

    双方打的不可开交,郑仲秋伤不到金缕衣,独孤以宁也突破不了碎片。

    “我明白了……”后头看戏的汪文迪自言自语道,“母亲想保护女儿,女儿想保护母亲。”

    “嗯,”江生宛如早已洞若观火一般,解释道,“至于郑仲秋,彻头彻尾的是个局外人而已。他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制作金缕衣的原料是极其珍贵的真丝,王后必须在手工活里细心再细心。

    少一根,穿在女儿身上都是不够暖和的,她的心意也不能够完全的传达到女儿心里。

    面对和亲的圣旨,她除了赶工做出这件金缕衣来,别无他法。

    她撼动不了国王的旨意,更撼动不了千军万马。

    真丝有刀枪不入的传言,她只希望女儿能在这场不由人定的灾难中好好的活着。

    制作过程中,她划伤了几次手,但为了不耽误进度,也为了能一气织成、不必更改,她无心包扎,血液附着在丝线上。

    那是一个母亲赤诚的心血。

    独孤以宁带着金缕衣出嫁了,她没舍得穿,可没想到,路上有军队埋伏,全军覆没,她也死在了黄沙之下。

    郑仲秋晚一步赶来。

    找到了她的尸体和金缕衣,为她立坟埋骨,发誓要为她报仇。

    独孤以宁同样死不瞑目,只是郑仲秋不知道,令她死不瞑目的不是她悲惨的一生,却是发动战争的军队,她死之后,下一步不就是进攻自己的国家了?

    到那个时候,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难道不会惨死冷兵器之下?

    她是母亲唯一的依靠,她必须要保护母亲。

    “但事实是,楼兰后来战败并没有灭国,王后纵然郁郁寡欢,可到底是平稳的老去了。”江生沉声道。

    “所以留在墓中的那一缕母亲的残魂,才会拜托我们阻止金缕衣……”汪文迪也若有所思的沉下了脸色。

    他捏着下巴道,“正如王后自己所言,尽管独孤以宁从来不倾诉自己受到的委屈,一切却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她怕独孤以宁借金缕衣的力量做出什么事,最后反而伤到自己。”

    江生道,“有一点你说对了。她的墓里的确没什么攻击性。”

    “而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独孤以宁的郑仲秋会撇下金缕衣逃跑,”汪文迪想通了来龙去脉,道,“也是因为他自以为阴气能为独孤以宁所用,自以为他这样做是在救她。”

    他勾起嘴角道,“不仅可笑,但更有趣。”

    “你早就看穿了?”汪文迪眯眼问道。

    “没多早,”他如实答道,“见到她母亲残魂的时候看穿的。”

    沉默了一会儿,汪文迪才道,“在拿捏人心、分析人性这方面上,我甘拜下风。”

    “那是因为我比你活得久。毛小子。”少年说着,抬手捋了一把自己泛着银光的白头发。

    “接下来怎么做?”望着仍在缠斗的双方,汪文迪跟着问道,“这样看戏,不知道要看多久。”

    江生也不客气,直言道,“你如果指望我帮你,就大错特错了。”

    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汪文迪眼里划过一丝了然,重新握出了双剑,等待属于自己出手的机会。

    是的,白虎不应该变成他依赖的对象,他应该始终记住,他与四圣是平等的地位,互帮互助、互相依赖才对。

    天边泛起一丝纯粹的金色,属于太阳的光芒即将降临大地。

    独孤以宁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决绝了,她将金缕衣和自己分开,从上面抽丝剥茧一般扯出了无数根真丝,限制了所有阴兵的行动。

    随后她将丝线的另一头连在自己身上,冲向了郑仲秋。

    汪文迪随之而动,将碎片悬于头顶,踏着天边的金色同时刺了过去。

    “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今以吾双剑之名,借天地之序,太阳之精,扫清阴气,破金缕衣……一剑,斩阴!!”他快速念道。

    阳光也在剑锋之中,不知独孤以宁是不是感受到了这一缕和母亲怀抱一样的温暖,她身上的阴气快速蒸发出来,导致她在还未接触到郑仲秋之前就整个消散了。

    消散之前,她脸上明明泛起了一抹笑意。

    金缕衣的力量夺走了所有阴兵的阴气,再借由汪文迪的剑锋净化,不过倏忽之间,黑色就被吞噬的一丝不剩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 你后悔吗

    汪文迪一剑刺进了郑仲秋的身体里。

    碎片抽离,和自己头顶的碎片渐渐的融合到一处。

    “我恨……”郑仲秋的气势不复,虚弱道,“我好恨当年皇上……不曾发兵救楼兰于水火之中,我好恨以宁要被送去和亲……可我只能碰到她的尸体……”

    汪文迪打断了他看似悲戚的话,拆穿道,“你不该恨这些。”

    “你该恨你自己,恨你自己没有在第一次见到公主时,勇敢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恨你自己是个缩头乌龟,只会在事情全都发生了之后,出来假装大义凛然。”

    “王后保护女儿的心意饶是我们这些千年后的外人看了都能读懂,你的心意却只会让我笑掉大牙罢了!”

