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血战到底(三)
因为王校尉带领援兵加入战团,蔡祖明和陈平的压力顿减,他们俩原本是冲不到监狱门前的,那里人太多,而且还有满地的尸体,于是就围着监狱四周一边打一边移动,这个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靠的非常近了,大约只有不到十丈远。
青木力斗手中的二百五十人本来就被几个方向的官军消耗了不少,到目前为止剩下的人数已经不足一百五十人,而官军这边除了王校尉的八十人,加上蔡祖明和陈平的残兵,以及守卫监狱的官军总共也就一百二三十人,双方的人数差距以及非常接近。
就算此时余一丁没有赶来,整个战局也呈现出胶着的趋势,只不过目前战场的态势让青木力斗越打下去就越觉得心惊。
蔡祖明增援时他还没有太过在意,只觉得一名主将仅仅带了那么点人前来增援,只能说明栖凤镇上的官军总数实在太少,何况以他的能力,虽说一时半会儿杀不死蔡祖明,但对方拿他也没有一点办法,数百合之后二人仍是势均力敌。
可是陈平那边增援时情况就有了一点点变化,人死之时的状态都差不多,只不过不同的人之间肯定会有所不同,夷人被杀时和官军被杀时发出的吼叫肯定会不一样,这一点青木力斗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而陈平的手下与夷人交战时,青木力斗明显感觉到那一边战场上是夷人被杀者居多,这又让他隐隐觉得自己眼前的蔡祖明并非官军主将,也许镇西赶来的才是官军的主力增援部队。
到了这个时候青木力斗犹豫不决的毛病又犯了,可是蔡祖明要想缠住他实在太过容易,此时他已经无法从蔡祖明的缠斗中抽身,只能在隐隐地不安中继续与对方厮杀。
直到王校尉的八十人冲进战圈,几乎令青木力斗心寒,那声势绝对不是蔡祖明的二三十人或者陈平的不到二十人所能相比,何况他们一上来就接连砍杀了数名夷人,监狱大门附近的官军喊杀声也突然之间变大了许多,这些都令青木力斗心惊胆战。
而现在陈平在那边的一声大喊,让青木力斗不禁又惊又怕,余一丁的那一句“挡我者死”他听得并不真切,可是陈平的一句话却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
余大人?!
这个称呼令青木力斗无法安心,官军称其为“大人”而不是“将军”,说明此人必定是大晋的一名官员,可是在战场上就算来了一名主将也没见官军如此兴奋,为何来了一名官员会让他们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呢?
不过余一丁并没有让青木力斗狐疑太长时间,他救下陈平后便四下扫视,希望可以发现蔡祖明的身影,可是周围全是正在捉对厮杀的人们,他一时也看不出蔡祖明到底在哪里,只得在战场上边跑边四下张望。
因为看见过他刚才击杀几名夷人表现出来的生猛,所以就算他在乱军中穿行,剩下的夷人中也没有一人敢对他出手,见着他都忙不迭地闪身躲避,不消片刻余一丁便看见了仍在与夷人拼斗的蔡祖明。
因为官军人少,虽说一部分夷人已经自觉地跑到监狱抵挡王校尉那八十人的冲击,但是蔡祖明和陈平这边仍然是处于劣势。
此时蔡祖明正被青木力斗和另一名夷人围攻,见着有人赶来,青木力斗立刻卖了个破绽闪到一边,蔡祖明一击不中,正想仗剑继续猛攻,可是他身后的夷人已经举着刀向他的后脑狠狠地劈下,蔡祖明只得一个滚翻躲过这致命一击,而那名夷人见他倒地,连忙跟上去想要再次劈杀,就在这一瞬间,蔡祖明手中的佩剑竟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脱手而出,直接扎进了那人的心窝!
这也活该那人倒霉,双方拼斗了许久,而且蔡祖明一直处于劣势,几乎都是在数名夷人的围攻之下苦苦支撑,这名夷人怎么也想不到蔡祖明竟敢将手中的武器掷出,在他看来这就是自寻死路,所以大意之下就着了道,被这把飞剑刺中而死。
蔡祖明杀死此人后就站在原地大口地喘息,看起来他已经累得够呛,因为手中没了武器,他也并未继续攻击青木力斗,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余一丁来了,蔡祖明很清楚自己可以不用出手了,这也是他敢于飞剑杀敌最大倚仗。
青木力斗已经脱离战圈,他没有再看蔡祖明,与他携手一起力战蔡祖明的夷人是他手下一名武士,刚才双方死战数十合,眼看着蔡祖明渐渐体力不支,就要变成他们的刀下之鬼,谁知道那位余大人竟然赶了过来,青木力斗连忙抽身离开战圈,倒是要看看这名所谓的余大人是怎样的厉害角色。
青木力斗的同伴被杀时发出的一声短促的呼喊并未让他分神,因为只用瞟上一眼他便知蔡祖明对他构不成威胁,毕竟这名官军将领手中已经没有了武器。
此时的青木力斗只是紧紧盯住眼前的余一丁,越看他心中却越发地狐疑起来。
眼前之人肯定是一名大晋官员,而还是品级不低的文官,可是与这身官服不匹配的是那张太过年轻的面孔,如果此人像蔡祖明一样穿一身铠甲,青木力斗都可以相信余一丁是一名比蔡祖明更加年轻有为的武将,但是如此年轻的文官无论在哪里都见不到啊。
“你就是余大人?”青木力斗开口了。
“呵呵,汉话说的不错嘛。”余一丁笑了,青木力斗没有出手而是开口询问,他也就没有着急动手,在余一丁看来杀死此人如同探囊取物而已。
于是他接着说道,“既然你会说汉话那就好办了,让你的人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哦?难道我们投降就能不死?”青木力斗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你们死不死本官说了不算,这要看晋皇的意思,但是如果你们还敢继续反抗,本官保证你看不到清晨的太阳!”余一丁故意加重了语气。
青木力斗并没有因为余一丁的语气而发怒,性格谨小慎微的他也没有开口反驳,只是继续狐疑地盯着余一丁,目光中满含着审视和思索,半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时蔡祖明已经抽出插在那名死去夷人胸口的佩剑,将剑刃在那人衣服上蹭了蹭,随后走到余一丁身边,他也没说话,只是依旧有些气喘。
“你还没有考虑清楚吗?”余一丁再次开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青木力斗发问。
“本官是受晋皇委派前来巡查矿区的钦差。”余一丁慢悠悠地答道。
“原来是你!”青木力斗惊怒道。
不由得青木力斗不惊怒,因为真田慎介派来通知他们提前暴动的乱波已经告诉了他当前的形势,平洛郡王府已经偷偷撤往坤阳城,而晋皇派出的一名钦差由额田幸人陪同前往各个矿场巡视,现在余一丁能够出现在此地,只能说明额田幸人已经遇害。
但额田幸人是西洛王身边的侍卫武士,他的一身功夫可比青木力斗厉害得多了,他都会遇害,那么对于青木力斗来说今夜可能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青木力斗还有些不太相信余一丁的话,生怕自己被一个毛头小子骗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额田大人现在何处?”
