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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准时不早退的阿洁     探宝修真在都市txt下载     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一章 再遇周孟春

    “冯哥,您别小看她,她下手可忒狠了!”

    冯哥朝前一步,个头上倒实打实的比陈月歆高,“在咱这片做生意的,都听过我的名字,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砸我的场子,你是哪块的?”

    说实话,陈月歆没听明白这个问题,她也不想纠缠这个问题。

    “哼。”

    只闻美人冷哼一声,身形似灵蛇出洞,一个闪身便到了大汉跟前,捏紧一拳重重砸在了那位冯哥的面门上。

    他嘴里还没抽几口的雪茄掉在地上,陈月歆又下腰拾起,反手将点着的那头摁在了他的背上。

    衣服瞬间被烫穿,冯哥也是嗷嗷大叫起来,“上啊!愣着干嘛?!都给我上!!”

    周围约摸有二十个人齐齐攻来,陈月歆动作如鬼魅一般在其中穿梭,时不时借力挑开了面前挥舞过来的棍棒。

    转而又是一个漂亮的后撑翻身,匀称的双腿便将几人以蛮力踹开,落地又是一个毫无停留的闪身,打手手中的棍棒正贴着她白净的脸上划过。

    她索性后翻,迅速的稳了身形就是一个扫腿撂倒两个想要偷袭的人,抬手就霎时挥了手刀,气锋刹那便在那些人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剩余的人再度拥上,她一个用力跃到半空,向下之时扫开一腿,将所有人全数撂开。

    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打手们便和那三个店员一样,倒在地上哪哪儿都疼。

    忽然,空气中传来一声破空的闷响。

    再看时,冯哥的手里拿着一把装了消音的枪,枪口似乎还有残余的烟。

    子弹猝不及防的穿过陈月歆的肩膀,射入了后头的墙壁。

    陈月歆仿佛并不觉得痛,只是定定的看着冯哥,眼神可怕得像下一秒就能张口把人吃了一般。

    一瞬间,她的伤口极速愈合。

    “怪、怪物……这女人是怪物……”冯哥握枪的手颤抖起来。

    “区区蝼蚁,安敢伤吾?!”

    她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以同样不可捕捉的速度闪了过来,重重的撞在了陈月歆身上。

    陈月歆将这一团东西甩开,细看之下,眼底划过一丝惊色。

    黑影显出人形,浑身布满漆黑的咒文,其上又有一层白色毛发,五官发青,表情狰狞。

    “周、周孟春?!”

    “鬼啊!!有鬼啊!!”

    周围的人顿时慌乱的喊叫起来,爬向门外。

    只见周孟春恍若感受到了身边的活物,快、准、狠的就捞起其中一个打手,紧接着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的手臂塞进了自己嘴里。

    陈月歆微微瞪大了双眼,一个箭步便要去救人。

    没想到周孟春的灵活程度已经堪比怪物,见她要来夺取自己的‘食物’,他立马将人叼住,跃到天花板上,贴在上头,快速移动的时候仿佛一只蜈蚣。

    他的嘴部没有停止咀嚼,被害人的血液混杂着组织液滴落下来,滴到下面的人的身上、脸上。

    空气中传来一股难以启齿的味道。

    陈月歆皱了皱眉,但却可以理解,大白天的见到这样毫不逊色于恐怖片现场的景象,没被当场吓死,只是被吓尿已经算不错了。

    她顾不了许多,眉间烙印一瞬显形,凝力吐出烈焰铺满了天花板。

    周孟春再度落地,趁此机会,她又甩出一道火团,打在他与被害人中间。

    与他松口的一刹那,陈月歆连忙飞身上前将人接住,此时那人的整条手臂都已经废了,甚至危及到了肩膀部分,上面可见些许残余的淡粉色肌肉,而因为失血过多,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陈月歆先用自己的灵力吊住了那人的精气神,又给他止血,便见周孟春还想要攻击其余的人,赶忙大喊道,“快憋气,不想死的都给老子憋气!!”

    众人哪敢不照做,但这一招却真的有效,周孟春好像一下就失去了目标,空洞的眼神又移回到了陈月歆身上。

    “好样的,你的对手是我!”陈月歆低了低身子,危险道。

    周孟春嘴里发出怪异的吼叫声,血液残渣又掉了一地,他猛地便朝陈月歆挥来了利爪。

    与此同时,从他的身体里射出三根竹筷一般粗的黑针,一齐攻向陈月歆。

    直到快要接近她时,黑针顶端居然又生出一根乌黑的刺来,陈月歆眯眼运力,周围跟着凝结出星星点点的火焰之光,她抬手接招,二者之间出现一道令周围空气都陡然升温的灼热屏障。

    不一会儿,黑刺融化在火焰里,周孟春也被这股力量弹开,摔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姐们,我憋不住了……”冯哥有些绝望的出声,他和其他人一样,憋得是满脸通红,青筋暴起。

    果不其然,他才一出声,周孟春便迅速的反应过来,张开那血盆大口就扑了过来。

    锵!!

    一道金光陡然参战,在周孟春的手臂上拉开一条极长的口子。

    那道金光正是瞿星言的金轮,金轮回到他手里,他三两步快速上前,从周孟春嘴底救下了冯哥。

    冯哥也得以偷偷换了口气,给他投去了一个感谢他八辈祖宗的眼神。

    周孟春从地上缓过神来,见到来者是瞿星言后便又怪叫了几声,随后浑身的咒文都开始散出黑色的雾气,不过霎时,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他走了,没事了。”

    直到听见陈月歆说这句话,那些人才敢大口大口的汲取新鲜空气。

    “感谢大哥的救命之恩,”冯哥率领众人九十度诚恳鞠躬,又冲陈月歆道,“也感谢大嫂的不杀之恩!”

    “谁是你大嫂?”陈月歆翻了个白眼。

    “我也不是你大哥。”瞿星言拉远了距离,警惕道,“今天的事,你们最好一个字也别往外说,否则……刚刚那东西你们也见到了,要想活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明白明白!!”冯哥连连应声,一点刚才的气势都没了,又递来一根雪茄,“大哥抽烟不?”

    “还搁这儿抽烟?”陈月歆瞪了他一眼,朝地上昏迷的人努了努嘴,“你不送你兄弟去医院,等着他自愈呢?”

第一百零二章 重逢按摩店

    “哦对对对!对、对不起,我一时吓傻了!我的错,我这就送他去医院,这就去!”

    冯哥显然也是惊魂甫定,动作都还没完全利索,又冲手下的人吩咐道,“伤的重的都去医院,其余的留下收拾,快点去!”

    他底下的人虽然不经打,但听了命令办事的效率却还不错,立马分成了两边。

    “底下人多,走后门,哥儿几个的车都在后头停着,别被人看见了!”冯哥又叮嘱道,从腰间掏出一串车钥匙丢了过去,“小韩伤的太重了,用我的车送,宽敞些。”

    “是,冯哥!”

    安置完了手下,剩下的人也开始着手打扫卫生。

    “你还在这愣着干嘛?”陈月歆望着傻笑的冯哥,指了指他脸上的伤,“你也等着自愈呢?”

    “大……”

    ‘嫂’字被扼杀在陈月歆的眼神里,冯哥连忙改口,“大、大美女,我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有啥我能帮得上忙的不?”

    “没有,哪儿凉快哪儿呆着,”陈月歆果断否定,高傲道,“我们要搜查酒吧,能配合吧?”

    “能能能,太能了,随便搜,您请好吧!”冯哥点头哈腰,完全没了方才叫嚣的气势。

    陈月歆也不和他多费口舌,拉着瞿星言就进了帘子后面的长廊。

    “你怎么找我来了?”她又问身边的人。

    长廊左右都有房间,第一二间的确是员工专用的休息室。

    “你没接电话,”瞿星言回头看了一眼外头一片狼藉,轻声叹息道,“看来不应该让你单独行动。”

    她这好斗又容易受到挑衅的性格,即便是在现世,只要踩到了她的雷区,她也不会介意将真面目展示人前,必要争个高低才肯罢休。

    “他们阻拦我找炸弹在先,你怎么还帮他们说话?”陈月歆眼高于顶,自然没有察觉他语气里的顾虑,随后便岔开了话题,“咱们现在还剩多少时间?你找到炸弹了吗?”

    “前五家店的二十五颗我已经全部排去,”瞿星言镇静道,“现在大概还有七十分钟的时间。”

    “卧槽!你找这么快?”陈月歆不禁惊道。

    瞿星言抿了抿嘴,低身仔细翻找起来,转了话锋道,“给我讲讲刚才的事,周孟春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陈月歆点了点头,一边帮忙寻找一边将刚刚发生的事回忆了一遍。

    “你还知道让他们闭气?看样子也不完全是只蠢猪。”瞿星言难得夸赞道,但这夸奖让人听得是怎么听怎么别扭,怎么都觉得还是在骂自己。

    不等陈月歆回嘴,那冯哥又陪笑着走了过来,谄媚道,“刚才我小弟跟我说了,咱们都是误会一场哈,听说二位是来找东西的,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昨晚有个送货员来送货,除了新到的酒之外,他还交给了我几个包裹,说今天会有人来取,我也没注意,答应他之后就把那几个包裹扔仓库里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二位的东西?”

    两人闻言,交换了一下眼色,站起身来,示意冯哥把包裹取过来。

    冯哥应下,没多久就把看上去并不重的包裹拿了过来。

    总共五个。

    瞿星言颜色一暗,并指为刃,划开了上面的胶带。

    只打开了一条小缝,两人便能确定,里面的东西就是炸药。

    “高槐夏……他到底想做什么?”瞿星言捏着下巴,皱眉道,“恐怕……熊巍有危险了。”

    “你说什么?!”

    “他之前也没接我的电话……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不要轻举妄动,我已经通知汪文迪了,照他的速度,一定能赶上。”

    另一边。

    计划中熊巍负责的区域是护理区域,包括美容spa、按摩泡脚等等。

    他虽然粗手粗脚惯了,但对于张霏霏的命令,每一次都是一丝不苟的,何况这次牵扯到无辜群众的生命,他当然更加认真起来。

    只是苦于没有线索、没有经验,所以平白耗去了许多时间。

    这儿的按摩店也不是那种灰色产业,都是很正经的中医理疗按摩,他一进店,店员也是相当礼貌。

    “欢迎光临~!”

    其中一个穿着不同制服的女人迎上前来,她大约有三十岁出头,胸口前别着店长的职位牌子。

    “这位先生,按摩还是针灸?第一次来做吧?我带您看看业务。”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阵熊巍,又道,“我看先生身高体壮的,但是肌肉有些僵硬,适当的做点按摩有助于您放松哦!”

    熊巍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同她攀谈才不会暴露自己是个钢铁直男的事实,只能摆手,小声道,“我、我不是来按摩的。”

    女人向后头站着的两位女性技师使了个眼色,那两人连忙围了过来,同她一起磨起熊巍来,“先生,按摩对您自己身体有好处的,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就按一下嘛!”

