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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准时不早退的阿洁     探宝修真在都市txt下载     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七章 庙祝的说法

    就在这时,只见姚静嘉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扭过头来冲他笑道,“有了!孩子有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下了床,连鞋都没穿直接冲出了屋子。

    唐辞林一惊,立马踏上拖鞋追了出去,“静嘉!静嘉!老婆!”

    可惜的是,雨幕太大,路上昏暗的灯光根本无法穿透雨水,只一个晃眼,姚静嘉就完全失去了踪迹。

    说到这,唐辞林的表情完全冷漠了下来,跟着道,“那夜,我就拜托村长组织了群众搜救,甚至还带了几名对山里很是熟悉的猎户进了山,但都没能找到她。”

    他补充道,“就是观音庙在的那座山。第二天我立刻报了警,在之后的两个月里,没有任何她的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汪文迪催促道,“然后呢?”

    “本来家里人都几乎放弃了希望的,”他摇头道,“可谁知两个月后,人又找着了!”

    薛凯风问道,“那她自己不知道这些事吗?”

    “所有人都问遍了她,她只记得暴雨那晚,她睡了一觉,其他什么事都不清楚。”他答道。

    “她是在哪儿被发现的?”

    “就在山脚下,村民发现她的时候,她正昏睡着,把她送去医院后,就马上联系了家里人。”

    唐辞林顿了一下,不悦道,“别的毛病没查出来,倒是查出来怀了孕,哼!这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

    “当时查出来,胚胎发育不过七周,她失踪了整整两月有余,肯定是自己不知道跑哪儿去找野男人去了!”

    姚静嘉坚持自己没有和任何男人发生过关系,加上这事本来也挺离奇,未免在那小村庄里传出风言风语,坏了家人的名声,唐辞林就暂且没有过于声张这件事,连家里人都没告诉,夫妻两个一直到今天,都因为此事有很大的隔阂。

    “不对啊,”汪文迪捏着下巴,思索道,“她既然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能肯定她没有在睡过去的那段时间内出事?或许遭了什么坏人,被迷晕的情况下……”

    见唐辞林脸上的黑线越来越多,他便没把后话完全说透。

    柳牧之这时才出声,简略问道,“可这一切和你发病有什么关系?”

    “我曾经也怀疑过,她是被坏人下了毒手,才故意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我也用这个疑点逼问过她,”唐辞林怒道,“她却搪塞我,一口咬定先前的回答!!”

    “我和霏霏在高铁站碰见你们夫妻的时候,姚静嘉所言,你怕她一个人不好好吃饭,还特地每餐都尽量赶回家,再忙都是如此。你如果早有伤她的念头,又怎么会和她这般琴瑟和鸣?”汪文迪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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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不让她看出我的端倪而已。”唐辞林道。

    原来这件事的疑点在他的心里越来越大,他便暗中悄悄往返调查此事,有时候还要耽误一些时间,他也只和她说,是工作上加重了任务导致的。

    结果没想到,他自以为能查出蛛丝马迹,反倒是把自己搭了进去。

    唐辞林细细说来,“去高铁站的前一周,我回了村里,我妈见我情绪不对,问了我好几次,我才把心里的结跟她说了。”

    老人家信神礼佛,也非说这是天赐的福缘,不让他拿掉姚静嘉肚子里的孩子。

    他很是生气,饭也没吃,就气冲冲的跑到了后山上的观音庙里去,打算去问问那个老庙祝,这么多年有没有出现过如此类似的事情,如果没有,他也不查了,先把孽种打了再说!

    “怪的是,观音庙本不在山顶,我头一次到的时候,那两步路,我连大气都没喘,那天却愣是爬了个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唐辞林继续道,“一到庙里,已经是挥汗如雨,再不喝水恐怕人就要出事了。”

    观音庙侧面,有一口方形的池子,池子里有一根细长的水管,另一头绕向远方,看不到底,据说是连接山里的山泉的,庙里的人都是喝这里的水。

    那池子里的水也确实水清如镜、冰凉透彻,打在手里还能看清手掌的纹路,捧着它,是捧着一鞠净水,令人心静神安。

    见他此状,庙祝大惊,连忙从池子里舀了水递给他喝。

    一杯下去,果然解渴,非常舒爽。

    唐辞林问了庙祝,但庙祝说,要他先去求一支签,凭签文决定能否将事尽数告知于他。

    他只当庙祝在装神弄鬼,并不下跪求签,随意一晃,将那竹筒里的签全部洒在了地上。

    “心不诚,签洗地,神佛不佑,阴邪缠身。有大凶。”汪文迪皱眉道。

    “你怎么知道这句话?!”唐辞林神色一变。

    他差点挣开伤口上的绷带,着急道,“那天那个庙祝也是这么说的!!”

    庙祝不仅这么说了,还什么其他的事都没有告诉唐辞林,就把他赶出了庙门,让他在天黑之前赶紧下山回家。

    在路上,他不知怎的,突然饿了,而且那饥饿感越来越重,重到让他恨不能咬自己一口。

    自山上下来进村,正是晚饭的点,空气中油烟味十足,更多的,是菜肴令人欲罢不能的食物香味。

    可他却从中感觉不到一点美味,甚至平平无奇,让他毫无食欲。

    但饥饿感疯狂的折磨着他,直到快走到家门口时,看见别家门口新种下的几盆还没长出芽来、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他忽的眼前一亮。

    那一瞬间,他闻见了诱人的香味。

    汪文迪见他表情暗了下去,眯眼问道,“你做什么了?”

    “我……”他一咬牙,沉声道,“我把那两盆土吃了。”

    “吃土?”柳牧之眉眼间划过一丝不可思议,道,“土是什么味道的?”

    “土……土就是……土的味道吧。”他道。

    “我的意思是,泥土中的构成成分很复杂,常人的胃根本难以消化泥土,你怎么能吃下土去?”柳牧之又道。

    唐辞林道,“我也不知道啊!吃完土后,我感觉胃被满足了,此前从来没有过这么爽快的感觉,好像我天生就应该吃土一样。”

    他叹道,“可那天晚上回家就出事了。”

    “我回家喝了杯水后,又开始饿了,而且看见我老婆从厨房出来,我几乎要控制不住我自己,想拿起餐桌上的水果刀去捅她。”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一次我还很清醒,我控制住了。”

    他找了个借口跑了出去,在绿化带里找了些泥巴,吃下去之后很快恢复了原状。

    “后来就控制不住了,无论是吃土,还是伤人。最要紧的是,我不能碰水,喝水也不行。”唐辞林自顾自的下了决断道,“这一定是那个野种和我相克,把我害成这样的!几位高人,你们一定要帮我!”

    回忆到这,汪文迪接着便把话头抛给了张霏霏,示意她把城外之事说个清楚。

    听罢,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熊巍将晚餐一一放在桌上,率先开了口,直言推测道,“唐先生一口咬定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害了他,说不定关键就在这里。”

    “我倒觉得,与其说孩子是关键,倒不如说姚夫人是关键。”柳牧之纠正道。

    薛凯风应道,“我认为牧之所言有理。失踪的是她,她丈夫问不出来,不代表我们问不出来。”

    汪文迪点头道,“这的确是个方向。当务之急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不要再出现牺牲的无辜群众了。”

    他抬眼望向一言不发的白鸟使,客气道,“既然圣使有意相助,受害者这条线索就交给你去查,霏霏,你和圣使一起,做个照应。”

    张霏霏道,“好。”

    她与白鸟使交换了一下眼色,复又问道,“我还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唐先生最后一次吃土的时间地点是?”

    柳牧之笑道,“张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这件事说白了和‘五城阴气’脱不了干系,而最后一团阴气是从唐辞林体内被引出来的,那时还有一个附带物——

    原本不可能在正常人胃里出现的土。

    她一直觉得这个土有问题。

    “这点我们问过他,他去高铁站的当天就吃了土,”汪文迪回想了一阵,道,“地点……他就是躲在家里偷偷吃,泥土是之前挖来的……是在他公司五百米外的一条绿化带里挖来的。”

    “我去查,”薛凯风毛遂自荐道,“各位都没意见吧?”

    “没意见,不过眼下的情况,还是组队行动好一些。”汪文迪道。

    “下山前掌门师兄叮嘱过我,这次我们是合作共赢,要我凡事以团队为优先考虑。你安排吧。”薛凯风耸肩道。

    汪文迪也跟着笑了笑,道,“那我跟道长一起去。”

    他望向柳牧之,道,“柳道长,姚静嘉那边就麻烦你去一趟了,让阿巍同去如何?”

    “好,”柳牧之并不推脱,“我会尽力做好的。”

    布置好了接下来的行动,熊巍便去把朱夏叫醒,几人共进晚餐。

    席间,朱夏也完整的知晓了来龙去脉。

第六百五十八章 不得善终

    身上没被交予任务,她总觉得是大家都在照顾自己,因而稍有内疚,主动道,“方才休息得很好,我已经觉得好多了,而且我真的没事。先生,让我也和你们一起行动吧?”

    她清澈的眼睛看着熊巍,熊巍明白,她不想歇着,她想和自己一样,为尽快解决这件事出一份力。

    汪文迪环视一圈,最后同张霏霏对视一眼,想了半天才道,“你不用太勉强。如果你感觉很好的话,就去唐辞林老家后的那座庙里打听打听。这事不急,我们回来也可以再做。”

    “我可以,”她欣然答应,笑道,“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吧,我去一趟很快回来。”

    熊巍和她的手在桌下交叠在一起,心意相通,相对无言。

    酒足饭饱,众人也就各自回了房间,养精蓄锐。

    “文迪,”换上睡衣的张霏霏唤了一声,问道,“那个庙祝说的话……给人很不普通的感觉,阿夏一个人去真的没问题吗?”

    他爬上床道,“放心。阿夏不弱,再者,庙祝所言都是实话,唐辞林无心礼佛,就算不信这些东西,但毕竟入了神佛的地界,总要恭敬一些的。最后,阴邪之气不近净水,那儿可是观音庙,太岁头上动土,自找没趣?”

    “也是。”她点头道。

    张霏霏靠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睛道,“哎,不知道月歆怎么样了。”

    “想她了?”他自然的揽着她,柔声道,“她解决完事情后就会来和我们会合的,她那还有阿瞿,他会护好她的,不用担心。”

    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讲道,“文迪,其实……我觉得这样不对。”

    “哪里不对?”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应该把月歆完全交给瞿先生,”她与他十指相扣,耐心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文迪,你自始至终追求的是找出当年暗害你的人,手刃仇敌、完成圣业,要做这件事,必须有四圣的支持。”

    “聚四象,聚的不是四个各自为战的个体,聚的应该是四圣的圣心。”

    “瞿先生为青龙,追随的乃是玄女娘娘,玄女娘娘通天彻地、驱鬼灭害,在神魔、人鬼之战中,平定四方,襄助人族,功绩举世无双。至今为止,我们虽然一路管了不少闲事,可与玄女娘娘相比,哪有可比性?”

    “月歆是为朱雀,世人眼中的残暴之物,却屡次与你共抗外敌,听你之命行事,更是多次救我于危难之间,她如今丢了八成实力……她如果不跟着你,何至于到今日?而现在到了今日,又为何仍跟着你?”

    “江生自是白虎,未与我相处,我了解的不多,但他自一出现,既不交还碎片,又不和我们同行,种种行为,实在叫我担忧。”

    “玄武未现,我不多言。可前三者,若没有一个真正的、为他们所认可的主心骨,迟早离心生变!这种‘认可’,你这样下去……是做不到的。”

    “文迪。”她最后认真的叫了他一句,长长的叹了口气。

    瞿星言离队服下陨圣露,陈月歆受七极玄灵落火阵,江生傲慢无常自行其是……一桩桩、一件件,皆在她的言语之下,涌上汪文迪的心头。

    他的确应该好好正视这些事,好好考虑如何能让四圣甘愿辅佐他。

    汪文迪调整了心态,道,“霏霏,你说的对,我们应该尽快解决手里的事,而不是等我慢条斯理的安排。说不定月歆那家伙,在昆仑遇上什么麻烦,还得本大人去救她!”

    他替她盖好被子,“谢谢。你肯和我说这些话,指出我自己没注意到的不足之处,是我莫大的幸运。”

    第二天,众人都起了个大早。

    送罢柳牧之同熊巍出发去找姚静嘉后,朱夏也没耽搁,得知地址后,立刻启程赶往了唐辞林老家村后的观音庙。

    这观音庙的确不大,从大门看进去,就只有一间屋子。

    屋前有一个大大的焚香炉,还挂着许多上供的香火,旁边还有一处方正的深坑,是用来燃放爆竹的,再往前,就是正殿大门,旁侧能清楚的看见那个只有一米来高的水池。

    路过时,朱夏特意看了一眼,水大约有个八分满,很是清澈。

    她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大厅不大,规模和普通人家的客厅差不多,不过走了两步,就是跪拜用的蒲团,跟着是供桌,后边是一尊观音佛像。

    她只看了观音法相一眼,确定了是送子观音的模样。

    紧跟着便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佛道不分家,何况观音菩萨在佛教中地位甚高,她身为九凤,敬重一二分也未为不可。

    右侧有门,是一间摆着香烛的耳房。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家从里头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满头白发,眯着眼,脸上的斑纹清晰可见,看上去已是八十岁往上的年纪。

    朱夏客气笑道,“想必老人家就是这里的庙祝了?”

    老人家开口时能看见他嘴里的牙都掉了个七七八八,说话时倒有些中气,轻松就能让人听个清楚明白,“小老儿已经在这守了一辈子了。”

    他背着手,直言道,“姑娘不是来求送子签的吧?”

    她道,“何以见得?”

    “你别看这庙小,因其有灵,香客络绎不绝,老朽也见了许许多多的人。”他又慢慢悠悠的从耳房里提拉出两把木制的椅子,接着道,“加上常伴青灯左右,我还能看出,姑娘身上有一缕不凡的气息。”

    说罢,他将两把椅子摆在门侧,示意她可以坐下。

    椅子很旧,坐下去的时候甚至还咯吱作响。

    “老人家眼神锐利独到,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朱夏虚扶着庙祝坐的椅子,怕他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边直言道,“前段时间,有对夫妇来此求子,后来那位丈夫还曾经来过这里,喝了杯水后把签文洒了一地,就被赶走了。”

    “我想问,这其中的关窍。”她概括道。

    “我记得他,心不诚、体有邪,所以把他赶走,免得污了清净的地方。”他摇头道。

    朱夏一点就通,道,“你是说,问题的根源出在他自己身上?”

    庙祝道,“万事万物都讲究‘缘’,命中无缘,再怎么样都是强求。强求之物必定折损自己,这就是关键了。”

    她望向门外,地方虽小,但能从大门一直看到延伸的小径,视野非常之好,“这儿的确是有灵之地。我还想问,他喝的水。”

    他笑了一阵,站起了身,道,“跟我来。”

    “水如何,”他把她径直带到了水池边,递给她一个一次性塑料杯,释然道,“姑娘不妨自己试试。”

    她舀起一口,果断喝了下去。

    舒适沁人心脾,那股微薄的仙气几乎渗透到了每一个细胞中,令她感觉舒畅、通透,甘甜气息滞留在唇舌齿间,使人回味无穷。

    接着,竟有一缕黑气从她眉心散出。

    庙祝眼神一深,按下了朱夏要舀第二口的动作。

    “姑娘,水之纯灵,你已尽得,再饮也无济于事。”他沉声道。

    “老人家果然炼就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她神色哀伤,放下了水杯,转而问道,“我也想在此求一支签,可不为求子,能求否?”

    他道,“不论所求为何,只要心诚,神佛在上,皆有指点。”

    朱夏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回到了大厅中。

    她受多了信徒的香火,如今却虔诚的跪在观音神像面前。

    庙祝把签筒递给她,示意她双手捧住,可以摇签。

    她闭上双眼,在心中默想。

    神与人共同经历的种种,人为奔赴神而做的种种。

    她隐瞒自己身中剧毒之事,究竟是对是错?

    竹签撞击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她睁开双眼,拾起掉出的那一支签,交给了庙祝。

    上书:第八十九签。

    庙祝将竹筒放回,冲佛像一礼,便领着朱夏去了耳房中。

    墙壁上挂着数百个编织的香囊,每一个在底下的木牌子上都有详细的编号。

    第八十九签,中下签。

    “请老人家为我解签。”只看了‘中下’两个字,她就没有再看签文,把它交给了庙祝,诚恳道。

    庙祝速读签文,叹息道,“月过十五光阴短,纵得相逢是梦中。姑娘所求,怕与仙神有关,老朽我一介凡人,不敢妄言、不能尽言。但逢签不解,有违道义,还请姑娘概括一问,我好为姑娘答来。”

    朱夏深思毕,只问了一句,“我与他,可得善终?”

