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阴谋布局
“神女也注意到了。”
宋莺时转过头来,眼底埋着一丝惊讶和愧疚,“我所行之事,我会付出应该的代价,这事儿就不需你……”
“并不是我要插手,”汪文迪上前一步,打断道,“是神女,她不愿看你自陷泥沼。”
宋莺时鼻尖涌上一丝酸意,没再说话。
“神女告诉我,她借给你报仇之力,”汪文迪沉下声音,“如果我没猜错,你不止借了神女的力,还有另一方,以助你报仇为名,行黑恶之事。”
“第一,你千方百计要破坏周孟春身上的弥勒佛纹像,而后才溺死他,这应该是那一方的授意,第二,相柳亡魂是神女唤出,你所化蛇身,亦是神女之力,但助你逃脱,所谓‘月宫’,定然不会是神女的名讳。”
“你敬重神女,怎么可能直呼对方名讳?而且在你杀了周孟春之后,曾有四只怪物袭击我们,那并非神女所召。”汪文迪尝试直视她的目光,“第三就更明显了,你身上邪气侵体,大有掩盖神力之势了。”
宋莺时还是没说话,大约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神女跟我说过,我想要的东西被她藏于某处,想要找到东西,只能靠我自己,怎么会扭头又叫你跑过来提示我?”汪文迪逼近道,“要么是神女曾经跟你提过这东西所在,你自己跑来告诉我,要么就是有心之人……”
“是我自己!”宋莺时终于开了口,她低了低头,“我死后怨念铸灵,久久徘徊于镇蛟湖,娘娘灵念有感,知我乃年年与她献礼亲近之人,对我很好,不仅借力给我报仇,助我早日轮回,也曾向我提及她在等一位天机之人。”
“所以我虽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却知它在何处。”
“你知道神女原话是怎么说的吗?”汪文迪望向窗外天边最明亮的那颗星,重复道,“‘时儿淳朴心善,年年与我亲礼,她生前无人帮她,死后才得以借我之力’,她亦察觉你身上有一丝邪气,唯恐伤了你,又将此事托付给我。”
淳朴心善,温文柔丽。
宋莺时落下泪来,猛地跪在汪文迪面前,颤抖着哭腔道,“汪先生,救命啊!”
虽然说宋莺时作为一个鬼魂下跪起来也是没有重量的,但这句话却是实打实的重重砸进了汪文迪的脑子里。
“你先起来,说具体的,就从……”汪文迪稍加思索,笃定道,“从周孟春丢下你之后开始说吧。”
这也是一直有疑问的一点,按理来说,因为情绪波动过大受到刺激昏厥过去,只要送医及时,本不会危及生命,周孟春更是口口声声前后那么多个版本,都不忘强调他确实有找人进去救宋莺时的。
宋莺时抹了一把啪嗒啪嗒掉的眼泪,慢慢讲来,“那日我昏过去之后,没多久,隐约听见一个声音,在叫我醒过来。”
“我分辨不出那声音是谁,但在听见一二声后,我便当真恢复了意识,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躺在小道边,脑子里全是自己受辱丢了清白的事,不知怎么回去面对父母,越想越觉得自己死了算了。”
“我正想着,迎面便走来个人,”宋莺时仔细回忆着,“我一看,那不是前几天来找我学做衣服的外乡人吗?”
宋莺时这个样子当然不想被认识的人看见,可还没等她把自己藏起来,那外乡人就先注意到了她,径直走了过来。
原本以为对方是个好人,会搭把手把她带出去送医,可是没想到那人走过来便是一副戏谑的样子。
开口便道,“没想到宋小姐是这么开放的女人!”
宋莺时一愣,又听他继续说,“我都听周先生说了,你这副模样要是被爸妈知道了,爸妈该多伤心啊,他们肯定没想到自己养大的女儿竟然是个荡妇!”
“我没有,我不是!”宋莺时着急为自己辩解起来。
谁知那人根本不听,满口胡诌,“你不能看周先生发了财了就迫不及待的爬上人家的床啊,你说你不是,谁信呢?你一个做衣服的,做这么些年赚了多少钱?人家这回可是大发财,怎么会缺女人?谁信呢?”
骂得宋莺时是直掉眼泪,又不知怎么反驳。
“还想趁机装死勒索别人?你这样的女人,不知道被多少人尝过了吧?”他骂人简直是出口成章,最后还补了一句,“我要是你,我就死了算了!不过也是,像你这样的,哪有那个勇气呢?”
一时间,宋莺时脑子里只剩下,只有死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一个想法了。
汪文迪听得都生气,又觉得她傻,闷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鬼使神差的走到镇蛟湖去,跳了湖了。”
她死以后,便一心想着要周孟春血债血偿,她的怨体受到织造神女的灵力影响,飘到了神女身边,知晓她的遭遇以后,神女便表示自己可以借力给她报仇,而后她也好早些入轮回,转生一世。
可是神女虽然借了力给她,却没有教她具体的做法,她听神女念了两天经,耐心早就被用光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自称‘月宫’的人找到了我,他告诉我怎么让周孟春受尽折磨,最后再死于我手,他说他会布置好一切,我只需要照他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是男是女?”
“是一个黑袍人,我不知道他的模样,而后的一切也都如他所布置,一步一步的发生了,他还说,只要有人阻止我报仇,我不敌对方,只要大喊‘月宫救我’,他自然保我无恙。”
既然是黑袍人,那看来仍旧不是‘月宫’本人了,不过也是,与他相斗都不见得真身,只是要把宋莺时作为棋子,自然也用不上本人亲自前来了。
宋莺时继续道,“还有,他曾经让我把熊巍先生抓去带给他,就在我报仇那一天。”
“你确定是熊巍?”
“我确定,”宋莺时苦笑了一阵,“那日熊先生拼命要救周孟春,我没能下手,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不该死。”
第七十二章 月宫是神
汪文迪沉默了一阵,切入了重点,“你今晚突然来找我,想必也同样是良心发现,说说吧,你要我救谁?”
“是这样的,我身上邪气未消,仍徘徊不去,我想定然是那月宫搞的鬼,便主动去他曾经跟我说好的地方找他,许是我没有提前告知,我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
“行尸走肉,好多行尸走肉,”宋莺时抿了抿嘴,像是有些害怕,“其中就有周孟春家里的那些佣人,还有我曾经去寺庙上香见过的和尚,还有……”
“还有周孟春。”
“然后呢?”
“为免打草惊蛇,我就跑了,看见他们身上与我相似的黑气,我才明白过来自己真的遭人利用,还到了这么深的程度,那些人会变成这样,有我的责任,我是助纣为虐的一方。”
“也是他们自己心术不正,给了恶人趁虚而入的机会。”汪文迪若有所思答道。
宋莺时摇了摇头,严肃道,“汪先生,有时候助纣为虐的人,比直接的施虐方更可怕。”
汪文迪望向她,良久才点了点头,继续道,“你想要我救他们?”
“我自知没什么本事,定然打不过月宫,但又不能坐视不理,如果任由他做这样的事,就还会有更多的人被他利用,”宋莺时有些低落,“如果娘娘知道我做了这样大的错事,一定对我很失望。”
“我说了,你现在回头,还不算晚。”汪文迪加强了语气,重新问道,“你是不是想要我帮你,阻止月宫继续扩展阴谋?”
“是!”
“哪怕其中有直接导致你死亡悲剧的周孟春,你也希望我让他得到解脱?”
“……是!”
“就凭你这句‘是’,神女不会对你失望的。”
闻言,宋莺时眼里头一次涌起了微光,“汪先生,谢谢……谢谢你!”
“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在小道边遇见的到底是谁?确定不是你们村里的邻居小钱吗?”
“我确定不是,”宋莺时肯定道,“就是向我学手艺的年轻人,那人长得很有特点,很好记。”
“我记得……他说他姓高,棕发碧眼,相当儒雅。”
高?!
棕发碧眼?!
“张董事长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加美丽动人……”
“家父就是欣赏汪先生这样有魄力的人……”
脑子里回想起高槐夏所说的一切,汪文迪眼神不禁暗了下来。
没给宋莺时发问的时间,他继续道,“你在哪儿看见的那些行尸走肉还记得吧?”
“记得!”宋莺时不敢怠慢,立刻准确的说出了地点,“就在镇蛟湖往东五里外,那儿有一个亭子。”
“很好。”
汪文迪隐去眼里狠戾的光,吩咐道,“事不宜迟,你先去解开村民们身上的邪气,需要帮忙的话就找瞿星言……”
“就是那个面瘫。”
“我明白了,”宋莺时点头记下,“那汪先生你呢?”
“当然是……速战速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了!”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便忽的消失了。
自镇蛟湖往东,五里路对汪文迪来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很快便找到了宋莺时所说的那个亭子。
亭子不大不小,大约能站下十个人,中间虽有一方青石桌,但并不像是给人休息乘凉用的,上头摆放着一镂空的铜制香炉,那色泽昭示着它年代已有些久远的事实。
再一抬头,正有一匾额。
“五帝亭。”
汪文迪喃喃念道,走进亭中,原本小道上限制的视野忽的豁然开朗,似乎处在一个完全的制高点,即便极目远眺,也能将景色看的一清二楚。
在前方不远处,不难看见有一方祭台似平地而起。
祭台中央有一座石像,九头蛇身,面目狰狞而痛苦。
“原来此处就是封印所在,”汪文迪细细端详,还没等他夸奖这个封印的选址如何占尽风水之优,他却先发现了不对,“五帝台以五帝封印相柳亡魂……光有相柳,不见五帝,看来封印就是这样被破坏的。”
他一个瞬步,落到相柳石身旁边,在他落地的一刹那,脚下的地忽然颤动起来!
霎时间,黑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
汪文迪大手一扬,挥出金光,立时驱散了黑雾。
待到视野清晰的时刻,他看见了更为诡异的东西。
不知什么时候,他周围出现了一群面上表情僵硬、浑身动作机械的人,他们浑身散发着不正常的黑气。
他被包围了。
“居然被你找到这地方来了。”黑袍人出现在面前,阴沉的声音响起。
“借五帝台的灵力来掩盖邪气,好算盘啊,”汪文迪耸了耸肩,“看来你的确不是个草包……高大师。”
听闻他的称呼,黑袍人明显的沉默了一阵,而后撩开深深的黑色帽檐,露出那一对幽绿的眼眸来。
“这样看来,是宋莺时告密了。”高槐夏轻笑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此地培养人傀,就不怕遭到神明的惩罚?”
“哈哈哈哈!”高槐夏像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一样,疯狂的大笑了一阵,随后眼中蔓延出贪婪却带有一丝憧憬的光,反问道,“神的惩罚?!”
“汪先生,我所做之事,本就是‘神’的授意!!”
高槐夏双手高举,恍若一个最为虔诚的信徒,大喊道,“月宫!就是——!神!!”
闻言,汪文迪也笑了起来,是那种纯粹的嘲讽的笑,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头,化出双剑,“要不你拜我吧?那样的话……本神能让你死的好看一点!”