    熊巍全然抵抗不住,拒绝的话更是在这样的攻势下如鲠在喉,支支吾吾半天,又不好对女人动手,只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被推进了后头的服务间。

    他嗫嚅道,“但先说好,我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哎呀没事!您就是只有两分钟,咱也给您按舒服咯!”女人毫不客气,“您啊,就当体验体验,要是觉得好,下次有空了再来!”

    另一个女人接过他的外套,一眼就看见了他脖子上挂着的七羽锥,嗲声道,“大哥,这按摩带着首饰按可影响舒适度了,我看还是我帮您把这个先存放起来吧,你放心,咱们这儿安保系统保准没问题!”

    说着便要伸手来把七羽锥取下。

    “哎哎,这不能碰!”熊巍本能性的护住宝贝,“你们要按抓紧时间,这东西说什么也不能拿走,不按我走了!”

    “别介啊,先生,您戴着就是了。”

    三人相视一眼,冲他道,“先生您稍等一分钟,我们去把要用的东西取来。”

    熊巍点头,见三人先后离开,自己便转身坐到了软椅上。

    他还没把椅子坐热,随着推门就传进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熊巍,好久不见。”

第一百零三章 熊巍完败

    进来的人推了推镜框,将门反锁。

    熊巍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叫道,“江宇?!”

    “听你的语气好像对这场故人重逢,不怎么开心啊?”

    “开心?江宇,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从老爷子去世起,你跟我之间是关系最差的陌生人,”熊巍脸色沉了下去,捏紧了拳头,探道,“你不顾着药物研究所,到阳翟来有什么目的?”

    对方逼近一步,“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不感动吗?”

    “我看你好像有那个什么大病,”熊巍从他的话语里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将外套穿回了身上,便要离开,“不说算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不是我不说,”他晃了晃头,一手撑在墙面上,眼里划过一丝嘲讽,“凭饭桶的智商,很难明白我的话。”

    同样的话,熊巍再次怒了。

    他紧了紧拳头,嘴角明显的抽了一下,“那你就……输定了!”

    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对于双方来说,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范围。

    应声,熊巍出拳,毫不留情的攻向江宇,但对方早有防备而来,轻松闪身避开。

    随后江宇凝力回击,两人掌风相接,复又弹开。

    他出手快如寒冬凛风,让原本占据体格优势的熊巍不禁皱了皱眉。

    “上次我就觉得奇怪,我在小姐身边当保镖这么多年,你不过是个天天坐办公室的助理,凭什么能跟我打上一场?”熊巍略有些惊讶,“在你刚入职财团时,你连扛一桶水都费劲,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就能到现在这个地步?!”

    据他所知,江宇全部的时间几乎都在工作上边,财团工作结束还要扭头去忙新药的开发,就算是有心挤出时间来练习,也不可能达到他这种程度。

    江宇笑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我与从前的我,当然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你到底在说什么?”熊巍稳住身形,但那股对眼前人的陌生感却越来越强,“难道我看错你了?难道老爷子也果然看错你了?!”

    “听不明白吗?那我直白点,”江宇冷笑一声,猛然出击,“输的那个,是你。”

    他一边出手一边还不忘刺激熊巍绷着的神经,“忠于财团,忠于张氏,忠于他人,是最愚蠢的行为,最后你会和财团、和张霏霏……一起灭亡的。”

    熊巍的理智被刺激的不堪一击,对方言语中似乎提到了某样他非常看重的东西,他出拳向江宇扫去,却不料对一个迅速的闪身到他身后,上前回击,他闪躲不及,背脊上被划开一道凌厉的口子。

    熊巍踉跄着向前,背部的痛感随后传来,“难道你非要跟我们彻底反目?”

    “反目?”江宇挑眉,再度淡淡开口,“我何时站在你们那边过?”

    熊巍不知是对他的回答不满意,还是莫名的心有不甘,带着那不算小的伤口就又攻了过来。

    江宇依旧以完全处在上风的速度闪躲着他有些失了心智的攻击,不多时他的指尖就轻易地指在了熊巍的咽喉处。

    “困兽之斗,不堪一击,这就是绝对碾压,”江宇眼中得意,收了招式凌然又道,“我无意取你性命,跟我走一趟吧。”

    “我不会跟你走的。”

    熊巍斩钉截铁,补充道,“要我跟你走,除非我死!”

    “你不仅是个饭桶,还是个一根筋,”江宇眼里划过一丝不悦,“你我胜负已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打死你。”

    他才说完,熊巍便主动上前要继续此次战斗,他则退后几步,宛如蓄势待发,周身凝滞出不一样的气息,这股气息与熊巍心口挂着的七羽锥展开强烈的碰撞。

    江宇明显比刚刚手速要更快出手要更狠,而熊巍也发觉七羽锥有意保护自己,双方的打斗更加激烈起来。

    原本面对熊巍攻击次次保守迎击后退的江宇突然将一道黑光凝于手刀之上,定住步伐转而迎上对方的掌风。

    只是二人刚对上没多久,江宇又突然撤了力往后退去,可只退到一半,还没给熊巍迎上来的机会,他又极快的闪到了侧面,狠狠地一掌,黑光划破七羽锥带来的淡光,直接击裂了熊巍的右肩胛骨。

    江宇再度凝了力,毫不留情的回身又是一个锋利的扫腿,直打在熊巍本就在流血的背脊伤口上。

    剧烈的疼痛感一瞬侵入熊巍的神经,他的气势同时被削弱了不少,他捂着右肩,却又顾及不了伤口扩大的背部,“咳咳!”

    他不可抑制的吐出血来,新鲜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衣襟,滴落在冰凉的地上。

    “看在咱们曾经共为一主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活着走,还是死了走?”江宇眸中沉静,语气冷淡。

    熊巍眉目之间多了一丝恨意和不理解,不料自己刚一聚力,却是带动了伤口更加痛苦起来,只得停下又缓了口气,“原来是我没看出来,你竟然是如此恶毒的人。”

    “过奖。”

    熊巍听他回答,更是不甘,咬了咬牙,一闪身直直冲向江宇。

    然后是衣服撕裂的声音。

    熊巍的动作直接被江宇打断,转而背上又挨一掌,咳出更多的鲜血,江宇没有丝毫停留的接着在他右侧一击。

    “咳咳!江宇,你、你这个……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要辜负老爷子?!千万、千万不要和……姓高的一伙啊你……千万别啊……”熊巍面上的血色逐渐流失,他跪伏在地上,手还在苦苦的向江宇伸着。

    江宇只愣神了非常短暂的一秒,随后就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了熊巍,只俯身一拳,把他从地上挑了起来,紧接着又在他腹部补上了最后一脚。

    一直到撞到身后冰凉的墙壁,熊巍才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重重摔在地上,嘴中剧烈的吐出更多浓稠的血来,七羽锥也失去了光泽。

    江宇的确没下死手,但凡用了更多一成的气力,只怕熊巍就要死在这里了。

    “阿宇……你记不记得……”

第一百零四章 被耍了

    他每说一个字,就会带出更多的血,熊巍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动了,“你第一次……提出新药的研究方案的……时候,激动坏了……大半夜非要拉上我去喝酒……咱俩喝到天亮,我一直夸你聪明……”

    江宇又晃了晃头,似乎根本不想再听他说这些陈年往事,依然冷声打断道,“恐怕你再也没机会和我同坐饮酒了。”

    他刚说完,熊巍只觉得自己的力气逐渐流失,眼皮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痛,直到闭上眼,最后一刻也都是江宇冷漠无情、毫不动摇的脸。

    屋子外头传来店员急促的声音,“先生、女士,那边不能擅自闯进去,那边是服务区,先生……!”

    屋里的江宇眯了眯眼,视线一直停留在重伤的熊巍身上,随即掏出手机飞快地发送了一条语音消息——

    “瞿星言那小子发现了。”

    回复很快传来,“熊巍呢?”

    “没得手,汪文迪来了。”

    “撤。”

    这个字出现的一瞬间,黑气瞬间笼罩住了江宇全身,让他脸上的表情更加捉摸不透,随后他便不见了踪迹。

    嘭!

    门被不客气的踹开。

    “阿巍!”

    “巍哥!”

    两人赶忙上前查看熊巍的状态,张霏霏冲后面的服务员说话时也是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喊道,“这就是你们的‘服务’?还不叫救护车?!巍哥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告你们的!!”

    “外伤比较严重,”汪文迪粗略下了结论,皱眉道,“别急,先送医院,不会有事的,我打个电话给阿瞿说明一下。”

    救护车来得很快,路人也非常配合的让开了一条宽敞的道路,使熊巍得以平稳的被运上车里。

    “喂,找炸弹的事需要你跟月歆来处理了,”汪文迪拨通了瞿星言的电话,简单道,“阿巍受了重伤,我和霏霏现在在急救车上,医院需要我们守着。”

    “我明白了。”

    瞿星言眼中的黑色更重,挂断电话后便冲身边的陈月歆道,“熊巍送去抢救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但我总感觉我们……被人耍了。”

    见陈月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又摇头道,“先把炸药处理了吧,其他的事情等我们会合再说。”

    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两人的找炸药之行似乎格外的顺利,每去一家店都会收到或多或少的提示,因此剩下的七十份炸药也被处理干净,离高槐夏约定的时间还多出了二十分钟来。

    不过两人回到郗后饭店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了。

    高槐夏并不在,倒是在桌上找到了那个炸药的控制按钮,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恭喜几位成功拆除炸弹,我就不与各位分享喜悦了,还要麻烦张董事长拿到雕塑后再来找我,具体的地点嘛,雕塑一到手,各位自然就知道了。”

    陈月歆扫了两眼内容,感觉她气得头发都能烧着,“我他妈现在也感觉被耍了。”

    “这里既然没事了,咱们去医院吧。”瞿星言依旧皱着眉头,心里总觉得这次的炸弹事件有什么是他没有考虑到的。

    而这个被遗漏的考虑点,或将成为大患。

    瞿星言和陈月歆到达阳翟市中心医院的时候,熊巍已经从急救室里移到了观察室,抢救算得上成功,只是他受伤太重,一时半会很难恢复。

    汪文迪和张霏霏就等在外头静谧的过道里。

    张霏霏显然是掉过眼泪,但也大松了一口气,毕竟人没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陈月歆小步跑上前,在她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送去一些属于自己的温度。

    瞿星言站到面前,把那张纸条和按钮递了过来,开门见山道,“炸弹危机已经解除了,熊巍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不清楚,”汪文迪接过东西看了,冷哼一声道,“现场有残余的灵力,不是普通人所为。”

    “那应该是高槐夏授意的了。”瞿星言判断道。

    “你猜测的不无道理,不过需要等到阿巍醒过来,给咱们一个准确的定论。”

    “不需要。”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他,“怎么说?”

    “你们知道月歆在排查炸药的过程中,在郗后酒吧里,跟谁碰上了吗?”

    “谁?”

    陈月歆靠在座椅上,望着天花板,一字一字道,“周孟春。”

    “谁?!”张霏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月歆你、你说的是……周、周孟春?”