“额田?”余一丁皱眉思索,他可没有心思去记那些拗口的夷人名字,随即转头对着蔡祖明问道,“蔡将军,这人是谁?”
“就是真田慎介派来陪同我们巡查矿区的那名夷人武士。”蔡祖明答道。
“哦,是他啊。”余一丁恍然道,“此人参与暴动,已被处死。”
听到余一丁的证实青木力斗大吃一惊,但是还没等他再问些什么,不远处一名夷人又砍翻了一名官军,然后对着青木力斗大声说些什么,余一丁和蔡祖明都不明白此人说话的意思,但是却见青木力斗闻言面色一变,眼看着他手中的武士刀就要再次举起。
蔡祖明下意识地伸手挡在余一丁面前,口中低声说道,“余大人小心!”
余一丁还在想着青木力斗听见那人说什么了就要再次动手,就听见被余一丁解救后又带着自己剩余的三五个人继续拼杀的陈平在监狱大门边大声吼道,“余大人,不要再跟夷人客气,他们的人已经杀进监狱里面了,不知道里面官军能不能抵挡得住!”
蔡祖明闻言大惊失色!
余一丁不清楚这话的危急程度,但是蔡祖明却心知肚明,五十名官军,另外还有三四十名衙役和乡勇团,这近百人的防卫部队如果被夷人突入监狱内部,那只能说明这些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而监狱里还有近两百名夷人俘虏,如果这些夷人全被解救出来的话,哪怕今夜可以全歼攻击栖凤镇的夷人,官军也要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
蔡祖明根本来不及对余一丁解释,青木力斗手握武士刀已经恶狠狠地向两人冲了过来。
确实如陈平说的那样,刚才的夷人就是在提醒青木力斗不要犹豫,也不要再跟余一丁二人废话,他们的人已经攻进监狱,只不过那人说的是只要救出松谷男,再算上那些俘虏,夷人肯定可以歼灭这些官军。
听见松谷男的名字后青木力斗便再也没有犹豫,直接提刀便冲向余一丁二人。
放下武器投降?
青木力斗又不是三岁小孩,放下武器投降只有一死,与其引颈受死,不如奋力一搏!
蔡祖明的动作让余一丁感动,沈辰基交给蔡祖明的任务是要力保余一丁的安全,这名年轻的将领一直是尽力地执行这道命令,哪怕他现在身上带伤,哪怕他仍在气喘吁吁。
眼看青木力斗的武士刀已经劈了下来,余一丁只来得及将蔡祖明拨到一旁,自己伸出另一只手就去接那锋利的刀刃。
青木力斗和蔡祖明两人不禁愕然!
蔡祖明的愕然是因为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余一丁的身份和本事,自己竟然还准备保护余一丁,不过他伸手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举动,于是愕然之后便是汗颜。
而青木力斗却是真正的愕然了!
以血肉之躯直接抵御锋利的武士刀?!余一丁的举动已经完全超出了青木力斗的想象!
愕然归愕然,在青木力斗的狞笑中武士刀仍然飞速落下,直接砍在余一丁的虎口处,只见余一丁五指一扣,细长的武士刀便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
这下青木力斗脸上的狞笑消失了,瞬间转变为一个似笑非笑的骇然之色。
作为一名夷人武士,他岂能没有听说过大陆的修行者?而眼前余一丁的表现已经完全符合了修行者这个身份,至少他做到了刀枪不入。
“呀!”
青木力斗口中大喝一声,双手突然再次用力,想要抽出被余一丁握在手中的武士刀,可是下一秒他却脸色剧变,因为那把刀在他奋力一抽之下竟然纹丝不动,依然牢牢地被余一丁握在手中!
“刚才我就说过了,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余一丁只是轻描淡写地再次开口道,可是这句话落在青木力斗的耳中仿佛一声炸雷,现在自己的武器被一名看起来就像是文弱书生的青年握在手中,自己用尽全力也抽不出那把武士刀,青木力斗实在不想松开自己的双手,如果现在松手,岂不是正好应验了余一丁说的“放下武器”的话吗?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立即投降”了呢?
想到这里青木力斗的脸上立刻变得精彩起来,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整张脸也涨成了猪肝色。
蔡祖明已经默默地退到余一丁的身后,他心中很清楚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在这一刻他甚至有了一丝迷茫,也许余一丁单独前来矿区寻找他的女人可能更好一些,眼前这些夷人怎么可能伤得了他?而且还不会有自己这个拖累。
紧接着蔡祖明立刻又想到还在军营中的柳翠和钟离雪两人,她们俩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余一丁会放过这些夷人吗?