    到头来,独孤以宁根本连郑仲秋是谁都不知道,就白白的受阴气所扰,在此闹了这么大一出。

    回想第一次碰上郑仲秋,他那波澜壮阔的话语,仿佛要打破天地章程,做出什么逆天改命的大事一样。

    结果做出来的事竟比不上一位母亲心思的万分之一。

    难怪江生会说有趣了。

    听完这几句话,郑仲秋直接失去了挣扎的欲望,被一剑斩杀,碎片也顺理成章的被汪文迪收入囊中。

    草原上的风一下干净了不少,两人站在大片的绿色中,平复心绪。

    “为什么会来帮我?”汪文迪也捋了把头发,让发丝顺着风来的方向向后飘去,继续道,“这不像你的风格。”

    他笑道,“我什么风格?”

    “坐山观虎斗的风格。”汪文迪答道。

    “如果你说话时能不带‘虎’字,我会更喜欢你一些。”他思索道,“你可以说我喜欢隔岸观火。”

    汪文迪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道,“你看穿了事情的始末,但没有出手阻止金缕衣。”

    在金缕衣要挣脱王后飞到墙的另一边去的时候,如果白虎出手,那时就能立刻阻止金缕衣。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他摆了摆手道。

    江生率先走出了绿色,又道,“我帮你是为了好玩,不出手也是为了好玩。只要结果在我的控制之中,过程多绕几个弯子,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也更好玩。”

    “消去五阴摄妖中阵眼的妖气也是为了好玩?”汪文迪有些理解不到,跟着追问道,“加固八方绝妖阵也是为了好玩?”

    他点头道,“是啊,你一定想不到阵眼被设置在哪儿了。”

    “在姚静嘉肚子里孩子的身上吧。”汪文迪镇定道。

    “哦?被你反应过来了,不枉青龙跟了你这么久。”他淡然道,“这太好玩了,你们最开始就已经很接近阵眼了,可被一个柳牧之,引导得越来越远。”

    “你一直跟着我们?”

    “你这话就更有意思了。我不跟着你们,我怎么观察你呢?”

    汪文迪叹息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和我们同行?”

    “一年之期不到,我还没认可你。我要走了。”江生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

    他头也没回,冷声道,“有和我扯淡的功夫,还是快去把后续了了吧,别忘了,还有两个蠢货没归队。”

    这话里指的是谁,汪文迪心里当然有数。

    目送江生消失在视线中,他也扭头返回了三清宫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昆仑寒风刺骨,大雪千里,整日与冰雪作伴,也不知转瞬一时便是终年。

    当灼热的灵气再次苏醒,由内而外融化这坚硬的冰块,便意味着,有些沉睡里的东西也要缓缓动作起来。

    率先打破冰块的是东皇太一。

    他不知道这冰块困了自己多久,但能明白的是,他的确没在第一时间突破冰块的束缚,而且冰块中明摆着是来自西王母的力量。

    手里要袭击中间那块巨冰的金光烈焰已经消失了,他盯了冰块一会儿,发现其又大了两圈。

    他自言自语道,“我向来就看不懂你的所为,也理解不了你的言语,罢了,昆仑指望你是指望不上了。”

    说罢,扭头走向了冰封住陈月歆的冰块。

    她脸上表情的细节都栩栩如生,是要除黄斑虎而后快的表情。

    不过她手里的火也熄灭了,谁都未曾料到,自己在当时那一刻会被瞬间困住。

    东皇太一也盯着她,直到身边的另一块冰传来动静,他才默然的收了视线,凝出金火,帮助里面挣扎的火苗子。

    刚刚自己在想什么呢?