然不等他金光挥出,高槐夏便又隐于黑雾之中,消失了踪迹,只留下一句,“不巧,汪先生,今天还是让他们陪你玩玩吧。”
周围的人像得了命令,朝他一步一步移动而来。
速度虽然不快,但很恶心。
汪文迪皱眉,却迟迟没有动手,因为这些人并不像周孟春那样,不完全是死灵傀儡,他们身上还有仅剩的一丝生气,他们是活的。
一扭头,他还看见了个老熟人。
第七十三章 消灾解难
当日在寺庙中管自己收钱的那个油腻和尚,也在其中。
他尝试念咒驱散这些人身上的邪气,但并未成功。
念咒之时,他感到了和在张青阳墓中一样的压制力,而且他可以肯定这股力量来源于月宫,但这里并非是极阴之地,加上也根本感知不到月宫的气息。
那么……肯定有一样东西,作为压制他力量的介质存在于周围。
汪文迪凝神静气,将两把宝剑并拢念道,“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今之人傀,以吾之名,寻其……月宫!”
“定!”
天地间忽的仿佛响起一道肃穆的钟声,与汪文迪命令落下的同时,一道金光以他的双剑为中心散开,四周的人傀应而停止了动作。
只有其中一个,在这样大的威震之下,还艰难的动了动手指。
“找到你了!!”
宝剑破空而出,直冲那人而去。
砰!!
那人周身黑气骤起,但来不及抵挡汪文迪的利刃,只一瞬间,他便融在了剑锋之中,周围的人傀接着全部倒地。
自黑气中又飘下来一片女人的手帕。
他捡起手帕,端详了一阵,但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很快,他找到了被破坏的五帝碑,将其修复之后留了一道清气给那些无辜群众,确保他们的安全后便离开了。
回到周孟春家里的时候,他看见宋莺时正站在大树底下,一副非常苦恼的样子。
“你这鬼当的,可比人自由多了。”汪文迪上前出声。
“汪先生,”宋莺时虽是眉开眼笑,但多少还是有点瘆人,她期待问道,“那些人怎么样了?”
“晚了一步,只救下了其中一部分人,他们只是被邪气所控,现在应该没有大碍了。”汪文迪眼色微暗,若有所思道。
“没事的汪先生,”反而是宋莺时开导起他来,“我相信你,后续一定也没问题的。”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因为神女娘娘说,你很可靠。”宋莺时简单回答,又俯下身子在周围找起什么东西来。
“你在这找什么呢?”汪文迪扯着脖子看了看,但什么也没看见。
“其实是在找孟春妈妈剪坏的衣料,”宋莺时腼腆的挠了挠脑袋,“就是给娘娘做的那件……我需要那个。”
“那个啊,好像被扔后院垃圾桶里了吧,你要它做什么?”
“不是我要,是孟春妈妈要用当初她剪坏的衣料重新制成成衣,亲自奉给神女娘娘,娘娘才愿消去村民身上的邪气。”
正在说话间,张霏霏便搀着李氏走了出来,李氏手里捧着一堆碎布,眼中泪光闪烁,不见一丝对宋莺时的害怕,全是愧疚与忏悔。
“这、这是我……连夜收回来的……”
宋莺时看了她一会儿,并未从她手中接过衣料,继续道,“……姨,要你亲自缝好。”
“可……可我不会针线活……”
“姨你忘了,我会呀。”
宋莺时将手放在那些衣料上,强调道,“把这些缝好只需要一天时间,关键是你的心意。”
“我、我明白了。”
李氏没有推脱,眼泪掉得更凶了,进屋前仍是小声问了一句,“我的春儿……还能回来吗?”
汪文迪与张霏霏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果断道,“周孟春已死……我最多能把他的尸体抢回来,好好安葬,也免得他死后还不得安宁,遭人利用。”
半晌,李氏才哑着嗓子说道,“……谢谢。”
两人在屋内忙活着针线教学,倒是空前和谐,剩余的人静静看着,时不时的发出对宋莺时手巧的赞叹。
为了不破坏这短暂的安宁,汪文迪把瞿星言拉到了屋外。
他取出不久前获得的手帕,与瞿星言的那块做了比对,得出了是一模一样的结论。
“我顺便修了五帝台的封印,”汪文迪望着太阳的方向,接着道,“但是我发现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
“‘月宫’,不是背后那人的真名。”
“你怎么知道?”瞿星言眼里划过一丝惊色。
汪文迪把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指明道,“我之咒语中‘寻其月宫’,是因为我肯定那股压制力是来自于月宫的,如果那人真叫月宫,我命令一出,他的力量会当即显形,根本用不着我再用宝剑补刀。”
“这种咒语只对‘真的东西’有效,而且威力比我平常所用道法强十倍。”
在这种力量下,作为力量介质的手帕会当即粉碎而出,可是没有。
反而是因为那人拥有足以对抗的力量,还在压制下做出了其他的动作,这才让他发现了目标,将手帕斩出。
“这就说明,‘月宫’最多只是那人的一个代号而已,绝非真名。”
“照你这么说,那人很强。”瞿星言捏着下巴道。
“强?这世上还不存在我所认同的强者。”汪文迪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个惯会耍些阴谋诡计的罢了。”
“那高槐夏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张霏霏?”瞿星言抛给他一个眼神,没有否定他的话。
“村民身上的邪气一解,我就会告诉她,”汪文迪从没想过隐瞒什么,又道,“之后我还要去镇蛟湖一趟,湖底有一个我不得不拿的东西。”
“需要帮忙吗?”
汪文迪伸出手指,做了个否定的手势。
第二天。
在宋莺时的指导下,李氏花了一天一夜终于把衣服重新缝合了,她虽然没合眼,还扎破了好几回手指头,但这回她一句怨言也没有讲。
看着那有些别扭的针脚,和尚未处理至完美的线头,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要不我、我再改改?”
“不用了姨,随我一同去神女娘娘的庙里吧。”
宋莺时说着,跟着目光停到了张霏霏身上,为难道,“我……我也想再给娘娘献一回衣,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无法触及娘娘神像,不、不知道张、张姑娘……我能不能借你的身体一用?”
张霏霏回望她,看见她眼中纯粹的信仰,上前一步道,“可以。”
第七十四章 宋莺时归天
“那就一起去吧,”汪文迪轻轻叹了口气,拿了主意道,“一会儿你上霏霏的身,但咱们先说好,最多三分钟。”
“好!”宋莺时感激应下。
一行人沿着村口处的一条岔路小道,没多久就到达了织造神女的供奉庙。
匾额上书‘织造娘娘’,旁边的门框上还有一副略有些脱漆的对联。
上联是——种桑养蚕立衣礼之规。
下联是——抽丝编绢创汉服之始。
几人纷纷感叹,方才进了正殿。
正殿中的装潢点缀十分普通,只有高台上站着的织造神女雕刻的栩栩如生,她半步向前,手执丝带,另一手半抬起,托举一片桑叶,面上更是芙蓉似玉,嘴角微扬,好一派仙家之风。
左右两边皆有可以上到高台去的台阶,宋莺时望了一眼张霏霏,示意她要开始了。
眨眼间,她飘向张霏霏的身体,轻柔的缠绕住对方,可魂体就是不见没入张霏霏的身。
又试了一次,宋莺时放弃似的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张姑娘的身体对我非常抗拒……而且很强硬,我没办法附身……看来我没法给娘娘献礼了……”
张霏霏有些懊恼自己没能帮到对方,正要开口,就听汪文迪率先说道,“没事,这儿不是还有别人吗?”
宋莺时一愣,跟着把略带期许的目光投向了熊巍。
众人的目光皆投向熊巍。
“不、不是,你们都看我干嘛?”熊巍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那不摆明了吗,剩下的三个人中,汪文迪的身她上不去,瞿星言也不可能答应,这不就剩自己了吗?
张霏霏上前怂恿道,“巍哥,帮帮忙!就一会儿!”
纠结了半天,熊巍还是没能违背张霏霏的命令,不情愿的绷直了身板,冲宋莺时道,“你……你来吧!”
“谢谢!”
再度睁眼的熊巍握了握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冲众人报以感激的微笑。
但是这用熊巍的身体发出宋莺时式的笑,在其他人看来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汪文迪和张霏霏已经笑开了,只有瞿星言勉强清了清嗓子,把笑意强压了下去。
“哎呀,你们、你们别笑了!”熊巍那大高个,急的跺脚,让人笑得更开心了。
“姨,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开始吧。”
发现他们根本笑得听不进自己的话,熊巍没法子,才冲李氏道,示意她和自己一左一右上到神女身边。
两人站定,将衣服拉开,便听他念道,“神女娘娘在上,今我等先行亲蚕之礼,感娘娘织造之德,奉宝衣一件……求娘娘为我等解病消灾,祛除邪祟……先蚕之礼当年年如今,岁岁不变。”
他一念完,又喊李氏再念了一遍,两人才共同把那件针脚别扭的华服换到了神女身上。
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后,宋莺时就离了熊巍的身体,一同下了台阶,其他人这才慢慢的把笑意收了回去。
看着衣服总算到了神女身上,宋莺时一度哽咽,悄悄的抹了把眼泪。
三人才离台,忽的便有一阵剧烈的金光自神女的雕像上散出,神女灵身自其中走出,脚踏祥云,身上还披着那件别扭的衣服。
李氏更是瞠目结舌,跟着宋莺时拜了下去,“神、神女娘娘……!!”
张霏霏和熊巍也跟着跪下身去,她还回身拉了一把汪文迪,“文迪,这……这是真的神女娘娘!”
汪文迪看了一眼她满怀期待的虔诚表情,妥协着盘腿坐了下来。
“无妨。”神女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拘于小节,眼神在同样没跪的瞿星言身上停留了一秒,转而冲李氏道,“李氏,你可知错?”
“神女娘娘!我、我知错了!”李氏叩头,细细将自己的忏悔道出,“我不该欺善怕恶,强迫时丫头为我免费制衣,我不该纵子行凶,害了时丫头清白性命,我更不该不敬神明,惹来诸多报应!娘娘,我真的知错了!”
“既知己错,可想过日后如何自处?”
李氏沉默了一阵,随即果断答道,“此次我痛失独子,自己连累旁人皆受百般折磨……如今神女娘娘亲临教诲,我甘为信徒,此生愿削发为尼,春来秋往,无论何种艰苦,为娘娘驻守此庙,还我孽债。”
闻言,神女点了点头,一挥手,只见李氏已是尼姑打扮,“如此,也算你诚心悔过了。”
“其余村民,我自当亲去。”
“娘娘,您的衣服……”宋莺时提醒道。
“哈哈哈,此衣原不在手艺,只在心意,若李氏忏悔心意不到,这衣服……却也上不了本座的身。”神女又是一阵大笑,一刹那,她身上歪歪扭扭的衣服变得完全合身,精细程度自是与宋莺时所做原件相同了。
见自己的手艺又出现在了神女身上,宋莺时再也忍不住眼中热泪,大哭起来,“娘娘……!莺时也有罪……我没告诉您……我!”