    他道,“姑娘光阴难长——”

    “不得善终。”

    却说另一边。

    汪文迪和薛凯风的办事效率自然高,很快就找到了唐辞林的公司,沿着街道去了他挖土的那处绿化带。

    公司是一家科技企业,在本市的高新产业园中,第一家就是。

    许是为了不被熟人发现他的异常行为,他挖土的绿化带虽然离公司不远,但是在园外一处偏僻的地方。

    这头是产业园,可那头却是还未开发的荒凉地带。

    汪文迪看着接连喝了几口酒的薛凯风,笑道,“道长很爱饮酒?”

第六百五十九章 鹿蜀

    薛凯风也不避讳,开朗道,“不错,很爱。对我来说,人生三美事,美人、美景和美酒而已!”

    “美人?”汪文迪大方道,“蜀山清修,如此这般不会有违规矩?”

    他摆了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前两者皆视觉之美,观遍天下美人、赏尽世间美景,后者乃我精神上的寄托,尝万种酒,不论贵贱好坏,从酒中才能窥见我的剑道!”

    “道长真乃洒脱之士!他日有空,请来三清宫共饮佳酿。”汪文迪赞道。

    “没问题,有酒喝我当然要去!”他又饮一口,方快步走到跟前一块空地中,将口中酒水喷薄洒出,自信道,“酒与我一体,我斩妖除魔、行走人世,能不带他物,但不能不带酒!”

    说完,他收了酒葫芦,并拢双指,快速念出一串咒语。

    刹那之时,金光附着于酒雾之上,向四周散去。

    汪文迪兀自点头,道,“原来道长也察觉了此处的阴邪之气!”

    两人紧紧注意着四周最细微的动静,在片刻之后,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了危险的讯号。

    那声音先是很小的摩擦,随后变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频繁。

    “出来了!”薛凯风道。

    一道白光霎时射了出来,汪文迪须臾上前,剑已在手中,不过金光一闪,白光就被他斩落在地。

    两人定睛一看,那时一条通体纯白的蛇,当然,此时已经是死蛇了。

    还没等两人交流,瞬时又从那草后蹿出来接二连三的白蛇,数量之多,密密麻麻的把他们的四面八方都围了起来。

    薛凯风根本没把这些杂碎放在眼里,手上再次出现那酒葫芦,去除塞子后便倏忽招来一阵吸力巨大的狂风,把那些还没有时间发动攻击的白蛇全部吸进了葫芦里。

    “看来你这葫芦不但能装酒,”汪文迪打趣道,“还能装不少别的东西!”

    这也正说明,它不是一件简单的容器,而是一件灵宝。

    “那是!”薛凯风也依旧神色轻松,道,“泡点蛇酒也是极好的!”

    话音未落,地上死蛇的尸体却突然动了起来,陡然便射出一道白光,径直缠上了他手里的酒葫芦。

    与此同时,草后传来一声奇异的鸣叫,倏尔三道黑光射来,两道对准了汪文迪,一道想要攻击与白光纠缠不下的薛凯风。

    汪文迪骤然出剑,并射出另一把宝剑,下一秒就轻松的消去了两道黑光。

    另一把宝剑也是击中黑光后又携带着黑光冲白光而去,二者相撞,死蛇在其中被彻底粉碎,酒葫芦也因这巨大的冲击力被甩上了高空。

    薛凯风冲他点头,纵身跃起,接住了自己的东西。

    “哥们,你这葫芦好像没收干净啊!”汪文迪看着落在自己身边的人道。

    “这回肯定收干净!”薛凯风毫不在意。

    说完,他扫出一道金光,将四周的草丛瞬间切割了个干净。

    汪文迪挑眉道,“这家伙……怎么会在这?”

    后头的雾气也被这道金光完全搅乱,露出来的东西是一只奇异的灵兽。

    它长得像一匹马,白色的脑袋,身上的花纹如老虎一般,毛发出奇的顺滑,拖着一条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

    薛凯风道,“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汪文迪大跌眼镜,道,“你身为蜀山掌门师弟,对世间灵兽精怪,难道一概不识?!”

    见他嬉皮笑脸,不像在装,汪文迪也只得自己开口解释。

    “它是鹿蜀!”

    据载:又东三百七十里,曰杻阳之山,其阳多赤金,其阴多白金。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

    鹿蜀的周身有一层薄薄萦绕的黑气,遮盖了它原本该有的灵光。

    电光火石之间,它果然刹那攻了过来。

    汪文迪轻松招架,对付鹿蜀这样的灵兽,他完全能够在两招之间轻松拿下,何况现在还有薛凯风的帮忙,这玩意儿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谁知那鹿蜀撞上来,身上的黑气猛然暴涨,与剑锋上的金光纠缠在一起,竟是一时间成了互不相让的局面。

    “这股邪气……”即使薛凯风平常看上去多有不正经的时候,可到底也是蜀山精英,一霎时就闻见了不妙的气息,笃定道,“和唐辞林身上那道是同源的!”

    他正欲帮忙,却见鹿蜀两眼中皆放光,似乎全然失去了神智,周身的所有力量都被汇聚起来。

    汪文迪皱起眉头,道,“别过来!”

    若两招夹击,鹿蜀必死无疑。

    但它本非凶兽,在这儿杀了它,不仅本来就不是他们的本意,更会失去这条能够顺藤摸瓜的线索。

    薛凯风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收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鹿蜀竟然不与汪文迪死磕到底,反而须臾就撤了力,转了个向,宁愿背后挨这一下也要迎着薛凯风后退的步伐而上,重重的抵住了他的腹部,将他顶得连连后退。

    直撞到后方一棵大树上,树干被这股冲击力炸得七零八落,只剩半个树桩。

    他咬牙忍痛,重新出招,握住鹿蜀前肢,稳住了身形。

    薛凯风得意的笑了一声,道,“哼,搞偷袭是不是!就你这小身板,再给你撞十下我都不带痛的!”

    闻言,汪文迪便知他没事,当即收回了宝剑,变换手诀,捏出锁灵阵,口中念道,“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灵宝天尊,安慰身形……五脏玄冥,是为净身……以吾之神力,净身驱邪,破!”

    金光立成牢笼之势,控制住了鹿蜀的行动。

    薛凯风也是马上配合这道咒语,使得它身上的阴邪之气被顺利的吸纳出来。

    它眼中的光恢复如常,周身的黑气被尽数驱散。

    调息了一阵,它的灵光仙气重新充盈起来,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人,开口客气道,“多谢二位出手相助,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这不要紧,”汪文迪摆了摆手,开门见山道,“要紧的是,你为何会如此?又是何人让你如此的?若记得来龙去脉,请细细说来。”

    “我的确被人所控,有人使阵法困我于此,”它叙述道,“那人……”

    说着,它突然停了话语,使劲吸了两口气,像是闻见了什么味道一样。

    “怎么了?”汪文迪不解问道。

    “你二人身上带了酒?”它反问道。

    薛凯风点了点头,把自己的酒葫芦取了出来,给它又闻了闻。

    鹿蜀连连点头,甚至扬起了前蹄,板着个脸道,“算计我的那人,身上就有这个味道!”

    “真的假的啊,你有没有搞错,”薛凯风质疑道,“这酒是我在山门内自己个儿酿的,身上会有这种味道的人,我敢说普天之下不超过十个!你再仔细闻闻,别闻岔了!”

    它依言反复辨认,最后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迟疑,道,“的确是这个味道,但……也没有这么浓,只有淡淡的一层,还有一些其他的味道,不过总体来说,我能肯定,那一定是酒香味!”

    汪文迪追问道,“还有没有别的?”

    “那人并未展露真容,是以供奉我的名义将我骗来的。”它又想了想,答道,“他说此地有人求子孙福缘而不得,要在这里建造我的神像,我掐指一算,他所言不假,故而前来。结果一来,就被他用阵法锁住了。”

    “什么样的阵法?”薛凯风问道。

    “似乎是……我不记得了。”它苦思冥想,也没想出个答案来。

    汪文迪知道,鹿蜀这种灵兽确有福佑子孙、保家运香火的神力,而它平常的脾性也就和老人家差不多,慈祥和气,记性也和老人家一样,能记得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他轻叹了口气,把自己已知的几个锁灵阵阵型一一画给了它看。

    结果并不理想,鹿蜀表示,他画的那几个一个都不是困住自己的,甚至连接近的阵型都没有。

    “行了,你去吧。”汪文迪道,“如果想起了什么,随时可以来告诉我。”

    它应道,“好。”

    说罢便乘云踏风而去,消失在天际,周围也恢复了平静如初的样子。

    薛凯风盯着它远去的方向,眼底有一丝严肃,低着嗓子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

    “感觉到了。”汪文迪点头。

    他收了武器,接着明说道,“有一缕阴气借鹿蜀离去的时候隐去了气息。”

    “接下来何如?”薛凯风继续道,“还查不查?”

    他摇了摇头,没有答话,却率先离开了此地。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是傍晚,没等多久,众人便都完成了各自的任务。

    “为什么不查了?你倒是告诉我一下啊!”薛凯风追在汪文迪后边问个不停。

    一进门就能听见他着急的声音,他虽然不是个冲动的性子,但也是个急脾气,没搞懂的事情,是一定要刨根究底的。

    见柳牧之和熊巍回来,汪文迪这才示意他淡定,待大家都坐定之后,他便悠悠开口,把来去说了个清楚。

第六百六十章 有过孩子

    跟着回答起薛凯风的问题来,“那阴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隐去了踪迹,我们再继续查也是大费周章而查不出什么来。不如等夜晚再次行动,以阴时为号,一举把它揪住,岂不更好?”

    听了原因,薛凯风完全安静了下来,一拍大腿道,“好!晚上我跟你去!”

    柳牧之给他泼了盆冷水,道,“你被邪力所伤,还是先休息好再说。”

    “我这根本一点都不痛!”薛凯风拍拍胸脯,可气势却在柳牧之的目光注视下一点点被磨了个干净,立马改口道,“痛,痛死了,牧之,好痛!”

    “唉,你啊!”柳牧之摇了摇头,复又望向汪文迪,道,“晚上就让我给凯风疗伤吧,缉拿之事还请诸位道友费心。”

    “没问题,”汪文迪忍俊不禁,清了清嗓子,安排道,“那晚上就阿夏和我同去?”

    突然被点名的朱夏明显的愣了一愣,低了低头问道,“阿哥也一起去吗?”

    汪文迪以为看透了她想和情郎腻歪在一起的小心思,为免自己到时候成了电灯泡,他连忙赶在熊巍开口答应前改了主意。

    “咳咳!晚上还是霏霏和我一起去!就这么定了!”他道。

    张霏霏掩嘴而笑,应道,“好。”

    她看着那两人又拉到一起去了的手,也未发觉不妥,转而问道,“困住鹿蜀的阵法和那人身上的气味,这两点还有什么别的突破口吗?”

    汪文迪道,“说说你的看法。”

    她将视线投向了白鸟使,对方会意,讲述起来。

    他道,“我和张姑娘循着被害人的身份线索,找到了一处工厂。”

    “巧妙的是,那不是做其他东西的工厂,就是一家酿酒厂。死亡的几位,都是在酒厂里打工的工人。”

    “我们妥善处理了他们的后事,”他眉目间显出一丝疑惑,道,“只有他们的老板,对他们的事情不闻不问,很是冷淡。”

    薛凯风插话道,“你们怀疑那老板有问题?”

    “我们其实也没见到老板,是在电话里联系的,”张霏霏不置可否,道,“但我们离开酒厂的时候,从老板办公室的窗户里看见了他正倚着窗户打电话。也就是说,他明明就在厂里,可对员工的生死……过于淡薄了。”

    “这样说来,的确有些可疑。而且酒厂老板,身上有酒味,便能说得过去。”柳牧之点头道。

    “把他列为疑点之一,再查。”汪文迪拿了主意,接着道,“那阵法也有可疑的地方。”

    “即使鹿蜀战斗力不强,却不至于被低阶的锁灵阵困住,而高阶的锁灵阵基形统共就那么几个,我给它一一列出,但都不是锁住它的锁灵阵。这就说明,锁住它的,是很特殊的道法。”他解释道。

    “原来如此,”薛凯风反应过来,道,“要么是某派某家独创的、秘不外传的,要么不是道法?”

    “那些白蛇又是什么意思?”张霏霏问道。

    汪文迪皱眉道,“白蛇本是灵物。可九大极阴地中,又有一蛇多非人地,就是以蛇布下基础阵式的集阴地。”

    哎,好费脑子,要是小瞿同学在就好了。

    柳牧之接过话茬,推测道,“以吉化凶,成极阴之地。这大概是凌驾于锁灵阵上的另一种术式,若时辰一到,没有人去解救鹿蜀,这些蛇就会转而攻击鹿蜀,置其于死地。”

    熊巍道,“跟一只鹿蜀这么大仇?那他到底是想让人去救鹿蜀,还是想鹿蜀死?”

    “问得好,阿巍!”汪文迪脑中灵光一闪,道,“在这两个自相矛盾的想法中的唯一共通点就是……他知道一定会有人去救鹿蜀!他如果想杀鹿蜀,抓住它的时候,直接把它杀了就行了,何必设计后面的事?”

    “他不仅知道有人会去救鹿蜀,他还要保证,去救鹿蜀的一定是他意想中的人!”他笃定道。

    张霏霏也明白过来,沉声道,“那这么说,他的目标根本不是鹿蜀。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我们!”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结仇已久的人——

    藤原中吕!

    她道,“如果是她的话,鹿蜀不认识锁灵阵这点也能解释了。”

    汪文迪加快了语速,转而问道,“阿夏,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观音庙中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朱夏省略了自己求签一事,将前后概括,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庙祝所言是真,问题应该就在唐辞林自己身上,那池子里的水是净水,不是水害了他,是水救了他。”

    他思索道,“你的意思是,那水让本潜藏于他身上的邪祟无处遁形,这才在还未完全成型之际,被迫出来作妖?”

    “是。具体为何会有邪,我想只能去问他自己了。”她抿嘴道。

    “不必,”柳牧之跟着道,“去找姚夫人时,我们也有一些发现。”

    “没错,她和唐先生的说法根本不同,”熊巍点头道,“她说她根本就没有失踪,失踪的是唐先生!”

    “这是怎么回事?”

    “据姚夫人的说法,唐先生是在求签一周后失踪的,而且也没有失踪两个月,只失踪了三天就回来了。回来之后就变得神神叨叨,跟他说话也不搭理,就像没她这个人似的。”

    朱夏兀自算了算,道,“若按她的说法,怀孕的时间也能对上,这孩子也就是唐先生自己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熊巍赞同道。

    “将近两月后,姚夫人有了怀孕早期的反应,头晕、恶心、呕吐,加上月事推迟很久,才找了个时间去医院做了检查,查出了怀孕的事情。”柳牧之简短道。

    熊巍脸上蓦地划过一丝愠色,道,“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姚夫人告诉我们,唐先生一直想掐死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孩子不是他的这个原因。”

    他翻了个白眼,接着道,“而是因为,她怀的又是个女儿!”

    汪文迪很快抓住了重点,挑眉道,“又?”

    柳牧之解释道,“是这样的,他们在几年前,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唐先生给做产检的大夫行贿,得知了姚夫人肚子里是个女胎。”

    “孩子都成型了,他还是坚持要打了!”熊巍气愤道,“后来就一直没再怀上,姚夫人对孩子很是愧疚,心里也有个结,所以一直尽量做好事弥补。唐先生则仍是一心想要个儿子。”

    “这次去求子烧香后,姚夫人顺利的怀上了,她将这看做是上天的恩赐,一直倍加仔细、小心之至。”柳牧之叙述道,“后来近四个月时,唐先生带她去做产检,故技重施,结果又事与愿违,还是个女胎。”

    唐辞林再一次萌生了打掉孩子的想法,可因为有前一胎的事,姚静嘉死活不同意,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没想到,唐辞林的执念让自己魔怔了。

    他开始假意对姚静嘉好,为的就是让她放松警惕,又因她始终不肯妥协配合,自我催眠说孩子不是自己的,几近疯狂的寻找一切能佐证着个说法的证据。

    朱夏若有所思道,“难怪老人家说无缘莫强求,强求易折损自己。果然问题时出在他身上了。”

    “阿巍、阿夏,你们负责姚静嘉的安全。”汪文迪安置道,“今夜我和霏霏去捕那阴气,一有结果应该就能解开阴气与酒厂老板之间的关联了……”

    白鸟使立刻接过了话茬,冷声道,“我去盯着他。不管有什么结论,请你们务必把消息告诉我,本使定要亲自了结此事,洗刷污名,否则要受审亦难甘心!”