    在想为什么她只是一团弱小的火苗,也还能露出那样狂傲的、要置对手于死地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令他兴奋,令他觉得以前的朱雀、他喜欢的那个朱雀回来了。

    瞿星言脱出冰块的时候,正看见东皇太一在帮陈月歆脱困。

    冰块上的缝隙渐渐大了,他眯了眯眼,快而狠的出了手,一举击碎了冰块,欲要抢在东皇太一前面接住她。

    可他失败了,从各种角度上来说,此时的东皇太一确实离她更近一些。

    他握了握空落落的手心,想起来被冰封之前他们几方出手的目的。

    自己是为了阻止陈月歆进攻,化解矛盾,东皇太一却是想要亲自动手击碎冰封西王母的冰块,那是为了顺从陈月歆。

    陈月歆稳当的被东皇太一扶住,咳了一阵才缓过劲来。

    还没说话,那头的黄斑虎也从冰块中挣了出来,落在地上,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眯了眯眼,沉声道,“怎么?还想打,我奉陪到底!”

    黄斑虎好像是叹了口气,回转身子,卧在那大冰块旁边,收回了视线,不再理会他们。

    瞿星言借此上前,略带强硬的拉过了她,随口道,“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她没有追究其中细微的情绪,挠了挠头,答道,“西王母的力量好强,稍微……有点冷。”

    再待久一点,她会是四者中最先开始流逝生命力的。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一点,西王母有意识的没有下死手。

    “冷的话,”东皇太一面不改色,重新把她又一次拉回到自己身边,轻蔑道,“还是呆在我身边更暖和吧?”

    他天性属火、精修金火,众人皆知。

    瞿星言有些烦躁,将目光投向了陈月歆。

    “能不能先出去再说?等会西王母她老人家一个不开心又给我冻住,我可受不了这福气。”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不错,这里也没别的要查的了。”东皇太一接话道。

    唯一还没去过的地方,就是后面的地宫,已经被整个掩埋了不说,而且地宫本来就属于西王母的私人领域,与存放祖巫精血的昆仑深渊也不同,没必要去里面找消息。

    见瞿星言没有要挪步子的意思,他只得把进来前的话重新强调了一遍,“我说了,我有几个问题要问朱雀。”

    言毕,瞿星言才收敛了视线,面色沉平的化作一道青光,径直飞了出去。

    陈月歆走在东皇太一身边,步子稍缓,问道,“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你的灵力为什么流失了这么多?”

    “无可奉告。”

    她把惊讶很快的收住,本能性的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东皇太一是她难得的对手之一,她不要在自己的对手眼中看见那种令人憎恶的同情和怜悯。

    她逃避与之切磋,本也就是为了不让他察觉这件事。

    为了维护她那可笑的形象,和她放得很高却很脆弱的自尊心。

    “你就不是能瞒得住事的,”东皇太一不让她逃跑,跟着道,“你们刚到昆仑时,你的脚断了,我给你疗伤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如果从一开始就谨慎的不让他碰自己,说不定能瞒得更久一点。

    但陈月歆还真就不是那种谨小慎微的性子,她对东皇太一根本就没有打从心底里的防备,所以露馅是一定的。

    她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愤怒,似乎是因为自己又一次被其他人轻松的看穿了。

    “你别生气啊,我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受伤了,又是谁伤的你。”东皇太一察觉了她情绪的变化,在愤怒要爆发前,先好言哄道。

    她忽然觉得,原来自己的脾气,只要简单的一两句话,就能压下去一些。

    可瞿星言偏偏不说这些好话,他只会教训自己、火上浇油,等自己歇斯底里的爆发后,再来解释。

    她看了他一眼,答道,“算是吧。”

    蜀山张南吕,七极玄灵落火阵……她没有再把后话说完,再说一遍也没有用,只会加剧她的痛苦。

    她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拿回自己的力量,越快越好。

    东皇太一更靠近了她一些,没有追问,转而道,“你后悔吗?”

    这四个字砸在了她的脑海里,轻飘飘的语气,却重有千斤。

    当日在他道场中决斗的情景历历在目,一字一句也深深的刻在心中——

    ‘只是你留在这里,希望来日你不会为今日的决定所后悔。’

    ‘本座行事,绝不后悔。’

    “后悔这两个字,”陈月歆加快了离开的速度,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笃定道,“绝不会从我口中说出。”

    他快步跟上,低声道,“只要你不后悔,烈焰就永远不会褪色。”

第六百八十六章 出昆仑

    三人在清君河河畔会合。

    “现在看来,”瞿星言头一个开口,直言道,“西王母的意识是醒的。”

    东皇太一补充道,“嗯,冰块又更厚了。”

    “按人界的时间来算,我们在这里已经有半个月了。”他冷静道。

    “在冰封时,我隐约听见了个什么声音……说什么精血什么的,但没听清楚。”陈月歆仔细回忆道。

    瞿星言点头道,“是有,应该是西王母的声音。她告诉我们,昆仑中存放的祖巫精血无恙,仍是好好的。”

    她疑惑道,“西王母为什么主动告诉我们这个?”