    “没错,”陈月歆叹了口气,又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次,道,“还好你没见到他,他现在面目全非,吃人血肉,完全已经沦为怪物了。”

    张霏霏光是听描述都感觉胃里一阵翻涌,顺了顺气道,“天、天哪……不过为什么月歆你让那些人闭气,周孟春就不去攻击他们了呢?”

    “霏霏,”汪文迪把她的手紧紧拉在手里,尽可能温柔的问道,“你知道……僵尸吗?”

    “僵尸?”张霏霏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咽了口口水小心道,“我只知道恐怖片里的僵尸……”

    “实际上,僵尸算是对死物的统称,但‘僵化’和‘尸化’,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汪文迪往她身边挨得更紧一分,继续道,“先说‘尸化’吧,以人为例,死后如果尸化,有十八种结果。”

    “分别是血尸、荫尸、肉尸、皮尸、玉尸、行尸、诈尸、汗尸、毛尸、走尸、醒尸、甲尸、石尸、斗尸、菜尸、绵尸、木尸,和僵尸,你可以这么理解,僵尸是死物尸化之后,其中能够继续进行僵化的一类。”

    “其中除僵尸外最凶恶的是血尸,怨气最大的是荫尸和斗尸,攻击性最小的是肉尸和醒尸。”

    “那……僵、僵尸呢?”张霏霏也不由自主的挨近汪文迪,问道。

    “僵尸的能力在这些所有之上。”

    瞿星言接过话茬,“僵化则有八种,飞僵、紫僵、白僵、绿僵、毛僵、游尸、伏尸、不化骨。”

第一百零五章 犼

    “其中的飞僵,在吸收日月精华、融合天地妖气之后,就会变成犼。”

    “变成犼后,僵尸身上的毛发会逐渐发生颜色上的变化,”汪文迪与陈月歆交换了一下眼色,确定了周孟春当时的状态,继续道,“据此又能划为六个等级,黑毛犼、白毛犼、绿毛犼、紫毛犼、赤毛犼以及金毛犼。”

    “犼性情凶恶好斗、手法极其残忍血腥,生吃人和其他动物对它来说不过是小儿科,前三种的攻击力比异兽更甚,但仍属于僵尸的范畴,一般对付僵尸的办法,对它也同样有效,比如闭气。”

    陈月歆点了点头,“周孟春的状态属于白毛犼,但他身上的咒文与之前不同,我感觉他还在向更高等级的犼变化。”

    “当绿毛犼修炼成为紫毛犼,对付僵尸的办法就会对它完全无效,而且紫毛犼的实力比前面几种是质的飞跃,”汪文迪拧起眉头,“如果月歆的感觉没错……不除掉周孟春,人间将有大祸。”

    “是的,其后的赤毛犼体型继续增大,拿过往遇见的相柳与它相比,它一爪子就能把相柳那样的凶兽掀翻,”瞿星言应道,“最后的金毛犼更甚,它是犼的最高级别,一般来说没有一、二个元会的时间,达不到金毛犼的境界。”

    但现在周孟春显然是被人控制利用了,时间上也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金毛犼有这么可怕?”张霏霏撩开自己额上的碎发,顺便抹了一把冷汗。

    瞿星言的眼神陡然变冷,沉声道,“金毛犼神通广大,一只金毛犼可与三龙相斗。”

    “三……三、三龙?!”

    “不止,犼与龙相斗,胜利之后便将龙……”

    “生吃。”

    张霏霏闻声,一时哑口无言,这恐怖程度似乎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不过它也有一个弱点,”汪文迪安慰似的揽住了她的肩,补充道,“凡金毛犼,脖颈皆有白毛,只要能攻击到那个地方,再厉害的金毛犼也得乖乖给我嗝屁。”

    “的确如此,”瞿星言同意道,“包括那得道飞升的金毛犼,也仍然保有这个弱点。”

    “金毛犼这东西还能飞升?”张霏霏好不容易消化了上一个知识点,有立马来了新的。

    “观音菩萨的坐骑,就是一只金毛犼。”

    陈月歆简短叙述,“也就是《西游》中,孙悟空在朱紫国遇见的赛太岁,他对唐僧肉丝毫不感兴趣,只把目标放在金圣娘娘身上,有一串紫金铃,那铃铛叫孙悟空都无法对付,正是菩萨赠予他,让他戴在脖颈上藏匿弱点的宝物。”

    “我明白了,”张霏霏眼中了然,“不过这正说明,再强大的人或物,都会拥有无法弥补的弱点,只能遮盖,无法消除。”

    说到这个的时候,汪文迪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原以为那月宫只是想制造人傀,没想到居然将周孟春利用到了这个地步,”汪文迪想起李氏的托付,有些不悦,“看样子尸体是没法给他妈带回去了,只能捎些骨灰了。”

    尸体一旦成僵化犼,不以天火烧绝,是死不了的。

    “今晚阿巍这里需要人守着,咱们四个两两换班,我和霏霏守前半夜,你俩守后半夜。”汪文迪又道。

    “好。”

    另两人应下,便先行返回民宿去了。

    出了医院,瞿星言看了看天空,忽然拉住了大步流星的陈月歆,低声说了一句,“你先回去,我去一趟郗后。”

    “你还去那儿干嘛?”陈月歆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瞿星言移开了视线,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跟你一起去!”见他似乎回答不出个所以然,陈月歆便顺势道。

    瞿星言的视线成功被拉了回来,但是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拒绝的话,“你……”

    “我……?”陈月歆拽过他,催促道,“走啦!”

    他任由她拽着,沉默了一路。

    两人最终的目的是瞿星言去过的那家糖人店。

    一见到他来,老板便招呼道,“小兄弟,你要的糖画我给你做好了!”

    说着便从那窗口递出来一串糖人,丝毫没注意瞿星言脸上神情的变化。

    那是一只精致的……

    飞禽类动物。

    “老板,你这画的是什么?”没等瞿星言问,陈月歆却先开口了。

    “怎么?不像吗?我是按照这位小哥给我的图片画的啊,画糖画我还从来没失手过!”老板自信满满道。

    陈月歆回身叉腰,脸也垮了下来,“好啊,瞿星言,你不会故意画只凤凰来气我吧?”

    “不是,不是凤凰。”

    “诶小哥,不对啊,你给我看的明明就是凤凰嘛!”

    “这不是凤凰!”瞿星言有些着急,重新掏出手机递到老板跟前,“凤凰是五彩的,这只是红的,怎么是凤凰呢?!”

    老板这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嗨呀,我乍一看还以为是只火凤凰呢!”

    陈月歆正想凑到跟前看瞿星言的手机,对方却已经将手机收回,又接过那串糖人,平复了语气,“是我没跟老板讲清楚,这是个失败的作品。”

    “嗯?我还以为是送我的呢。”

    “本来是打算送你的,我觉得这个糖的颜色很衬你。”

    “我也觉得,”陈月歆应话,一把将他手里的糖人抢了过来,“我看画的挺好的,扔掉可惜了,我还是勉为其难的把它吃了吧。”

    “随便你。”

    瞿星言闷闷的应了一句,扭头又去跟那糖画老板搭话,问道,“老板,跟你打听个事儿。”

    “好咧,你说就是。”

    “我来这里之前,有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来找过你?”

    老板思索了一阵,笃定道,“没有啊!”

    “真的没有吗?你跟我说的那几家店里找到了……”

    这回瞿星言还没说完,老板便打断了他,“咱们这里每天人流量很大的,我只专心做生意,也没心思和精力去观察客人的,要是没啥事儿,我要继续工作了,二位请回吧。”

    心中有了谱,瞿星言也不再追问,转而带上吃得津津有味的陈月歆返回了。

第一百零六章 明天再来

    “你问老板那些干嘛?”陈月歆看着深思的瞿星言,主动问道。

    瞿星言并不隐瞒,将自己在前五家店内的经历说了出来,“我觉得这些帮我的人来的蹊跷,联系了你和熊巍,你们俩的电话都没打通。”

    “你和周孟春碰上了,熊巍被打成重伤,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调虎离山?”陈月歆也想了一会儿,但很快自我否定道,“不应该啊,如果是因为忌惮你和阿迪实力要拖住你们的话,怎么还会特意找人去告诉你炸弹在哪呢?”

    “或许这样就能让我相信,这些店里是真的有炸弹,我必须先顾及无辜的性命吧。”

    陈月歆忍俊不禁,要是幕后黑手知道瞿星言是个完全可以不顾他人死活的人,他所做的这一切单纯的只是因为他现在与汪文迪等人为伍,不知会作何感想。

    “还是不对,”深入思考之后,陈月歆立刻止住了笑意,严肃道,“那也应该给阿迪他们一些指示,也让他们专心拆炸弹才对啊!”

    但是汪文迪从头到尾没有收到任何提示,他和张霏霏也是找了半天,一个炸弹都没找出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瞿星言又陷入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循环。

    “但这些给我提示的人一定有问题,第一遍问那老板的时候,他很果断的说没有,可第二遍我描述的再详细了一点,他就立马找借口说客人太多,他记不住。”

    陈月歆表示赞同,手里还没吃完的糖在夕阳的照耀下更加熠熠生辉。

    “听你这么说,我原本对找炸弹也毫无头绪,可你来之后,提示就变多了,也更顺利了。”

    “所以我想不明白,高槐夏设计这两个小时拆除炸弹的行为,到底是针对什么。”瞿星言有些愠怒,冷声道。

    针对熊巍,他虽然受了重伤,但被汪文迪所救。

    针对陈月歆,自己也及时赶到,周孟春明显是选择了撤离。

    针对他和汪文迪两人,那就更不可能了,两边都毫发无损。

    最后炸弹也没爆炸,今日之行除了提及雕塑一事,再没有更多的意义了。

    “我们见招拆招即可,”陈月歆挑了挑眉,看着他脸上严肃的神情,问道,“想不明白就算了,你这么生气是为什么?”

    瞿星言一愣,停住了脚步,瞥了一眼在她嘴里的糖,又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只留下一句——

    “我当然生气,连朱雀都做不出来的人,也敢出来开糖画店?”