    “明白。”汪文迪答应下来。

    当夜。

    灯光明彻的房内,黑气渐渐弥漫与空中,朦胧了那醒目的光芒。

    薛凯风背部的脊柱中央位置被拉开了一条细小的口子,几条金线连接其中,另一端则在身后的柳牧之手中操作着,不断的把他体内的污秽邪气排出。

    邪气不算多,却的确是不能任由其发展的势头。

    柳牧之动作很快,抽取毕,又把自己一道灵力注入其中,帮助他调和力量、加快恢复,跟着便把伤口缝合,一切皆完美如初。

    薛凯风假意‘嘶’了一声,调侃道,“牧之,我现在可是伤员,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柳牧之拍了他一肩膀,温声道,“那我就该放任这邪气在你体内不管,保证你一下都不用疼。”

    说着,他又从袖中挥出清气,收纳融化了空气里的黑色。

    “这么凶干嘛?我听那些后生们说你,是温润如玉、如春风袭人……”薛凯风高谈阔论,穿上衣服时见他毫无反应,一脸深思之色,便立马收了玩笑的语气,坐到他身边,转而问道,“想什么呢?”

    他沉心静气,道,“没什么。”

    “哎呀,你别瞒我嘛!”薛凯风用手肘撞了撞他,迫切道。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先是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双眼。

    此刻没有旁人,虽然那双眼睛仍如墨玉一般,但睁开之时仍能递出几分忧郁来。

    “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阿岚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土中英灵

    他看不见薛凯风脸上微变的神色,接着道,“以前她日日在身边帮我,我只觉得她做事认真细心、不辞辛劳,是个可以托付与信任的弟子。”

    “时间长了,突然想起来,她年纪也不大,正是个贪玩的小姑娘呢。突然……还有些思念她。”他做了个深呼吸,如是道。

    薛凯风打断了他的回忆,安慰道,“启明长老不是说有事相托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蜀山,任重而道远呐!”

    “你看我,大多数时候执行任务,少则几个月,多则年数不在山门中,溪岚这才多久你就想她了?”

    他揽过人的肩,继续大方道,“这就说明,溪岚已经得到了长老的认可,派她去出重要任务了!牧之啊,别想她了,要实在相思难寄,不如想我!”

    柳牧之拉下他的手,起身到桌边,打趣道,“我想你一个酒鬼做什么?”

    “这话不对啊!”他笑道,“除了喝酒,我还是会做很多其他事的!”

    “不和你玩笑了,”柳牧之语气平缓了许多,又道,“有件事我想问你。”

    “你说就是。”

    “你与汪先生调查阴气、遭遇鹿蜀,那鹿蜀说算计它的人,身上有你酒的味道。我想问这个。”

    “这有何不妥?张姑娘那边不是已经调查出了酒厂的线索吗?且你也说过,这样就能说得通了啊!”薛凯风不解,追问道。

    “酒厂纵然有酒味,可你也说了,你的酒是门内自酿,与天下酒不同。万一酒厂只是一个幌子,用来混淆我们视听的,那又当如何?”柳牧之严肃道。

    薛凯风忽的拧起了眉头,“你若是怀疑这点……那就是说,真凶在我们自己门内?!这不能乱怀疑啊牧之!”

    柳牧之没再说话,回身又一次坐了下来。

    “门内与此酒有接触者,”倒是薛凯风脑子比心眼快一步,已经掰起指头算了起来,道,“采集原料的弟子有二,酿造是我亲自做的,看守的弟子有二,再没有别人了。”

    “这四个弟子都是老实本分且滴酒不沾的人,若是偷偷喝了酒,一定会被我发现。”他自顾自道。

    说到喝酒这事儿,柳牧之忽然抬了眼。

    一对视,薛凯风一拍手,眉头拧得更紧了,“确有一人,饮过我的酒!”

    两人异口同声道,“启明长老!”

    “而且他问我讨要的不多,也符合鹿蜀所言‘没有这么浓’,”薛凯风沉闷道,“启明长老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他没有动机啊!”

    柳牧之迟疑道,“我也不知道。师父……应当不是会做有违师门之事的人。”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但愿汪先生那边能查出真正的真相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这天黑好办事的二人组,也是没有耽搁,踏着夜色去了白天里碰上鹿蜀的那处。

    尽管这儿周围不缺照明设施,可一进了荒郊野外,乘着夜风,还是显得额外的阴凉诡异,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汪文迪摆出了法阵,脸上的表情已然是成竹在胸。

    张霏霏往旁边靠了几步,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道,“文迪,这股阴气难道不会逃走?一直等在这里由着我们来抓吗?”

    他在脚底画出八卦阵型,向八个方位都射出了金光,道,“一开始我们在唐辞林的胃里找到了残余的土,我们以为是阴气附着于土上,土携带了阴气。但我们忽略了一点。”

    她问道,“哪一点?”

    “我们忘了,阴气总共有五处。”他眼神锐利而沉稳,道,“这里的是最后一处,被贾长老推测为‘根源’所在地,而前四处都未有阴气依附土出现的情况。在此出现,又是被观音庙净水所逼。”

    “所以我认为,与其说是土携带了阴气,不如说是,阴气没了土便不行!这最后一团,正是其本源!”他如是下了结论。

    “原来如此!”她也认为其言之有理,道,“故而那阴气不是不跑,而是不能跑!”

    他一点头,金光便很快传来了回音,盘旋不去,好像在引领二人往正西方向去,那边是更偏僻的所在,两人相视一眼,齐步前进。

    大约有半刻钟,金光又极速射出,坠进了前方的土地里。

    汪文迪眉间一动,道,“阴气就在底下。”

    张霏霏跟着问道,“怎么办?能引出来吗?”

    他停了步子,环顾四周,复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

    她还没说话,反而先有一道空灵的声音飘了出来——

    “汝是何人?为何扰吾清梦?”

    四周并没有人,且这声音的源头,似乎就在眼前那一方土壤之下。

    “原来土埋亡魂,此处果有英灵,”汪文迪不卑不亢,将灵力发散,继续道,“我观天星、察地势,汝之墓不应在此,可魂灵为何在此?”

    那声音回话道,“与汝无关,速速退去!”

    “我要拔除阴气!”汪文迪道。

    “阴气?吾乃亡灵,自有阴气,你要拔除阴气,是否要灭了吾?!”

    汪文迪接着道,“既自知亡灵,何不投胎?为何违背天地阴阳秩序?”

    只听对方朗然道,“笑话!吾要天地也见见吾等华夏雄兵之威!”

    眼见两边谁都不肯想让,张霏霏上前一步,好言道,“前辈!请前辈恕在下冒犯,敢问前辈何出此言?现世华夏之邦强盛非常,雄兵百万皆不是等闲之辈。前辈所言实令晚辈不解!”

    那声音仍是不妥协,直接一口否决道,“废话少说,要是为劝吾而来,吾劝你们省些力气吧!”

    汪文迪双剑已经在手,俨然是耐心也见了底,跟着道,“我最后说几句。你宿在土内,阴气灌土,土育阴气,二者相辅,不可分割,是以阴气日益势大,你本属阴,又难以察觉,很容易就被有心之人利用。”

    他强调道,“这里已成聚阴之势,我能保你灵体无恙,你若再要阻我除阴,那就别怪我没提前讲明!”

    对方没有再答话,但汇聚起来的黑气就足以作为回答了。

    汪文迪迅速挥出一道剑气,将黑色割开。

    可那黑气却以更快的速度重新成形,甚至还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不过瞬间,成百上千个黑影就包围了两人。

    仔细一看,黑影个个有模有样,身着战铠,手里拿着斧钺钩戟,简直就是一支披坚执锐的雄师。

    它们攻击的工作不仅快,而且招招致命,好像是经过长久的作战训练一般,不是在胡乱挥舞手里的武器,进退有度、张弛得体,通过小队配合作战,将未曾防备而轻敌的两人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汪文迪操纵双剑,黑影齐来防他,被剑上的力量伤去一层,便又有新的黑影填上,使得他一时间无法突出重围。

    好在张霏霏也有金针金线傍身,只是也找不到突破口,忙于自保而已。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我自岿然不动,敌军必自乱矣’。

    又过了两招,汪文迪眼中精光一闪,推出双剑,只在瞬间之时就召唤出了冥界众生相,借由双剑支撑,刹那铺开,成锐不可当之势扫出一道黑光,与所有黑影身上的黑气都纠缠在了一起。

    局势霎时反转,黑影难以抵挡,纷纷撤去了对两人的攻势,转而合力抗击这道冥府黑光。

    “霏霏!”他招了招手,道,“来我这里,我要一击制敌!”

    张霏霏点头,即刻就趁隙前来汇合。

    两人方重新站到一起,就在他俩都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眼前的情况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黑气褪下之后,竟蔓延出无边无际的金光来!

    金光锐利无比,数道齐出,分割了冥界众生相中的黑光,逼得汪文迪不得不收了法宝,一股压制力随之而来。

    “是圣力!”他皱眉道。

    冥界众生相虽然帮他化解了黑影军队的攻击,但在这金光之下,不过须臾,又重新塑造出了两个士兵来。

    这次与方才不同,士兵身披金光,可手里没拿任何武器,分别攻向两人。

    两人各自应战,将剑与针都利落的刺了出去。

    “文迪!”张霏霏惊道,“我的针……!”

    她话还没说完,扭头便见一边的汪文迪和她出现了同样的情况,无论是她的金针,还是他的宝剑,竟都被士兵身体上的金光抵住了,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再往前推进半厘!

    汪文迪拧起眉头,另一把剑迅速的架住了士兵想要攻击的动作,就着这个姿势快速念道,“……天地同生,节节受新,清虚掩映,内外敷阴……万神朝礼,洞慧交彻,鬼妖丧胆,精怪亡形……金光速现,有灵真身,开!!”

    他身上影身涌起一层清光,顺着他抵住士兵的宝剑蔓延到了士兵全身,与那金光交融在一起。

    变化立时而起。

    “什么东西?”张霏霏眯眼问道,想要抢先一步看清楚。

    这光芒最终实体化,贴合在了士兵的身上,包括脑袋与四肢,是一件制作精巧度堪称举世无双的铠甲。

第六百六十二章 金缕衣

    不过说是铠甲,又没有那么厚重,它只有薄薄的一层,似乎是刀枪不入的真丝密密麻麻织就,其原本的颜色就泛着好看的、经久不衰的光泽。

    这样的工艺品让张霏霏都看呆了。

    “这是……”汪文迪一时想不起那名字,却知其效用,“这玩意儿雷打不动、火烧不断,水泡不软、风吹不干,是宝物中的防御之王!有其护体,难撼动分毫!”

    张霏霏也拧起了眉头,道,“这怎么办?!”

    “我有办法,你别忘了,我的诛神、镇天,乃万兵之主!”他自信张扬,说的格外大声。

    说罢,他就给了她一个眼神。

    紧接着,他凝力将两个士兵全部架开,合周天之煞气、自身之灵力,作势欲把双剑合为一把。

    士兵果然再一次攻了过来。

    汪文迪刺出双剑,金光大作,让人根本看不清最后出手的到底是双剑还是一剑,与此同时,张霏霏猛然回身,把十二支金针瞬时调出,八前四后,朝那处土壤射了过去,要当即成阵,锁住那与他们作战的力量根源——

    也就是那个寄于此处的亡灵。

    电光火石之间,士兵倏忽消散。

    汪文迪根本没合一的双剑刺了个空,张霏霏的金针法阵也扑了个空。

    她收回法器,不解道,“文迪,怎么回事?不是说跑不了的吗?”

    汪文迪脸色不佳,宛如吃了个瘪,沉声道,“我低估他了!”

    “没事的文迪,”她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会有别的办法和机会的。”

    他反握住她的手,无奈道,“先回去吧。”

    回去时,酒店只有柳牧之和薛凯风二人。

    见回来的两人气氛沉闷而严肃,便知去抓捕阴气的结果并不好了。

    薛凯风一贯乐观,道,“哎,看来惩奸除恶、降妖除魔,还真是没我不行啊!”

    柳牧之给二人递了水,问道,“情况如何?发生什么了?”

    “我低估他了,”汪文迪重复了一遍,又把事情概括说了,接着道,“他那件宝贝有点麻烦,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起码他逃遁的地点,仍在我们的掌控范围内。”

    “那件宝贝,容我想想。”柳牧之沉思了一阵,道,“应该是……金缕衣。”

    “金缕衣?”张霏霏问道。

    “真正的金缕衣,织就于两千多年前,真丝金线、华贵无双,彰显了当时王朝的富强与统治力。传言它刀枪不入,纵万般磨练,也难损其半分灵光。”柳牧之解释道。

    “但据我所知,金缕衣是当时王室的随葬品,”薛凯风补充道,“何人能拿到金缕衣呢?”

    “这个问题,抓住那人就知道了。”汪文迪道。

    “怎么抓?”薛凯风挑眉道。

    汪文迪仍有十分的把握,道,“他寄身托灵于土,是他最大的限制条件,我本说他无法遁走,如今看来,不是无法遁走,而是只能遁去特定的地方。”

    张霏霏明白过来,道,“你是说……沙洲、甘州、雍州、陈仓四城之一?”

    他点头道,“对,就是之前发现阴气的地方。这其中一定有某种特殊的阵法。”

    薛凯风问道,“难不成要兵分四路?”

    “不必,”他眯了眯眼,道,“这五城还有一个关联点,它们都在同一条著名的路之上。”

    “什么路?”

    “丝绸之路。”

    早在两千多年前,华夏一位又一位的使者、英雄,在这条路上前仆后继,开辟了最早的传统丝绸之路,被认为是连接亚欧大陆的古代东西方文明交汇之路,其中丝绸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交易物。

    而它的起点,就在如今的奉元。

    途径奉元、陈仓、雍州、甘州、沙洲……直到古罗马。

    “丝绸之路底下,就有汇聚千年气运、可为基形的灵脉。”

    汪文迪长舒了一口气,道,“下一站是,陈仓。”

    “召回阿巍、阿夏,对方今日和我一战,圣器圣力皆有损耗,他一转到陈仓,短时间内必然无法再动。不能给他喘息调养过来的时间,当速击之。”

    张霏霏问道,“那白鸟使呢?”

    他道,“告知一声,他如何行动,由他自己定。”

    朱夏和熊巍接到消息后,也没有耽搁,立刻就赶了回来。

    仿照当日寻阴觅邪之法,几人很快确定了其隐匿的大概地点,就在陈仓市的南端偏西,借助冥界众生相的力量,汪文迪直接作法摆阵,欲传往那处。

    天方破晓时分,众人已经抵达了陈仓。

    落地的不远处有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在他们眼前,就是气势恢宏、高不可丈量的一座山峰,上头植被虽然不算茂密,露出大片土壤原本的颜色,但前接一片翠绿的大草原,后绕一弯河,令这山峰好像从天庭遗落人间的琥珀一般。

    正是春时,草原上嫩芽竞相成长,共同谱出这一幅只有诗中能见的美景。

    薛凯风径直豪饮一大口,咂嘴道,“要说陈仓好风景,果然这陇山当属第一啊!”

    柳牧之摁下他要继续喝的动作,温声道,“我当日曾听师父说过,从陇山中确实收得一缕阴气。”

    “也就是说,我的推测是正确的了。”汪文迪指了指山峰,道,“根据指引,此次的确仍要进山。”

    “据你所说,我们的对手怀有圣器,拥有圣力,”柳牧之建议道,“我认为不要全军贸然出动的好,可以稍加布置,以保万全。”

    单说他自己,就曾经直接讲明过,他长于看病救人、炼丹制药,剑术、武力并不是他的强项,若对方有意攻击众人中薄弱之处,因此致使失败,这可就事与愿违了。

    “阿夏,你有鬼车之力,可牵扯阴邪,你跟我进山。”稍加思索,汪文迪认可了柳牧之的看法,开始排兵布阵。

    但人并没有回应。

    他望向跟在熊巍身边的朱夏,她一脸深思,完全是出神的状态,估摸着他说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见。

    熊巍也发觉问题,拉了她几下,疑惑道,“阿夏?阿夏?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朱夏这才回过神来,摆手道,“没事,我没事!”