    他推测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她直接告诉我们情况,是想让我们快点离开昆仑。”

    “那她又为什么不出来主持昆仑?”

    “不知道。”

    昔日昆仑之主,众神之首,在天界地位也是独一无二的西王母,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样?

    “可有一点是明了的,”东皇太一皱眉道,“她想重新冰封自己,不想任何人打扰。”

    “或者说,她想重新冰封整个昆仑。”他摇头道。

    三人沉默了一阵,并不是在想其中的原因,而是他们三人根本阻止不了西王母定下的事态发展,若不找到原因,从根本上令西王母放弃这个想法,又是一场旷古绝今的大祸。

    思索间,一道金光由远及近,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落地一看,原来是金麒麟。

    它焦急道,“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东皇太一问道。

    “白鸟使、乌鸟使、青鸟使……”它面色凝重,沉痛道,“皆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三人跟随金麒麟,到了神殿之中。

    地上躺着三只不省人事的庞然大物,正是七圣使之三。

    瞿星言上前查探,果然如金麒麟所说,个个只剩了一口气。

    东皇太一倒不磨叽,立刻摆了法阵,助三位疗伤,一面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只是巡查昆仑途中,感知到了三位圣使的气息,才将它们一一驮了回来,我见到它们时,它们已是这幅模样了!”金麒麟也很是焦急,简短道。

    见三位久久没有起色,瞿星言便在阵法外又加了一道阵法,把自己的力量转化为生命力,传递了进去。

    “怎么样了?”陈月歆也想搭把手,却被瞿星言制止,她只能干着急,道,“能不能救活啊?”

    “活是活了……”瞿星言收了手,无奈道,“但估摸着也问不出什么消息来。”

    “为什么?”她追问道。

    “它们身上被留了一道特殊的法术,”东皇太一解释道,“若是开口传递消息,就会启动这道法术。”

    陈月歆拧着眉头,道,“不能去除?启动法术的后果是什么?”

    “那法术很复杂,应该是高阶的巫法。最难的点就在于不知道启动会导致什么后果,对方不取三圣使性命,反而将它们重伤放回,我们不能去试。”瞿星言理智分析了一通,答道。

    如果启动的后果只是死亡的话,他们都相信,三圣使皆有直面死亡的勇气。

    可若不是死亡的话,所有人都赌不起,敌人在暗,自己在明,而且这敌人明显不是一般人。

    “还有一件事。”东皇太一站起身子,平缓了自己的法力,脸上的表情却更加严肃了。

    他瞥了白鸟使一眼,道,“白鸟使的内丹没了。”

    内丹没了,就等于失去了修行的根基,治好了伤,它也只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甚至十分脆弱,稍有不慎就会步入死亡的殿堂。

    瞿星言眯了眯眼,语气有些不妙,道,“你说的是……九死回魂珠?”

    对方点了点头,殿内的气氛一下沉到了更低。

    “麒麟使,等三圣使好些,就先把它们送回各自的神殿吧,”东皇太一如是吩咐,又转向了陈月歆,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昆仑?”

    “昆仑之事,头尾不明,我们在这也帮不上忙。片刻后,我们即返回人界,去和其他人碰面,”瞿星言按下陈月歆,自己答话道,“既有你在昆仑镇守,你自会将昆仑料理得当。”

    他勾起了嘴角,看瞿星言的眼神更是不屑,接着往神殿门口走了两步,而后便语出惊人。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人界。”他不以为然道。

    “什么?”瞿星言语气不悦道。

    东皇太一回首,逆光直立,挑眉道,“要我留在这里守着西王母的冰块?那是黄斑虎干的事儿。”

    他一字一句,有理有据道,“云中君窥探吾梦境在先,七圣使屡遭魔爪在后,有人想对昆仑动手,而且那人是在一步步的实施着他的计划。从目前来看,昆仑中还是最安全的所在。”

    所以蓝鱼会阻止外人进入、逗留昆仑,最重要的是,他愿意相信的不是七圣使,而是西王母,哪怕她如今所做,的确是在重新冰封昆仑,他也更愿意相信,她不会是迫害昆仑的那个人。

    “我要去找云中君,”他接着道,“或者,揪出那个幕后之人。”

    “无论是谁,敢挑衅东皇的神威,我就让他在金火之中,化为灰烬!”他朗声说话,颇有起誓的味道。

    陈月歆是最容易被这种中二气息感染的。

    她直接拍手称快,一口答应道,“好!不愧是我的老对手,有气势,我欣赏你!就按你所说,和我们一起……!”