    一夜相安无事,只有在瞿星言和陈月歆到后半夜去医院换班的时候,在奈落之处外头的街道上,仍能看见二楼属于杨花朝的房间还亮着灯,而那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两人自然猜测她失眠缘由乃是为情所困,不过也无从证实,便没放在心上,朝医院去了。

    次日上午十点,汪文迪和张霏霏赶来医院,顺路还给医院守着的两人带了份早饭。

    熊巍的情况仍旧不容乐观,也没醒过来,身体上连了许多医疗器械。

    陈月歆倒也不怎么需要依靠睡眠来保证精神,不过瞿星言似乎也同样如此。

    两人记得,今天是他们和乐清和约好取那幅所谓‘朱雀飞天图’的日子。

    在与汪文迪说明之后,两人便离开了医院,直朝乐清和留下的地址去了,期间瞿星言给对方还打了个电话,但是并没有接通。

    根据乐清和所说,找到那条深巷也费了些时间,这儿地理偏僻,如果不是因为与人有约,很难想象在城市里还会有这种破旧的地方存在。

    乐清和说他住在最里面的屋子,小巷只有一条勉强能挤过两个人的小道,两人对视一眼,决定上门去到他家拜访。

    “等等!先生、姑娘!二位留步!”一个熟悉的粗狂声音在两人踏入小道之前砸了过来。

    两人循声望去,居然是吕竹秋。

    “有事?”两人态度皆是无感,淡漠问道。

    “哦、哦……那个,二位是来找清和的吧?”吕竹秋搓了搓手,笑道,“我是他的挚友、好兄弟,我叫吕竹秋,之前也和二位打过照面的,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瞿星言。”

    “陈月歆。”

    两人会告诉他名字,也纯粹是看在乐清和的一丢丢面子上。

    “幸会幸会,”他将手伸出来,但对方并没有要和他打招呼的意思,他又尴尬的把手缩了回去,继续道,“是这样,清和跟我说了,他跟二位约好了,今天是有一幅画要交给二位。”

    “不过他今天临时有事,约了一个有名的艺术品鉴大师,出门去了,所以特地叮嘱我在这等着二位,让我转告二位,明天再来。”

    瞿星言同陈月歆交换了一下眼色,很快有了主意,单独朝巷子里走去。

    “哎哎,瞿先生,清和不在家!”吕竹秋迈开步子就要追他,喊道,“你这人怎么不信我是吗?!”

    后头的陈月歆抬手拦在他面前,转手抄起地上半块砖头,在另一只手里捏得粉碎,“就是不信你,有毛病吗?”

    “没、没没没,没毛病!”吕竹秋立马规矩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瞿星言才从里头出来,冲陈月歆道,“屋里头确实没人。”

    “您瞧瞧,我根本没理由骗您二位不是!”吕竹秋笑道,但却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透着一股子猥琐的气息。

    “那就明天再来吧,等一会儿他看见电话应该会回过来。”陈月歆并不理会吕竹秋,径直道。

    见两人离去,吕竹秋却长松了一口气。

    快到医院时,两人便收到了熊巍醒转的消息,脚下的步子也更快了。

    被转到普通病房的熊巍看上去仍旧苍白虚弱,没什么血色,他这样一个彪形大汉突然这般浑身是伤、哪哪儿都痛的躺在床上,实在叫人有些心疼。

    不过好在有人守在身边,不至于醒来时还要面对无边苍白的孤独。

    “我……”

    四人听他艰难开口,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我饿了,想吃饭。”

第一百零七章 突如其来的火灾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也完全不出众人的意料。

    张霏霏知道,但凡他还能说出要吃饭的话,就说明他的伤势不会再危及生命,会慢慢恢复,只是这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再来说这句话,她的眼睛不由得有些发酸。

    “好,巍哥,我这就去问问大夫,给你弄些吃的来。”

    不多时,张霏霏便端了一些普通的流食回来。

    “我来吧。”汪文迪接过她手里的碗碟,坐到床边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给熊巍。

    即便是在这样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熊巍还是一连吃下了七八碗食物,喂完第二碗的时候,他已经可能半坐起身,自己吃东西了。

    “阿巍,你在按摩店发生了什么?究竟是谁把你伤成……”

    汪文迪的话还没问完,熊巍就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名字,“江宇。”

    没人看见他眼底划过的一丝悲愤。

    “怎么是他?”陈月歆皱眉道,“他想做什么?”

    熊巍缓缓把按摩店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沉声道,“他要我跟他走,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看来和高槐夏脱不了干系了。”汪文迪判断道。

    “不会!”熊巍蓦地提高了声调,略显得有些维护江宇,“高槐夏的行径人神共愤,一定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什么地方搞错了……江宇他很聪明,不会跟那种人牵扯不清的。”

    汪文迪眯了眯眼,似乎想把熊巍的理智找回来,认真道,“第一,记得在宋莺时一事中,宋莺时就和月宫有某种角度的合作关系,她曾经跟我说过,对方要她把你带过去,但她良心发现,放过了你。”

    “第二,我和霏霏找到你的时候,现场有明显的力量残余,气息与高槐夏身上黑色所散发一致,属于同源的力量,我原本还以为是高槐夏另外派人去算计你,却没想到是江宇那家伙。”

    熊巍沉默不语,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高槐夏设计这次拆炸弹的事,我们四组中,是月歆和阿巍与对方产生了正面冲突,”汪文迪接受了熊巍的沉默,继续分析道,“如果说江宇是为了把熊巍带给对方,那么月歆碰上周孟春的目的是什么?”

    经他一提,瞿星言便想到了什么关键点,皱眉开口道,“月歆与酒吧的人起冲突在先,期间周孟春一直没有出现,他出现的时候……”

    “是那个冯哥伤了我,我伤口愈合之际……”陈月歆回忆道。

    “换句话说……”汪文迪眉头一紧,“是你的力量外泄的时候。”

    思及之前江宇将她带去研究所,之后发生的一切,陈月歆突然也沉默了下来,使得整个气氛陷入了一个僵局。

    “我要出院,”熊巍打破了这个沉默,“我不会放过江宇那小子的。”

    “巍哥,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还是再休息两天吧?”张霏霏上前,安抚似的将手放在了他肩上。

    “不行……”

    “阿巍,你别意气用事,这两天我们会去把线索捋清,到时候你出院再查不迟,”汪文迪手中凝出一道金光,打在他的七羽锥上头,“宝贝我做了些加强,以后你也更好防身。”

    毕竟他们遇到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今夜依旧是瞿星言和陈月歆守后半夜,这次从电梯出来时,倒是碰上了一个新朋友。

    还是凌晨将近四点的时间,吕竹秋竟然鬼鬼祟祟的走进了奈落之处。

    而更加奇怪的是,他并不是来找杨花朝的,而是来住店的。

    依照店里的规矩,他在老板的指示下,坐到了那人形座椅上。

    瞿星言与陈月歆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正巧看见上头显示的数字——

    1502。

    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冷笑,在老板的注视下前后离开。

    1502对应的是第十三层楼,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测,对应的是第十三层地狱,血池地狱。

    两人心中都明白,后九层的恐怖程度自不必说,而第十三层血池地狱,专门关押的是生前不尊敬他人、不正直、专耍阴谋诡计、惯用歪门邪道的人。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等到第二天上午,陈月歆心里记挂着她那幅朱雀飞天图,自然头一个就要赶去乐清和的住处,先把东西拿到手再去看那吕竹秋的好戏。

    瞿星言和她赶到小巷口的时候,这儿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里头的居民、看热闹的行人各色各样,啥人都有。

    陈月歆往里头一瞥,还看见了几个人脸上黑不隆冬,活像刚刚挖完煤回来。

    “什么情况啊?”她拉过外围一个路人,问道。

    那人一心看热闹,顺口答道,“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了,巷子里着火,据说烧了一夜呢,大半条巷子都给烧没了,你瞅瞅那些,都是刚从里头救出来的轻伤居民,还送走了不少重度烧伤的!”

    “就是说呀,这种地形里头一烧起来,里面的人就没地跑了,这地方也早该改建了,连像样的灭火设施都没有!”

    瞿星言连忙追问,“什么时候烧起来的?什么时候扑灭的?火源找到了吗?”

    “不知道啥时候烧起来的啊,这地儿偏僻的很,今早才扑灭的!”

    “真是造孽啊!据说火源是最里边那户人家,暖炉没关!”

    陈月歆瞪大了眼睛,“乐清和家?!”

    “走,去看看!”

    瞿星言拉起陈月歆,趁人群不注意挤了进去。

    最里头已经不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了,那简直是烧得面目全非,四周的墙壁上全是火焰肆虐后留下的黑色。

    唯一能证明那就是乐清和家的,正是随处可见的、但烧得只剩残骸的画框和一些放在高架上的颜料盒。

    陈月歆扫视了一圈,很快找到了床上还勉强看得出人形的尸骸。

    “乐、乐清和?”

    她上前查看,尸骸的身侧半压着一幅烧焦了的画。

    “怎么、怎么会着火?!”陈月歆扒拉着那已经烧焦了的东西,她知道无论这是不是她的朱雀飞天图,这样的大火都足以吞噬任何画作,着急道,“又不是冬天,用什么暖炉啊?!”

第一百零八章 可疑的痕迹与蹩脚的演技

    被称为罪魁祸首的暖炉也就在一边,不过也已经被烧得看不出原来完整的样子了,里面还有很多纸张被烧毁后留下的黑色灰烬。

    但起码陈月歆提出来的这一点肯定是有问题的。

    “月歆!”瞿星言在屋子的墙角发现了高高挂着的一个特大号画框,上面也有火舌蔓延的痕迹,但毁坏的算比较轻的了,“你来看这个。”

    “什么东西?”陈月歆连忙起身走到他旁边。

    画框里面的画已经被烧去了大半,露出的后头墙壁上有一丝光洁的白色。

    又见他把画框取下,后面的墙壁上明显留下了一块少受火焰侵蚀的地带。

    仔细看来,像是原本摆了一幅尺寸更小的画在此处。

    “这大小……好像与碧落九仙图的大小差不多。”瞿星言沉声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拿走了碧落九仙图,然后为了掩盖痕迹,找了一副更大的画把此处盖住?”陈月歆按照他的思路补充,“那这可就是……谋财害命了!”

    “乐清和家徒有四壁,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那个被烧毁的暖炉和咱们头顶的吊扇,可能是他家最贵重的东西了。”

    瞿星言冷静分析,坚持自己的看法,“如果这里原本挂的真的是碧落九仙图,无论是真迹还是赝品,很有可能就是导致这场火灾的动机。”

    “不过那天那些路人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根本没人会相信乐小哥他藏有真的碧落九仙图。”陈月歆在其他地方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跟着道。

    “除非是真的见过那幅画的人。”

    他话音刚落,陈月歆果然想到了与他同样的怀疑对象,“吕竹秋?”