    “阿夏,你别勉强自己,”张霏霏上前关切道,“你脸色……很难看。”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手探了朱夏的额头,又担忧的搭上了脉。

    “我真没事,”朱夏笑了笑,略有些着急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连声道,“我刚刚只是发了会儿呆,真的没事。”

    “先生,你刚才说什么?请再说一次。”她又赶紧转向了汪文迪,把这话题僵硬的带了过去,生怕自己的队友起疑。

    汪文迪盯了她一会儿,眼中划过一丝不解,道,“我说,你身为鬼车,擅长对付阴邪之力,你与我同去山中,做先锋官。”

    “汪哥,”熊巍眼中也溢满了操心与焦急,自告奋勇道,“要不让阿夏休息一下,我和你去吧!”

    朱夏反扣下他的手,摇头道,“先生所言有理,阿哥,这股力量不能小觑,还是按先生所说行动,否则你若去山里有什么损伤,那就不好了。”

    “余下四人,不必进山,”为不让这两人再继续抢活干,汪文迪也是马上把自己的全盘计划一口气都说了出来,“成四方之势,围住这座山峰,锁灵其中,无论是我和阿夏得手,还是失手,都能保证此举万无一失。”

    “这样甚好。”柳牧之赞同道。

    见熊巍仍是没能放心的下,他抬起手,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个瓷瓶子,自里面取出一颗药丸来,递给了朱夏。

    他道,“我观你脸色确有不佳,可先吃一粒大和丹缓和平衡,等将那阴气拿下,我与张姑娘共同为你查探一番,再寻原因,慢慢调养医治,必无大碍。”

    有他这番话,熊巍悬着的十分忧心才放下去了五分。

    这药他们都知道,张霏霏此前在蜀山解梦真丸毒性的时候吃过,是灵丹妙药不假,再加上柳牧之药老的医术作保,熊巍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彻底妥协了。

    朱夏冲他点了点头,便与汪文迪一齐出发了。

    她转过身去时留下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

    许是因为她本就高挑又体态修长,加上只披了一件简单针织衫的缘故,她越走越远,离那座山越来越近,她周身总有一种能与自然一体的恬静感,在她的脊柱中流淌的,是接受无数香火洗礼的神圣血液。

    凤族之一九凤,与生俱来亦带凤族的高傲。

    熊巍看着她的背影,脚下不自觉的迈出了两步,连手都伸了出去。

    他想抓住这个背影,可他没能抓住。

    “巍哥!”张霏霏的呼喊打断了他纷飞的思绪。

    她道,“文迪他们已经进山,我们也要抓紧时间配合行动,两位道长已经分别去了东、南两方。走吧,巍哥,阿夏会和文迪一起平安出来的。”

    他没说话,他总觉得这次没抓住朱夏的背影,会成为让他后悔一生的事情。

    进山的两人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阴气盘桓不去的地点。

第六百六十三章 死人的阴气

    这里是山中的一处断层,却并非那种悬崖峭壁,而是就隐于矮小的丛林掩映之间,上面覆满了复杂的植株,但只要一失足,掉落其中便是不可能生还的。

    “当年丝绸之路,经过陈仓时,便是经过了陇山附近。”汪文迪道。

    “这么说来,对方的确在利用灵脉中的灵力,”朱夏与他一齐站到了断层的边缘上,道,“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汪文迪正在等其他四位队友摆好阵势的信号,一边捏着下巴嘀咕道,“‘让天地也看看华夏雄师之威’,这话是什么意思?会不会与他的目的有关?丝绸之路在我国境内有众多关隘,为什么一定是这五个城市?又为什么一定是‘五’?”

    想了一阵,他暂且记下了心中的疑惑,沉了沉声音,转而问道,“阿夏,你视我们为何?”

    “啊?”朱夏一愣,敛了深思的眼神。

    “你与我们走到今日,难道我们对你来说,仍然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吗?”他皱了皱眉,平静道,“我认为,交朋友的确不必做到一点秘密都没有,但一定要知心、交心。”

    “最重要的是,阿巍对你,其心可鉴,两个人在一块,需要互相依靠。你的隐瞒如果会伤害他……”

    “不。你的隐瞒一定会伤害他。”

    “别伤害他。”汪文迪重重的说了这几个字。

    朱夏感觉自己现在就想跳进眼前的深渊里,把自己埋起来。

    他的话让积压在她心中的情绪共同喷涌爆发了,害怕、落寞、自责、痛苦……

    她轻声道,“我永远也不想伤害阿哥。”

    “你们对我来说,是共同经历许多的同伴,超越普通朋友百倍,自相识到今日,我对先生很是敬重,无论是智谋还是力量,都令我打心眼里佩服,而且你一直很照顾阿哥,从不嫌弃他,悉心指导他……我很感激你。”

    “你没有让对我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变成一个糟糕的人。”

    汪文迪已然知晓,隐瞒绝非她本意,立时趁热打铁,追问道,“为什么没吃大和丹?”

    “果真被先生知晓了。”她抬手掩嘴,再度展开手时,里头有一颗被灵气包裹起来的、一丝没化的大和丹,她接着道,“吃这东西,于我无益。所以我使了一道灵气,令它附着于我上颚,纹丝不损。”

    他道,“怎会如此?大和丹的药性精髓就在于‘平衡’与‘调节’,按理来说,你吃了它对你的身体定然会有好处的,不会与你任何一股力量冲突!”

    “有两件事,想请先生帮我。”她没回答,收了丹药,如是道。

    “你说。”

    “第一件事,我这儿有两封信,请你帮我交给霏霏和月歆。”

    刚听完,他就拧紧了眉头。

    “不行,我不帮你,”在她说第二件事前,他就打断了她,拒绝道,“有什么东西当然是你自己交给她们最好。”

    朱夏连跨两步,到他跟前,态度更加恭敬前辈,恳切道,“先生!”

    看他不为所动,她径直拜了下去,两封信已捧在手中,叩道,“吾以九凤一族族长之名起誓,只要先生肯帮我这两个忙,我愿以九凤往后百年、千年、万年的荣光,护佑先生,助先生成就圣业!”

    “你这是干什么!”他把她扶了起来,厉声道。

    “先生!”她别过脸去,“我所言字字为真,先生,你就帮我这次吧!”

    汪文迪接过两封信收起,无奈道,“我帮你就是!你且说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与阿哥有关。”她道。

    说着,她自天眼中射出一道金光,落在手里,化成了一根金羽,又取出那枚大和丹来,跟着道,“这两件东西,是要交给阿哥的。”

    他接过东西,同样存放起来,心里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眯眼问道,“你要我做这些,难道是因为……九凤族中出了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要你回去主持?你这一去,便再不能回来?”

    闻言,朱夏竟松了一口气。

    “先生所言不错,”她轻巧的笑了起来,道,“我暂且没有告知阿哥,等抓住那阴气,我确要离去,回到族中处理事务。”

    不错,只要汪文迪能这样和熊巍说,一切就都没问题了。

    “至于能不能回来,缘分都是天定的!”

    说这句话时,她很想笑的更加轻松一些,脑子里却突然冒出那‘不得善终’四个字来,嘴角便控制不住的向下,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住了。

    她不怕死,神怎么会怕死呢?

    只要在死亡来临之前,在熊巍面前留下一个体面,让自己在他心里永远是那样美好的样子,只要他能勉勉强强接受她的离去,就足够了。

    不能哭啊朱夏,还要留些精神,好好的看他一眼,做个道别的。

    在眼泪要掉下来前,同伴们先传来了锁灵阵完成的信号。

    汪文迪没再追问她,果断挥出一道剑气,披荆斩棘灭了跟前的灌木,露出通往深处的口子来。

    “我主攻作为你的掩护,你用鬼车之力与他连结,”他简单安排道,“先把他揪出来再说!”

    说罢,他手持双剑,率先跳了下去。

    朱夏抹了把眼睛,紧随其后。

    下坠的过程中,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周身的风变了又变,起先风速很快、风刃很利,随后一扫而空,戛然而止,好像是不经意中就转换了空间。

    一道慈祥温柔的女声传来,语气里尽是宠溺与疼爱,唱道,“大陆对长空,赤日对苍穹……吾家女,勤学早,归来母制衣,不畏风,不怕火,不惧干戈起……”

    这声音轻飘飘的,听得人昏昏沉沉,想在这一片柔软中就此安稳的睡过去。

    片刻后,两人才踩在了地面上。

    这地虽然光线不怎么充足,但要看清周围,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

    汪文迪四周看了看,很快找到了偌大空间中最醒目的东西。

    离他们五米处,有一口已经锈迹斑斑的青鼎。

    朱夏与他一起走了过去,一边道,“刚才那个声音是……?”

    汪文迪推测答道,“应该是幻术一类的。”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跟着扯了扯脖子道,“鼎后面还有东西。”

    后方半米处有一些遗骸,以及一些似乎是稻壳而与周边土壤格格不入的东西。

    汪文迪上前细看,不多时就得出了结论。

    他道,“这些骨骸是动物的,另外的是风干的谷物,你看,种种不同,应该是麻、黍、稷、麦、菽。”

    “三牲五谷?”她思索道,“那这鼎就是用来献礼的了,难道这里曾经是一处祭坛?”

    话音刚落,就有两道黑光瞬间分别刺向了两人。

    汪文迪示意朱夏后退,双剑立出,缠上黑光,对方竟与他一时成了拉扯之势。

    两人也是这时看清,黑光的彼端连接于黑暗深处,实际上并不是什么黑光,上头长着细密短小的绒毛,宛如什么动物的尾巴一样。

    他心中有数,一个凝力,双剑化成两条金绳,反捆住黑色,硬生生把彼端的庞然大物给拖了出来!

    这怪物长得像羊,脑袋两侧贴合着四只细长似柳叶的弯耳,长角仿佛钳子向后流畅延伸,又长着七条约米长的毛茸茸的尾巴。

    两条黑色如长鞭的长尾便是从这簇毛中长出,牢牢的被汪文迪双剑勾住。

    再看仔细些,便能发觉,这怪物的脑袋上并没有眼睛。

    “上次败了鹿蜀,”汪文迪翻了个白眼,道,“看来他仍不知道,此等小怪,根本拦不住我。”

    他递了个眼神给朱夏,朱夏会意点头,现出复瞳,周身一层一层的黑气夹杂着鬼车之力向四周发散,欲要趁这机会找出这精怪身上力量的源头,从而抓住他们此行真正的目标。

    汪文迪也是刹那动作起来,金绳重新化作双剑,手腕一转,就利落的切断了怪物的尾巴。

    怪物吃痛,被迫收回这两条长尾,转而伸出长角,左右夹击汪文迪,同时另七条尾巴也躁动起来,在空中扬起尘埃,唤出烈风。

    “天地玄黄,万法归一,收!”汪文迪果断道。

    风和利刃一般的尘埃都被霎时净化,他抛出一剑,令剑与怪物缠斗,自己飞身而起,挥舞另一把宝剑,从高空之中对准了它的背部。

    这无懈可击的一招让怪物根本无处可逃。

    就在短短弹指之间,怪物突然怒吼一声,身上震开一道猛烈的白光,让猝不及防的他不得不变招抵挡,接住自己的双剑,滞留在了空中。

    这道白光即使比怪物之前使出的水准要高很多,可比之金缕衣却远远不及,故而他也是马上调整过来,找到了白光的源头。

    怪物的背上,睁开了一只眼睛!

    “先生,我找到了!”后头传来朱夏的声音,但语气并不十分笃定。

    汪文迪反问道,“有何不妥?”

    应话之时,怪物周身气势暴涨,须臾杀了过来。

    朱夏答道,“它身上的力量的确和一股阴气相连,可……不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一股,这股阴气在此地很久,已与山川合为一体,我可以肯定……是死人身上的阴气!”

第六百六十四章 逆转

    他一边使出反制的招数,一边寻找破绽进行攻击,又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说这里原有某人之墓,操控怪物的不是此前与我交手的亡灵,而是这里的墓主!”

    她道,“正是如此!”

    他始终盯着怪物背上的那只眼睛,心中认为这眼睛就是制敌的关键之处。

    紧接着,他收回双剑,手里现出另两道光来。

    其中一道光化作了一把锐利的剪刀,瞬时就绞断了怪物的两根角,趁它嗷嗷大叫,另一道光倏忽上前,便是冥界众生相,黑气暴涨之间,直接把它包了个严实,仅露出背上那只眼睛。

    汪文迪并指为剑,陡然刺了下去。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数道金光毫不客气的攻了过来。

    其一蛮横的架开汪文迪,余下的尽皆对抗冥界众生相,从中救下了怪物。

    “哼,我还以为你打算缩在此地当个王八,不会出手了,”汪文迪落到朱夏前方一步的位置,盯着被金光护下的怪物,道,“没想到这么个小小怪物,让你一个拥有金缕衣的大能这样上心?”

    怪物背上的眼睛恍若被力量强制合了起来。

    那熟悉的声音跟着响起,“你我本不相识,无冤无仇,何苦步步相逼?”

    “若要我不逼你,也不难。”汪文迪道。

    对方问道,“要如何?”

    他道,“显出形来,跟我们走一趟吧。”

    一听这话,对方当即拒绝道,“不行,我事未完,不可离开!”

    “你聚阴汇邪,逆天行事,”汪文迪细细说来,“先为祸人间,将无辜夫妇扯进来,还伤了蜀山启明长老……有因才有果,我们不得不擒你!”

    “你不要血口喷人!”对方急了,叫道,“我纵然借地脉灵力,又身携阴气,却从未做过你说的那些事!”

    “那你目的何在?!”

    “我只要重现雄兵之师,救以宁出水火之中!”

    汪文迪眯了眯眼,以宁?

    “但人间阴气、腹中之土、长老所受,都与你身上是同源之物!难不成你的力量还会自己跑出去作怪?!”汪文迪继续质问道。

    怪物在金光的安抚下趴下了身子,听话的伏在地上,不耐烦的扫动着尾巴。

    沉默了一会儿,那声音才重新传了出来。

    “我若有虚言,魂魄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对方如是起誓,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

    汪文迪没有急于开口,等着对方的下文。

    对方沉吟道,“这控制灵脉中力量,使其为我所用的阵法……是别人告知于我的,不知你们所说的那些恶心,会否与那人有关。”

    汪文迪道,“那人是谁?”

    “是个女人,很是神秘,”对方回答道,“我只记得,她画出法阵时,有一个很醒目的樱花图案,一闪而过,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朱夏眼眸微动,低声道,“看来是老冤家。”

    “除此之外,”汪文迪扯了扯嘴角,道,“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小子,不要得寸进尺,我所做之事皆与你无关,速速离开,莫再伤猼施,否则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跟你玉石俱焚!”对方不肯再退让。

    猼施?

    哦——汪文迪想起来了,灵兽中,的确有一个叫这名儿的。

    据载:又东三百里,曰基山,其阳多玉,其阴多怪木,有兽焉,其状如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其名曰猼施,佩之不畏。

    他皱了皱眉,落地前的那段歌谣在脑子里回旋起来。

    ‘归来母制衣,不畏风,不怕火……’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马上放了它。”汪文迪讨价还价道。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随后给出了他意料之中的回答,“你先放它,待它离去,我自会回答你的问题。”

    汪文迪甩出一道灵光,撞进猼施脑袋中。

    不过几息的时间,猼施站起了身子,甩了甩脑袋,使长尾绕在身上,头也不回的朝黑暗深处走了,很快气息便完全消失。

    “先生,”朱夏欲追,解释道,“那阴气……察觉不到了!”

    汪文迪笑了起来,如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道,“放心,他这回跑不了!”

    语毕,一道炫目的金光就以他为中心,猛然朝四周扫了出去,这股力量之大,几乎令整个山体都为之一震。

    做完这件事后,他也不再继续往深处查探,转而摆起法阵,带着朱夏一起,离开了这里。

    刚一重见天日,手机内就收到了张霏霏的消息——

    “文迪,我们已经抓到阴气之源了。”

    太阳当空照,草原上也热闹了起来,与清晨全然是一副不同的景象。

    分散的牛羊似乌玉与珍珠点缀在绿色之中,时不时有几句歌谣响起,令人看见‘一碧无垠骏马翔,少年鞭响牧歌扬’的画卷。

    张霏霏等四人,就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汪文迪满意一笑,带着朱夏汇入了队伍中。

    柳牧之手中变出了个透明的长盒子,里面是一掊土,他将之递给汪文迪道,“不久前它正欲遁走,被我等锁灵阵困住,凯风将其拿下,关在这里。”

    汪文迪叩了叩器皿,道,“如今可愿回答我的问题了?”

    对方的声音不服气的飘了出来,道,“哼,奸诈的小子,休想我妥协!”