神女与汪文迪对视一眼,心中明了,手里的丝带自宋莺时周身划过,竟将缠绕她身上的不多的邪气抽了出来,“时儿,你心性纯良,难免糊涂遭人利用,好在你迷途知返,否则这股邪气本座也无法帮你去除。”
宋莺时整个灵体变得更加透明起来,逐渐化作一点点清光消散,“娘娘……多谢娘娘,莺时明白了……”
“何必道谢?速速入轮回,投胎去吧!”
“多谢娘娘!”
宋莺时趁着自己的魂灵还没完全消失,又把一方小巧的手帕递给了汪文迪,“这个……请你转交给我的爸妈,汪先生……多谢你……”
清光随风而去,宋莺时也消失了。
“走吧,便随你们去救村中村民。”神女收起了眼神里的欣慰,道。
“我就不去了,庙中少有人烟,我既要留下守候此处,就先把里外打扫一遍吧。”
李氏柔声开口,眼神平静不似从前,只将最后的一缕光芒托给了汪文迪,“汪先生,此前我多有得罪……孟春的事……还请你上心,若寻回尸体,便烦请赵村长为他立坟,我会在庙里给他日日祷告的。”
“好,我明白了。”汪文迪应下。
第七十五章 共话桑麻
随神女一路来到村中,汪文迪与其并排在前,张霏霏、熊巍随后,瞿星言走在最后。
且神女并未凌空踏云,反而是双脚落地,时不时与汪文迪攀谈些什么,减少了许多距离感。
随她一路走,丝带一路散出金光,村民们身上的邪气纷纷消散,转醒过来。
神女这才飞到空中,把抽出的邪气完全驱散。
这时,不知是谁率先大喊了一句,“快看!是神女娘娘显灵了!!”
村民们接二连三的望向半空中的神体,通通跪拜下去,似乎从未如此发自内心的叩拜过。
“今日之报全因你们听信谗言,以谣传谣,误人性命,”神女一开口,底下即刻鸦雀无声,“更是愚昧无知,称传统‘先蚕礼’为无用之俗。”
“先蚕礼乃是祖先传下,目的并非在于供奉神灵的形式,而在于后世子孙能够铭记当日祖先所受风吹日晒、久经考验才寻得养蚕制衣的法子,将我汉服之文化流传万世,发扬光大。”
“你们如今可知罪?”
“知罪!我们知罪了!”底下村民纷纷响应。
“此次便当你们长个教训,西陵地处,乃是我当年降生之所,望你们日后不忘今朝,不忘吾之箴言。”
“多谢神女娘娘!”
神女点头,又冲汪文迪微微招了招手。
汪文迪一个纵身便落到她身边,“还有何事?”
“第二块碎片和关于第三块碎片的线索,都在镇蛟湖底,但要得到它们……”神女神秘莫测的伸出手指,“你得同他一起去。”
顺着指尖望去,正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被指的瞿星言。
“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若没有他,你拿不到宝贝。”
“难道他也是什么天选之人?”汪文迪心中吐槽。
神女摇了摇头,“并非如此,但……天机不可泄露……”
“可上回他问我要不要帮忙,我才说了不要,这会子又要我去开口……”
“你这娃儿,还讲上面子了?”神女笑道,“也罢,我帮你开这个口,你叫他来。”
神女话音刚落,汪文迪只扭头看了瞿星言一眼,他便同样果断纵身,跳到了面前来。
“有何吩咐?”
“镇蛟湖底,底有蛟龙,龙口有宝,宝因你出。”神女也没避讳汪文迪,这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瞿星言眼底划过一丝了然,“我明白了。”
神女看着一脸懵逼的汪文迪,朗声笑道,“祝你们好运,吾去也!”
“她什么意思?”汪文迪转而问瞿星言。
瞿星言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字面意思。”
“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你们算卦的是不是都喜欢搞这种一套一套的,听起来显得自己怪有文化的。”
“卦辞本身就很有讲究,若是太过浅显易懂,那人人都可以当卦师了。”瞿星言没给他解释,但末了还是很有义气的补充了一句,“镇蛟湖底,我跟你去。”
两人再度落地的时候,便听见那些村民在讨论修建毁坏房屋和恢复先蚕礼的具体事宜。
汪文迪走到宋莺时父母身边,二老苍老的面容不禁惹人侧目,他正不知从何说起,一边的张霏霏便走到他身边来,开口道,“二老节哀,莺时得神女娘娘眷顾,怨气已消,已转世投胎去了。”
她简单叙述,将来去说了一二,二老虽然悲痛难当,但还是连连感激神明,情绪也没有此前那么激动了。
她冲汪文迪使了个眼色,汪文迪便顺势得以把东西取出奉上,“这是宋莺时托我交给二位的。”
两人接过方帕,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枚破开的蚕茧。
原来这是宋莺时初识养蚕时所收获的第一枚蚕茧。
气氛沉沉之时,张霏霏的手机忽然响了。
眼角的余光瞥到是高槐夏的来电,汪文迪当即眼色一变,抢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你想干嘛?”
大概过了两秒后,那边才想起那尔雅的声音,“汪先生,我只是想和张董事长谈谈生意上的事。”
“这项目我们不做了,”汪文迪一锤定音,威胁道,“你最好少找霏霏,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文迪?哎,项目……”一边的张霏霏当然摸不着头脑,想要抢回手机的她奈何身高不够,被对方一直摁着。
“汪先生,你是不是太紧张了?”高槐夏笑道,“你好像忘记了,我还有一个‘生意人’的身份。”
“无论如何,这生意我不会让霏霏跟你继续做下去。”
电话那头的语气变得极有把握起来,挑衅道,“哦?但我相信,无论如何,张董事长都会愿意和我继续合作下去的,等着看吧,汪先生。”
然后挂了。
“文迪,高先生说什么了,让你那么生气?竟然直接就要取消合作了?你忘了咱们双方合约都签了,”张霏霏接过手机,叹了口气,但仍旧关心道,“出什么事儿了吗?你可以和我说说。”
“高槐夏,”汪文迪眯了眯眼,“就是那个黑袍人。”
他将具体事宜说出,惊得张霏霏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不会吧?居然、居然是高先生?!”
“所以我才说人不可貌相,”汪文迪声音低了低,思索起来,“这次怪我,疏于防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虽然感觉他有点不对劲,但没能察觉到这股气息……”
“但他凭什么那么肯定你一定会跟他合作?他有什么筹码?他帮月宫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旦找到他,千刀万剐也不过分,可他偏偏这么有把握?”
“我也想不明白,”张霏霏自然是完全信任汪文迪的,她也跟着深思起来,“这个合作不可能继续的,这样,我现在立刻发出终止合约的申诉,就算违约,我也不会继续这个交易的。”
“嗯,先这样看看他那边什么反应。”
汪文迪把视线投向瞿星言,“我们马上去镇蛟湖一趟,拿到东西之后返回三清宫,再作商议。”
“走。”
两人潜入湖底,不多时便迅速发现了一个中空向上的阶梯,沿着楼梯上去,就到了一处无人的洞穴。
第七十六章 得宝
放眼望去,很容易就能看见深处有一尊坐着的雕像。
汪文迪先行走了过去,雕像慈眉善目,正是织造神女的模样。
等他一靠近,雕像身上便发出嗡鸣的声音,与此同时,自己的身上也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灵力波动。
河图洛书的碎片之一从自己身上脱出,发出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洞穴。
“等等,这洞里的构造有些奇怪。”
身后已经将洞穴探了一圈的瞿星言出声提醒,“你看那雕像左方,正对镇蛟湖汇入的一缕流水,前方又是地势突降,形成一方小塘,右边有一条长形回廊,后面倚靠墙壁,你知道这是什么构造吗?”
汪文迪摆了摆手,不甚在意,“这儿又不是墓地,你那一套不起作用,神女指点我来这里拿宝贝,哪会有错?”
“再说了,你看这碎片,显然是被相同的灵力吸引,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慢!”
瞿星言不依不饶,仍旧解释起来,“左边有流水,谓之有青龙,右边绕长廊,谓之白虎轩,前方聚池塘,乃是朱雀临,后方靠山丘,乃是玄武地,四象齐聚,此原为最贵地脉。”
“但是……”他顿了一下,指出奇怪之处,“简单来说,四象都不够大气,所谓大气,流水成瀑之势、长廊连绵不绝、池塘生生不息、山丘跪伏低头。”
“所以一定有机关。”
“那你倒是把机关找出来嘛!”汪文迪听他说的有些道理,焦急道。
“也很简单,就在你面前,”瞿星言指了指那座雕像手中抱着的桑叶,“灵气汇聚之处,正是机关所在。”
他话音刚落,神女雕像手里的桑叶渐渐褪去灰色的石渣,活络过来,最后汇聚金光凝成了一片与空中那碎片一样的物品。
“一旦拿走这块碎片,就会触动机关,看来这是神女给你留下的考验了。”
瞿星言微微勾了勾嘴角,叹道,“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那也只能知难而进了!”汪文迪运力,应而把第二块碎片逼了出来。
那碎片方才出来,便与自己的那块陡然合在了一起,然而还不等两人细细品味其中澎湃的灵力,洞穴就立时剧烈颤动起来。
轰!!
随着一声巨响,一道不可抗拒的灵力翻涌起来,直要把整个洞穴和镇蛟湖都挑起一般。
两人反应迅速,趁着潮浪双双离开了湖底。
灵力平复下来的同时,眼前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怪物。
“这是……”
原先矗立在镇蛟湖那岸的高山陡然甩去了上头的土壤,与那怪物相接,变化成粗壮蔓延的……角。
“龙。”
瞿星言眯了眯眼,看着盘旋而出的庞然大物,答道,“蛟龙。”
汪文迪则一眼就看见了蛟龙的巨口中散发着不同寻常的霞光,“嘴里有宝贝!”
不等瞿星言阻止,他便一飞冲天,手中化出双剑,直冲蛟龙的脑袋去了。
“也罢,便让我再看看你的本事。”
瞿星言低声呢喃,弹出一道隐没在周围巨大灵力的青色,融进蛟龙身上。
蛟龙口中喷出洪水,与双剑相撞,双方弹开,它凝视汪文迪,发出庄严而肃穆的声音,“你是何人?竟敢擅自拿走神女娘娘所托之物?”
“不止,你口中之物,该一并交给本尊。”
汪文迪双手持剑闲适回答,让这场对峙看上去丝毫不像是一场极尽凶狠的杀戮。
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气势,让蛟龙不得不认真起来。
刹那间,蛟龙呼云唤雨,雨成冰刺冲汪文迪攻去,又见数道罡风齐发,叫人几乎是退无可退。
汪文迪却也并没有闪躲的打算,只是架起双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念道,“天地玄黄,万法归一,收!!”