不过下一刻蔡祖明就为自己生出这样的念头而感到脸红,直到现在余一丁也没有明确表示过他要和夷人战斗,过往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女人被夷人掳走后的结果,如果他的女人没有此番遭遇,余一丁还会帮助官府对付这些夷人吗?
蔡祖明现在很确定余一丁不会,所以他才会因为自己的这个念头而感到脸红,这样岂不是说幸好夷人劫持了二女,所以余一丁才出手嘛?
就在蔡祖明胡思乱想的工夫,青木力斗的大喝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紧接着便是余一丁开口再次让青木力斗投降,可是下一秒蔡祖明就看见青木力斗涨红了脸,非但没有松开握着武士刀的双手,反而突然之间便抬起右腿向余一丁的下腹部狠狠地踢去!
蔡祖明不知道余一丁的防御可以变态到哪一步,他只是担心余一丁会不会也像某些拥有金钟罩一类功夫的武者那样,会在头顶或者下阴处有个罩门,而一旦脆弱的罩门受到攻击就会破功,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当青木力斗的右腿抬起的时候,蔡祖明的心也一下子跟着提了起来。
“喀嚓!”
听到这样一声脆响,蔡祖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啊!……”
可是紧接着蔡祖明又听见青木力斗哀嚎一声,直接松开握住刀柄的双手躺倒在地,同时还抱着自己的右腿不停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蔡祖明定睛一瞧,只见青木力斗的那只小腿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向一侧弯出,不用说,这一定是骨折了。
蔡祖明再一细想,必定是青木力斗踢向余一丁胯下时被他用双腿夹住将其别断!
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青木力斗松开手后他的武士刀便落到了余一丁的手中,可是余一丁看都没有看那把刀一眼,直接扔在一边,而他立刻俯下身将瘫软的青木力斗拎了起来。
“嘶……”
因为余一丁这个动作,青木力斗的小腿伤势再次被扯动,疼得他口中发出了一声极为痛苦的吸气声。
余一丁可没管他那么多,直接拎着青木力斗的腰带就往监狱门口而去,蔡祖明连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这时已经有好些夷人从监狱大门内窜了出来,他们正是被俘虏的青川岭矿场的劳工,这表明监狱内的官军几乎已经全军覆没了,而在监狱外面与陈平和王校尉带领的官军仍在厮杀的夷人立刻兴奋地大声呼喊起来。
那些夷人只有部分人的手中拿着抢来的武器,另外绝大部分人还是赤手空拳,这些夷人刚刚冲出监狱大门,有的正在忙着捡拾地上的兵刃,有的立刻协助其他的夷人与官军战在一处,当然还有更多人看见了拎着青木力斗的余一丁和他身后的蔡祖明。
余一丁抬手就将冲在最前面两名手持武器面露凶相的夷人射翻在地。
监狱外围正在与官军厮杀的夷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今夜死去的人太多了,无论是夷人还是官军,他们现在只知道与眼前的敌人拼命,根本没有注意到余一丁手中拎着的青木力斗。
可是那些已经陆续从监狱里冲出来的夷人一下子就被两名同伴的横死惊呆,待众人再次抬眼望去时,正好对上余一丁满含杀气的眼神……
第二百一十一章 血战到底(四)
这些夷人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认得余一丁,毕竟他在青川岭矿场的表现可谓惊世骇俗,否则夷人们也不会将他视为天人,连半点反抗都做不出来,只是任由官军将他们全部押进木屋里关起来。
刚才那两声震天雷的响动肯定传到了监狱中,这些夷人也都听见了,他们都明白这是余一丁搞出来的动静,不过这些俘虏也有人类的通病,那就是只要没有亲眼得见余一丁大杀四方的神勇场面,他们的心头多多少少总是会有一丝侥幸,希望事情能够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只盼望这个煞星不会参与守卫监狱,至少不会再关注这些已经成为阶下囚的夷人俘虏。
没听见刚才震天雷的响声也不是在监狱附近发出的嘛,但愿此时余一丁已经被攻击小镇其他地方的夷人牵制住吧,这样的话这些俘虏才会有一丝逃脱的可能性。
现在守卫监狱的官军已经被杀的所剩无几,还有不少夷人冲进了监狱内部,而且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再听见有震天雷的响声,于是这些俘虏在冲进监狱的夷人帮助下很快破坏了牢笼,一窝蜂地向监狱大门口涌去,只盼着逃出生天。
监狱外面的景象都在这些俘虏的意料之中,因为监狱四周的喊杀声一直都不绝于耳,是个人都能够想象得到作为攻守双方都必须要占领的监狱大门必然是彼此争夺的焦点,此处一定已经是尸横遍地满地狼籍。
所以率先冲出大门的俘虏在看见眼前的情形时几乎都没有什么心理波动,直到余一丁的两道气指瞬间射死跑得最快的两人,这才引起了俘虏们的注意。
这才叫怕什么来什么。
认出余一丁的几名夷人就像是当场被石化了一般,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只剩下眼神中还带着惊骇欲绝的神情。
这也使得昨夜在青川岭矿场中没有冲出过木屋,当然也就没有机会见到余一丁真面目的另外那些俘虏跟着也停下了脚步,因为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何事,他们也不知道余一丁的厉害,只是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同样地,并非所有夷人都认得青木力斗,甚至可以说青川岭矿场中绝大部分夷人都不认识他,毕竟他只是另外一座矿场的夷人头目,也不算非常厉害或者有名的武士,整个平洛郡矿区有近万名夷人呢,不要说青木力斗,就算是额田幸人这种作为真田慎介身边的近侍武士也不会被绝大部分夷人认出。
所以直到现在几乎没有俘虏对于被余一丁拎在手中的青木力斗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道是一名被余一丁擒获的普通夷人劳工罢了,而那些认得青木力斗的夷人却仍在同官军拼杀,气指杀人的动静并不大,正在酣战的人们都没有注意到余一丁的到来,只有亲眼见到这种杀人手法的人才会感受到它的可怕,并在内心深处产生出一股浓浓的绝望。
监狱门口的俘虏们已经停下了脚步,可是仍然不断地有夷人想要从监狱里冲出来,但是冲到门口处却被前面的人挡住,那些人并不清楚监狱外面发生了何事,只不过因为前面的同伴都停下了脚步,他们也只好停了下来。