    “吕竹秋自称他的挚友,见这幅画不是难事,他昨天还说乐清和约过一个艺术品鉴大师,也有可能把画带给了这个大师,”瞿星言点了点头,继续道,“还有一个人,原本跟乐清和是亲密关系的杨花朝。”

    “走吧,先回去,剩下的尸检勘察,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两人的查访到此结束,他们自然没忘记昨晚大半夜看见吕竹秋匆忙入住奈落之处的事,便打算先返回民宿寻找吕竹秋。

    等他们到达民宿的时候,大厅的一个壁挂型电视正在播放热点新闻。

    “日月水青小区前的胡同巷子于昨夜发生特大火灾,全巷共二十户人家,其中十户人家受到火灾不同程度的侵蚀,火源目前已经找到,是巷子最里面的一户人家,暖炉未关所致,所有伤者皆已送往医院……”

    两人默契驻足听了一段,新闻声紧凑播报道,“……经现场勘查,唯一的死者正是火源所在的户主,独居、肺部检测有大量烟尘,不排除窒息死,现场有很多画作遗迹,据推测,暖炉应该是死者想用来烘干潮湿的作品而开……”

    “有烟尘?”瞿星言皱了皱眉,回想起尸体在床上的模样,道,“这么说,乐清和不是先失去意识,被人抛尸火海,而是……意识清醒的状态下,被浓烟火灾活活熏死的。”

    “那他不逃命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据悉,火灾发生的时间应该在昨晚三点半之后……”一本正经的女声仍旧从新闻中传出。

    听到这里,陈月歆也皱起了眉头,“我们离开的时候不到四点,如果要纵火再逃到这里……时间不够,也就是说,吕竹秋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不等瞿星言应话,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大惊失色的杨花朝便惊慌失措的从里头跑了出来。

    她身形踉跄,手里紧紧的捏着手机,嘴里一直喃喃重复着‘清和’二字,大约是刚刚知道了对方的死讯。

    陈月歆叹了口气,但并没有做出阻拦的行为,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远方,她才摇了摇头,“为情所困呐。”

    她才说完,电梯门再度打开,从里头出来的正是吕竹秋。

    瞿星言瞧他,周身黑气凶光缭绕,面色无神,三光晦暗,乃是大灾之象。

    吕竹秋掏出电话,一遍一遍的拨打,那头才好不容易接起,他连忙捏了个哭腔,“花朝你千万别做傻事啊,人死不能复生,你等我,我马上到……”

    经过瞿星言二人身边时,可能因为是认识的人,他脸上才夸张的显出悲色,作势抹眼泪,“清和死的太惨了,朝儿,你还有我……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陈月歆就默默的看着他打马虎眼,等他走过去又冲他背影啐了一口唾沫,“我看这个狗崽子就算有不在场证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确实,就他这个演技,十八线都算不上。”瞿星言也冷讽道。

    当天下午,受不了医院憋屈环境的熊巍还是选择了出院。

    几人都听说了乐清和家起火灾的意外,除了略表惋惜,也没什么能做的。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当晚众人在吃晚饭的时候,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接通后,那边传来沙哑的女声,“喂,请问您认识乐清和吗?”

    那声音还透着一丝熟悉感,瞿星言按下了免提键,回话道,“认识,你是哪位?”

    “我叫杨花朝,”对方自报姓名,很快又哭了起来,“是清和……没过门的妻子。”

    众人脸上皆有不同程度的吃惊,瞿星言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杨花朝一边抽泣一边回答,“我在清和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找到了您的记录,想确定一下您的身份。”

    她在说完这些的时候,还能听见那头大声说话传来的男声,“花朝,你问他们这些干嘛?我都……哎,花朝你别走啊,你说你查这个……这就是个意外……”

    瞿星言略加思索,答道,“乐清和答应给我画一幅画,给他打电话时是约好上门取画的时间。”

    一边的陈月歆心道这杨花朝倒像是在深查乐清和的死因,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过乐小哥他没接,就是昨天,他那时也不在家。”

    “谢谢……谢谢……”杨花朝连连道谢,切断了电话。

第一百零九章 消失的碧落九仙图

    不多时,瞿星言又收到了一条短信,他扫了一眼内容,直接道,“杨花朝明天要给乐清和办葬礼,她说乐清和的朋友很少,希望我们也去参加,送他一程。”

    “我反正感觉乐清和这人挺真诚的。”熊巍评价道。

    “同感。”陈月歆也道。

    “只是杨姑娘这样根据通话记录来查,估计也查不出什么,”张霏霏不禁叹气,“已经判定是电器使用不当起火的。”

    “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失去乐清和吧,”汪文迪给她夹了口菜,又冲对面的瞿星言道,“不过听你和月歆的讲述,吕竹秋这小子肯定背了事儿。”

    “我还挺好奇他怎么能从十五楼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出来。”陈月歆砸了咂嘴,当时她不过是在九楼,那程度都将她磨了一磨,何况是十五楼?

    第二日,众人决定以萍水相逢的‘有缘朋友’身份,同去参加乐清和的葬礼。

    小巷深处白布飘飘,乐清和家看得出已经被规整过一番,门口挂上了白帆,正对着屋内灵堂。

    屋子本身就不大,一口棺椁直挺挺的摆在中央,台前插着香烛,还有一张乐清和的黑白照片摆在那块,前方竖着一块灵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断断续续的喑哑哭声从棺材那头传来,素装的几人跨进门内,便能看见一身白衣的杨花朝正跪在盆前,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哭了一晚上,嘴唇都干裂了。

    见几人进来,她才艰难起身,因长时间的跪姿双腿有些不稳,哑着嗓子招呼道,“感谢几位能来看清和最后一眼,也实在对不住各位,我与清和因一些原因分开了一段时间,不识几位音容,还请见谅。”

    “不必客气,”张霏霏将几人一一简单说了姓名,安慰她道,“杨姑……夫人也是识礼得体之人。”

    “你叫我什么?”杨花朝眼里蓦地闪过一丝光辉,一把拉住了张霏霏的双手,迫切道,“姑娘……你刚刚,叫我……叫我什么?”

    “夫人,”张霏霏强调道,“你自己既承认是他的妻子,我自然叫你夫人。”

    “是、是了……”杨花朝松开手去抹那汹涌而出的眼泪,悲戚道,“我此生非清和不嫁,哪怕如今……我必不再与他分开,我就是他的妻子……!”

    张霏霏看她这般模样,心中更为触动,却说不出话来,唯有几句在脑中徘徊——

    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

    杨花朝对乐清和之情,堪比于此了。

    哭了一阵,杨花朝也没忘有客在旁,又是表示歉意,冲桌上的几盘水果示意几人可以随意些,不必拘束,“葬礼办的仓促简陋,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几位不要客气,尽管同我提。”

    陈月歆看她眼下一圈青黑,便也知她辛苦,上前安慰道,“节哀,乐小哥是个有福的人,有你这样劳心费神。”

    瞿星言视线瞥到角落的画框,试探问道,“这场火灾有没有烧毁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或者有没有珍贵的东西遗失?”

    听他发问,细心的杨花朝对答如流,“有的,瞿先生,清和的传家宝不见了。”

    “什么传家宝?”

    “……就是画圣韦大师的碧落九仙图,”她脸色有些卑微,也是怕众人不信她的话,“我记得很清楚,清和曾经给我看过。”

    “那你知不知道那幅画原本放在什么地方?”汪文迪出声追问道。

    “我不知道……”杨花朝又哭了起来,解释道,“与我争执之前,清和家根本不在这里,我只知道后来他就搬了家,如果不是听见新闻……我根本不知道他搬到这里来了。”

    “那你是为什么这么肯定,那幅画是被人拿走了,而不是被烧没了呢?”一边的熊巍不解,也忍不住问道。

    “真的碧落九仙图,所用宣纸不怕大火,可保三千年不变。”瞿星言淡然出声说明,但事态显然更复杂了。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认为是谋财害命,”杨花朝失声痛哭,“可是清和的手机里也一点线索都没有!”

    “冒昧多问一句,你与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成了个过不去的坎儿?”汪文迪把桌上的抽纸递给张霏霏,示意她给杨花朝递过去,自己则沉着追问道。

    他一提起这茬,杨花朝更是失声痛哭、泪如雨下,让人觉得那抽纸就是再来两包也不够她擦眼泪用的。

    又哭了好一会儿,她才断断续续哽咽道,“我、我从未有一刻……觉得清和配、配不上我,从未有一刻……觉得我与他没有、没有未来!”

    “清和竟然因为这种事情……要与我分开!我从未有一刻这么想过啊!”

    “我自幼便也喜欢诗歌与画作,只是从小被弃养,在孤儿院长大,很少有接触这些的机会,”杨花朝一边擦泪一边哀恸回想,“我在孤儿院长到十八岁,就出来工作,赚到的第一桶金,我买了一张当代国画大家的画展门票。”

    她与乐清和的相遇与缘分就在这次画展上展开。

    彼时的乐清和还没有现在这般贫穷,有一份兼职、又偶尔替人润笔的他还算能养得活自己。

    两人的邂逅毫无目的性,只是碰巧在画展里的同一幅画前说了同样意思的话。

    “这画笔法呆板,不够洒脱豪迈,没有我国传统山水画的泼墨之感,实在可惜。”

    “这画看上去总觉得有些粗糙,风格也不够鲜明,总觉得杂糅了好多种风格。”

    两人相视,四目相对,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

    乐清和主动与她搭话,“看来是同道中人,你也和我看法一致?”

    杨花朝腼腆的笑笑,“我倒不是专业品鉴家,只是心中的确这么认为。”

    不过这样好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正在两人攀谈甚欢之际,画展的安保工作负责人员就走了过来,把乐清和连同乐清和的画齐齐丢到了外头。

    杨花朝这才知道,原来乐清和这次是来谈工作的。

第一百一十章 争执

    对自己的笔法相当有自信的他以为能百分百得到所谓大师的赏识,从而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的画,不为钱、不为名,只为了自己毕生所爱的理想。

    可惜的是,他与大师的风格截然不同,回到画展中的他,每每到一幅画前,总能指出细微的不足之处,这才惹恼了大师,叫人把他丢了出来。

    杨花朝‘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这样说他,他当然不能忍了,估计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我以后要是有能耐了,我就得当着大家的面把他的场子砸了。”乐清和不怒反笑,挠了挠头,说得理直气壮。

    惹得杨花朝笑得更开心了,她捡起地上被人当破烂的画,陡然眼中一亮,如获至宝般,“这、这是你画的??!”

    乐清和把画作一一整理,点头道,“是我画的,怎么了?”

    “这画的也太好了!”杨花朝憋了半天,实在想不到别的形容词了,连连夸道,“真的画的太好了,你这线条流畅,这仙女画的,跟活过来了似的,这衣服的褶皱……还有这幅山水,太好了画的!”

    “是吗?”乐清和也乐开了花,欣喜道,“你是第二个说我画的好的人!”

    “那第一个是谁?”

    “我的邻居兼好兄弟,吕竹秋!”

    回忆到这,杨花朝泪落如珠,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我早就知道他爱画如命、惜画如珍宝,也就是因为这样,他画作受潮,每次都会等大晴天,以阳光烘烤,从来没出现过开暖炉烤画的情况,清和绝不会这么做的!”

    众人的疑虑同样有增无减,但不等他们再多说些什么,便听一声——

    “花朝!我回来了!”

    随后,吕竹秋就喘着大气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盒子。

    “怎么样?!吕大哥,找到了吗?”杨花朝焦急放下抽纸,起身上前问道。

    “呼,你就放心吧……”吕竹秋进来便瞥见了一屋子的人,随即脸色变了变,拉着杨花朝走到了外头,避开众人,才把盒子递过来打开,“还好店员帮我收着了,不然这东西丢了上哪儿找去?”