    他道,“不不不,我这不叫奸诈,叫‘吃一堑,长一智’。”

    此前在奉元抓对方的时候,对方使出金缕衣,他知道这乃是压轴的招数,故而示意张霏霏在他假意对付金缕衣的时候直接攻其源头。

    但没想到竟被对方看穿,收了圣物,选择了全力逃跑。

    “你!我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事!”对方语噎,仍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缓了一会儿后又不屑道,“你抓住我有什么用呢?阵法已经启动,灵脉之力已经开始逆转……”

    对方顿了一下,没有再继续透露关于法阵的更详细的信息。

    “很快,很快!你们就会见识到我军团的力量,我要向天地证明,这是世间第一强兵!既可以保得以宁,又可以安定天下!!”对方疯狂的大叫着,可这疯狂之下,又有一缕愤怒与哀伤。

    众人的视线都望向了汪文迪,知晓从这玩意儿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了。

    汪文迪把东西收进神识中,转而把进山之事粗略说了一遍。

    “有几个关键,”他分析道,“樱花、猼施、以宁、逆转。”

    张霏霏紧了紧眉头,道,“樱花指的是藤原中吕,这两方之间应该有合作。”

    “我看,大概率是利用。”他笑道。

    “至于那背上长眼的猼施,”柳牧之也开口道,“则能与歌谣之中的‘不畏’联系起来。不过歌谣中说的‘归来母制衣’,或许指的就是金缕衣,这不畏也有可能说的是金缕衣不畏万兵的特性。”

    薛凯风问道,“那以宁呢?”

    “应该是个人名。”柳牧之道。

    汪文迪沉声道,“这不难查,三清宫中资料定有记载。难的是,灵脉之力的逆转,我们不知道是什么阵法,不好破解。”

    他迟疑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再跑一趟甘州、沙州和雍州,找到关键之地,再结合逆转之理,推演出其所用的阵法。”

    熊巍皱了皱眉道,“办法是有了,只是按那人所说,我们的时间很紧。”

    朱夏接着道,“当务之急是先破阵,查资料的事不如交给我和阿哥?”

    “也好,”汪文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安排道,“我去甘州,薛道长,你去沙州,霏霏,你和柳道长去雍州,随时保持联系,这灵脉中的力量积攒了千年,不容小觑,各位,此次皆仗我们同心合力了!”

    此计一定,他就先作法送熊巍与朱夏返回了三清宫,其余四人也是即刻动身,往各自的目的地去了。

    所谓沙州,千里戈壁、万里黄沙,其中石窟和壁画艺术是我国当之无愧的第一,更兼沙漠绿洲美景,又是丝绸之路中西相交的中转站和古西域的门户所在,曾有记载描述为‘使者相望于道,商旅不绝于途’,盛景如此。

    当日在沙州拔除之阴气,具体是在其市西南方向的阳关镇境内发现的,薛凯风不辱使命,径直找到了这处。

    绵延黄沙,沙鸣于山,以沙土作城楼、以荒草掩历史之烽火,烽燧台孤独矗立,脑海中便是一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正在他极目远眺、酣歌畅饮之时,一缕仙气被他察觉,一只雪白的信鸽闯入了视线中。

    他收了葫芦,脸色也恭谨严肃了几分,抬手将其唤来。

    白鸽摇身一晃,仙气覆盖于掌心,浮现几行字。

    “凯风贤弟,见字如面。”

    “日前你传信回门,信中所言怀疑启明长老,为兄亦觉有几分道理,在事情未定之前,多加防范也有必要。”

    “长老这次闭关过久,恐真如你所言,为兄会亲自盯着长老一举一动,必要时,会将此事告知七襄长老,与其一同采取强硬控制手段。”

    “汝在外,不必忧心门内之事,只需专心将作祟阴气查明,亦不要过分饮酒。”

    “纪迎寒笔。”

第六百六十五章 复生由来

    薛凯风反复读了这封信,才挥了挥手,令金光重新化回信鸽,远飞而去。

    他的心却不仅没有放下来,反而更悬起来了几分。

    如今他们抓到阴气之源,对方供出了藤原中吕,是否可以说明这事与贾雁来毫无关系,他并未参与其中?

    但转念一想,纪迎寒也只是多留了个心眼,这么做并无不妥。

    又思索了半天,他终于知晓心中为何不痛快了。

    不痛快的原因不是启明长老的嫌疑有没有洗清,而根本在于这封信上,他总觉得这封信有那么一丁点儿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可他找不到怪异的地方。

    薛凯风晃了晃脑袋,扭头先寻找起阴气的线索来,把这点不痛快压在了心底。

    再说汪文迪一个人赶去了甘州。

    比之沙州,甘州更像是沙漠中的明珠,妥妥的一座现代化城市,在现代化的街道中又有古城楼、钟鼓楼伫立,别有一番韵味。

    汪文迪比薛凯风找到地方的速度还要更快。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甘州于丝绸之路来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隘口——

    南道、中道与北道的三道汇合处。

    南道从沙州出发,途径楼兰等地,越过葱岭(即帕米尔)直达安息(即古波斯,今伊朗),往西又能到大食(即伊拉克)、古罗马。

    中道原为北道,从沙州至吐鲁番,越过葱岭到大宛、康居等地。

    北道是新增道路,取代了原来的北道,从沙州出发,经过哈密至蒲类海,渡过伊犁河至古罗马,到达西海(即地中海)。

    三道交汇处,就在甘州。

    遥从高空中俯瞰,三条道路汇合之时,便将地形由线条切割,形成三个歪七扭八却大约像三角一般的图形。

    汪文迪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分了自己到甘州来。

    这灵脉中施加的阵法他暂且不知,但这三角,是目前能与藤原中吕联想到的最直接的东西了。

    毕竟除了樱花外,她还偷学了上官家的法术。

    果不其然,随着他越接近目的地,周围的气息就越发的诡异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身处戈壁之间,脚底的光芒转瞬即逝,只短暂的让他看清了框住他身体的三角形。

    汪文迪冷哼一声,道,“不必藏了,出来!”

    话音一落,可从白光后现身的,并不是藤原中吕。

    男人身着一件干净的长衫,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只是眼中光芒有些暗淡,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汪文迪。

    “是你,”汪文迪认出了来者,“上官建巳。”

    如今的他还是顶着程朱明的身体,说话时却没有以前那么中气十足了。

    上官建巳沉声道,“我们确实见过数次,但应当本是无冤无仇的。不知你为何屡次要坏我与阿吕的计划?”

    “你们那都是些什么狗屁计划?”汪文迪扯着嘴角,反问道。

    他辩解道,“几百年前,战争蔓延,民不聊生。阿吕与我有共同的心愿,那就是能在和平年代、盛世之下,与家人安稳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难道这有什么问题?”

    汪文迪笑他迂腐愚蠢,又道,“在秘境中,霏霏在你的帮助下破了两阴碧色灯,使我得以成功击败四大尸王,若论此事,我还欠你个人情。那时听了,我和我的朋友们皆以为,你会是个与正义站在一边的人。”

    “正义二字过于庞大,”他道,“可我行事,一贯愿以此二字为原则。”

    “你们的计划伤害他人,”汪文迪逼问道,“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吗?”

    “难道不是吗?”他抿嘴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占用别人的身躯?”汪文迪问道。

    上官建巳沉默了一阵,声音微低了一些,道,“我知道。阿吕说了,我等生于五百年前,躯壳早已腐烂,若不用新的,如何立足于当世?如何完成其他事?”

    “你知不知道藤原离鸾此人?”

    “我听阿吕说过,那是她收养的义女。”

    汪文迪大笑起来,“义女?哈哈哈哈!果然是愚不可及,枉读我华夏圣贤之书,被藤原中吕一个人耍的团团转!!”

    “你!”上官建巳拧紧了眉头,大手一挥,袖间纸人将他围了起来,道,“若说不清楚,今日我就在这里与你做个清算!”

    他看得出来,上官建巳心里其实是有一些疑问的。

    这些疑问没有人回答,又被藤原中吕所言所为一一掩盖了过去。

    他逼问道,“五百年前至今,难道你就未曾见过你的亲儿子上官别鹤一次?未曾从他口中听过真正的藤原离鸾?又为何会与亲儿子久久不能相见?!”

    捋了半天,上官建巳细细说来。

    “那时政权更迭快,时局动荡、百姓不安,内有内忧,而倭贼趁机犯我朝边境,掠夺横行,挑起祸端,外有外患。我将鹤儿交给阿吕,一来我要行军打仗,对年轻的鹤儿照顾不到,二来鹤儿技艺不精,仍需学习磨练。”他道。

    这个汪文迪可以理解,藤原中吕的阴阳术炉火纯青,上官别鹤跟着自己的母亲学习,领悟其中融会贯通之妙,更能有所裨益。

    上官建巳跟着道,“后来我再见到阿吕,是她带兵,与我战场上一见。”

    也就是藤原家想要重整旗鼓、东山再起,原本深居简出、对世事不闻不问的藤原中吕突然毛遂自荐,那一战投入了藤原家大部分兵力,有无数正值壮年的男丁参战,却不想,在几场小小的胜利之后,等待他们的是全军覆没。

    正因此,藤原家失去了根本的力量,一蹶不振,成了时代的弃物与接下来掌权家族的背景板。

    藤原中吕则被称为‘末路’。

    第一场战斗以双方撤兵告终,就在那天夜里,藤原中吕找到了上官建巳。

    上官建巳对她的到来俨然有一些惊讶,惊讶之余,还有不悦,故而语气也不怎么好听,压抑道,“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带兵来与我为敌。既在战场上相见了,哪还有私底下见面的必要?你走吧,我只当今晚没见过你。”

    藤原中吕叹了口气,无奈道,“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吗?”

    他一愣,摇头道,“当然不是。”

    如若真的贪图荣华富贵,她大可以顺从家族与天皇的意思,再生个儿子,稳固政权,成为皇后,何必一心要与他在一起,为他一个异族人延续香火?

    她掩下帐门,走近两步,道,“那你可愿听我说几句?”

    面对自己挚爱的人,上官建巳没狠下心将她赶走,点了点头。

    “我此来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她专注的看着他,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在一个永远没有硝烟战火的和平年代?我们一家永享天伦之乐,好不好?”

    “我当然愿意!”他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因为这也是他的心愿,他拉住她的手,认真道,“阿吕,相信我,等我扫清贼寇,就把你跟鹤儿接到身边,辞去官职,归隐山林,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过的就是这种生活!”

    “来不及了阿巳,来不及了!我现在就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她回扣住他的手,着急道。

    “什么办法?”他问道。

    藤原中吕压低了声音,理智道,“我此番领军作战,并不是为了与你和你的民族、国家为敌的,我要这一战就让我军彻底失去战斗力,不再来犯。”

    她眼中有一团暗火,又道,“我眼下在军中的信任度不高,所以我必须赢得几场小战,让他们相信,我的指挥万无一失。”

    “在取得信任、手握实权之后,我会带全部人马进攻这里。”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营中摆放的作战图上指点起来,“然后你们兵分三路,一路从正面迎敌,另一路从后边断后,你自己亲领一支兵,在这里埋伏。”

    “我用身家性命担保,此举,明国必大获全胜!”她将手指一一握拢,狠戾道。

    听到这里,汪文迪打断了他详细的回忆,问道,“你答应了她的计划?”

    上官建巳答道,“嗯,在阿吕的再三劝说下,我同意了。我领军佯败数场,虽败,但正如阿吕所说,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而她也在敌军中成名,使得敌军将领对她的指挥言听计从。”

    “决战的地点就是九泽湖吧?”

    “不错,那时还未形成九泽湖,我按照她所说,率领一支小队进行埋伏,果然将侥幸逃出的几十个残兵歼灭。”

    他道,“随后,阿吕说她要去料理后事,并把鹤儿接来,把我带到那处秘境中后就离去了,她告诉我,我们所希冀的一切,都会实现。”

    “然后呢?”汪文迪继续问道,“你进入秘境后,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吧。”

    “那地方比人间仙境还美,”他眼底流露出一丝向往,接着道,“可惜的是,我走到月牙泉边时,就睡着了,梦中我仿佛听见阿吕的声音,她告诉我,我再次苏醒的时候,就是天下太平、合家欢乐的时候。”

    在这个声音的诱惑下,他心甘情愿的沉睡了过去。

第六百六十六章 五阴摄妖

    再后来,九灵聚阴阵阴力齐聚,藤原中吕复生在即。

    两阴碧色灯遁入九泽湖湖底最深处,通过阵法误入秘境,邪力过大,直接震醒了沉睡的上官建巳,才有了他和张霏霏的碰面。

    “时至今日,你都没有见过上官别鹤,你就不觉得奇怪?”汪文迪嗤笑道。

    “我相信阿吕。”他声音更低了,低沉中透露出一种迟疑与犹豫。

    汪文迪直接大笑起来,道,“我告诉你,她控制藤原离鸾、重现杀生石、利用程朱明、偷走圣器,后又在汝南摆六角七绝阵、以幼子为七宗罪载体、召唤妖物害人……”

    他锐利的眼神直击上官建巳灵魂,冷声道,“我还要告诉你,五百年前,她设计让你的亲儿子与其深爱之人生离死别,五百年后的如今,你亲儿子下落不明、吉凶不料,也是拜她所赐!”

    上官建巳感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咽了口口水道,“你所言,可有证据?!”

    “证据?我没有证据,”他不屑道,“你既讲证据,又凭什么相信藤原中吕?!”

    “她何曾让你看见真正的天下太平?!”

    “她何曾让你真正的一家团聚,不问世事,隐居为乐?!”

    “她何曾真正的拿出证据来,消去你对她提出的疑问?!”

    他连问三问,直接把上官建巳问的哑口无言。

    “我再问你,你可知阴阳绊是什么东西?”他又逼问道。

    “阴阳绊?!”上官建巳脸上划过一丝难以置信,神色也变了,“你非巫术传人,怎么会知道阴阳绊?!”

    汪文迪道,“我不知道。是见你儿子使了!”

    他将来龙去脉说给上官建巳,见对方眼底的信念已经摇摇欲坠,便知,他此次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建巳早收起了敌对的姿态,攥紧了拳头,再也找不到什么为藤原中吕开脱的话了。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汪文迪跟着道,“这灵脉中设置的到底是什么阵法,藤原中吕这次又到底想做什么?你若能把知晓之事说出,我也能给你一个亲自向她问明白的机会。否则再拖下去,只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到迫害。”

    短暂的沉默过后,上官建巳默然开了口,答道,“五星镇妖。她说这是我们计划的最后一步,她要肃清天下妖气,给我们一家创造一个干净的世界,只要做完这件事,她就会和我,带上鹤儿一起隐世,不再过问凡尘。”

    五星镇妖?

    不对,单论五星镇妖,这还真的是一个锁妖伏魔的高阶阵法,加在灵脉中,可以借力净化阴气、铲平妖气,保‘五星’福泽,不受邪魔侵害。

    汪文迪等人看见的,却并不是这样。

    藤原中吕蒙骗上官建巳?

    他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上官建巳并不是凡夫俗子,他的巫法出神入化,对这些东西肯定能了解的八九不离十,若藤原中吕随便编一个阵法来搪塞他,是一定骗不到的。

    那就说明,这个阵法的确是五星镇妖。

    或者,以五星镇妖为基形。

    他眉间一动,想起那阴气之源所说的那句话来——

    ‘灵脉之力已经开始逆转’。

    “逆转……这不是五星镇妖!这是五阴摄妖!!”他大叫道。

    “五阴摄妖?”上官建巳思索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道,“不可能!阿吕为什么要汇聚天下妖气?!”

    汪文迪冷哼一声,道,“这你只能去问你的阿吕了!”

    他催促道,“快说!阵眼在何处?!”

    “这……我不知道……”上官建巳懵然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急得跺脚,一边以灵力摆阵,想要尽快联系到自己的伙伴,一边道,“你仔细想想啊!!”

    上官建巳眉头也拧到了一起,好一会儿才恍然道,“阿吕的确没和我说阵眼的事,但她让我做了件事!”

    说罢,他立刻上前,示意汪文迪让开原本站着的地方。

    他当即开始作法,地面上应声出现一个猩红的三角形,在三角形中央,从地底升上来一枚金色的铃铛,铃铛上画满了塔形的简笔画和看不懂的咒文。

    “五城里每一座城都有这样一个简易的巫术,”上官建巳解释道,“这个巫术是用来……用你们能理解的话来说,是用来‘影射’的。”

    “没理解,说具体点。”汪文迪道。

    “画上是需要控制的东西,咒文是阿吕亲自写的,五处同时施法,被控制的东西就会消失。”上官建巳快言快语道。

    金铃、塔、妖气……

    汪文迪阵法已成,大叫一声道,“卧槽!锁妖塔?!”