正因为不清楚外面的情形,所以监狱里被堵在门内的夷人并不敢大声喧哗叫嚷。
那些仍在监狱外捉对厮杀的官军和夷人也突然感觉到监狱大门口的异样,四周的喊杀声因此而渐渐小了下去,除了已经分出胜负或者生死的拼杀,剩下那些打斗的人们逐渐停止了厮杀,并各自回到自己的阵营,青木力斗的人肯定是收拢到监狱大门旁边,而官军则回到余一丁和蔡祖明的身后,最后连王校尉和陈平也赶到了这里。
战斗就在这样一种诡异的气氛下暂时停止,虽然敌对双方仍然是虎视眈眈地对峙着。
看着眼前惊疑不定的夷人,余一丁又向前跨出一步,抬手就将已经昏迷不醒的青木力斗扔在地上,这个举动又令这名夷人头目发出了一阵呻吟声。
这时那些本来就是青木力斗的手下才看清楚躺在地上的人竟然是他们的头领,夷人那边的人群中便突然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余一丁没有理会夷人的惊诧,只是缓缓地从怀中摸出了一支震天雷。
在他身后的官军,包括几名军官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而夷人那边几乎没人见过此物,就算见识过震天雷的青川岭矿场的夷人也只是体验过它爆炸时的威力,却压根不知道此时余一丁手中握住的就是可以产生五雷轰顶效果的震天雷。
夷人的眼神中依旧只有狐疑。
这时趴卧在地上的青木力斗已经停止了呻吟,除了他带来的那些夷人,在场的众人都被余一丁拿出来的震天雷吸引,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死狗一般的青木力斗。
就在此时青木力斗仿若是拼尽全力似的大声吼出了几句夷语,余一丁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是站在他身后的陈平却立刻冲到青木力斗的身边,一把就抓住他脖子后面的衣领,厉声说道,“闭嘴!”
余一丁诧异地问陈平,“他刚才这是怎么回事?”
陈平气呼呼地答道,“余大人,他刚才是让那些夷人不要理会他的性命,直接跟我们死拼!”
“哦?”余一丁看了看被陈平按在地上的青木力斗,又抬头望了望监狱门口那些蠢蠢欲动的夷人,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如果不想遭受天雷的惩罚,一个个都最好老实一点!想要拼命的可以站出来,我成全你们!”
余一丁大声对着那些夷人说道,站在他身后的一名懂夷语的军士连忙充当了临时的翻译,紧跟着就将余一丁的话语大声翻译给夷人听。
听完军士的翻译,夷人群中立刻就发出一阵嗡嗡嗡的噪音,仿佛那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蜂群,这个时候所有的夷人才明白过来,刚才军营那边的两声震天雷响原来就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只是一名文官的孱弱年轻人弄出来的。
看着那些夷人脸上的各种表情,余一丁非常满意他们的反应,又转过头看了看那名负责翻译的军士,并对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军士受宠若惊般赶紧行礼,不过还没等他说出客气的话呢,夷人群中就有了异样的动静。
只见一名看起来就是武士打扮的夷人提着细长的武士刀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粗声粗气地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对余一丁说道,“我!同你!决斗!”
余一丁本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语已经将这些夷人镇住,哪里想得到还会有人敢于站出来跟他单打独斗,直到听见那人说话才转回头,这才看见那名虽然个子不高,但却显得很结实的夷人。
余一丁心头奇怪,从此人的扮相来看绝不是一名乱波,余一丁当然不知道今夜参与攻击栖凤镇的乱波已经悉数阵亡,这名夷人虽然看起来像是一名习武之人,但也肯定只是某座矿场中的劳工,在大晋吃苦受累了那么长时间,既然已经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可以弄出天雷的神人,那么他又是哪里来的勇气站出来与余一丁单挑呢?
不过余一丁可没有理由惧怕一名夷人劳工,他低头想了想,估计此人应该是一名武士,不过既然你敢站出来,那就得有受死的觉悟。
于是他答道,“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那名夷人又往前跨出了两步,双手举起武士刀立在眼前,恭敬地对着余一丁低头行礼,口中仍然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多谢!请!”
说完此人左腿微微弓步跨前,双手将刀斜指向右侧朝着地面,目光灼灼地望着余一丁,却不再有下一步动作,看这个架势是要让余一丁先出手。
余一丁看着此人的作态不禁哈哈一笑道,“来吧!如果我出手你就没有机会了!”
看着那名夷人疑惑的眼神,负责翻译的军士连忙又将余一丁的话翻译给他听,这下那名夷人听懂了,但是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似乎是觉得受到了侮辱。
下一刻只听那人“呀!”地大吼一声,举起手中的武士刀便向余一丁冲了过来。
蔡祖明当然对余一丁怀有无比的信心,王校尉也是见过余一丁如何生擒额田幸人和坂本秀行的,而且也亲眼看见余一丁是怎样将额田幸人胖揍成猪头的,所以他也不会对余一丁有任何担心,这两人都用一种看待白痴的眼神哂笑着盯住眼前的那名夷人。
陈平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余一丁是怎样制服松谷男,因为毕竟松谷男是自杀身亡,陈平的眼中余一丁表现最神勇的并非是他使用的震天雷,而是在松谷男的手中救出柳翠和钟离雪,当时松谷男用他的短剑竟然无法给余一丁造成哪怕一点点的伤害。
所以陈平对余一丁还是满怀信心,特别是当他看见蔡祖明和王校尉的眼神时,他立刻明白就算是一对一单挑余一丁也根本不会惧怕眼前这名小小的夷人武士。
于是陈平叫来两名军士继续看押好半死不活的青木力斗,他却站到了蔡祖明和王校尉身边抱起了膀子做出一副看戏状。
余一丁微笑着往前又走了两步,这才迎上了那名举着武士刀的夷人,此时他已经将手中的那枚震天雷重新揣进了怀中,余一丁想的是既然有人想要出头,那么他正好借这个机会杀鸡骇猴吧。
那名夷人武士看见余一丁就这样赤手空拳地向他迎面走来,更加觉得受到了某种侮辱,就在距离余一丁还有丈许远的地方,直接蹦了起来,双手高高举起武士刀,对准余一丁的脑袋就恶狠狠地劈了下来!