    盒子里是一对精巧的玉镯。

    杨花朝失而复得的心情自然难以言喻,赶忙看了又看才要戴在手上。

    “花朝,”吕竹秋伸手摁下她的动作,叹气道,“这镯子毕竟也是清和的传家宝,俗话说得好,财不外露,咱们还是好好保管,不要这么张扬的戴出来好些,免得有些人起了贼心,那就不好了。”

    想他话里意有所指,杨花朝不解道,“吕大哥,里面那些都是清和的朋友,人都很好。”

    “哎花朝,你这话就不对了,即便是跟清和认识,咱也摸不透他们的心思不是,你以为人人跟清和都像我跟清和那么好呢?该提防的还是得提防着点,免得再把东西丢了,你又要伤心了!”吕竹秋继续摆谱道。

    杨花朝这才被他说服,把盒子盖了起来,重新回到了屋内。

    见她回来,张霏霏再度追问,想让她把方才的故事讲完,“夫人,后来呢?”

    “夫人?”一听这称呼,吕竹秋不乐意了,拦在杨花朝跟前问道,“你叫她夫人?她是谁夫人?”

    汪文迪当然不甘示弱,上前凛冽道,“当然是乐清和的夫人,难不成是你的夫人?!”

    “嘿——你们这群人什么意思?花朝什么时候跟清和结的婚?我怎么不知道?”吕竹秋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顿,“再说,清和现在已经死了,你们这样叫她,这不是咒她?你们说说,安得什么心?”

    “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人家杨夫人跟乐小哥天造地设、佳偶天成,两人情比金坚、可跨生死,你呢?就你这样的也想追求杨夫人?”陈月歆也来气了,骂道,“建议你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品种的癞蛤蟆!”

    “自己‘最好’的兄弟死了,不想着怎么处理后事,把他的后事都交给杨夫人一个人扛着,你却在想怎么把人家的妻子拿下,你这是好兄弟能想出来的事?还问我们安得什么心?那你呢?你又安得什么心?!”汪文迪跟着骂道。

    “你、你们……!”

    不说吕竹秋本就是没事找事,理亏得很,就是对骂人数,他也丝毫占不到优势,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找不到反驳的话了。

    还是夹在中间的杨花朝劝架,两边这才消停下来,她又冲吕竹秋坚定道,“吕大哥,现在清和没了……但我的心意不会改变的,自他送我定情玉镯之后,我就只属于他一个人,所以……我坚持成为他的妻子。”

    “我俩同甘共苦、相濡以沫,我不会动摇的!”

    “花朝,你也帮着外人说话?”吕竹秋后退了两步,眼里的一丝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强硬道,“我对你的付出你看不见?即便你不顺从我,也不能站在外人那边,我是那种龌龊的人吗?你这是在侮辱我!”

    “吕大哥,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等杨花朝解释,他就伸出手重重的点了点张霏霏、陈月歆和熊巍三人,高声道,“我向你表白那天,他们三个都在场!都可以作证,当日你曾经答应过我,如果见到镯子清和还是不肯见你,你就给我追求你的机会!”

    “我来回跑路替你传话,毫无保留的对你付出,现在呢?!现在站在这儿,就当着清和的在天之灵!你跟外人站在一边对付我?!”

    “不是啊吕大哥!我、我真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表达……!”

    瞿星言伸手将她拦下,直视态度恶劣的吕竹秋,冷冽问道,“你既然口口声声说你一心为了他们二人,那么就请你配合回答一下,昨晚……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又为什么会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到奈落之处办理入住?”

    闻言,杨花朝显然对这事毫不知情,惊道,“吕大哥你……?你不是说你在家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乐清和的语音

    在所有人的眼神逼问中,吕竹秋显然是骑虎难下,尤其面对杨花朝质疑的眼神,这个问题他注定躲不过去了。

    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吕竹秋眼中狠戾起来,咬牙道,“那晚……我和清和在一起!”

    杨花朝更不明白了,反问道,“吕大哥你不是说那晚你去酒吧了……?难不成清和也跟你去……喝酒了?!”

    “什么他跟我去喝酒啊,那就是他叫我去的!”

    吕竹秋一甩手,恨恨的看了一眼等着他下文的几人,转了转眼珠子又继续答道,“我跟你说实话吧,花朝,我拿着你的镯子找清和第一回,他就说他不会见你,并且表示要把镯子收回。”

    “怎么会?!”杨花朝身形不稳,往后跌坐在椅子上,抬眼时落泪不断,“清和不会这么对我的……”

    “我骗你干嘛?我本来要把这话带给你,但思来想去,清和的话和镯子被收回,这两件事你肯定都接受不了,我就又来找他,跟他说好歹把镯子还给你,留个念想,也不枉你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一旦收回作为定情信物的镯子,那就代表亲自斩断这段缘分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杨花朝接受不了。

    “然后呢?”汪文迪不想听他描述多余的感情,也不想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催促问道,让他赶紧说重点。

    “哼,”吕竹秋用鼻孔扫了一眼汪文迪,好似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娓娓道来,“我联系了清和,他就约我去酒吧喝两杯,我听他也挺苦闷的。”

    “到了酒吧之后,清和已经喝了好几杯了,一见到我,他就开始跟我诉苦。”

    “他说他联系的一个品鉴大师,也不承认他的画技,说他那是纯粹仿造手法,还说他这辈子也别想靠仿画出名,他画画这么多年,日子过得怎么样?你和我都看在眼里,痴迷画画,原来的工作也丢了。”

    “结果呢?一心画画,又没画出个名堂,把自己的生活也搞得一团糟,钱没赚到,还倒贴了不少!”

    杨花朝更伤心了,冲他强调道,“吕大哥,我知道这些年多亏了你……但、但清和所画并不是全然仿照韦大师的风格,他笔法鲜明生动,不输给当代的那些大师!清和被这样说,肯定很难受……”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没什么的,”吕竹秋连忙打断了她继续为乐清和辩解的话,跟着道,“清和喝了不少,后面就开始说胡话,说什么他过了快大半辈子,不仅一事无成,还要拖累别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其实……我怕你太伤心,没敢跟你说,那晚他还说……”

    “清和还说什么了?”杨花朝猛地拽住他的手,略有些歇斯底里,“吕大哥你告诉我!”

    “他还说,你这样死缠烂打,让他压力更大了,如果你还是不肯理解他,他就……他就干脆去死,反正活着也没有盼头。”

    话如晴天霹雳,众人皆皱眉,杨花朝闻言怔了一下,抓住吕竹秋的手滑落下来,她眼泪几乎都要哭干,就在下一秒,她忽然扑向了乐清和的棺材,跌在他棺材前头,冲着那黑白照片重重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清和……对不起……都怪我!是我……是我逼死你的……我真的没想到,我的执着在你看来是一种莫大的压力……清和……你回来、你回来!换我去死啊清和!!”

    见势,吕竹秋那十八线都不如的演技再度上线,他连忙上前拉住杨花朝的手,用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喊道,“不是的花朝!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太爱他了,要怪就怪我,我应该早点把清和的态度跟你传达清楚的……!”

    “都怪我!是我怕那些话伤到你才……才每次都委婉……!”

    杨花朝已经听不进别的话了,眼中的光也越来越暗,重复着,“是我害死清和的,是我……”

    “送他回来之后,我就离开了,”吕竹秋却还在讲述,他掏出手机,得意的展示一条来自乐清和的语音消息,接着道,“本来我是想回家的,但清和突然给我说了这么一句——”

    清朗的男声从手机里传出,“替我转告她,永别。”

    那声音里的情绪说不出的复杂,时间点也和吕竹秋说的能对上,就在火灾发生之前。

    “不要!!”杨花朝听见乐清和的声音,突然疯狂的大叫起来,“不要清和!!我不要跟你永别!!”

    吕竹秋强硬的把她禁锢在怀里。

    “你的好兄弟连这种听起来就像是临终遗言的话都说出来了,你就没心思返回这里来看一眼,确认他的安全?”汪文迪眯了眯眼,不客气的挑骨头。

    吕竹秋先播放了下一条语音——

    “成全你和她,去找她吧。”

    意思极其明确的一条语音,但陈月歆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可她就是捕捉不到这一丝不对劲。

    吕竹秋紧接着道,“所以我当时一门心思里只有朝儿,才在那么晚去了奈落之处,打算第二天告诉她,但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不等众人责备他,他自己就先给自己找好了理由,道,“我这顶多是重色轻友,一心只顾着找朝儿了,清和的死……不能怪到我头上吧?”

    有语音为证,又给他的不在场证明上了一层保障。

    闻言,杨花朝又开始无神的重复起来,“不怪你,怪我,是我害死了清和,不怪你,怪我,是我……”

    “杨……”那甜蜜的称呼哽在张霏霏的喉间,说不出来,她叹了口气,安慰道,“你不要这样,未来的日子还很长的。”

    “未来?”杨花朝突然挂着眼泪笑了起来。

    “对啊,清和不就是为了不再见到我才死去的吗?我只能活着……我怎么忍心再到黄泉去逼迫他呢……?”

    她绝望的说着,回眸冲吕竹秋道,“只要是清和说的,就行。”

    “我爱他,只要是他说的……他不是说成全你和我吗?那就按他的意思就好了,只要是他的意思,我都会照做。”

第一百一十二章 孤坟与冥界众生相

    “那消失的碧落九仙图,你也不为他找回来了吗?”张霏霏只觉得这样的杨花朝比刚刚哭泣的她更让人揪心,努力试图为她找到一点重振精神的动力。

    杨花朝并未开口,倒是护着她的吕竹秋挡在了她面前,冲几人凶了起来,趾高气扬道,“你们还在这问问问、问什么呢?!朝儿都这样了,你们还想问啥?我以乐清和唯一挚友的身份告诉你们,这里不欢迎你们,都给我滚!”

    熊巍冲他捏了捏拳头,他的语气这才客气一点,改口道,“都给我离开!慢走不送!”

    趁他气势转弱,瞿星言眼眸一冷,刻意留下一句,“但愿你在奈落之处住的舒心。”

    他果然脸色煞白,眼中惊恐,匆匆起身把几人推出了门外,重重合上了门。

    “嘿,这人是真欠揍啊!”熊巍没好气道。

    “无论如何,杨花朝一时半会很难恢复过来,我们也暂时单独接触不到她了,”汪文迪带着众人重新迈开步子,泰然道,“不过关键点应该就在碧落九仙图上。”

    “还有那对镯子,”瞿星言补充道,“今天吕竹秋替她找回来了个盒子,你们也都看见了,一直刻意避着我们。”

    “看他最后的反应,他在奈落之处定然也见识到了不一般的东西。”陈月歆也思索道。

    来了阳翟这么多时间了,但关于碎片,还是一筹莫展,就像有无数个线头,完全不知该顺着哪里继续下去。

    “先回去吧。”

    众人返回奈落之处的时候,远远地便在街拐角看见店老板从里头走出来,带着一个黑色的帽子,还戴了宽大的口罩,整个把自己遮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束白花,上了一辆出租车。

    “跟上!”众人极有默契,拦车上车的时间不过几秒。

    老板左绕右绕,最后到了一条非常荒芜的小道,他下车后便往小道深处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跟着他。

    五个人目标还是太大了,汪文迪决断道,“我进去看看。”

    其余四人皆表示同意,他也就快步且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又绕过了好些路,若是没人带,这些小道的布局足够错综复杂到令人迷失其中了,汪文迪一直牢牢跟着那老板,凝神屏息。

    深处的深处有一块绿地,上头排列着四座孤冢。

    汪文迪在大树后头看着,那四块墓碑上没有刻任何字。

    老板眼底悲戚不已,脸上却强笑着,到头一个墓碑跟前跪了,磕头道,“爸,儿子来看你了。”

    说罢起身,又到第二块墓碑前跪了磕头,“妈,女婿来看你了。”

    跟着又走到第三块墓碑跟前,把白花放下,嘴角笑容弧度虽是大了,眼泪却禁不住的掉了下来,语气宠溺道,“阿缘,我来看你了,你看,这是你喜欢的白樱,我还用它做了一根簪子,戴在你头上肯定最美了……”

    他盘腿坐下,把东西从口袋里取出来,放到墓前,扭头冲着第四块墓碑,哄道,“辰儿乖,这是给妈妈的,你要记得帮妈妈戴上哦!”