    话还没说完,瞿星言就打断道,“你就算要去找云中君,也可以单独行动,未必一定要与我们同行。”

    “卧槽,你这人怎么这样!”陈月歆跨步挡在东皇太一跟前,大义凛然道,“你懂不懂什么叫人多力量大啊,你这个铁石心肠、冷血动物!”

    他一时语噎,道,“你……!笨死你得了!”

    东皇太一享受着陈月歆的维护,那高傲的神态像极了一只开屏的雄孔雀。

    在她的坚持下,瞿星言拿她根本没办法,只得妥协同意东皇太一与队伍同行。

    待把一些事务交给金麒麟后,不过逗留了片刻,三人便通过特殊的阵法,一齐返回了人界。

    回到三清宫的时候,客厅里只有张霏霏一人。

    她刚从房间内出来,脸上的神情一点也不轻松。

    待看到那抹明亮的红色之后,她几乎愣在了原地。

    陈月歆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欣然道,“霏霏!我回来了,家里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温热的感觉唤醒了她的记忆,张霏霏大方的回应道,“真的是月歆!我快想死你了!”

    她拉着陈月歆往沙发处走,抬眼便看见门口还杵着两个人,惊讶道,“瞿先生旁边那个是……东、东皇大神?”

    那红色令人记忆犹新,她很快想起了相关的印象。

    “哎呀,你别管了,也不用拘礼害怕,平常怎么样还怎么样就行了,”陈月歆拍了拍她的手,两人一同在沙发上坐下,才继续问道,“其他人呢?”

    “文迪他去陇山了,很快就会回来,具体的等他回来再说,”她低垂眼眸,掩盖自己哀伤的神情,跟着道,“巍哥有些累,在屋里休息。”

    “那阿夏呢?”陈月歆笑道。

    她手心紧了紧,做了个深呼吸。

    “这是阿夏留给你的一封信,你看了就都明白了。”她取出东西交给陈月歆,轻声答道。

    陈月歆接过信件,拆看起来,打趣道,“搞得这么神秘干嘛呀!”

    信中所言:

    “月歆,九凤族中有大事要我回去,看见信时,我已经返回了。”

    “留下这封信,是有几句悄悄话想和你说。”

    “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我的榜样,你比太阳更加热烈,你修炼刻苦、待人真诚,很多事不需要说,我都明白,九凤能被视为朱雀的远亲,也一直是我骄傲的事情。”

    “我知道蜀山之事,在你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痛苦。重要的是,我一直坚信,你能够消化这份痛苦,成功的完成蜕变。蜀山时,我修为不精,没能帮上你的忙,所以一直在努力的体会你的情绪,想要了解你更多一些。”

    “魔界时,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心之言。我还要再说一次,月歆,你做得很好,够好了,尽人事、听天命,你的力量、你的所求,都会回来的。”

    “这些话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一些纸上谈兵的、甚至都起不到鼓励作用的话,但我相信,能打动人的只有真诚,我也相信,我的心意能好好的传达到你那里。”

    “月歆,我相信你,我们大家都相信你。”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责怪自己的无能,你真的已经做的很好了。”

    “勿念。朱夏亲留。”

    信中的语气温柔而俏皮,似乎朱夏的声音即时就在耳边响起,还有那和朝阳一般的笑容马上浮现在陈月歆的脑海中,触动的是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信件消失,她嘟了嘟嘴,不着痕迹的抹了一把眼睛,撇嘴道,“这个阿夏,回去处理点事情还搞得这么郑重,像不回来了似的。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9597/ 第一时间欣赏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 作者:准时不早退的阿洁所写的《探宝修真在都市》为转载作品,探宝修真在都市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探宝修真在都市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探宝修真在都市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探宝修真在都市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探宝修真在都市介绍:
他化生当世,一心想要重回巅峰却遇上可以携手的她和一众伙伴,重聚灵力的修真过程中更是危机四伏、九死一生。
面对最终的惊天阴谋,他又将如何抉择?十二风华在手,他又如何利用这份举世无双的力量?
天机所在,四象得现,十二风华,一聚成仙!探宝修真在都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探宝修真在都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