    脑海中很快想起同伴们结阵的回音,薛凯风与张霏霏异口同声道,“锁妖塔怎么了?!”

    他语气不妙,快速道,“藤原中吕的目标是锁妖塔,她用五阴摄妖,要解开锁妖塔的禁制,释放群妖!!”

    “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快回蜀山!!”

    他解开联系的法术,意欲直接飞去和同伴们会合。

    上官建巳拦了他一手,脸色也不好看,道,“慢!”

    “还有何事?!”

    “此处有阿吕留下的术法,不解开术法,你无法离开这里。”

    汪文迪翻了个白眼道,“不早说!什么术法,如何解开?!”

    上官建巳与他之间蔓延开浓重的雾气,连忙答道,“术法已经启动了,我不知道如何解开!你在此撑着,我会一起帮你寻找解开的法子,解开后,我亲自和你去找阿吕问个明白!”

    不过瞬间,二人的身影在对方眼中就越来越缥缈,只能勉强的听见这句话说完,便完全失去了联系。

    藤原中吕设置的术法,自然不会用来困住上官建巳。

    很快,雾气中传来另一种声音,那是马蹄的声音。

    雾气散去,汪文迪置身黄沙之中,漫天扬尘,越来越近的是不计其数的重骑兵,马踏飞燕、铁甲作响,呐喊声、厮杀声等等,不绝于耳。

    他仔细一看,盔甲之下,并没有人。

    眼前的画面又有一刹那的熟悉之感,和脑海深处某一幅他曾经真切看过的画面好像即将重叠起来。

    但在霎时之间,画面被冲散了。

    “文迪!!”

    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呼唤。

    他敢保证,自己一定听见了张霏霏的声音,可周围哪里有张霏霏?

    画面完全消去的那一须臾,又被一副新的画面代替了——

    万剑穿心。

    血液浸透了张霏霏的衣衫,她用那种痛苦哀求的眼神看着画面外的人,她绝望的伸着手,却得不到最终的救赎。

    他瞪大了眼睛,瞬时,这种濒死的痛苦从画面内转移到了他自己身上。

    痛苦拉回了他的思绪,击碎了迷蒙的画面。

    汪文迪一愣,自己的腹部被一根长矛贯穿,新鲜的血液正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掉,原来是他太过于专注想要看清那些画面,反忽略了早冲过来的铁骑兵,虚无的盔甲把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手里的尖锐武器,都对准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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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他反应过来了。

    心口震开一道炫目的保命金光,碎片的力量径直把武器连包围圈都给震碎,并缓慢修复起他的伤势来。

    他打量着周围蠢蠢欲动的敌人,重新审视了四方的环境和自己的处境,喃喃道,“看来是……阴兵过境,通过某种术法实化了。”

    所谓‘阴兵过境’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真正的‘兵’,即古时候战争中死去的将士,对自己的死亡不甘心或对战争有别的执念,不肯离去,就会成为阴兵,可以披甲戴盔,一心杀敌。

    另一种则是道门所言,民间传说,若阎罗王在阳间巡逻,就会引一队阴兵开路,生人最好伏地避开,不要回头,否则身上阳火被阴兵所灭,必有大祸。

    而要现阴兵过境,需要特殊的法术,但阴兵唤出,一般只会挥马执鞭、各自厮杀,不会主动攻击生人,要控制阴兵,还要另外的、足以让它们听命的东西。

    比如将军的将印、统帅的令箭一类。

    汪文迪面对的,显然是前者。

    只是他现在无法完全静下心来,满脑子都是张霏霏身受致命伤的画面,在这样庞大的阴兵团队攻势下,他竟一时无法突破,找不到关键所在。

    等等,这术法是藤原中吕设下的,她亦在战争中为引领者!

    那么她用来指挥的,会是什么?

    不等他苦思冥想出结果,上官建巳的声音又模模糊糊的传了过来。

    道是,“盔甲,他们身上的盔甲是关键!”

    盔甲?!

    莫非是金缕衣落到藤原中吕手里了?!

    没空究其根本,汪文迪做了个深呼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得明白,自己现在不冷静,不仅离开不了这个鬼地方,更救不了张霏霏!

    手中化出双剑,他摁下碎片澎湃的力量,转而调动自己的灵力。

    “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他念起咒语,眼神清明,“今有阴兵聚集于此,以吾双剑之名,破其盔甲,遍寻真灵……显形!!”

第六百六十七章 复发的伤

    天地间的灵力似乎都翻涌起来,陡然就遍布了所有盔甲,延缓了它们的行动,转而金光变作一道道利刺,发动了攻势。

    盔甲们在金光的逼迫下倏尔变换阵型,一个合在另一个身上,数量迅速减少,最终只剩下一个。

    它身上的金光稍纵即逝,但的的确确流遍了它全身,并且把汪文迪唤出的那道金光绞了个粉碎。

    “我管你是什么金缕衣、银缕衣,吃我一剑!!”汪文迪找到了目标,也不打算再拖延,径直将双剑合一,如风卷残云一般射了过去。

    轰!!

    僵持不过片刻,盔甲上就出现了裂缝。

    随着他厉喝一声,仅存的阴兵连同坚固的盔甲沿着裂缝被完全切割,爆出一股猛烈的黑气。

    在黑气与金光交锋时,他清楚的看见了其中的樱花图案。

    阴兵消失了,周围的景象也是骤然改变,他回到了甘州,也明白了过来,这次的阴兵实际上是那阴气之源的力量,只是又被藤原中吕利用了,借金缕衣的名义,操控了阴兵的行动。

    问题在于,金缕衣只是一件防具,非金印、法旨,为何能指挥得动阴兵?

    “我按你说的五阴摄妖,查了灵脉中的力量……的确和你所说一样。”上官建巳走到他身边,催促道,“我停止不了已经启动的法阵,剩下的时间没多少了,勿在此处逗留,走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薛凯风接到汪文迪这一句传音后,马上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全速赶回山门。

    五阴摄妖,他知道那是什么法术,如果敌人真的用这玩意儿瞄准了锁妖塔,一个不小心,群妖齐出,别说蜀山了,定会使群妖为祸人间!

    再加上,贾雁来嫌疑未清,要是真有他在蜀山内作为内应……

    那后果他更是不敢设想!

    薛凯风哪敢犹豫耽搁,他平日里虽然潇洒惯了,师门有难,他定会全力以赴!

    回到门内时,蜀山果然已经出事了。

    一众弟子皆在与妖灵对抗,被血污染的清池、被撞得四分五裂的石碑……

    大殿广场前,有两道金光纠缠在一起,周围的蜀山弟子但凡插手入内,都被这两道高于他们许多的力量所伤,除了去帮其他人阻止妖物逃离蜀山,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薛师叔!薛师叔!!”

    见到薛凯风,有几个仍有余力的精英弟子连声唤道。

    薛凯风敛了面上的神情,问道,“怎么回事?!”

    弟子答道,“锁妖塔封印动摇,妖气四溢,有一些妖物已经逃了出来!”

    “掌门已经赶去锁妖塔重修、加固封印了,不知为何,妖物数量还是只增不减,甚至于雪泥林中的灵兽也有受了妖气影响而暴走的!”

    他皱了皱眉,望向空中不分上下的两道金光,其中一道金光内有明显的邪力。

    “二位长老又是怎么回事?!”

    “启明长老今日出关,本在大殿与掌门、七襄长老议事,锁妖塔封印一松,他便对掌门与七襄长老动了手,直打到现在,我等实束手无策啊!”

    薛凯风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正欲纵身一跃,先将张南吕与贾雁来分开再说。

    下一秒,空中的张南吕架住了一声不响的贾雁来,冲底下道,“凯风,速去锁妖塔支援掌门!!雁来交给我处理即可!!”

    薛凯风明白,锁妖塔的封印非同一般,单凭纪迎寒一个人,要重新镇住并加以修复本不是难事,可现在群妖起攻,为保万无一失,他的确应该去帮纪迎寒,不止是他,所有解决完妖物而有空闲的蜀山弟子,都应该先确保锁妖塔的安稳!

    “我知道了,长老!”他应了下来,叮嘱道,“牧之应该也在回来的路上,他一行人皆能助我蜀山,我先去锁妖塔了!”

    “凯风,必要保锁妖塔无虞!”

    “放心吧长老,我薛凯风说到做到!!”

    说罢,他又化作一道光,直冲锁妖塔禁地去了。

    若待队友赶来,柳牧之、张霏霏可为急救,汪文迪又是一顶尖战力,此劫定不难解。薛凯风如是想着,心也安下了几分,决定抛下其他的念头,先解决眼前的困境要紧。

    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到达锁妖塔时,他并没有看见纪迎寒。

    天空中几乎所有的乌云都汇聚在锁妖塔塔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狂风呼啸,一下一下摧残着塔顶的金铃,动摇着锁妖塔结实的封印,铁链亦在这样的邪风中哀鸣。

    明明只泄露了一丝丝缝隙,便能瞧见里头迫不及待、急速冲出来的妖灵。

    锁妖塔是自成空间的法宝,一层中关押的妖物少说也有万余只。

    封印还在被破坏,既无稳固之人,那定有攻击之辈。

    薛凯风迅速接近,果然看见了对锁妖塔施加法术的两个人。

    两人脚底踩着八卦大阵的阴阳二眼,手中紫光和他们身上冲天的妖气汇聚在一起,持续的破坏锁妖塔的封印。

    一男一女,两人皆双目无神、形容枯槁,好像不是两个活着的人,而是两个傀儡一样,他们的眉心皆有三角形印记。

    薛凯风祭出葫芦,向下扫出一道金光,想要借此湮灭他们脚底的大阵,自己则朝锁妖塔塔顶那裂缝越来越多的金铃飞去。

    一道刺眼的白光迅猛射来,将他从空中拦了下来。

    他被挡在离锁妖塔约十米远的地方。

    挡住他的是那破阵两人中的男人,这白光也是他使出的招式。

    若非双目无神、面无血色,这也是个五官清绝艳丽的翩翩公子,他一步步从阵眼中走出来,与薛凯风对峙,把破阵的事交给了女人。

    或许他也知道,如果不管薛凯风,他们就破不开锁妖塔的封印。

    薛凯风仔仔细细的看清了来者的面容,脑中想起掌门师兄曾与他说过,他这次回山前,曾有一身染妖邪之气的人不顾一切杀上蜀山,汪文迪带来一女人后,却又叫妖魔脱了身,那两人生死不明,但与他们这次的任务也有直接的关联。

    男的是上官别鹤,女的是藤原离鸾。

    所言特征与面前二人都能对上。

    薛凯风喝了口酒,讽道,“无知小辈,可知锁妖塔底下乃有封印神魔之井,你等破除封印,不仅释放群妖,更影响到神魔之井,兼使魔众侵入人间,难当其罪!”

    上官别鹤紧抿薄唇,抬起双手,掌心射出的白光接二连三的全部变成了小小的纸人,朝薛凯风扑了过来。

    只见他把葫芦抛向空中,双拳攥紧,眼中有炯炯之光,箭步迎上前去,一拳挥起,拳风中金光凛凛,将一张张纸人碾成齑粉。

    他在其中快速穿梭,不消片刻,纸人就化作了漫天飞舞的碎屑,失去了方才灵动的光泽。

    此时葫芦正好落下,又被他正好接住,再豪饮一口。

    他借力上前,一拳直指上官别鹤命门。

    金光一现,他打在了一面坚固的屏障上。

    原来是上官别鹤只在瞬间就化出了自己的纸伞,张开后轻易挡住了他这一拳。

    纸伞上的金光囊括住空中落下的碎屑,把它们杂糅在一起,首尾相接,变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纸蜘蛛。

    薛凯风被纸伞顶开,后头的蜘蛛便张开了血盆大口。

    他将葫芦中金光射出,刺进蜘蛛嘴中,借后坐力在空中稳住自己的身形,跟着凝力一跃,跳到了蜘蛛背部。

    又是一拳,奈何这庞然大物竟然纹丝不动。

    蜘蛛发狂,身上射出无数坚硬而细小不可辨的银丝,对准了他身上各个穴道,意欲把他捅成个马蜂窝。

    薛凯风将酒喷洒在银丝上,催金光以为火,刹那红艳一片,无有近身的。

    他笑道,“哼,雕虫小技!”

    说罢,再饮一口,把酒倒在蜘蛛背上,隐约画成了一道符咒,再一次抛开葫芦,朝拳头上呵了一口气,使了十足的力气,一拳轰了下去。

    哐!

    蜘蛛直接被震翻在地,四肢与身体都七零八落。

    薛凯风得意的落在它身后,手上不知何时又重新接住了自己的葫芦,连饮几口,大叫痛快。

    上官别鹤的招数俨然不止于此,他手里的纸伞又变换了形状,眉心一道白光与败落的纸屑相连,他的眼神更加黯淡了下去。

    正在这时,薛凯风瞥向锁妖塔,心中有感,那封印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若是轩辕剑出手,扫清妖孽,只在一瞬罢了,”他叹气道,“可惜如今无人能使轩辕剑,我钻研剑术这么多年,也只参悟一二分人主之剑的精髓,唉!”

    忽的,一阵细密的痛感直击他的心头。

    他皱了皱眉,很快找到了痛感的源头——

    脸上被唐辞林抓伤的那道疤痕。

    不对啊,这伤不是早已经好了吗?

    他摸上自己的脸,平整的肌肤上竟莫名其妙的渗出血来,原本伤口那处开始缓慢的溃烂,他意欲疗伤,然而无济于事。

    纸人变化之际,一道女声得意的传来,道,“我观你,平庸之辈而已,不识我之真容,敢以‘小辈’呼我,蜀山人人有剑,可你只用拳头,我这一招,你哪接得住?哈哈哈哈!”

第六百六十八章 万剑归宗

    薛凯风眯了眯眼,他清清楚楚的看见,动嘴说话的是面前的上官别鹤,怎么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女人的声音?!

    一道白光与紫光交汇在一起,只在一霎时便连接了上官别鹤与变化的纸,而很快又隐于无形之中。

    光芒消失之际,纸人亦停止了变化。

    张开遮天蔽日的一对翅膀,赫然是一只白鹤。

    “你以他人心神祭妖法,有违天地道法,我身为蜀山之众,当以剑破之!”薛凯风面上全然严肃了起来。

    说的正是,蜀山人人有剑,他薛凯风怎会无剑?

    白鹤俯冲而来,尖利的喙势如破竹,携带滔天的狂暴妖气。

    他无视了自己脸上糟糕的伤,脚下显出一个气势恢宏的金光大阵,白鹤居然被挡在了结界之外。

    金光大阵的中央,四面八方的灵气皆汇聚起来,渐渐的有了形状。

    这是一把无有剑鞘的剑,通体纯黑,似是极重的玄铁所铸,上缠金链,花纹中反射着致命的寒光,剑柄与剑身浑然一体,一看就不是凡器。

    薛凯风出剑,周身俱是金光,速度快的让人根本看不清,朗声道,“我的剑,一招便可破你!”

    他看似对准了白鹤,但实际上穿过了白鹤,瞄准了后边的上官别鹤。

    金光一挥,直接斩断了人与纸人之间的联系,使得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白鹤须臾失去了力量,落在地上后化作了随风而去的妖气,上官别鹤也被一阵紫光带回了阵眼中,稍作调养。

    这次换藤原离鸾出战了。

    “你双拳难敌四手,”那女声同样从她嘴里发出,依旧得意道,“封印马上就要被破,没有蜀山掌门,仅凭你,我已然是要成功了!”

    薛凯风和锁妖塔之间的距离还是十米。

    脸上的痛感愈发清晰,他抱怨道,“牧之怎么回来的这么慢?一个个的,平时训我的时候倒都积极……”

    他的剑乃是寒铁玄冰所铸,虽不大,可重量摆在那,少说也有三百斤。

    手上微沉了沉,这是他这么多年久违的感到剑有些重。

    这个感觉让他闭上了嘴,顿住了话。

    藤原离鸾手中凝聚出紫光,形成一团接一团猛烈的火焰,朝他一齐攻了过来。

    薛凯风脸上忽的轻松了,他不慌不忙,把剑立在身前,仅凭张开的结界抵挡了这些火焰。

    他取出葫芦,想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嗯?没有了……”他倒了倒葫芦,一滴酒也没流出来,只得转手抛开了葫芦,摇头道,“既没看够美景,也没喝够美酒……我啊,本来还想多混几年吃的。”

    言毕,他双手撑于剑上,脚底下立刻震开一道清光,那大阵重新出现,甚至比剑来时还要更大、更宏伟。

    “你连碰都碰不到一下锁妖塔,何谈修复封印?”