在场的人除了官军的几名将领校尉,剩下的就是青木力斗对余一丁的实力有过充分的认识,此刻他正被两名军士拖到一旁,右腿虽然仍旧是钻心地疼痛,但是他还是禁不住回过头想要看看那名武士会怎样对付余一丁。
可是当他看见此人高高跃起用手中的武士刀狠狠地劈向余一丁的头顶时,青木力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惨笑,紧跟着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这名武士对付不了余一丁,刚才此人就敢徒手接他的武士刀,虽然他看不出余一丁的武功路数,但是从他与自己的过招表现来看,此人几乎没有用出任何一招半式,从他的出手来看也根本不像是一名武者,同时余一丁又能施展出骇人的惊天雷响,青木力斗已经判断出余一丁八成就是那些大陆上的修行者了。
青木力斗自认在今夜的夷人中除了松谷男以外,剩下的武士中不会有比他更厉害的角色了,看起来这名武士也是基于武士的荣耀才提出想要同余一丁单挑。
可是青木力斗的心中非常清楚,想要对付修行者,也只有乱波中的佼佼者才有可能做到,而作为武者的岛屿武士,根本就和大陆的修行者不在一个层面!
青木力斗陷入了深深的无助之中,他心中已经很清楚,今夜就算将松谷男救出来,可能夷人们也难逃全军覆没的下场了。
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在栖凤镇这么一个偏僻的山区小镇里会有余一丁这样一位修行者存在,而且又是大晋官员的打扮……
大晋官员?!巡查矿区?!
青木力斗的心中忽然灵光一闪!
糟糕!
难不成大晋对真田部族的图谋早有防范?所以才会委派一名修行者假做官员到矿区巡查?正好趁机将矿区里的夷人各个击破?
电光火石之间青木力斗的思路一下子变得非常清晰,他似乎立刻明白了呆在大晋矿区里的这些夷人的前途和将要面临的遭遇……
“啊!……”
一声惨叫将青木力斗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立刻睁开双眼,正好看见那名武士正在半空中吐血倒飞而出!
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人必然会败在余一丁的手下,所以他刚才也没有睁眼去瞧双方的拼斗,不过看起来余一丁只用了一招便将那人击败,甚至已经将这名武士直接打死了,因为青木力斗眼看着那名武士被击飞倒地后又在地上滚动了两三圈,直接仰面躺倒在地,却再没有一点动静了……
四周瞬间变得一片死寂。
这下可好,在场的所有人都将余一丁怎样只用一拳便将一名夷人的武士击杀看得清清楚楚!
夷人们亲眼见着那名武士锋利的刀光砍在余一丁头顶,一闪之后却没能对他的脑袋造成丝毫的伤害,但是接下来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见了余一丁只用一记冲拳打在那人的胸腹之间,瞬间就将此人打得吐血倒飞,而且在他倒地翻滚之时,许多人都看清楚了他的胸部已经塌陷了一块,吐出的鲜血中还夹杂着一些块状物,想必此人已经活不成了。
这下众人全都安静了,只有青木力斗再次奋力喊出了一句夷语,立刻便有监狱门口的夷人回答了他,而听到族人回答的青木力斗先是目瞪口呆,紧接着便颓然地低下了头。
余一丁疑惑地回头看向那名负责翻译的军士,他不知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眼前这名夷人头领还在大呼小叫些什么。
军士连忙对余一丁说道,“回禀大人,他在问松谷男,那边的夷人说他已经死了,小的也不知道松谷男是谁。”
余一丁压根不会去记住那些夷人的名字,这时陈平走上前来对着他附耳说道,“余大人,松谷男就是青川岭矿场的夷人头目。”
余一丁恍然,不过他没有兴趣再去打听眼前的青木力斗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会去想着松谷男,这些事情还是留给蔡祖明和他的官军去处理吧。
余一丁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些监狱门口的夷人,这些人再次被他一拳击杀一名夷人武士的厉害手段震慑住,能施展天雷,同时又有如此厉害的体术,绝大部分夷人在余一丁抬眼望过去时全都瑟瑟发抖,就算一些胆大的也立刻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见此情形,余一丁便转身对蔡祖明说道,“蔡将军,剩下的事情还是让你的手下来处理吧,我要去看看我的夫人了。”
蔡祖明只是愣愣地冲着余一丁点了点头,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只是萦绕着一个念头——
一名强大的修行者真的是可以左右战局的结果啊……
栖凤镇之战至此终结!
战后统计结果如下:
该镇范围内各个矿场中共计夷人九百三十二名,经此一战已全军覆没,战斗中被杀者四百八十七人,俘虏四百四十五人,另有十四名夷人乱波也在此战中被杀。
大晋官军阵亡共计一百四十六人,伤七十八人,栖凤镇衙役阵亡八人,伤五人,乡勇团阵亡三十四人,伤三人,另阵亡官军校尉一名。
此战过后第二天清晨,官军刚刚打扫完战场,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平洛郡王府卫戍营统领蔡祖明便亲自下令,将所有俘虏全部押往镇外,就在栖凤镇工坊附近的旷野中,将此战所俘夷人尽数斩杀!