    “这是给你的,好看吗?”老板又从大衣里取出一双婴儿袜,摆到最后一块墓碑前,“也叫妈妈帮你穿上!”

    “爸爸为什么不帮你穿啊?”老板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眼泪一颗一颗的涌出来,但还是努力的笑着,“原谅爸爸,爸爸答应你,我很快就会来陪辰儿和妈妈的,好不好?”

    他似是安慰完了旁边的孩子,又转回了面前,似是起誓,“阿缘,我不会让你们白白……我一定,一定会帮你们报仇!”

    “你?你怎么报仇?”汪文迪自后头转圜而出,但却没有走得更近,只是开口,“若是被人害了性命,自有法律……”

    “法律?!”老板已经无心追究他是怎么来到这的,大喊道,“没有用的!没有用的你知道吗?!”

    “有用,如果这几位真的是被人所害,法律是最公正最有效的武器,”汪文迪面色平静,似乎想把他拉回正途,“私仇……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老板忽然无力的哭了起来,跪倒在地,眼泪鼻涕全在脸上,崩溃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啊!你防不住那些恶人……防不住的!!”

    “我告过,我也告过他们!可是一次两次,都是证据不足……我眼睁睁,我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毫发无损,我明明知道他们就是凶手!”

    “所以我必须、我只能亲手把他们送进地狱!!”

    “等等,”汪文迪蹙眉,右眼皮跳了跳,“他们?……团伙作案?”

    老板浑身都颤抖起来,慢慢抬起头,紧咬着下嘴唇才愤恨的说出一句,“八个、八个人哪!”

    他吸了吸鼻子,自我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很快就……只、只差最后一个了……!”

    “最后一个?”汪文迪很快反应过来,逼问道,“你在借奈落之处报仇?!”

    “奈落之处是我和阿缘毕生的心血,用它作为复仇的场所,阿缘也会支持我的。”老板整理了现场和自己的心情,拉低了帽檐,不打算再多说。

    “但这期间有无辜的人入住,你待如何?”

    老板瞥了他一眼,把属于‘阿缘’的那块墓碑擦拭干净,平静道,“你也是奈落之处的住客,自然知道二楼是没有任何惩罚措施的,凡是被判去三楼及之上,皆是有罪之人,怎么会无辜?”

    “冤有头债有主,即便他们有罪,也无需你出手给予他们惩处,你这样只会把不想关的孽债也背在自己身上,又何谈日后黄泉之下与你所说的‘阿缘’坦荡相见?”汪文迪尝试把话题往阿缘身上带,以获得更多的线索。

    “这就是代价啊,这就是代价!”老板好像丝毫不怕,“自从我获得‘冥界众生相’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我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洗净阳翟的罪恶!不管来日有什么样的后果落到我头上……!”

    “只要能亲手为我的家人报仇!只要能再让阳翟重现我记忆当中的清明洁净!我在所不惜!”

第一百一十三章 黄泉路

    汪文迪心道这人看上去像是为了要报仇而魔怔了,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道,“‘冥界众生相’是什么?”

    这名字听起来还有点耳熟,不等对方回答,耳畔就先传来了瞿星言的声音,“韦寒食最著名的画,就叫《冥界众生相》。”

    “文迪!”张霏霏等人也随后赶来,想是在外头等了太久,不见汪文迪返回,担心意外,这才进来找他。

    “哦——我想起来了,”汪文迪给张霏霏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又了然道,“但那不是被列为禁画了吗?”

    “禁画?为什么?”陈月歆好奇问道。

    “现在不是回答这个的时候,”瞿星言将她按下,转而问那老板,“你为什么会持有地狱众生相?从哪儿来的?”

    “天意!!当然是天意!”

    老板的脸色突然变了,冷冷道,“既能屡探姑洗山而平安返回,又能一夜便出刀山地狱,我知你们不是寻常之辈,本也无意与你们为难。”

    “尤其这位小姐,知我画眉鸟之意,实属难得。”

    他望了一眼张霏霏,脚下却缓缓后退,又道,“我的家人生前所受之苦足矣,死后未免仇家寻仇,我才找了这样一个地方,弯弯绕绕,甚至连碑文都不敢给他们刻!”

    “你们如今擅自跟踪我至此,为了不让你们宣扬此处所在,只好请你们……永远的闭嘴了!!”

    他才说完,便从衣服里快速的掏出了个不知名的东西,只有短暂的一瞬,一团黑气便似张开了一张大网,将五人全部笼住。

    那股黑气中自带颇为强硬的压制力,加上速度极快,汪文迪也只能先护住了张霏霏和熊巍,五人眼前一黑,恍若坠入了无边的深渊。

    但这下落过程非常奇妙,几人都能感觉到自己是在下坠的,但没有风,甚至身体十分平稳,还能跟旁边的人聊天。

    趁此机会,暂且没有察觉到危险气息的陈月歆旧事重提,不罢休道,“你还没告诉我冥界众生相怎么就成禁画了?”

    “那并不是单独的一幅画,画如其名,内容正是韦寒食关于阴司冥界的场景想象图,所以一共有几十幅,合称为冥界众生相,当时一经发出便举世震惊,此画更是奠定了后世关于‘地府’的基本想象。”

    “当时的皇帝以黄金万两、珠宝玉器百箱、良田千亩以及赐给韦寒食‘御画之首’的名号,要收这幅画入国库,”瞿星言冷静且快速的说明道,“寻常收藏者即便想要这画,当然也不敢冒昧与天家相争,所以这画最终还是落到了皇室。”

    汪文迪时时刻刻注意着身边的张霏霏,接过话茬道,“皇帝拿到画册后把它放在了后宫,然后怪事就发生了。”

    “根据传说,后宫中每天都有人要消失,或是妃子、或是皇子公主、或是宫人,无论大小,但他们消失前都接触过这幅冥界众生相。”

    “没多久,后宫里出现了第一具尸体,据传,那尸体死状可怖,尤其舌头被人拔了去,正对十八层地狱中的第一层,拔舌地狱,那宫人生前一张嘴也恰最爱搬弄是非,说谎害人。”

    “这么吓人?”熊巍也凑近了些,问道。

    “不止,而后出现的尸体,死状一一都能与十八层地狱中的刑罚对上,渐渐流言四起,冥界众生相就背上了不祥之画的名号,但它作为画作的精妙程度和成就都是其他画作无可比拟的。”

    汪文迪感觉四周的黑色慢慢的淡了,又比喻道,“简直就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长着锋利的倒刺,叫人只能远观,不可有别的想法。”

    “那这画害了后宫这么多人,皇帝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吧?”陈月歆推测道,“韦寒食后来是不是很惨?”

    “这正是韦寒食最为世人追寻的地方,没有人知道韦寒食最后的下场,他似乎在某一个历史节点上,猝不及防的消失了一般,只留下了‘画圣’的美名。”

    瞿星言快语道,皱了皱眉,转了话题,凝视眼前的场景,“那老板这是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来了?”

    抬头便是漆黑的夜幕,黑得看不到尽头,五人都在一条仅够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上,下坠的感觉也陡然消失,身边两侧是同样看不到尽头的河流,水是黑色的,叫人感觉藏匿着无尽的危险。

    “那边有什么东西?”张霏霏拉长了视线,终于看见了不一样的颜色。

    红色。

    红的狰狞。

    就在这条道路远处的两边,是无边孤寂苍凉的红色。

    “……是彼岸花。”几人前后走近,得出了结论。

    只见身旁开着妖冶的曼珠沙华,一簇一簇,是这地方唯一的颜色。

    “这里是……”汪文迪拉紧了张霏霏的手,“黄泉路!”

    “卧槽!”陈月歆不禁骂了一句。

    熊巍也紧张起来,“不会吧?咱们可什么也没干,怎么这、这就来走黄泉路了?”

    “奈落之处的老板在用冥界众生相给他的家人报仇,店里的十八层地狱,就是他从这画里具现化出来的,”汪文迪沉稳分析,“看样子他可能把我们装进画里了,只是不知道这个画和这份力量他是从哪儿来的。”

    “要真是这样,只能往前走了,冥界众生相中唯一的生门,就在六道轮回中的人道之后,从人道出去,我们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瞿星言捏着下巴,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又问前面的汪文迪,“他的那股力量,你有没有感觉有点熟悉?”

    经他一提,汪文迪立即反应过来,“对了,与我在张青阳墓中的压制力一致,都是圣人的力量。”

    “韦寒食的?”瞿星言自顾自道,又不解其意,“但画圣为什么要帮他一介凡人去了私仇?”

    “那只能先出去,再问个清楚了。”汪文迪决断道。

    几人保持着竖列前进的队形,汪文迪领头,瞿星言断后。

    不知走了多久,便能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处黑压压的建筑,城墙高耸,向两边蔓延。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奈何桥

    也不知究竟有多大,唯有正对着这条路的大门之上,以刺眼的暗红色洋洋洒洒的写着‘鬼门关’三字。

    “小心些。”汪文迪叮嘱了一句,随后把两道清光分别汇入张霏霏和熊巍的眉心。

    刹那间,他俩齐齐看见身前身后出现了不少飘荡的魂灵,他们个个低着头,却非常有序的朝鬼门关前进。

    “一入鬼门阴阳隔,一踏黄泉不可返。”

    汪文迪如是说道,地府由来如何,也是天机天道所定,在大世界中开辟了一处给死者亡魂安居的地方,立地府,乃是大功德。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体验,人还没死,就先来地府走了一遭。

    守门者乃是两个青面獠牙的小鬼,他们凶神恶煞,看上去十分骇人。

    “站住!”小鬼之一走上前来,拦住了要走进鬼门关的五人,恶狠狠道,“生人既入此处,便须识得此物!”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城墙上方指了指,仔细一看,那儿竟然挂着一个金色的沙漏。

    “一个时辰后,鬼门关闭,六道相合,生转死,汝等将永世困于冥界!”