    “剑者,心之刃也。可以为杀,也可为护。杀与护,不过心中一念之间。”

    薛凯风身上覆满了金光,从远处看去,他整个人就像一个光团。

    这些金光全部流进了他的剑里,源源不断,似乎接下来这一招,注定惊世骇俗。

    无论是藤原离鸾还是上官别鹤,此刻都接近不了法阵中的他。

    恍惚间,手中的剑仿佛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乘金光而起,一跃于天地之间,说有万把,也不足为过。

    “以血祭剑,万剑——归宗!!”薛凯风怒喝一声。

    空中的万把剑连同它们周身的金光,齐聚于锁妖塔塔顶,上临乌云,下踏封印,化成八卦之势,只在瞬时,齐齐落下,斩断了锁妖塔周围所有的邪气,与动摇封印的力量抗衡,欲要将其重新压下去。

    女声中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大叫道,“强弩之末,安敢如此?!”

    妖灵一拥而起,连同藤原离鸾,皆用尽了浑身解数,想要撼动薛凯风。

    薛凯风紧咬牙关,他体内的邪气压制了他的力量,否则这一招应当顺利的镇下封印,他一丝也不能松懈,只消稍稍松一口气,那破除封印的力量就会当即反扑,他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无用功。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风卷残云一般的金光自锁妖塔塔中射出。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利落的剑影,只在倏忽之间,就席卷了周围的一切的妖物,将藤原离鸾亦掀翻在地,以及那破除封印的法阵,也在这道金光中被连根拔起。

    在薛凯风的力量下,封印被完全镇压,一切恢复了平静。

    他知道,这道剑影,是轩辕剑的。

    或许终己一生,在剑道上能得到这一次轩辕剑的认可,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脚底金光忽明忽灭,这里的使命完成了。

    藤原离鸾和上官别鹤的身体剧烈的颤动起来,陡然又被紫光收了去,消失在了原地。

    剑支撑着薛凯风的身体,支撑着他仅剩的最后一口气。

    汪文迪和上官建巳是第二队返回蜀山的。

    他们和薛凯风看见的几乎是一样的场景,然伤亡更多,情况仍有恶化的趋向。

    大殿广场上空的二位长老难分伯仲,斗了个百十来回合,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汪文迪没那么多耐心,操起双剑,以剑尖指天,念道,“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神符命汝,常川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落雷!!”

    一道锐利的金光从剑尖发出,直指天际。

    瞬间,风起云涌、搅乱云海,四方灵气翻动,在九天之上的云层中,把金光渐渐汇聚成了紫光。

    直到云层不可承载之重时,那恐怖的紫雷刹那落了下来,对准的就是空中纠缠不休的两人。

    这一招直接分开了张南吕和贾雁来,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

    张南吕朝下一瞥,看见了面色泠然的汪文迪,心中知晓其意,重新运起力,背后唤出六把金剑虚影,再次朝喘息的贾雁来攻了过去。

    贾雁来面无表情,调整了姿势后亦唤出宝器迎敌。

    就在此时,汪文迪飞身而起,截断他的后路,与张南吕成包夹之势。

    面前的张南吕也变换了手中的法决,念起锁灵的咒语,六剑一转攻势,将其包围起来,金光笼罩其全身,一时使他动弹不得。

    汪文迪立刻分出一剑,加固了锁住他的金光,两人配合,才将他体内的邪气净化驱散。

    三人齐齐落到了地上。

    贾雁来摆出调息的姿势,一面运转体内灵力,一面道,“这次是我大意了,竟被这阴气乘机控制。”

    张南吕叹气道,“没事就好。妖气仍在蔓延,稍作休息,我们当即刻去助掌门和凯风。”

    他看了汪文迪一眼,但并没说什么感激的话。

    汪文迪也不拘于这些细节,出声问道,“启明长老,你此前是查阴气时所伤,很有可能是那时就被算计了。不知你查出了些什么?”

    “我原以为伤已好了,今日出关正是为了和掌门还有南吕师兄说这件事,”贾雁来略显愧疚,又道,“怎料锁妖塔封印忽动,我就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我查出这五股阴气与灵脉相连,但其根源是‘活的’,可以变换所在,而内里有一阵法,我暂未查明,可以肯定的是,阵法的阵眼,就在奉元,阵眼是死的,不能变换。”贾雁来跟着补充道。

    “我知晓了。”汪文迪自顾自的记下,转而问道,“薛道长和纪掌门呢?”

    “我们边走边说,”张南吕是个急性子,道,“凯风和掌门本都去了锁妖塔,可不知为何,没有好消息传来。”

    “那就速去锁妖塔吧!”汪文迪皱起眉头道。

    身边的上官建巳也没有异议,四人化作四道光芒,尽最快的速度赶去锁妖塔。

    然而才到禁地范围前,就被一道肃穆的灵气所震慑。

    汪文迪与二位长老都认出了这股灵气是来自轩辕剑的。

    贾雁来惊讶的停下了步子,道,“妖气……停下来了。”

    “何人使出轩辕剑?”张南吕脸上也有惊讶之色,轩辕剑乃人主之剑,需要得到轩辕剑的任何才能使用它,而谁能使用轩辕剑,那就是名副其实的人族之主。

    这把剑在锁妖塔中镇守神魔之井,多少年不曾出世了?

    汪文迪眯了眯眼,一闪身加快了脚底的速度。

    四人到达锁妖塔时,这里是断壁残垣,凌乱的石碑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锁妖塔却岿然不动、安安稳稳,好像经历了风波的洗礼后,重生于天地间,一点损伤也没有。

    而后撞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笔直的背影。

    张南吕快步上前,唤道,“凯风!!”

    但没有人给他们回应。

    四人走到面前,才发现他早没了声息,重剑入木三分的插在地里,他双手持剑,始终没有倒下,他的脚底,还有法阵刻在地面上的痕迹。

    汪文迪问道,“怎么回事?!”

    “这是蜀山一流的剑术印记,万剑归宗。”贾雁来解释了一句,但眉头跟着皱了起来,道,“可凯风对这招掌控的十分熟练,怎至于以身祭剑,行兵解之法?!”

第六百六十九章 璇光殿

    上官建巳胸中像横了一块大石,低声问道,“什么是兵解?”

    修道之人所说兵解,即以自己的兵刃灭自己的躯壳,达到人兵合一的境界,若道行够,则脱胎换骨、得道成仙,若不够,则骨血祭兵、魂飞魄散。

    “凯风他……还有一口气。”贾雁来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若还有一口气,”汪文迪也急了,“为何方才七襄长老唤他,他无有回应?”

    贾雁来摇了摇头,掩下眼底的悲痛之色,道,“那是因为,凯风这口气的执念,不在于师兄身上。”

    “那纪掌门又在哪?”汪文迪问道,这里显然没有纪迎寒的踪迹。

    “若掌门在此,何须凯风如此……”张南吕语气里也是深深的惋惜,说罢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如幡然醒悟道,“我知道掌门去哪儿了!!”

    “哪儿?”

    “璇光殿!”

    璇光殿,在整个蜀山建筑群的最后方,有八八六十四道阵法保护,乃是存放蜀山历代至宝的重地。

    随着接近璇光殿,上官建巳脸上的神情愈发的难看起来。

    汪文迪斜了他一眼,道,“怎么了?”

    他答道,“我能察觉到阿吕的气息,就在前方不远处。”

    “除了阿吕的气息之外,”他顿了一下,迟疑道,“似乎还有鹤儿的气息。我久未见到鹤儿,不知会否感应错误。”

    “无论正确与否,你将亲眼见识藤原中吕的真面目。”汪文迪不为所动,冷声道,“但愿这最后一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一定。”他如是道。

    汪文迪没再说话,看了一眼没信号的手机,悄然发散灵力,想要试着联系到张霏霏。

    按理来说,张霏霏和薛凯风是同时接到他说蜀山锁妖塔有难的传音的,他还被藤原中吕的术法困住了一时,而柳牧之与薛凯风同为蜀山之人,就算赶路的速度不如薛凯风,也不应该比他还慢这么多才是。

    奈何现在大敌当前,他又身处众多灵力之中,不能专心摆传音之法,只能散出灵力去,一点点尝试与对方链接上了。

    璇光大殿前,众人果然找到了纪迎寒。

    此时的他正在与五只妖化的灵兽争斗,相持不下。

    “慢!”汪文迪拦下正欲上前的张南吕。

    “何不速速动手?”张南吕发问道。

    汪文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目光投向了上官建巳。

    上官建巳同样看见了那五只灵兽身上部位不一的三角形,眼中划过一丝了然,抬起手,传唤他的纸人式神。

    众多白色的纸人被他唤出,又听他默念一道复杂的咒语,纸人飞往空中,一个接一个的变成了白色的蝴蝶,往纪迎寒身后的殿门扑了过去。

    待第一只蝴蝶停住,后头的蝴蝶皆跟着它停下,在空中把那原本无形的光芒织成了一条白色的光带,光带的两端,一端连接着璇光殿,一端连接着纪迎寒。

    汪文迪凝重道,“五只灵兽因妖化失神,纪掌门未下杀手,而灵兽之间另成法阵,牵扯掌门时,偷取一缕掌门的灵力,以破璇光殿前的六十四阵。若此时妄动五只灵兽,强破阵法,恐间接伤到纪掌门。”

    “照你所说,不能强力击破,”贾雁来沉声道,“只能让设阵之人消去阵法,或知晓此阵为何,以对应之法破之。”

    他点头道,“那就要看上官先生,肯不肯帮这个忙了。”

    上官建巳叹气道,“我既来了,定不会推辞。”

    说着,他袖中再出五张纸人,分别朝那五只灵兽身上的三角形飞了过去。

    一道气急败坏的女声破空而来,“阿巳,你糊涂了!!”

    霎时,紫光自空中燃起,把五张纸人烧了个灰都不剩。

    “阿吕?阿吕!”上官建巳不计较此事,连声唤道,“阿吕,你且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不必问我!”女声大叫,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道,“你上了汪文迪那个毛小子的当了!他是在挑拨你我,你难道不想世间清明、从此和平吗?!”

    “我想!我当然想!!”上官建巳一边往前走,一边冲空中喊道。

    他环视四周,也没有找到藤原中吕的影子,继续道,“你只要让鹤儿见我一面,使我疑虑顿消,我便再无顾忌了!阿吕!鹤儿是我们唯一的血脉啊!!你就让我这个当父亲的,看他一眼吧!!”

    “事成之后,你定能见到鹤儿!!”她保证道。

    “如此作祟,真当我蜀山无人了吗?”贾雁来手中化出金印,自其上拉出一道月牙状的金光,猛然扫射出去。

    哐!

    面前不知何时升起了结界,挡住了这道金光,并且把上官建巳和其余人分隔开。

    与此同时,汪文迪感受到了某处气息急剧的变化。

    他射出一剑,支撑于贾雁来的金光之后,猛然破除结界,朝纪迎寒脚底的地面上刺了过去。

    只闻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宝剑去而复返,回到了他手里。

    紫光飞速朝那处聚拢,化出那一直隐匿的人形来。

    藤原中吕脚踏五星法阵,中有五缕紫气各与空中的五只灵兽相连,显形时,她一直盯着上官建巳的视线才愤恨的转向了汪文迪,不悦道,“我早晚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汪文迪不以为意,回击道,“在那之前,你必先死于剑下!!”

    说话的时间,他仔细研究了她操纵的法阵,心中了然,回首冲身后二位长老道,“她所使,名曰五芒离魂阵,其上有巫法加持,剥夺纪掌门之力,我使上官建巳先破巫法,而后可强行破阵!”

    张南吕与贾雁来皆点头应下。

    上官建巳见藤原中吕露出真身,快步走了过去,道,“阿吕,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何要如此瞒我?你困住那位乃是蜀山掌门,我虽非道门中人,亦知蜀山是天下正派之首……”

    她打断道,“阿巳,不要多言!速来助我!你我相知相伴多年,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五百年前,我不惜叛族卖国,把胜利送到你带领的明军手里!今日大计一成,和平盛世与天伦之乐皆在眼前!阿巳,到我这边来!!”

    “上官建巳!!”汪文迪大叫一声,提醒道,“别忘了不久前才说过的话!”

    经他一喊,上官建巳果然停下了脚底的步子,没再往藤原中吕处靠近。

    “阿吕,如今华夏之邦已无战乱,只要我们一家团聚,就此归隐,何必再画蛇添足?”上官建巳苦口婆心,劝道,“你若肯听我的,我们的约定亦能实现!但若不听我的,今天我定要把事情弄明白!”

    “好啊,你竟然与外人站在一处,要对付我?”她不服道,“他三言两语,敌过我们百年夫妻恩情?!”

    “我只要见鹤儿一面,误会立时解除!”

    “鹤儿也是我身上掉下去的肉,你若不帮我,有何脸面见我生出来的儿子?!”

    “胡言乱语!上官别鹤已被你利用害死,我与掌门、长老都可作证!人已死,你怎能使他出来见人?!”汪文迪又道。

    正是这一句话,使上官建巳咬紧牙关,周身一阵白光忽现,数百个纸人围在他身边,只等调遣。

    “阿巳!五百年前,你我在战场上相见,都未动起刀兵,难道今日,你要跟我动手?!”藤原中吕面色变了,眼底沉着几分怒意,这话好像已经用尽了她最后的情面。

    “五百年前,我屡建战功,已经报国——”

    “今日,我当保家!”上官建巳眼神忽的坚定起来。

    他话音一落,纸人立动,瞬间就包围了藤原中吕,射出无数道白光,以此干扰她操控法阵。

    她端立不动,身上震开一层冲天的妖气,将白光抵出伤不到自己的范围,转而自眼中射出紫光,反扑向纸人。

    谁知上官建巳的目标本不在她身上。

    另有一支纸人,隐于大部队掩护之下,悄咪咪的冲着天上的五只灵兽去了。

    汪文迪会意,给了身后二位长老一个眼神。

    张南吕和贾雁来纷纷跃起,一东一西落在离藤原中吕十米远处,身上同起金光,脚底同时显现阵法。

    高空的纪迎寒一挥拂尘,与他们二人交换了眼色,也不再进攻,将拂尘停住,自己坐在上面,撑开一道金光结界。

    三人异口同声,念道,“万物无名之始,万物有名而终,道之一二,由在修心……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天地人为三才,日月星为三辰,卦三画而成,鼎三足而立……三才之势,可破道法……解!!”

    三道金光刹那连在了一起,攻向底下的藤原中吕。

    她本不以为意,可见纸人已附于五只灵兽身上的三角形上,面前的上官建巳手里已变换了手诀,消去了她护法的巫术。

    只得收手撤力,眉间一紧,运起灵力,一道巨大的紫光方得以和这金光抵消。

    纪迎寒抽取灵兽体内妖气,回身收回自己滞留与璇光殿法阵内的灵力,一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第六百七十章 三吞之术

    他落到北方方位,连同上官建巳一起,四人把藤原中吕围在了中间。

    眼见她几乎穷途末路,汪文迪冷声道,“你千辛万苦布下五阴摄妖之局,锁妖塔封印已稳,璇光殿危机也解,你输了!!”

    藤原中吕仰天大笑,脸上现出属于狐狸的纹路来,浑身妖气翻涌,毫无畏惧之色,得意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算不到其三!!我还有后招,我还有后招啊!!哈哈哈哈!!”

    她转向上官建巳,眼神疯狂,跟着道,“你不是想见鹤儿吗?我现在就让你见他!!”

    纪迎寒与二位长老齐齐出手,三道金光都击中了她,她脸上却仍然没有痛苦的神情,哪怕嘴角已有鲜血溢出,她手中的紫光也不曾停止动作。

    上官建巳心里一阵揪得慌,忙道,“诸位高人,且慢动手!”

    霎时,藤原中吕脚底出现一道须臾扩大的阵法,她独占阵法的中央。

    “不好!”汪文迪看见这阵法乃是一三角形,脑中恍惚又出现那些血腥的画面,他喊道,“先退开!!”

    纪迎寒等三人反应迅速,皆避开了阵法的蔓延。

    他纵身上前,想要扯开手足无措的上官建巳。

    但慢了一步。

    三角形的一个角已经伸到了他的脚底,等汪文迪碰到他,一道锐利迅猛的紫光就炸了开来,险些伤到汪文迪自己。

    汪文迪稳住身形,看着藤原中吕脚下正踩着三角中心的猩红怪眼。

    纪迎寒到了他身边,颇有闲心的捋了一把胡须,开口时仍是不温不火,慢悠悠的问道,“小友认得这法术吗?”