随后栖凤镇县令便将战报写成奏章上奏朝廷,其中有一句话是:因矿区之夷人秉性彪悍,且不畏死,虽在此战中全军覆没,无一逃脱,但却无人投降,所有夷人全部力战而死,因此也给本朝官军造成了严重的伤亡……
第二百一十二章 行刑
翌日,清晨。
紧挨着栖凤镇工坊的一条小河边,那里刚好有一块稍稍倾斜的平坦沙地。
此时被俘虏的四百多名夷人全都反绑着双臂,然后按照每二十人拴成一串的方式,排着队由几十名官军押着来到工坊。
此刻的官军手中除了刀剑之外,还有近半数人手持长枪,这些夷人在官军的呵斥声中老老实实地在工坊内的大院中坐成一片,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这些被俘虏的夷人因为已经解除了武装,浑身上下只剩下那套大晋官府发放的灰黑色粗布劳工服,加上被俘后官军甚至连他们用来裹脚的粗布也全都去除,夷人如果想要逃跑就只有光着两只脚丫跑路了。
可是没有一名夷人胆敢逃走,他们所有人全都耷拉着脑袋,似乎已经认命了。
此战之中,栖凤镇所属几个矿场的主要两名头领,松谷男在青川岭矿场就已自杀,而青木力斗在战斗结束后立刻被蔡祖明下令当着所有夷人俘虏的面斩杀于镇东的牌坊旁边,其他矿场的小头目早在战斗中就已丧命,现在剩下的夷人俘虏完全就是一盘散沙,根本没有人敢于挑头起来反抗,他们都知道到了这个时候谁来带这个头那下场肯定是第一个被杀。
没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之鸟。
于是所有夷人就带着战败被俘后深深的颓丧心情,任由数量只有他们五六分之一的官军押解着缓缓来到自己人生中最后的一处歇脚地。
俘虏被押到工坊后,官军只留下二十人看管坐在地上的俘虏,除了守卫工坊大门的两名军士,其余十八人就在工坊的围墙边分散站立警戒。
这些官军面色阴沉,手持长枪,腰挎刀剑,他们每个人都有兄弟袍泽在这场战斗中阵亡或者负伤,如果俘虏们胆敢有任何小动作,这些官军绝对会立刻上前当胸刺上一枪,反正蔡祖明已经下令将这些俘虏全部处死,至于他们会得到一个怎样的死法对于官军来说是毫不在意的,而且敢于反抗或者逃跑正好给了官军下手的理由,这个时候军士们的心理上根本不会有任何负担。
在刚才的押解途中就已经有十几名夷人因为身上带伤,脚上的裹脚布又被摘取,走的稍微慢了一些就被官军刺杀在官道路旁,所以此刻剩下的夷人全都心惊胆战地坐在地上,根本不敢有丝毫异动。
其余六十名官军则每次带走一串二十名夷人,将他们拉到小河边的沙地上,就在靠近岸边的河水中,二十名夷人面对小河跪成一排,他们身后则是二十名负责行刑的军士。
随着站在一旁的王校尉一声令下,二十名军士同时挥刀,紧接着便是二十颗人头掉落水中,无头的尸身一下子便瘫软在河水里……
有条小河就比较容易处理血迹,等到这一批夷人被行刑完毕,立刻有其余的军士上前将尸体和头颅一起捡拾起来,首先割去每一枚首级上的一只耳朵,用一根麻绳穿起来,然后将尸首和头颅再扔进县官早就在镇中征调来的几架驴车中,运到距离工坊两里之外的山脚下,那里是栖凤镇的一处乱葬岗,此时已经有征召的百姓和幸存的衙役乡勇团等几十人在此地挖坑,就等着驴车运来尸首后就地掩埋。
运送尸首的驴车被分成三批,剩余的四十名军士也分成三批来完成这个任务,否则就是到了天黑这四百多人也难于杀完……
杀人绝对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别看夷人俘虏被分成二十人一组,看起来像是流水作业,拉来一批砍杀一批,血水被河水冲走,尸首被驴车运走,这一切仿佛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只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而已。
但是无论是行刑军士的心理承受力还是斩首使用的刀剑,都不可能一直只用一个人或一把刀,必须要轮换着来,因此每名军士最多砍杀三人后就要换人行刑,顺带着他使用过的刀剑也需要更换,或者就在一旁的河边重新打磨。
余一丁作为钦差大人,也是目前此地最高的行政长官,于是就被县官和蔡祖明赶鸭子上架充作了监斩官,那位县官还直说由钦差大人来坐这个位置最为合适,余一丁推脱不过只好依了他。
随后县官又派人搬来桌椅凉伞,放置在沙地坡顶处的一个草坪上,余一丁便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监督行刑。
可是我们的余大人可没有古罗马帝国的贵族那种变态嗜血的癖好,仅仅只观看了三轮行刑,余一丁就受不了了,他的感觉就是想吐。
这可不像是在战场上,刑场上杀鸡一般地斩杀毫无反抗之力的活人确实令人触目惊心,心理承受能力差得人可能看到第一批夷人被杀后就看不下去了。
此时不仅在沙坡的四周都充斥了一股令人恶心的血腥味,因为地势平缓,所以小河流速也非常缓慢,河水已经被鲜血染出了一片深深的血红色,从沙坡下面的河岸一直向外扩散到河道中心,并向下游缓缓地蔓延出去,足足有十几丈远……
余一丁只得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刑场。
这场行刑可能一直要持续到傍晚甚至深夜去了,余一丁可没兴趣在河边就这样观看下去,三轮行刑过后已是辰时将尽,虽然余一丁看了行刑后没有一点胃口,但是他仍旧找了个想要吃点早饭的由头离开了河岸回到镇区。