他周身金光四溢,将那些招式尽数化解,而后向四周炸开一道极其霸道的灵力,竟把那蛟龙震退了几步。
没再给蛟龙出招的机会,汪文迪一个闪身上前,两把宝剑直直而去,蛟龙亦来不及闪躲,只得凝力化出一道灵光屏障,与之防御对抗。
见此,汪文迪脸上划过一丝冷笑,加快了撞向那屏障的速度。
一丝不起眼的青色铺上那道屏障。
“有意思。”汪文迪又笑了,显然以为这是蛟龙本身带有的力量,双剑与其僵持中,竟然占不到上风。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忽的略过狠戾之色,周身清光汇聚,转而暴动起来!
他一面与屏障对峙,一面将顶着压力的宝剑合为一把。
一刹那,仿佛天地之间灵力四方来朝,凝集于剑尖,那令天地臣服的灵力散发出无限的暴虐之气,其中恍若有百兽争鸣、龙虎争斗之声。
砰!!
屏障破碎在眨眼之间。
紧接着就有一道紫雷自剑气中劈出,直冲蛟龙身体而去。
“你输了。”
蛟龙挨了这一下,发出痛苦的哀鸣,瞬间坠落在大地上,金光自它身体中散出,缓缓的愈合它所受的创伤。
汪文迪落到它跟前,“若非神女留了一道神力与你保命,你早见了阎王爷了,还不速速把宝物交出?”
面不改色的瞿星言随后跟了上来,平静道,“它应该是留守此处的灵兽,属蛟龙一族。”
蛟龙没了大部分的气力,但仍然不肯松口,惹得汪文迪怒道,“难道你就毫不惜命?非要我屠龙取宝?!”
“不可!”瞿星言伸手阻拦,上前两步,“此龙身负护宝之命,你要是杀它取宝,有损天机神颜,切不可为。”
“还是我来试试吧。”
他说完,兀自走到蛟龙跟前,背后散发出银光,自其中剥落一缕,汇入金光,加速了蛟龙身上伤口的愈合速度。
蛟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默然张开了口,吐出一方木盒,“拿去吧,此后镇蛟湖乃神女娘娘肉身飞升之处,无事莫要再来烦扰。”
它恢复了一些气力,一声长鸣,遁入镇蛟湖中。
瞿星言捡起地上的盒子,扔给了汪文迪。
“哟呵,小瞿同学,可以啊!”汪文迪心满意足的接过东西。
第七十七章 研究所
本想上前揽他的肩,却被人一把拍开,汪文迪便又笑着搭话,“你说我实力完全碾压它,它为什么就是不肯妥协于我呢?”
“龙是一种生来高傲的神,水中之龙,称为蛟龙,它也是龙,没那么容易就低头的。”瞿星言冷声道。
“但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今天真的就下杀手了,它宁愿不要命也不妥协?”汪文迪捏着下巴假设,自顾自道,“的确是个有气节的。”
“我说了,龙是神,你要杀它,与杀野兽怪物不同,将触怒天机,背负业报,于你百害而无一利,所以神女才让我跟着你来的吧。”
瞿星言眼里骤起微光,补充了一句,“龙族群分甚多,而每一龙在没有遇到自己所认同追随的信仰之前,它们本身就是它们的信仰,不会对任何事物妥协低头。”
“龙还有信仰?”汪文迪也好奇起来,追问道,“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龙的信仰啊?”
“举个例子,”瞿星言清了清嗓子,吐出一个名字,“黄帝。”
“黄帝立华夏文化,上古时期与众天神对抗,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在神统治下硬生生划出人族的生存空间来,这样的人,足以成为龙的信仰。”
“彼时龙族中有应龙一脉,生性好战嗜血,应龙生有双翅,可翱翔于天际四海,无拘无束,后黄帝败应龙,施以仁德大道,应龙有感,自废双翅,不要天神之名,臣服于黄帝,助其灭蚩尤、征伐四方。”
言止于此,瞿星言望了一眼汪文迪。
却听对方主动开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武力值的确不是评判强者的唯一标准。”
“那刚刚那只蛟龙为什么对你这么乖?”他忽的转了话题。
瞿星言一愣,移开了视线,“它与你一战大约也是为了试探你的能力,既知你是强者,当然不会过于执拗。”
“天机如此,神女既叫我来,自然有她的道理。”
拿了东西返回,村庄已紧锣密鼓的开始了重建工作,汪文迪一行人便告别了邻里,火速回到了三清宫,也好稍作休整,接下来还有更费神费力的事儿要做。
刚进入三清宫的地界,汪文迪就能感受到一股炽热的灵力。
不用想,又是陈月歆那家伙在废寝忘食的修炼了。
果不其然,往前不过走了两步,一团火球便从天而降,汪文迪凝力挥手,将火焰驱散,才见那端站着的人赔笑走了过来——
“嗨呀不好意思啊,霏霏也来了~”陈月歆当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连忙来套近乎,打马虎眼道,“别放在心上哈,我跟阿迪闹着玩儿呢!”
“我懂得,月歆~”
张霏霏心情也算愉悦,主动上前轻轻抱了抱陈月歆,温柔笑道,“好久不见啦!”
“是啊,怎么样?你们这一去还顺利吗?”陈月歆领着一行人进了屋子,从里头的整洁程度来看,她这个看家的活儿做的还不错。
“我们的事儿说来话长了,家里没出什么事吧?”汪文迪随手从厨房里取了几罐饮料,分给在座的几人。
说到这个,陈月歆脸色沉了下去,却也径直开了口,“事儿倒是没出,但是有个人来找我了。”
“谁?”
“江宇。”
“他?他找你干嘛?”
陈月歆看了一眼张霏霏,又道,“他要带我去那什么新药研究所,说跟我谈什么互利共赢的合作。”
“你去了吗?”
不等陈月歆回答,接完电话的熊巍便拉着一张脸从外头走了进来,一副不妙的神情,冲张霏霏道,“小姐,公司财务出事了。”
“什么事?”张霏霏骤然起身,皱眉问道。
“我已经让人把财务总监扣下了,你回公司问问就知道了,好像……和老爷子留下的股份有关。”
“好,”张霏霏拿过汪文迪递来的外套,点头示意道,“我先回公司一趟。”
待到人走后,陈月歆才长呼了一口气,“我可不想让霏霏知道我的真身是……怪物。”
江宇是知道这一点的。
“接着说。”
“你们走没两天,江宇就亲自上门,我以为他来找你,但他说他是专门来找我的。”陈月歆喝了口水,继续道,“还是大晚上,我寻思能有啥好事儿啊,他说他带我去个地方。”
“本来我是拒绝了的,但一听他说要去那个研究所,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你们绝对想不到那研究所在什么地方,真的,我到那儿我都惊呆了!”陈月歆手脚并用,脸上表情一同夸张起来,叫人听得十分入戏,“它居然建在地下,就在咱们去过的那个废弃工厂,地下就是研究所!!”
那夜。
江宇一路带着陈月歆到了荒郊野外的废弃工厂。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玩我呢?”陈月歆始终没放下警惕,开口道。
“马上就到了。”
听着他镇定自若的语气,陈月歆索性不再计较,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结果谁能想到,自废弃工厂往后,窗边的两块木地板竟被打开,引出一条无尽黑暗的密道来。
密道很窄,仅够一个人通过。
内里墙壁上隔三差五有人为放置的磷,他每走过,就照亮了甬道,九曲十八弯之后,他终于停在了一个木门前。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刚好,回身问陈月歆,“陈小姐,准备好见识超前的科学了吗?”
“超前科学?”陈月歆冷笑一声,“哼,我看你这地方像在搞什么生化毒药研究。”
江宇只是笑,紧接着木门正中央传来一阵机械启动的声音,随机出现了一个密码输入器,他熟练的输入一连串符号数字后确认,显示器又被隐藏入木板中,门很快应声而开。
眼前瞬间豁然开朗,好似进入了宇宙飞船的内部一般。
冰冷的机械金属,先进的仪器摆设,与外面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里面忙活的人对江宇和陈月歆的进入充耳不闻,只顾着自己手里或是器械、或是试液的摆弄,十分专注。
第七十八章 借她之力
他们无一例外的穿着纯白的防护服和头罩,只有江宇是一身简便的白大褂。
这白色白得令人压抑,桌柜也是一律的白色,上面摆了数不清药物柜,里面尽是一些颜色不一的液体。
另外还有消毒柜,里面则是一些普通的试管、空瓶之类的实验用具。
“随我来。”
江宇带着陈月歆进到最里面的一个隔间,那里也不例外的摆着几台先进的仪器,还有一张素色的病床。
不,不能说是病床,应该是实验床。
“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反而是转身冲外边招了招手,轻松道,“小韩,你过来一下。”
应声,走过来一个从头到尾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研究人员,江宇又示意他把防护头罩取下,这才露出一张极年轻的脸来,从五官颜值到肌肤状态,包括他的精神劲头,看上去大约只有二十岁。
“小韩,你告诉这位陈小姐,你今年多大了。”
那人友好的笑了笑,点头道,“我今年……”
“五十八。”
“什么?!”陈月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五十八?!”
“是的,五十八。”小韩自信的重复了一遍。
“你吃了唐僧肉吧?”陈月歆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看着他。
小韩又重新戴上防护头罩,答道,“咱们江老板研发的这款,效果不比唐僧肉差。”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江宇这才冲陈月歆开口,“如何?”
“看上去是挺不错的,”陈月歆客观评价道,但很快转了话锋,“可这和你找我来有什么关系呢?你不会来给我推销产品的吧?”
“你也不需要这些人类用的东西。”
气氛一度变得危险起来,他无所谓的笑了笑,冲她摆了个请坐的手势,抛砖引玉道,“这药是我一手研发的,做了数不清的实验,才到了今天这个成果。”
“只要吃下我的药,延年益寿不过是最基本的效用。”
“但是,这药有唯一一个缺点。”
“嚯,这么好的东西还有缺点呢?”陈月歆继续保持着酸不溜秋的语气,讽刺道,“那可就不能叫缺点了,那叫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哇!”
“自服药起,每逢新月之时,药不能停。”
“要是停了呢?”陈月歆反问道。
对方神秘的笑了笑,“咱们的合作关系还未开展,这些不属于能告诉你的范围。”
“你绕了这么大圈子,也该说说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了。”
江宇语气平淡的切入重点,“我想借陈小姐特殊的力量,修复这药的缺点,增强这药的效用。”
“你也真是够贪心的,人都快六十了,看上去跟二十似的,你还嫌这药不够猛?”
“也许这就是人类独有的性格吧,我要将这件事、这种药研究到极致,一旦成功,举世震动、千古留名!!”江宇笑了起来,仿佛他的理想就在眼前。
陈月歆眯了眯眼,打断了他的沉浸,“你就不怕我的力量无法与药相溶?不怕我的力量非普通人所能承受?”
“只要你肯出力,我自有办法让它融入药里,至于无法承受……”
他的语气陡然变冷,“若是这都无法承受,那也不配拥有极致的永恒。”
永恒?