    说完这句话,他又回到了守门的岗位上。

    “他什么意思?”熊巍挠了挠头,看着那开始运转的沙漏。

    “沙漏里的流沙漏完之前,如果我们不能顺利离开,就会永远化作这里的一部分,再也无法回到现实世界了。”瞿星言冷声道。

    事已至此,张霏霏也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紧张的压迫感,她紧紧回扣住汪文迪的手,不等她发问,汪文迪便附耳冲她先安慰道,“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跟着他便拿了主意,“走!”

    走进鬼门关,天空灰蒙蒙的,让人感觉十分压抑,道路两旁还有随处可见的店铺,不过贩卖的都是一些阴司所用之物,也有像人间一般的茶馆赌场,供那些生前未能享受的鬼魂停留。

    不等细看,众人便能听见一阵阵凄厉不止的哭声。

    “在那。”陈月歆向来听不得人哭,率先便发现了声音的源头。

    她所指之处有一道盘旋而上的阶梯,有无数鬼魂排队有序一一登上,最高处是一方高台,台上搭着一个凉亭模样的建筑,鬼魂依次入其中,望着不同的方向便开始声泪俱下,嚎啕大哭。

    “望乡台都给他画出来了,”汪文迪扶额叹道,“这幅冥界众生相确实不一般。”

    “望乡台?”张霏霏也觉得这名字耳熟,多问了一句。

    “所谓‘鬼门一过望乡台,遥望亲人哭哀哀’,鬼魂来到地府之后,几乎人人都对故乡亲人十分挂念,为了维持冥界秩序,建立望乡台,让每个鬼魂都哭一哭,方才心甘情愿的去往后头阎罗殿报到。”

    汪文迪解释道,脚下的步子却没停,“这里没什么特别的,往前走吧。”

    “好。”张霏霏乖巧的紧跟着他。

    没走多久,便有一条长河横在面前,更为醒目的还有一座桥。

    桥边竖立着一块石碑,上面以朱砂色染出几个大字——

    忘川奈何桥。

    “以前听奈何桥奈何桥的,以为它就是座简单的石桥,”见眼前的景象和自己所知的印象不一样,熊巍不禁探寻道,“这奈何桥怎么还有三层?”

    “奈何桥本就有上中下三层,”瞿星言指了指桥前头的一块硕大的巨石,又道,“此乃三生石,上头记载过路鬼魂的前世今生来世,往它前边一过,就知你今生行恶还是行善。”

    “生前行善者走最上层,善恶参半者走中间,行恶者走最下层,上层红光,中层玄黄,下层漆黑,最下层里头很多投不得胎的孤魂野鬼,凶险无比。”

    熊巍郑重的点了点头,一副涨知识的表情。

    “六道还在之后,要过忘川,只能从奈何桥上过去了。”汪文迪镇定道。

    五人刚走到桥前,正欲过桥,面前却凭空出现了一个原本没有的女人。

    她面无表情,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她腰间别着一把佩剑,手腕翻转间,手掌中便多了一个钵盂。

    “要过奈何桥,须饮此汤,前世今生,转眼即空。”她拦在五人面前,将手里的钵盂递到打头的汪文迪面前。

    众人眼中皆已明了,这女人不是别的,正是驻守奈何桥的孟婆,她手里的便是孟婆汤了。

    一生爱恨情仇,一世高低沉浮,全在这一碗汤里,也只有喝了孟婆汤,才能过得奈何桥,往六道投胎去。

    汪文迪迟疑了一下,没有接过这碗汤。

    女人催促了一句,“若不饮汤,就请折回。”

    “文迪,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张霏霏低声问道。

    他面上不露声色,却微微动了动嘴,答道,“地府孟婆汤与生死簿相连,万千生灵各自只有一碗,喝了就宣告今生结束,步入来世。”

    “这里的一切虽然和阴司别无二致,但别忘了,我们只是在韦寒食的冥界众生相中,并不是真正的地府,这碗孟婆汤,我们喝不得。”

    “不错,只怕是喝了就会失去反抗的力量,永远被困在画里了。”瞿星言也压低了声音,赞同道。

    见众人久久不接汤,与其僵持的孟婆果然怒了,大叫道,“何不饮汤?!”

    汪文迪握了握拳头,扬手便将钵盂打翻在地。

    “黄毛小子,安敢在此造次?!”

    下一秒,孟婆原本年轻的脸迅速发生变化,褶皱横生,身形也越来越佝偻,头发自头到尾全部花白,狂风骤起,她站在那里,活像一个要吃人的妖怪。

    “退后!”

    汪文迪将张霏霏托给其余三人,手中已然化出利剑,上前应战。

    孟婆口吐黑气,只见凌厉的剑气自汪文迪手里喷薄而出,期间撞破黑雾,快得直接切断了周围阴冷的气息,下一秒就割开了对方的身体。

    她费力的愈合伤口,又以黑气与汪文迪缠斗上,一面往奈何桥下层而去,似乎想把汪文迪引到那漆黑的去处。

    汪文迪自不上当,飞身上前,利剑化作金链,顺势缠住了孟婆的脚腕。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阎罗殿

    桥下无数冤魂挟带黑气而来,仿佛要给孟婆助阵,却被他抛出手中的另一把宝剑扫开。

    他将人拉回,一脚踢在对方腹部,伸手拽回金链,把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她腰间的剑从她身上滑落,掉在一边,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其他人这才得了空隙,观察到了那把剑的全貌,只见它通体纯白,像一块洁白的玉,虽然略微有些使用过度的磨损,但更添几分灵气,上面似乎还有一处烙印,但因为光线和距离,看不真切。

    孟婆并不捡剑,张牙舞爪的再度攻来,远方似乎响起一声惊雷,二者一瞬间于半空对上,风也更加狂暴起来。

    只在她一个吃力的短暂空隙,汪文迪剑与金链并用,一面扯住她的手腕,一面攻击,不多时,金链将她两只手锁死在一起。

    只消往回一拉,利刃就贯穿了她的喉咙。

    “天地玄黄,万法归一,灭!”

    剧烈的金光穿透了孟婆全身,把她彻底消灭了,与她消失的同一瞬间,地上的那把剑也化作一股烟雾,陡然不见了。

    汪文迪收了武器,落在众人身边。

    “看来你的判断没错,这儿确实与真正的地府有所出入。”瞿星言望着孟婆消失的方向,冲汪文迪点了点头。

    陈月歆则没好气的冲他翻了个白眼,示意他不要打哑谜。

    瞿星言把视线拉回到她身上,眼中一丝质疑的陌生感转瞬即逝,转而开口道,“之前说过的十二祖巫中,年纪最小的土之祖巫后土,得天机指引,身化轮回,立六道,功德圆满步入圣人之列。”

    “其成为天道圣人后化出元神,斩出三尸,其中一尸灵根不稳、心性不定,后土又赐给她一件宝贝,命她驻守奈何桥,见惯往来死者,以此磨砺心境,巩固修为。”

    “久而久之,阴司中人便称这一尸为孟婆,那宝贝乃是一个钵盂状的物体,她用它倒出汤汁,分给往生的鬼魂引用,这就是孟婆汤的来历。”

    “那钵盂是圣人之宝,不管如何使用,但威力必然不一般,方才你也看见了,她打斗之中,不用武器回击,这便不是真正的孟婆了,只是画中想象而已。”

    他说完,汪文迪也不置可否,“时间不多,先过桥吧。”

    众人纷纷踏上最上层,走在最后的瞿星言拉了一把陈月歆,低声问她,“六道轮回之事,你不清楚?”

    “我为什么会清楚?”陈月歆没放在心上,随意答道。

    朱雀乃上古圣兽,与九天玄女同期之物,自然也该知道这段远古的历史,她这一反问,反而让瞿星言愣了一愣,最终也只是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一边跟上了其他人的步子,淡然道,“没事,是我多虑了。”

    过了奈何桥,又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现另一座城池,像是城中城一般,矗立面前,好不威风。

    观察间就有几个凶恶的鬼差上前,不由分说分别压住了五人,拖进后头的城中。

    五人按兵不动,任由鬼差将自己带到了一处昏暗的大殿里。

    似乎是一个光线无法到达的地方,但又隐约可见内部房梁柱子雕着暗金,奢华贵气却只是过于阴沉了。

    高台之上有一方属于正主的宝座,鬼差把束缚解开,纷纷退到了两侧。

    “台下何人?身负何罪?”正上方砸下来一道极其庄严雄伟的声音。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人端坐宝座之上,面前的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他浓眉大眼,戴一高帽,留着粗犷的络腮胡子,一派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身边有一个紫衣古服的人,弯着腰,手里拿着一支笔和一本册子。

    乍一看……

    “旁边那个好、好像奈落之处里的那把椅子啊!”熊巍小声道。

    “阎罗大殿,速速噤声!”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怒道。

    刹那间便有两个鬼差上前,压住了熊巍,又听他继续道,“本王自有定论,尔等只须听判!”

    熊巍一脸欲哭无泪,但却没再开口。

    汪文迪却不忌讳,只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蒋子文在此。”

    “蒋子文又是谁?”陈月歆也大着胆子问道。

    瞿星言瞥了她一眼,答道,“十殿阎罗之一,掌管大殿的秦广王,蒋子文是他成为阎罗王之前的名字。”

    胡子男拍桌而起,气势翻涌,怒目圆睁道,“竟敢直呼本王人界名讳,判官何在?!”

    身边拿笔的男人立刻应声,“在此!”

    “此人以下犯上,将他送去三殿宋帝王处听判!”

    话音刚落,又有鬼差上前。

    “谁敢动我?!”金光自他身上炸开,把那些鬼差弹开十数米远。

    “此乃阴司冥界,由不得你放肆!!”

    一瞬间,周遭又是黑气盘旋,自中跳出源源不断的小鬼来,手持刀枪斧钺,攻向汪文迪。

    “我今日偏要在此放肆!!”

    这些小鬼只算得上是些虾兵蟹将,丝毫伤不了他,也摸不到他一根头发丝儿。

    秦广王蒋子文见状喊道,“速传黑白无常!!”

    他才说完,那黑气便扩大成一个口子,随着一阵阴风,里头飞出来两个人。

    与民间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打扮别无二致,白无常身材瘦高,口吐长舌,官帽上写着‘一见生财’四字,黑无常身材矮胖,面容阴冷,官帽上则写着‘天下太平’四字。

    见到民间勾魂使,张霏霏不由得捏了把汗,握紧了手心。

    白无常率先闪身出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而细的招魂幡,直朝汪文迪心口而来,“凡冥界犯上闹事者,皆入地狱受罚!”

    反应迅速的汪文迪借力一跃而起,眼中陡然变化出锋利冷冽的寒光,就同他手中的宝剑一样。

    白无常虽然是扑了个空,但也轻松的稳住了身形,紧接着便与黑无常配合的天衣无缝,预备给汪文迪来个前后夹击,汪文迪从容收力,闪身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气,正中白无常的后背。

    黑无常不甘坐以待毙,转手扔出几支黑色的利刺,跃身帮助重心不稳的白无常落地,趁汪文迪闪躲黑刺之时,凝力一掌打向他的左肩,汪文迪只得以宝剑相抵,复又弹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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