县衙公堂之上县官带着师爷正忙着听取军士的汇报并着手书写给朝廷上报的战况奏章,他是本地县令,而栖凤镇唯一的一名校尉军官也在此战中阵亡,所以本该是李校尉完成的战报只好由他来写了,陈平是青川岭矿场的官军首领,虽然他是裨将,但是栖凤镇可不归他防卫,战报自然轮不到他来写。
蔡祖明倒是可以完成战报的编写,但是他此时根本不愿意理会这些琐事,他到矿区后可以临时指挥战斗,这一点只是履行一名四品武将的职责,但是此次出行他的主要职责还是奉平洛郡王府命令保护钦差余一丁,并寻找到他的夫人,这是官面上的理由,非常的冠冕堂皇,打仗的事情可以干,事后擦屁股的事情就交给当地的县衙吧。
说起来凌晨时分战斗结束,蔡祖明便带着陈平指挥军士们看押好所有俘虏,打扫战场,经过此战栖凤镇就像是被血洗了一般,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斑斑血迹,蔡祖明又命人收殓战死的官军尸首,同时还要将那些夷人的尸体装车拉倒乱葬岗掩埋,然后他又前往军营查看伤兵的状况,此战官军已经获得了全胜,写战报这样的事情他就不想参与了,只要当地官员据实上奏,朝廷自会有奖赏和抚恤派发下来,对此他没有太大的兴趣。
其实蔡祖明还有一点点私心,现在整个平洛郡最靠近西北部边缘的栖凤镇夷人之患已经平定,就算矿区其他地方的夷人暴动也只会向东前往洛西镇,不可能再到栖凤镇来肆虐,所以经此一战此地肯定已经变得非常安全,蔡祖明现在想的就是趁此机会赶紧出发上路,余一丁倒是寻到了自己的老婆,可是他的未婚妻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形呢,谁能保证他的两名亲卫就能顺利地护送沈月婵和婉晴安全抵达平洛城?又何况现在的平洛城中就一定平安无事吗?这些未知无一不令他暗自心焦。
蔡祖明已经安排陈平带领官军做好整个小镇的战后秩序恢复工作,昨夜之战中衙役死伤大半,这还得亏蔡祖明对防卫监狱的官军下了一道可以根据战况自行处置俘虏的命令,就在夷人攻击监狱甚急之时,俘虏中有几名彪悍的家伙就想趁机冲破牢狱,结果被七八名官军直接砍翻在地,否则一旦俘虏冲破牢笼,监狱守卫能否抵挡的住夷人内外两面的夹击,坚持到蔡祖明陈平的援军都说不一定,如果那样的话整个战局很有可能就将被改写,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不过即便如此,原本有十五名衙役的栖凤镇现在只剩下两人完好无损,幸好现在各个矿场已经不能再继续运作了,因此小镇的防卫可以暂时让官军代劳,直到官府再招到衙役为止。
就连那名油嘴滑舌的本地衙役蒋四也在此战中丧命,乡勇团更是十去七八,五十人的队伍只剩下十三人毫发无伤,所以此刻小镇里已经有好些人家已经开始在操办白事了,就算蔡祖明身在军营也能隐隐听见附近的街道上传来办白事时那些鼓乐的吹吹打打,以及孤儿寡母的嚎啕大哭之声……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所有战争中受苦受难的永远是老百姓,这是一个永恒不变的结果,只要有人类存在,便会有各种利益冲突,冲突加剧之后便会爆发战争,最后的结果就是大批无辜的性命消失,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华夏数千年的文明一直在延续着这个循环……
柳翠和钟离雪依旧待在军营中歇息,战斗结束后,当蔡祖明安排好所有相关事宜,便来到军营查看伤兵的情况,二女碰见他自然要询问余一丁的去向,蔡祖明告诉她们余一丁被拉去做了监斩官,钟离雪闻言却是满心好奇,直嚷嚷着想去看看热闹,结果被柳翠一把拉住。
蔡祖明立刻想到余一丁的这位夫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刚才到了军营后他就向医官和老大夫询问她们的情况,得知钟离雪才清醒不久,柳翠还在一旁照顾她,于是连忙上前劝说,蔡祖明可不希望他跟着余一丁费尽心思才找到二女,现在战斗都结束了,到了这个时候余一丁的夫人又会出什么问题。
而且蔡祖明估计余一丁也不会在刑场呆很久,虽然说是监斩官,但那确实不是一个好差事,如果是像平日里处决几名死囚,压根用不了多长时间,等到监斩官验明死囚的正身,刽子手向监斩官求得斩决签,接下来时辰一到,手起刀落,死囚人头落地,旁边负责收尸的人将人犯的尸体往棺材里一装,随后刽子手向监斩官复命,整个行刑也就算是完事了。
可是眼下是要处决四百多名俘虏,先不说杀了一批后需要简单清理一下刑场,然后有人上前割耳,再收走尸首掩埋,接着官军又拉来下一批俘虏斩杀,仅仅是一次就要同时斩杀二十人,那真是刀光血影,血腥无比,如果不是有某种嗜好,只是看着这个场面就让人受不了了。
果不其然,清早余一丁跟着押解队伍出去的,结果才到巳时没有多久他就跑了回来。
钟离雪本来还有一点小小的郁闷,结果当她看见余一丁出现在军营的辕门处便急不可耐地冲上前去,不过看起来她确实还没有完全恢复,努力跑到余一丁面前时又有点头晕,只叫了一声“余大哥”,整个人就再次晕倒在余一丁怀中。
柳翠和蔡祖明跟着一起过来,余一丁连忙将钟离雪交到柳翠手中,现在战事虽了,但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于是便自顾自地往营房走去。
蔡祖明不知道余一丁还会有什么事,衙门那边的事情他都已处理完了,来到军营只是查看一下伤兵情况,接下来他想的就是等到余一丁从刑场回来后二人再去跟县官打个招呼就出发上路,蔡祖明的心思现在全在沈月婵的身上了。