陈月歆暗骂他是个疯子,连对方提出的交换条件也不愿意多听一个字,便起身要走,“我对你研究的东西不感兴趣,咱们的合作还是不要开始的好。”
“陈小姐不会是怕了吧?”江宇见她起身,眼神暗了下去。
“我?怕?”陈月歆如他所料停下了脚步,“我怕什么?”
“怕你曾经说过否定我的话,全部被此药的成功推翻,”江宇细细说来,“怕你借给我力量之后,自己会变弱,怕失去对人类的绝对力量优势。”
“笑话!”
陈月歆回身逼近他,“难道吃了你的药,普通人就能与我对抗?”
“说不定以后,陈小姐连我都对付不了。”
他话音才落,一道利落的拳风疏忽袭来,陈月歆出手快而狠,一拳砸在了他身侧的墙壁上。
墙壁凹陷的程度让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与此同时,隔间的门被瞬间落下,将两人与其他人完全隔离开。
“你要是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到这,陈月歆瞥了一眼听的认真的汪文迪和瞿星言,概括道,“我本以为我闷在家里修炼这么久,总算能拿他活动活动筋骨了,但可惜,我还没热身呢,就发现了问题。”
“你那猪脑子还能发现问题?”瞿星言挑了挑眉。
“你什么意思?想打架?”陈月歆扬了扬手,却被汪文迪拦了下来,只得憋着口气继续道,“你别小看人!”
“我当时正想动手,凝了力飞起一脚,他往后面躲,我就一脚踢在了那实验床上。”
“然后呢?”汪文迪问道。
“那床不仅没被我踢塌,反而我感觉那一瞬间,我身上的灵力在被它抽取!”陈月歆提高了音调,表情也紧张起来,“所以我就立刻施术,把他实验室的门轰开,遁走了。”
“你倒是难得冷静一回。”瞿星言抱臂道。
“你这说的是人话?”陈月歆更生气了,“我这段时间一直认认真真修炼的力量,能就这么白给对方拿走吗?”
提到这个,汪文迪再度开口,点头表示赞同道,“从你刚刚随手砸出的火球来看,我一细感便知,你的道行的确比之前提升了一个档次。”
“不过这儿既没有灵脉辅助,也没有高人指点,这么短的时间,我倒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还不是本大人天资聪颖、潜心磨练得来的?要像你们每天游山玩水的,哪能进步呢~”
陈月歆得意完,又凑上前来,“那你们这次去汝南,都发生了什么?”
听她发问,汪文迪这便全盘托出,包括神女要他收集碎片之事。
“看来吾之天劫,便在这些碎片身上了。”汪文迪将两块碎片化出,二者之间虽然互相吸引难舍难分,但并未完全融合在一起,只是方一展露真颜,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极其强大的灵力。
第七十九章 线索与危机
“这也太炫了吧!”陈月歆兴奋不已,追问道,“还有吗还有吗?”
汪文迪又取出那一方木盒,“这是从镇蛟湖湖底蛟龙口中得到的,那蛟龙言行举止,我也有些欣赏。”
“蛟龙?龙?”陈月歆耸了耸肩,摇头道,“龙有什么好欣赏的?一群无聊又固执的一根筋生物罢了,不若我朱雀神鸟一类,又强又自在!”
“我看你是家猪一类,蠢还不自知。”
瞿星言仍旧我行我素的吐槽她,但没给她回嘴的机会,便又催促汪文迪将木盒打开。
盒中之物乃是一张泛黄的纸张。
觉得眼熟的汪文迪立刻以火焰包围了它,而后取出先前在张青阳墓中所得的那张‘地图一角’来。
纸张经过火焰一烧,果然呈现出不一样的面目来,上面也是一些纵横的图,但看不出什么。
两张纸轻易的合二为一。
“这是什么啊?”
各种纵横的线条合到一起之后竟然变成了一幅画,其上内容十分繁复。
“你们看,要是只看其中的主要线条,是不是……有点像一把剑?”汪文迪伸手将几根主轴勾勒了一遍。
经他这么一说,上头的确有一把剑的形状,而且那剑柔中带刚,描摹的神乎其神。
“那花纹呢?”陈月歆问道。
“花纹像是地图,我看看,”瞿星言仔细分辨了一阵,当即得出了结论,“像是阳翟。”
“阳翟?”
“既然神女说这是第三块碎片的线索,不管是否真的是指阳翟,也不管阳翟到底有什么,你总是要亲自去看看的吧?”
“不错。”汪文迪沉声应下。
“这回不会还让本大人守家吧?”陈月歆眨巴着一双杏目,心里所想全在脸上了。
汪文迪看她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禁笑道,“一起去吧。”
此次汝南之行的确出现过人手不够的情况,加上三清宫本身也有他修复的八卦大阵,安全事宜倒是无须担心。
“不过我得先问过霏霏那边情况……”
他还没说完,电话便先响了起来,拿出手机一看,正是张霏霏打来的。
“啧啧,这就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没好气的瞪了起哄的陈月歆一眼,汪文迪拉开了与两人的距离,这才接起了电话。
“嗨,还避着咱俩呢!”
瞿星言倒不像陈月歆这般起劲,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句,一门心思仍在那两张碎纸合成的地图上。
“你还看呢?你那一双眼睛也不能把它看出花儿来啊,不是已经说了是阳翟的地图吗?”陈月歆瞟了一眼,只觉得复杂繁琐。
“不是,你看这把剑。”
“这把剑怎么了?”应声,她的目光又被轻易地拉了回去。
“你觉不觉得这把剑画得……”瞿星言捏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道,“特别好。”
陈月歆翻了个白眼,“好你个头!”
“你仔细看!”瞿星言伸手拉住要离去的她,把她拽到自己身边,伸手指着那幅画,“不是特别好,简直每一笔都是神来之笔,你看看这,再看看这……要是加上个剑柄,感觉这柄剑都要给画活了。”
陈月歆耐着性子看了一阵,眼神跟着变了,“卧槽,真、真的有点……”
“我觉得这剑身有点眼熟……”
‘眼熟’二字在瞿星言脑海中划过,他忽然道,“这好像是……凝波剑。”
“凝波剑?”陈月歆凑得更近了,睁着眼睛看了半天,否定道,“不对,凝波剑剑身有碧海之波的纹饰,这画上没有。”
半晌,汪文迪的声音砸了过来。
“你俩研究啥呢?”
“来来来,你来看看,”陈月歆一把扯过汪文迪,“他非说这像凝波剑。”
汪文迪半信半疑的端起纸张琢磨了半天,也否定道,“应该不是。”
“所谓‘凝波剑’,乃是一千五百年前唐朝公孙大娘所执神兵,她以此剑开创剑舞,堪称盛唐‘第一佳人’,故而有诗曰‘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倾城动四方’。”
汪文迪略略解释了一番,“凝波剑乃天家所赐,神兵大师所造,上有碧海之波的纹饰,还该有皇家的一二印记。”
瞿星言不语,仍是盯着那画像出神。
“霏霏说啥了?”陈月歆索性由他去,转而问起汪文迪来。
“为了抓回财团内部的实权,在很多部门里霏霏都提拔了自己看好的人,”汪文迪简单回答,“其中的财务秘书照她所说暗中核对财团近几年的财务状况,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霏霏爷爷原本留给她的股份占整个财团的24%,但是经过核对,霏霏现在手里所持的资产只有10%,另外14%全部变现流向了一个不明域名,而经过调查,这域名来自于公司内部,是原本的财务总监的账户。”
“这么狠?!”
“还不止,”汪文迪脸色一冷,“阿巍和霏霏赶过去,一通威逼利诱之后,那个人全招了,那笔钱他一分没拿,全部通过他的私人账户……”
“转给了高槐夏。”
话音一落,惊得陈月歆是哑口无言,只想当场把高槐夏这人的脑袋剁下来当球踢。
“难怪当日他那么有把握,这本是霏霏爷爷留下的遗产,莫名其妙到了他手里,霏霏哪有不追回的道理?何况不追回的话,整个财团都即将陷入危机。”汪文迪冷冷道,“一旦要追回,就意味着主动权又到了对方手里。”
“好嘛,合着人家拿着你的钱跟你做生意!”陈月歆吐槽道,“这可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对方已经主动联系过霏霏了,要霏霏约个地方见面谈。”
汪文迪当然不可能让张霏霏单刀赴会,更不喜欢这种让出主动权的感觉,“所以我让霏霏把地方定在了阳翟,对方已经同意,这笔账,也要算算了。”
陈月歆按下骨子里的兴奋,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汪文迪斩钉截铁,跟着把那地图也收了起来,冲瞿星言道,“你也一块去。”
第八十章 阳翟之行
当夜。
研究所。
这里的时间似乎与外界不同,即便外面已经是美梦当头的深夜,这里依旧灯火通明,那高端灯光的刺眼光芒,把这里的白色反射得像大白天似的。
里头的人也没有一个倦怠,仿佛已经专注得忘记了时间一般。
只是这统一的白色,多少有些静谧的叫人恐惧了。
隔间内。
实验床的床尾多了一个奇怪的仪器,仪器是中空的,空出来的部分里有一团彤色的光芒,整个仪器连接着屋子中央一个更大的机械,前头放置一块巨大的显示屏,上头的数字和符号都叫人看不明白。
仍旧一身白大褂的江宇正站在屏幕前,沉思着什么。
“拿到了?”
伴随着推门而入的,是一个斯文的男声。
江宇并未回头,应声道,“太少了。”
后头的人走到他身边,显示屏上的蓝光打在脸上,叫他那一双碧色的眼瞳幽深而魔魅起来。
不是高槐夏又是谁?
“这只是一切的开始,能拿到这点已经是很好的开头了。”高槐夏勾了勾嘴角,回身躺到了那张实验床上,继续道,“给我吧,月宫大人让我把它带回去。”
“他最好是真的能从这股力量中找到补全我药物的办法。”江宇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按键上一顿操作,但语气却带有一丝不敬,淡漠道。
否则,他可不是那种平白给人利用之徒。
紧接着,仪器中的灵体顺着不知名的导管淌入实验床,转而被高槐夏所完全吸收,他感受着这股力量,答道,“你最好在我面前也对月宫大人尊敬一些,别忘了你制药的灵感和身上的力量,是谁给你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瞬沉了下去,但很快高槐夏就转移了话题,“你查了这股力量吗?”
“查了。”
江宇语气毫无波澜,在显示屏上投出本市的地图来,又将时间调回到桃木林工程中林子被破坏时,本市整个地脉一目了然。
他指了指其中一处显目的红色,“这里,原本有巨大的灵力波动。”
所指正是城东三清宫一处,而那灵力的数值,已经到达了此仪器的顶峰。
“后来有新闻报导那儿发生什么火灾地震,我曾目睹怪物飞天,这件事之后,那边的灵力就消失了。”江宇把时间线又拉回来,红色果然消失不见了,他又补充道,“这两股力量……是同源之物。”
换言之,他几乎可以肯定,当日那只一飞冲天的怪物就是陈月歆。
但他想不明白,月宫是怎么想到指示自己去找陈月歆合作的?