    “此乃巫法,寻常道法难破,还请三位耐心等其破绽,我为主攻,必不使蜀山及人界遭难。”他深吸了一口气,化出双剑,沉声道。

    瞬时,那怪眼被一朵娇艳的樱花形状完全覆盖。

    藤原中吕眉心射出两道紫光,分别落在三角形的另外两角上。

    赫然是上官别鹤与藤原离鸾。

    “鹤儿!!”上官建巳瞪大了眼睛,看着无神的上官别鹤,只觉心如刀绞,叫道,“鹤儿,鹤儿!!”

    “阿吕,鹤儿他为何会如此?!”他无助的问道。

    藤原中吕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没有给他任何回复。

    她扬起双手,百张纸人自上官建巳身体中被抽出,将三角上的三人纷纷连接,上官建巳想要控制自己的力量,但没有任何效果,似乎自己已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一股冲天的妖气爆发开来,最后被收在她的身上。

    汪文迪眯了眯眼,道,“阴阳绊的妖气,还有杀生石的妖气……”

    张南吕补充道,“不止,此前锁妖塔中溢出的妖气,也被她收住了。”

    他兀自安排道,“无妨,锁妖塔中的妖气,我想对三位来说,破之易如反掌。我亦可斩杀生石,九尾狐仅余一命而已。至于阴阳绊,其中水晶兰的解法柳道长已研究透了,等他回来,一击即杀!”

    贾雁来皱着眉头,道,“她要这么多妖气做什么?”

    “九尾妖狐只剩下一条命,据你所说,其精魄杀生石在她身上,”张南吕推测道,“不会是通过巫术借妖气化修为,重新补齐九条命来吧?”

    “我看没那么简单,”纪迎寒嘴边的微笑仍未散去,道,“我本欲往锁妖塔修复封印,可途中感到一股更大的妖气盘桓在璇光殿附近,故而先来了此处,想料理了这里的妖物后,顺道取出璇光殿中昊天宝鉴,一举重镇锁妖塔。”

    结果中了五芒离魂阵,一直被拖在这里。

    “掌门的意思是……”贾雁来捏着下巴道,“她不仅想坏锁妖塔,还想拿我璇光殿中的宝物?!”

    话音未落,汪文迪已然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不管那么多了,”他眉间紧锁,道,“凭她的水准,就是要重铸九十、九百条命,我也一样杀她九十、九百回!”

    一剑穿云而去,直指藤原中吕的命门。

    意料之外,她竟然不躲也不闪,就站在原地,等着他这一剑刺来。

    上官建巳叫道,“别杀她!!”

    他半跪倒在地,可既碰不到自己的儿子,也碰不到自己的爱人。

    就在这剑离她不过半米的时候,倏忽之间,白光爆出,架住了他的剑,仔细一看,这白光正是她身后九条大尾,比之前要强力不知多少倍。

    “这妖气……真是惊天动地的大妖才能有的啊!”贾雁来拧眉道。

    “妖物而已,”张南吕重重的哼了一声,飞身出手,道,“你我擒的还少?!”

    “高人!”上官建巳见身后又有人飞来,连声叫道,“切勿如此动手!!”

    他话还没说完,张南吕哪顾得上这些,手里的拂尘扫出数道金光,直冲她九条大尾而去,意欲和汪文迪配合,两招夹击。

    金光未碰到藤原中吕,只见她狂笑不止,恍惚间,她的脸宛如有不到一秒时间的撕裂,又重新组合成了藤原离鸾的脸,却只有这极短的一下,便恢复了正常。

    下一秒,金光全数打在她身上,也未能阻断她得意的笑声。

    只闻一声闷哼,旁边的藤原离鸾陡然瘫倒在地。

    定睛一看,她身上有数道口子,血流不止,红色一下就浸染了地面。

    “怎么回事?”张南吕皱眉道。

    “这是我上官家独门的巫法,名叫‘三吞之术’,现在攻击阿吕,全部会转移到我们三人之一身上!”上官建巳解释道。

    “那你倒是说解法啊!”汪文迪与她的尾巴僵持了一阵,催促道。

    他面露为难之色,低声道,“必须先依次斩杀三角三人,再、再……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各位……看着各位对我的亲儿子下手啊!!”

    张南吕恼怒道,“你们一家本都不是现世之人,为何要给现世带来如此灾祸?!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己私欲,难道重于天下苍生?!”

    汪文迪拦下张南吕,又叹气问道,“若不杀你们三人,你儿子能活否?”

    上官建巳一愣,完全跪了下去。在贾雁来眼中,这一跪代表的便是否定的回答。

    他冷哼一声,掷出宝印,直冲上官别鹤射了过去,瞬间,上方散出无数金光利刃,就是冲着要一击了结三角之一去的。

    藤原中吕根本连看都没看她儿子一眼。

    地上的上官建巳悲痛欲绝,但自己又无能为力,只能哀恸的大叫道,“阿吕!别这样!那是鹤儿啊!!”

    他希望以此能唤起她一二分的情感,可换来的只有她冷漠无比的眼神。

    利刃瞬间全部贯穿了上官别鹤的身体,血溅当场。

    “鹤儿!!”上官建巳歇斯底里,眼中藤原中吕的倒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只剩下上官别鹤破碎的影子,他颤抖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的都是骗我的?鹤儿是我们俩的骨血结晶,为什么……”

    少年之时,因为战乱,他就把上官别鹤远送海洋的彼端,那边有他的母亲。

    后来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控制中,他本想着,等再见自己儿子后,一定要好好弥补这些年来对他的亏欠,尽一个做父亲的职责。

    再见,却是死亡。

    刹那之时,以藤原中吕为中心,张开一道紫光结界,把汪文迪等人全数顶了出去,结界内爆发出巨大的妖气,将地上的血液映衬的更加妖冶。

    纪迎寒接住没有防备的二位长老,稳住身形后重新望向了结界内。

    藤原中吕张狂的笑了起来,得意道,“你们这些口口声声宣扬正义的,不过都是些伪君子罢了,恐怕今日为了杀我,要你们杀再多无辜的人,你们也会当机立断、痛下杀手吧?”

    她汲取着蔓延的妖气,又道,“只可惜,这最后一局,我赢定了!”

    汪文迪眯了眯眼,注意到里面有一缕黑色,从上官别鹤的身体中发散。

    这缕黑色在紫光庞大的幕布下,悄无声息地、十分缓慢地进行着自己的动作,最终另一端连在了藤原离鸾身上。

    霎时,两人身上的伤口都开始不着痕迹的愈合起来。

    纪迎寒道,“妖气与她在融合,等她吞食完所有的妖气,会造就一只惊天动地的大妖来。”

    汪文迪聚精会神道,“有多惊天动地?我等合力,难道还不能杀之?”

    他捋了一把胡子,道,“可以。”

    张南吕叹了口气,道,“不仅要我等合力,其他人更难挡她一招,可能会死伤无数、祸及人界。”

    “那缕黑气,”汪文迪压低了声音,微微动嘴,问道,“你们看见没有?”

    “看见了,”纪迎寒同样低声道,“我也找了不少有关巫法的古籍来看,阴阳绊联系一阴一阳两个人的同时,能额外把他们的生命力也连接起来,并且能以此贮存能量,最后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汪文迪眼神微动,这母子俩果然是不到最后根本不知道鹿死谁手。

    居然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上官别鹤还能再留一招。

    他斜了上官建巳一眼,心中叹道,害,这不比他爹强?

第六百七十一章 父子

    说话间,贾雁来已经掷出宝印,尝试性破开结界,那结界却是纹丝不动,还颇有余力的分出一股妖气来与宝物缠斗,又不分上下,令他暂且收了此招。

    而结界内的上官建巳已是伤心欲绝,眼睛紧紧的盯着上官别鹤,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回想起以前和儿子相处的时光来。

    上官别鹤少年时,就表露出了非凡的巫法天赋,他一直也觉得是上天眷顾,家传秘法后继有人。

    在他把儿子送去藤原家之前,曾有一次,上官别鹤跟自己讨论过三吞之术。

    “这个巫法因有三个以人祭术的阵眼,本就是禁法,非万不得已不能轻用。一旦用出,要先依次斩杀阵眼,才能谈破法。”他解释道。

    上官别鹤听得认真,但眼中有一缕磨灭不去的自信,接着问道,“那这秘术是用来做什么的?”

    上官建巳答道,“聚灵,能使中央阵眼汇聚十倍不止的力量,一旦起阵,就会引来妖邪之气,与三个祭品相辅相成,只要祭品不死,根本无法撼动阵眼。”

    他撑着下巴道,“破阵一定要先杀三个祭品吗?”

    “嗯,”上官建巳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道,“必须如此,别无他法。”

    回忆到这儿,上官建巳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一样的光芒,脑海里应而回想起一段被埋没的画面——

    “父亲,父亲!我知道如何破三吞之术了!”

    “鹤儿,上次不是教过你了,先斩祭品……”

    “祭品何辜?”上官别鹤意气风发,阳光倒映在他眼中那一泓清冽的山泉里,他又道,“无须杀祭品,从阵眼破阵即可!”

    “这怎么可能?若攻击阵眼,且不谈需要超过整个法阵的力量,就是有这股力量,砸在阵眼身上,也会被祭品代受,说来说去,与杀祭品有何不同?”上官建巳摆了摆手,笑道。

    “诶,父亲所言差矣!”他笑容的弧度更深,摇头晃脑道。

    那天被上官建巳否定而忽略的声音此时在脑海中坚定的响起,“以双残,破三吞!”

    以双残之法,破三吞之术。

    只需要祭品对阵眼施展双残之法,重新把自己身上的痛苦与其建立连接,而阵眼中央有十倍聚灵的效果,痛苦,也会成十倍增长。

    阵眼把痛苦传给祭品,再通过双残之法传回去,祭品感受到一分痛苦的时候,阵眼中会感受到十分痛苦。

    如此,或许能搏一搏,在祭品痛死之前,先耗死阵眼。

    这个方法被当年正在操练兵马的上官建巳给一口否决了,不为别的,就因为双残之法也算是个禁术,两个禁术加在身上,会带来令人想象不到的惨痛的压力和副作用。

    上官别鹤却说,“以命搏命,才有一线生机!”

    若求活命,副作用算什么?

    上官建巳笑了,他语气里有几分自嘲的味道,自言自语道,“阿吕,鹤儿的性格真的很像你。”

    他的内心度过了最后的挣扎,在紫光之下,他专心汇聚起自己的力量来。

    一层看上去很是羸弱的白光浮在了他周身,与藤原中吕的力量对抗。

    察觉到了细微的变化,藤原中吕侧了侧头,盯住了他。

    “阿巳,你我夫妻一场,我对你依然有感情,我也不想杀你,”她消耗着自己最后的耐心,跟着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停下你的小动作,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恩恩爱爱,共享盛世。”

    “也许从你依托杀生石复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应该意识到,我的阿吕会离我越来越远。”上官建巳轻声道,“为了鹤儿,这机会我不要了,还有……不是小动作,是大动作。”

    “你在阵中,能奈我何?”她不以为意道。

    “你对我上官家的巫法几乎是了如指掌,可有一个,我未曾和你提过。”他继续笑着。

    “什么?”

    “巫法,双残之术!”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他们两人身上用到这个同归于尽的巫法,所以从来没有和她提过。

    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这道声音不止来自于上官建巳口中。

    另一边的上官别鹤眼神竟死灰复燃了一分,勉强捏出了这个法印,他指尖的黑气连接着藤原离鸾,使她也捏出了一模一样的手诀。

    三个祭品,同时使用了双残之法。

    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汪文迪须臾动作起来。

    “掌门,长老,配合我!!”他手持双剑,瞬时如一道闪电一般刺向了结界。

    结界在他的双剑凝力之下倏忽便出现了裂缝,趁此机会,贾雁来再度祭出法宝,悬于结界上方,陡然之间就逼得整个结界炸裂开来。

    纪迎寒和张南吕也没闲着,两人一起动作,分别攻向了上官建巳和上官别鹤。

    父子俩谁都没躲,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

    一声闷哼后,中央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喊声。

    藤原中吕痛得五官都扭曲起来,紫光在她四周肆虐,狂暴而躁动。

    同时,她不得不自己主动从阵眼中逃出,以免再遭受这锥心刺骨的痛感。

    两枚樱花状的印记从上官别鹤以及藤原离鸾身上浮现,最终消散在空气里。

    她大叫道,“逆子!!还有你们,今天就是你们所有人的死期!!”

    一股巨大的能量冲击波掀翻了三角的三人,她携带还未吸收完的妖气冲上了天空,转而砸下无数道细细密密的紫光针,所到之处击碎一切。

    顶着这样的攻势,汪文迪纵身跟着飞到了同等高度,对他来说,本体已经失去了保护,现在就是拼硬实力的时候了。

    底下的纪迎寒也是马上安排道,“启明长老,你去蜀山各处,救治伤员后,带着仍有余力的弟子戍守山门,摆下八方绝妖阵,防止妖气、妖物逃出蜀山,避免人界祸乱。”

    贾雁来也知道反攻之时已经来到,听闻此言,并无推脱,当即应下,化作一道金光离开了璇光殿前。

    “七襄长老,”纪迎寒转向张南吕,又道,“你留在此处,以为后援。”

    张南吕点头道,“好,我定擒此妖!”

    他一甩拂尘,跟着反问道,“掌门何往?”

    “我要进璇光殿里。”纪迎寒沉了脸色,好像已有了万全之策。

    “为何?”张南吕不解道,“那妖物已是穷途末路了,现在我们是上风,何须请宝相助?”

    纪迎寒轻巧一笑,指了指天上,道,“你看。”

    天空中一金一紫纠缠在一起,汪文迪招招为杀,藤原中吕也接了个七七八八,她周身的妖气与紫光逐渐交融,一部分明显的流进了她身体里,补充了她的力量,恢复了她的伤势。

    而另有一部分,在交战两方的更高处,凝聚成了一朵若隐若现的五瓣樱花。

    五朵花瓣上又各有一个小三角,此刻正依次缓慢充盈起来,发出淡淡的微光。

    “掌门的意思是……”张南吕眼里划过一丝了然,皱起了眉头道。

    他打断道,“莫要说破。我亲去殿内,外面还要劳烦长老了。”

    张南吕严肃道,“掌门放心,这里交给我就是!”

    交代完毕,纪迎寒才悄然一个人冲着那璇光殿进发。

    一边的的上官别鹤勉强爬向了藤原离鸾,把她揽到怀里,虚弱道,“鸾儿……”

    上官建巳身负有伤,但还算能够自理,立刻上前唤道,“鹤儿!!”

    听见这声音,他愣了一愣,而后偏了偏头,冲上官建巳扯出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道,“父亲,好久……不见……”

    “鹤儿,”上官建巳眼睛发酸,脚下的步子更快了,自责道,“是为父的错了,是为父的错了啊鹤儿!”

    可就在他要触碰到自己儿子的时候,两人身上炸开一道蛮横的气息,将他强行架开,他被迫退到了一米外。

    “怎么回事?!”他诧异道。

    “是魔气,”上官别鹤无奈又悲伤的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和鸾儿的体内有阴阳绊……”

    上官建巳着急道,“阴阳绊怎么会有魔气?”

    “如果一方死亡,另一半即异变入魔……难道不是如此?”上官别鹤茫然道。

    他更急了,详述道,“是一绊消失,另一绊才会产生变化,且也不是异变成魔,是成妖啊!”

    上官别鹤更迷惑了,琢磨道,“成妖?成妖……咳咳!!”

    听他剧烈的咳嗽,上官建巳袖中飞出更多的小纸人,与魔气对抗,想要找到突破口后,将自己的力量与之相连,助他疗伤恢复。

    “坚持住,鹤儿!”上官建巳咬牙道,“为父还有好多东西没有亲自教给你!”

    双方对峙之时,却是怀里的藤原离鸾揪紧了上官别鹤的衣服,她是最虚弱的那个,连转动眼珠子都显得十分费劲。

    但上官别鹤能明白她的意思。

    他坚定道,“父亲,杀了我们吧。”

    “你胡说什么?!”上官建巳难以置信道。

    “我们都被藤原中吕利用了,三吞之术还没有接触……”他扯了扯嘴角,将藤原离鸾抱得更紧,道,“父亲,我和鸾儿本来也没得救了,最后一刻,我不想再成为藤原中吕的刀,她是个狠毒的女人,她不是我的母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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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化生当世,一心想要重回巅峰却遇上可以携手的她和一众伙伴,重聚灵力的修真过程中更是危机四伏、九死一生。
面对最终的惊天阴谋,他又将如何抉择?十二风华在手,他又如何利用这份举世无双的力量?
天机所在,四象得现,十二风华,一聚成仙!探宝修真在都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探宝修真在都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