仪器中的灵力完全消失的一瞬间,一声刺耳的长鸣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响起,随机高槐夏猛地睁眼,眸中惊诧的光转瞬即逝,仿佛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眼底。
“怎么回事?”江宇问道,关闭了仪器。
高槐夏起身,利落翻身下床,有一刹那从他身上少见的散发出一股寒气,“这力量……不肯与我相溶,我只能尽力抓住它。”
细看之下,果然见他周身浮着一层彤色,十分怪异。
江宇忽的笑了,讽道,“不过万分之一就足以让你无措?若月宫也无法控制这力量,又谈何帮我将它融于药里?”
高槐夏摇了摇头,扫了一眼立在面前的人,“万分之一?不错,这玩意儿对月宫大人来说,连万分之一都不够。”
闻声,江宇这才暂且敛了笑容。
又听高槐夏继续道,“此次阳翟之行,大人要你跟我一起去。”
“阳翟?”江宇摆弄起仪器和药物来,问道,“要我去做什么?”
“拿一样东西,我会帮你牵制他们,给你制造机会。”
“我劝你还是找别人做这件事,我在他们面前面具已经撕破了,他们对我的防范意识绝不会低。”
“正因为如此,你做才最合适。”高槐夏冷笑一声,不做具体解释。
第二日。
一大早众人便收拾了赶往阳翟,阳翟的景色与之前的倒没什么大的差别,但这座城市绿化做得确实令人称赞。
进到城中心区划前,还能看见不少起伏的山脉,其中更有一座东西向延绵不绝,上头又少见植被,乃是与霞色浑然一体的土壤状态,有种别致的好看。
这次他们住宿的是一家独栋的高档民宿,名叫‘奈落之处’,除去第一层的前台大厅,共有十九楼。
见有客人,前台的老板热情非常,忙迎上前来,“几位住店呐?住几天啊?咱这儿环境好、服务好,总之就是啥都好,包您体验家一般的感觉,来了一次还想来第二……”
汪文迪直接打断他的话,果断道,“咱们五个人,先订一周的吧。”
“这位年轻人,看你肯定是头一回来咱奈落之处吧,咱这儿有规矩,一人一间房,住几楼也是随缘定的。”
“哦?怎么个随缘法?”
老板满脸笑意,指了指大厅墙壁边摆放的特色人形座椅,答道,“这是本店的创意玩法,只要您坐上去,旁边的显示器上就会显示出您住的房间号。”
那个人形座椅设计的有些滑稽,手上拿着一支笔,另一手托着显示器,像是在写什么似的。
“还有这么神奇的事儿?”
熊巍说着,头一个便坐了上去,不多时那显示器上就真的出现一串数字——
0003。
“老板,0003是几楼啊?”
“00就是二楼,咱们这一楼不住客人,二楼没有录入编号,是从三楼算01的。”老板解释道。
“我也来试试!”陈月歆三两步走过去,也坐在了上面。
果然,显示器上又出现了一串不一样的数字——0712。
老板凑过来一看,笑容更深了,“您呀,在第九楼哩,不过没事儿,咱们电梯上的标号也是根据房间号来的,不用担心走错。”
“我怎么一下跑九楼去了?”陈月歆嘀咕了一阵,也没多想,让开了位置。
“老板,您很喜欢花草吗?”一边传来张霏霏柔和的声音,她正蹲在一簇花丛前,看着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第八十一章 不祥之花
“是啊,这儿的花都是我亲手种的!”
闻言,瞿星言才抬眼扫了一眼大厅内种植的不少花朵,皱了皱眉,自己也坐到了那个椅子上。
0713。
他松开眉头,望向陈月歆。
陈月歆显然不想跟他做邻居,连忙拉过张霏霏摁在了椅子上,“霏霏你也试试,七、七、七……”
张霏霏忍俊不禁,笑着念出显示器上的数字,“0004,看样子我和巍哥在一层了,文迪,就差你了。”
汪文迪也跟着意思性的坐了上去。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的耐心都要被用光的时候,显示器上才出现了一串数字。
0005。
“哇,凭什么啊,我也要跟你们仨在一块!”陈月歆大叫一声。
她还没埋怨完,就听老板道,“几位的房间已经定下了,房间是不能随便换的哦,否则后果自负。”
“还有,你们没事也可以互相串串门啥的,但是晚上十一点电梯会停,最好还是呆在自己房间里比较好,”老板转身回到前台给几人做登记,刻意补充强调道,“否则……后果自负哦。”
没法子,陈月歆只能接受眼前的事实了。
几人正要上楼先各自安置房间,还没等走到电梯口,便见外头又进来了两个客人。
那两位一男一女,一前一后。
前头的男的似是十分阔气,又高又壮,魁梧得很,能跟熊巍相提并论,但见浑身上下全是贵重的名牌,却生的一对短眉鼠眼,总总透露出一丝丝猥琐的气息。
后边那女的就完全不一样了,打扮的朴素静雅,瘦削单薄,但身材是极匀称的,算得上小巧玲珑,五官也是小家碧玉那类型,只是眉目之间十分悲戚。
她全身上下唯有手上戴了一对白玉镯子,略显吸睛。
见大厅中只有那一个人形座椅,男的也没管三七二十一,就先坐了上去,口中大叫老板,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
众人瞥见显示器上的数字又发生了变化——
0901。
老板减少了笑容的弧度,随口答道,“住店呐?”
“不是我住,给朝儿……”
那女人明显的给了他一个眼神,便听他连连改口,“给杨小姐住。”
“咱这儿的房间号登在这机器上,还麻烦您起来一下。”老板催促那男人起身,转而让女的在上头过了一遍。
0006。
扫了一眼,老板转身边去登记,问道,“姓名。”
“杨花朝。”女人从包里取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老板自顾自做着登记,听似无心的说了一句,“让这么漂亮的老婆一个人住民宿,您心也够大的。”
“我跟吕大哥不是夫妻。”杨花朝立马纠正道,脸上的悲色更重一分。
“哎哟,误会,误会了,”老板笑着送回身份证,又道,“吕老板真不住吗?人姑娘一个人住也挺害怕的不是?”
“你倒是会拉生意。”
吕竹秋摆了摆手,回身又对杨花朝安置道,“杨小姐,你安心在这里住,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开口,你放心,过两天我一定把清和带来!”
“吕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杨花朝感谢了他一阵,垂头丧气道,“你一定好好跟清和说明白,我也不是那种强求之人,拜托你了。”
电梯边的几人将来龙去脉听了个全,瞿星言移开留在那对镯子上的目光,望向陈月歆,“咱俩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陈月歆见他难得跟自己好好说话,同样提了兴致道。
“赌他俩的关系。”
“有得玩当然要大家一块玩了,”汪文迪接过他的话茬,看了一眼正在下落运行的电梯,继续道,“拿什么当赌注?”
“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赢了的人出题。”张霏霏也提议道。
“我同意!”熊巍赞同道,率先开口,“我猜是好朋友的关系。”
话音一落,其余几人都笑了起来,恰巧电梯来了,众人便进了电梯,按下了00的按钮。
“那我就猜是第三者插足的关系吧。”陈月歆道。
略思索了一阵,张霏霏跟着道,“我觉得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不过看样子那姑娘好像对男的无意。”
“在霏霏的基础上我增加一点,”汪文迪从电梯里走了出去,继续道,“三角恋吧,他们嘴里还有个关键人物没出现呢。”
众人先进了张霏霏的房间,正要关门时,走廊那头杨花朝刚从电梯里出来。
她与滞留在门口的众人擦肩而过,低头而迅速的走了过去,似乎心事重重。
“看来她住我隔壁。”看着她走进0006的房间,汪文迪说了一句。
瞿星言把话题扯了回来,“那男的虽然打扮的有模有样的,但浑身没有财气,反而是这个朴素的女人,身上有一丝贵气。”
“所以我猜是雇佣关系,是女人有事托给那个男的。”
五人各自记下答案,赌约就此成立。
经瞿星言一提‘贵气’二字,汪文迪也稍稍思考了一会,点头道,“她身上那点贵气,应该是来自于她那一对白玉镯子上。”
“不错,”瞿星言沉了声,略停顿了一下,随即将想法说了出来,“但……那对镯子,绝非生人之物。”
“什么意思?”众人面面相觑,注意力全被拉了过去。
瞿星言索性解释了个透彻,“那东西十有八九是墓里带出来的,但上面又不见一丝阴气,反而曲曲如活,似乎戴在那女人手上非常契合,这点很奇怪。”
“还有这家民宿,更奇怪。”
他望向张霏霏,“你还记得在大厅中看见的花,都是什么花吗?”
“我记得好像有杜鹃、昙花……”
不等张霏霏说完,瞿星言便接着道,“不错,而且还有罂粟和曼陀罗。”
汪文迪脑子转的最快,“杜鹃啼血、昙花期短、罂粟有毒、曼陀罗致幻……这老板种的这、这全是不祥之花啊?”
“嗯,一般做生意的人要种花,一定是选择金钱树、石斛、石榴这种寓意吉祥,招财进宝的花草,不可能会选那些寓意不祥、凶煞的植物。”
瞿星言眼色更冷,“还有,店名‘奈落’,乃是黄泉地狱的意思。”
第八十二章 街边的画家
“其名出自佛经中的梵语,尤指无法脱离的地狱。”
汪文迪眯了眯眼,“那不就是无间地狱吗?”
无间地狱,在十八层地狱之下另设,一入无间地狱,永世受苦,不得超生。
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变,张霏霏连忙拉开了房间的窗帘,让外头的光线跳跃进来,缓和气氛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说不定那老板就喜欢这几种花,也许是咱们想多了。”
“就是嘛,”看着一下明亮了许多的空间,熊巍也道,“我看这儿采光还挺不错的。”
瞿星言同汪文迪交换了一下眼色,暗自留下心眼,熊巍说的的确没错,这屋子采光、面向都比较讲究,人站在里面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压抑和不适。
汪文迪转身坐在沙发上,取出了那张剑形地图,又让张霏霏在手机上找到了阳翟城市布局的高清地图,开始对比起来,以确定更加具体的范围。
对比了好一阵,也没得出什么结论,便道,“我看还是要找一张纸质地图来。”
“也行,我这就出门去买。”熊巍应道。
“我跟你一起去吧。”瞿星言跟着开口。
闻言,陈月歆想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要是留下,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电灯泡的嫌疑,于是也跟上了步子,笑道,“我也去,顺便把咱们的饭买回来!”
三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剩下俩人在屋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话说这买地图的三人出了民宿便直奔文化用品店去了,只是离他们最近的店也得跑上将近两公里,还没等到地儿,就见马路边不知为啥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好像有什么好戏看似的。
陈月歆向来喜欢热闹,也没问其他两人的意见,自己就喊了停,迫不及待的下车挤进了人群。
“嚯,这手艺,真是活灵活现!”
“是啊,我瞅着都是佳作!画得那叫一个绝!”
人群正中央被围着的是一个青年人,还有一方几案和一些出自他手的画作。
那些水墨画无论是勾勒山水美景还是花鸟虫鱼、男女老少还是神佛仙人,都是跃然纸上、惟妙惟肖,堪称炉火纯青之笔。
那画画的青年却与画不同,只在提笔时眼中有几分神采飞扬,放笔时却略显颓废,又见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墨水颜料弄得身上手上到处都是,也不见他擦洗,紧抿嘴唇,一心只在作画上,任旁人来去言语也不为所动。
陈月歆一眼就看中了桌边一幅已经完工的百鸟朝凤图,尤其那凤凰所展双翅上染上了些许朱砂色,更得她心意,便开口问道,“这画什么价?”
身边拥挤的感觉跟着松泛了一些,原来是瞿星言和熊巍站到了左右两边。
那青年头也不抬,半天才答了一句,“我的画只卖给懂画的人。”
他的声音有些干哑,像是许久没说过话了。
“什么话,懂画的行家哪会来买你这路边摊的画?”
“就是,就你这样自恃清高的,早晚被饿死。”
“人家好心买你的画,你还装起来了,我看你大半天了一幅也没卖出去啊!”
还没等陈月歆说话,周围的看客就先起了哄,那人不急不恼,只做未闻,仍旧专注于笔上的功夫,这样有生意不做,叫人不由得觉得他有些木讷。
“还请先生说明白些。”瞿星言出声,那股凛然的气势登时压了周围人一头,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声音全数压了下去。
“那幅百鸟朝凤图是我仿的,并非真迹,其破绽有三,你要是能找出来,我就将我所藏珍品送你。”他仍旧抿着嘴唇。
“什么珍品?”熊巍也开口问道。
然还不等青年回答,周围人就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又七嘴八舌的嚼起舌头来了,“他这样的能有啥珍品啊?他要有真迹不拿去卖钱拾掇拾掇自己?瞅他那一副穷酸样。”
听了这些话,那青年才把手里的笔拍在了几案上,略有一丝愠怒道,“好的作品只有到懂它的人手里才会有它的价值,不是用钱就可以衡量的!”
“我家藏有碧落九仙图真迹,但遇懂画之知音,我就拱手相送,分文不取!”
场面一度顿住了,但很快周围人渐渐散开,一边走还一边骂道,“这人真是傻逼,画画画魔怔了,赶紧走赶紧走,免得一会被傻逼传染了。”
见人群一一离去,青年失落的叹了口气,又捡起笔继续作画。
现场一下只剩下三人了。
“什么是碧落九仙图?”陈月歆看青年方才慷慨激昂的模样不像作假,偷摸的冲瞿星言问了一句。
瞿星言凑到她耳边答道,“韦寒食听过吗?碧落九仙图是他的成名之作。”
陈月歆惊道,“啥?!画、画……画圣?!”
那青年微微抬眼,有些不悦,回嘴道,“的确是韦公的碧落九仙图,我知道你们也不信我有,那也没必要还在这儿杵着了。”
“信不信的是另外一回事,”瞿星言走到那幅百鸟朝凤图前,略收了锋利的气息,漠然道,“但确实想买先生的这幅画。”
“其一,真正的百鸟朝凤图中所画鸟类,不少于三百种,你这幅省去了部分,其二,真品自然灵动、妙笔盎然,不论动静虚实都有大气磅礴之感,你这幅一看便是仿笔做旧所得,呆板少神。”
“第三,真品上作者的印章留款除了姓名外还注明了表字,你这幅没有。”瞿星言轻而易举说出三处破绽,随后又肯定道,“但你的笔锋沉着有力,细节也画的一处不落,其他的画作亦高低错落、富有韵律。”
“感觉有几分韦公的特点。”
他才说完,那人眼里便果然来了兴致,“先生说的一字不差!”
“那就把这幅画卖我吧。”瞿星言指了指那图。
“先生为何不要碧落九仙图?”青年不解。
“我不是收藏家,那画对我没有意义,还是留给知画也知你的伯乐吧。”
第八十三章 新的发现
青年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先生,这图我也说了,是个仿品……”
“不碍事,她喜欢。”瞿星言指了指陈月歆。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假……”
她劲儿还没来完,就见那青年转向了自己,打断道,“既然是先生为佳人所求,我可以为姑娘另作一幅百鸟朝凤图送你,姑娘觉得如何?”
陈月歆又改了口,问道,“那个,百鸟它只能朝凤吗?朝朱雀行不行?朱雀你知道吧,也是你们神话故事里那个特别猛的神鸟,比凤凰猛得多的……”
“朱雀?姑娘是指四象之一朱雀?”
“对对对,就是那个!”
“没问题,那在下就为先生和姑娘另作一幅‘朱雀飞天图’!”青年一口应下,将手机号码写下递了过来,真诚道,“我姓乐,家就住在这条街后面的胡同巷里,最里边那屋,两天后二位就可以来取画了!”
接过卡片,又听一边翻阅画作的熊巍道,“这是啥图?”
“哦,那个呀,那是我闲来无事翻阅古籍的时候勾出来的,古阳翟山脉地理图,随手画的。”
“那图能卖给我们吗?”瞿星言瞥了一眼,问道。
“先生想要拿去就是,谈什么卖不卖的,刚才是我有些冒犯了,”青年将图画取出,拍了拍上面的些许灰尘,“这个送给先生也不要紧,就当咱们认识,交个朋友。”
才接过图,就听传来一阵引擎声。
一辆跑车停在了熊巍车子的后头。
司机打里边下来,边快步冲摊子这头来了,嘴里边叫道,“哎哟我的好哥哥,你怎么又跑到马路边来摆地摊了?!”
三人定睛一看,这人不就是不久前在民宿大厅碰见的那个吕姓青年吗?
他一看见在摊边站着的三人,脸上便有些警惕提防起来,连忙问道,“他们是干嘛的?”
“竹秋你是不是傻了?当然是来买画的客人啦!”
“买画?你的画卖给他们了?!”吕竹秋脸上更不好看了。
“没呢,不过我答应给他们画一幅新的朱雀飞天图,两天后才交货。”青年喜色不减。
“哦、哦……这样啊,”吕竹秋朝三人赔了笑,又一把拉过那青年的胳膊,仔细叮嘱起来,“不是我说你清和,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搁路边摆摊的吗?你的画只管放心交给我处理,我已经在帮你联系买家了,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乐清和傻笑了一阵,“我知道你为我的事挺上心的,我这不是在家里呆不住吗?也不好一直麻烦你,我坐享其成,心里过意不去。”
人俩对话,三人自然也不好站那多听,陈月歆便提声打了招呼,“乐小哥,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到时候取画见!”
闻言,乐清和也转过头来挥了挥手,“好咧,到时候见!”
三人上了车,又奔文化店买了幅地图,回去的路上还打包了本地的特色小吃,方悠闲的返回民宿。
一路上陈月歆都心情大好,只要一想到有人帮她画朱雀图,她就忍不住的开心。
“收敛点,不知道的人以为你精神失常,”瞿星言满脸黑线,扶额提醒,“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
“哼,本姑娘今天不跟你计较,”陈月歆大步流星的走向电梯,“你就是羡慕、嫉妒。”
瞿星言跟上她的步子,“你别高兴的太早了,我说了他画画的手法是韦派的风格,你知道韦寒食最擅长画什么吗?”
“什么?”
“韦寒食最擅长画虚拟之物,比如神佛、仙女、天宫、仙境一类,”瞿星言顿了一下,语气刻意诡谲起来,“尤其擅长……地狱之画,我这就打电话给乐清和,让他画一只死朱雀给你。”
“你……!”陈月歆咬牙切齿,果然少了许多喜色,恨恨道,“瞿星言你就不能盼点好!”
“我总算想起来了!”熊巍恍然道,“这个乐清和,是不是就是咱们打赌的那个关键人物‘清和’啊?”
“你才知道?”陈月歆和瞿星言异口同声,冲熊巍翻了个白眼。
不多时,张霏霏给三人开了门,瞿星言头一个走进去,把手里两幅图扔在了桌上,“这有两幅,我建议先对对那幅手绘的。”
陈月歆则把张霏霏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好奇问道,“你俩搁里头都干了点什么?”
张霏霏脸上一抹飞红,没好气的拍了一下陈月歆,假意嗔怪道,“月歆你想啥呢!我俩能干啥啊,就聊了会儿地图和高槐夏的事嘛!”
“哦——?”陈月歆拉长了音调,满脸的不信,随即也拍了她一下,使眼色道,“我知道霏霏你不好意思说,那咱就不说了,没事儿!年轻人嘛,我懂!”
那头熊巍也将食物一一摆了出来,跟着听汪文迪略带惊讶道,“这手绘图真绝了,你们从哪儿弄来的?看看,这几根主线条直接和我这个重合了!”
陈月歆带着张霏霏也凑了过去,细看之后很快又有了新的发现,“还真是的!你再看这些花纹相汇的地方,像不像云?”
与她所说无二,汪文迪手中的图,在叠上乐清和的手绘图之后,在中部偏左的位置上真的呈现出一二朵流云的景物,那两朵云重叠的部分又刚好在图上勾出一个地点来。
“姑洗山,”瞿星言眼尖,立马说出了地点,“就是咱们进城前那座上面几乎没有绿色的山,也是东西横向贯穿古阳翟的主山脉。”
“姑洗山?这名字也太特别了。”熊巍挠了挠头。
“律曰姑洗,以示洁清。”汪文迪出声解释,“古阳翟多出才子,自上而下最重气节品性,曾有帝王在姑洗山上祭祀,这句出自祀文里,自那以后,山就被叫做姑洗山。”
“这幅手绘图是我们今天在街边拿到的。”瞿星言接过话茬,回答起这图的来历,顺带将路遇乐清和一事做了说明。
“能凭古书手绘地图的,在古时候那可是难得一遇的奇才,”汪文迪不吝夸奖,“我看这个乐清和也不是泛泛之辈,如遇伯乐,必成大器。”
第八十四章 第七层
“我见他第一眼只觉得是个潦倒的书生,”陈月歆插话道,“后面聊了两句倒感觉他品行清高,画作也是极品,连我这个外行看了都要夸……”
“你的那些彩虹屁还是等拿到了飞天图再说不迟。”瞿星言立马给人泼了盆冷水,随即道,“他虽有些才华,只是现在伯乐实难遇,知音更难寻。”
“但愿他不必碌碌一世,至死无成吧。”张霏霏点了点头,好言道。
“嗯,”汪文迪收起了地图,率先开动,一边吃一边布置了起来,“咱们也免不了要去姑洗山一趟了,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出发。”
众人并无异议,填饱肚子之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瞿星言与陈月歆则同乘电梯前往九楼。
“你肯定是上辈子跟我有过节,这辈子才处处与我为难,唉,出来玩一趟还要跟你做邻居,真是的。”陈月歆一面吐槽一面不情愿的走进了电梯。
“跟我做邻居有什么不好吗?”
“哪儿都不好。”
瞿星言微微勾了嘴角,否定道,“起码很安全。”
但下一秒,他脸上立马爬起一丝凝重,“你有没有感觉……”
他还没说完,随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自00变成01,陈月歆的神情也立马沉寂了下来,低声道,“灯暗了。”
电梯里用来照明的灯果然暗了一分,随着电梯上升,周围更是蔓延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灯光也越来越暗,越来越幽深。
叮!
九楼到了。
电梯门应声而开,但映入眼帘的是和二楼无异的走廊过道,除了莫名多了一股阴冷的气息之外,再没有别的不同。
走廊一条到底,可以看见对面的窗户不知为何没有关上,白色的窗帘随风而动,灌进来的风让周围更冷了。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走出了电梯,口前便裱着一张非常显眼的画。
而画上的内容更叫人摸不着头脑,只见灰暗之色大面积铺底,中央以入木三分的笔法勾勒出一座山来,山脚左右两个脸色发绿的人,手执令牌铁鞭。
“这人怎么脸都绿了?长得也太奇怪了。”陈月歆扫了一眼,评价道。
“那不是人,倒不如说是鬼怪更为贴切,”瞿星言则凑近了两步,又指着那山冲她说明道,“你再看这山,上头布满荆棘利片,乃是一座刀山,其中还有不少赤身攀爬者,遭千刀万剐后横死其中。”
陈月歆看了看,连连摇头,“店家怎么把这么瘆人的画摆在电梯口啊?”
瞿星言皱着眉头,没有答话,带着她找到了各自的房间。
意料之外的,两人并非住在左右,而是正对面的位置,瞿星言在左,陈月歆在右。
瞿星言走到她身边,利落打开了她房间的门。
看上去就是一间普通的房间。
陈月歆眯了眯眼,走了进去。
跟进来的瞿星言当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房间和二楼布局完全不同,二楼的房间敞亮舒适,可这间房显然是背阳向阴的!
同样的,瞿星言很快查看了自己房间的布局,也是南北错乱,阴气逼人。
“我先把这儿的情况告诉阿迪吧。”陈月歆也皱起了眉头,手忙脚乱的操作起基本不用的手机。
瞿星言瞥了一眼,“没信号,发不出去的。”
“走,先坐电梯下去。”
等到两人返回电梯,却发现怎么都按不亮那操作按钮,也就谈不上等来电梯了。
“嘿,这什么意思?”陈月歆脾气急,登时便来气了。
瞿星言示意她冷静,镇定道,“没事,我们走楼梯。”
接着更令人费解的事情发生了,两人绕着九楼转了几遍,根本就没找着楼梯!
换言之,上下通行,只能依赖那一部电梯。
这一来二去,陈月歆更急了,视线陡然瞄准了那开着的窗户,也不顾这儿是九楼,不顾外头的路人要是看见作何感想,一个助跑便冲了过去,“逼急了老子跳窗户总行了吧!”
然而,还不等她靠近床边,就有一道金光相对而来,把她狠狠的撞了回来。
瞿星言纵身上前将她牢牢接住,助她平稳落地,又道,“看样子只能在这里面过一夜再作打算了。”
陈月歆怕倒是不怕,只是有些气愤,重重的哼了一声便转回了自己的房间,‘哐’的关上了房门。
是夜。
十一点整时,似乎整栋楼都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钟响。
陈月歆时而在里头来回踱步,时而在床上翻来覆去,怒意是一丝未消。
直到这钟声响起,她屋子里的灯忽的灭了。
“好啊,终于来了!”陈月歆翻身而起,周身顿时焰光迭起。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能照亮周围的空间,只能感觉到愈发浓厚的阴气。
半晌,陈月歆面前汇聚起形态不一的阴灵,从老鼠到大象,各式各样的都有。
她保持警惕,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咋,到我这来耍杂技来了?”
那些阴灵没有敢带头攻击她的,只是不停地围绕在她身边,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唤,她一挥手,以火焰驱散阴气,但没多久,那些东西又重新凝聚起来,还是蠢蠢欲动的包围着她。
紧接着,阴气种汇聚出人形来,那些人也是男女老少皆有,脸上皆是惊恐而不甘的表情,不等陈月歆烧他们,他们自己身上便带出几缕火焰来。
他们在火焰中拼命挣扎,然后一同涌向陈月歆。
房间里的床发出巨响,竖立起来,瞬间化作一块刀板,上面利刃遍布,而那些怨灵正在齐心合力的把陈月歆往这刀板上推。
陈月歆口吐金火烈焰,翻涌着卷上那些人,可是他们一波接着一波,似乎怎么都烧不尽一般,他们无一例外的愤恨盯住陈月歆,像要置她于死地。
“临兵斗者,无所不辟,灭!!”
她手里化出九转流火扇,挥出一道紫色焰气,刹那席卷了所有的阴灵。
然而还不等她稍稍喘口气,只见一道幽绿色的光芒忽现,两道身影落到了她身边。
定睛一看,正是电梯口那幅画上的那两个绿脸怪人!
第八十五章 刀山地狱
此时细看,更见二人青面獠牙,凶恶非常,腰间皆有令牌,手中化出巨大的黑色镣铐来,抬手便要锁住陈月歆。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制力自头顶落下,叫她一时间竟动弹不得,更别提反抗了,只能任凭那俩怪人把那看上去重达千斤的铁铐锁在了自己身上。
刀板上的利刃刹那变长,进而覆上一层阴气。
那俩怪人伸出手来,一把拽住了陈月歆的衣服。
“不是,喂……!”陈月歆心叫不好,大喊起来,“能不能给点尊重?!受刑不带脱人衣服的啊……!!”
再说瞿星言那头。
一直盘腿调息的他自然也听见了这一声钟响。
他的床正对一面全身落地镜,钟声一落,镜中便散发出不一样的幽光来。
不多时,镜面开始扭曲,其中隐约出现了可视的景致。
透过光芒望去,瞿星言可以看见一座石洞,虽是石洞,但仙气缭绕,一派不俗的气息。
而后画面转到了石洞内部,只见中央一座鬼斧神工的雕塑孑然而立,那乃是一神女模样,手中捏着印,左右各有一雕塑小童,面前有一供桌,可见香火。
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停在了石洞外,只有前方领头的人自一顶简易的轿子上下来,理了理衣冠,接过随从所奉一概贡品并香烛,走进了石洞。
这人也是一派天家气概,眉目之间英姿雄风,他将东西一一落好,抬眸之际却瞥见神女仙颜。
画面再转,此人取了石剑,于洞中寻得一空白墙壁,抬手刻下——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妖艳,芍药笼烟聘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看到这,瞿星言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而后镜中刮出一道阴风,再出现画面时,已是那题诗之人兵败山倒,于一宫殿中点火自焚的场面。
画面消失,狂风骤起,一个声音尖锐而肃穆的不断重复道,“你可知罪?!你可知罪?!”
瞿星言沉着非常,连金轮也未曾祭出,只是答道,“我何罪之有?”
那声音继续道,“不敬神明,该受九天紫雷、十二道罡风加身之罚!”
他话音刚落,狂风果作十二道,其中更是带上无数看不清的刀片,齐齐冲瞿星言而来。
“商纣不敬女娲,题淫诗犯之,后自失了江山,自焚而死。”瞿星言身上散出剧烈的银光,冷声对答,“我与他不同。”
“我之敬意,岂是你辈能解?!”
银光之中染上扎眼的青色,将所谓罡风消融,其中刀片更是粉碎不见。
“你所奉何人?!”那阴冷的声音不依不饶,紧紧追问。
“无极元尊!”
刹那间银光四射,将阴气全部驱散,青色回到瞿星言身体里,周围一下恢复如常,他猛地睁眼,将情绪尽压眼底。
他起身,拉动房门把手。
门开了。
瞿星言知道,他过关了。
还不等他感知陈月歆的气息,对面的房里便爆发出一股极强的阴气。
他脸色一变,破门而入。
手中金轮比人更快出手,径直切断了束缚陈月歆的镣铐。
没了束缚的陈月歆自然暴动,长鸣一声,一阵凝力,口中吐出灼人紫炎,将周围的一切全数烧蚀干净。
发泄完毕,陈月歆眉心的烙印这才缓缓隐去光芒。
“看什么看?!没见过我吐火啊?!”她没好气的白了赶来救自己的瞿星言一眼。
对方同样翻了个白眼,抬手扯下自己的外套,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拢在完好的衣服里,别过脸去骂了一句,“白痴!你他妈没穿衣服!”
什么意思?
陈月歆一愣,低头才看见自己刚刚被撕扯下来的上衣正静静的躺在地板上。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
随后她顺手裹紧了对方的外套,以一种楼都能被她震塌的气势大骂回去,“我——去——你——奶——奶——!!”
闹剧以窗外传来的一声鸡鸣结束。
已经换回自己衣服的陈月歆用手指戳了戳瞿星言,笑道,“那什么,刚才谢谢你救我,真不是故意骂你的,我那会儿正急着呢,没注意哈。”
“再说了,你不也骂我白痴了吗?顶多咱俩算扯平,谁也别记仇啊!”
见他还是闷闷不乐的不买账,陈月歆撅了撅嘴,嘀咕道,“明明是你占便宜了,怎么还较上劲了?真是的。”
“我占便宜?”瞿星言终于冷声开了口,反问道。
“不不不,不是,你消消气,嘿嘿。”陈月歆连连摆手,小心翼翼的坐到他身边。
良久,瞿星言才叹了口气。
听见他叹气,陈月歆便知他大约已经不计较了,自顾自道,“这屋子到底什么个玩意儿啊?又是钟声又是鸡叫,又是怪画又是刀板的,出还出不去。”
“钟声夜半十一点响,是为阴时开启,”瞿星言态度依旧冷冷,但起码说开了话,“所谓‘鸡鸣一声天下白’,便是天将明,阴时结束之意。”
闻言,陈月歆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已经恢复了信号。
“我们虽在九楼,按编号却是第七,如果……”瞿星言思索起来,“按照地狱划分,第七层正好是刀山地狱,正与电梯口那幅画的内容一致。”
“据冥界律定,生前不敬、亵渎神明者,随意杀生者,犯此二罪之一,死后入刀山地狱,剥光衣服,爬上刀山,受千刀万剐之刑。”
“杀生?”陈月歆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我什么时候杀生了?”
她又将房中发生的景象如实告知了一遍。
瞿星言一声冷笑,“你是真忘了?还是装忘了?”
看他严肃的表情,陈月歆不禁细想起来,这不想不要紧,一想吓一跳,她还真的随意杀生过!
不提上古修炼时期,那时她好战成性,败在她手下的生灵数不胜数,死的、没死的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但就近世,确有一事是她随意杀生。
早在张乘风封印她之前,她学了一心法之后,力量暴走,烧死了不少无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