余一丁没有跟他解释,只是快步来到营房,此时军营中又多了近百名伤员,几乎所有的房子都被伤员占满了,到处都可以听见他们的呻吟呼嚎。
余一丁找了好几个房间才寻到和医官一起医治伤员的老大夫,此时他们正在为一名胸腹间受了刀伤的伤兵上药包扎,见他们正在忙碌,余一丁也不上前打扰,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观望。
过了一阵等到两人给那名伤员敷药包扎完毕,刚抬起头便看见站在门口的余一丁和蔡祖明,一惊之下急忙就要行礼。
余一丁赶紧上前搀扶,口中说道,“切莫多礼,老先生和医官辛苦了。”
“咳咳……,有劳大人费心,这些军士都是为保卫栖凤镇所伤,唉……,老朽作为本镇之人,只是有些许医术,尽些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
从昨晚到现在,老大夫和医官可能也就歇息了一两个时辰,那名医官还好说,正值壮年,熬点夜不算什么,可是老大夫六十好几的年纪,不仅熬夜还要医治伤员,这一晚肯定把他累得够呛,所以多说几句话都喘息不已。
“老先生切莫自谦,如此多的伤员,如果没有您和医官费心尽力医治,不知他们这些人还要吃多少苦,又有多少人会性命不保啊。”
余一丁感叹,见老大夫又要说话,连忙抬手阻止,随即将他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又道,“老先生,这些伤兵还要仰仗您老和医官辛苦医治,你们可不能累倒了啊。”
这回老者倒没急着说话,坐在椅子上后他便直接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喘息了片刻,又喝了一口他的小伙计递来的温水,这才像是得到了一丝恢复。
余一丁见老者的精神有些好转,连忙又道,“此间事了,本官也要和蔡将军启程前往平洛城了,还望老先生保重身体。”
老者闻言忙道,“大人这就要离开栖凤镇了?……哦,对了,大人的那位夫人似乎也没有完全恢复吧,何不多歇息一日再出发?”
余一丁很清楚蔡祖明此刻心里的焦急,但是他不能将这些话说给老者听,于是答道,“不瞒老先生,本官公务在身,实在不能再在栖凤镇耽搁。”
“哦……,大人所言极是,公务要紧,那老朽祝大人一路顺风。”老者连忙拱手施礼。
“多谢老先生,另外我还有一事,就是医治我妻所用的熊胆和熊白……”
“啊!……大人所说的是这事,只怪老朽只顾医治伤兵,倒把此事忘记了,还望大人多多包涵,全福!”这下老大夫连忙起身赔不是,最后还喊他的小伙计。
那位名叫“全福”的小伙计已经取出两个油纸包,正是余一丁拿给老大夫用于医治二女的熊胆和熊白,怯生生地双手递给余一丁。
余一丁伸手接过那两个油纸包,只是看了一眼却没有放进怀中,而是盯着老大夫不语,老者连忙又道,“这些药材除了用于医治两位夫人以外全都在此,大人……”
余一丁赶紧抬手制止老大夫继续说下去,他觉得老者已经误会他的意思了,于是诚恳地说道,“老先生误会了,本官感谢您老医治我妻还来不及,怎会有其他怀疑?况且老先生又不收取一文诊资,本官心头实在过意不去啊,何况这些药材放在本官身上确实没有太大用处,不如送给老先生,在您老手中它们或许能够救治更多的人呢,还望老先生切莫推辞。”
老大夫闻言大惊,连连摆手道,“啊?!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按本官的意思,就这么定了!”
余一丁笑嘻嘻地将那两个油纸包又交还给目瞪口呆的小伙计,也不等老大夫再说些什么,转身便离开了房间,蔡祖明连忙对着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紧跟着余一丁出了房间。
这下余一丁算是真正了却了此间的所有事,只等着和蔡祖明出发了,不过这位统领现在正忙着给他的两位夫人安排马车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隐秘之所
栖凤镇诸事皆了,余一丁也终于答谢了老大夫救治二女的恩情,他生怕老者还要继续客气,所以在把熊胆和熊白交给小伙计后立刻便离开了房间,快步来到军营辕门处等候还在营内处理事情的蔡祖明。
其实蔡祖明就是在忙乎他们的出发准备,钟离雪此时的状况肯定是不能骑马的,于是他便指派了军士在军营中给二女准备一架马车,余一丁的坐骑已经在前往青川岭矿场的路上被乱波的暗器杀死,因此还要给他另外准备一匹坐骑,至于蔡祖明自己,他仍然骑着从平洛城出发时的那匹骏马。
等到蔡祖明准备好一切事宜,时间已近午时,行刑之事余一丁在离开河滩时就已安排王校尉继续执行,他也实在不能再继续看下去,否则当场就会吐出来,王校尉自然是领命行事。
县官忙碌了一上午,也已经将战报弄得七七八八差不多完成了,听说蔡祖明和余一丁着急赶路,他自然不敢阻拦,但是赶紧派人在镇上的一家酒馆摆下了一桌宴席。
这个书呆子只是书读的多了一些,有些迂腐而已,但并不是傻,两位上使来时就是形色匆匆,不过那时也事出有因,夷人暴动是大事,余一丁二人着急赶往青川岭矿场完全就在情理之中,县官自然也不便强留下二人设宴款待,这一点轻重缓急县官还是拿捏得清楚。
但是现在栖凤镇已经守住,附近矿区内的夷人也已全军覆没,只要是参与过栖凤镇之战的人们,包括镇上的那些百姓,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此战的首功绝对要归于余一丁和蔡祖明两人。
但是事后蔡祖明并未主动邀功,甚至连写捷报这种为自己脸上贴金的事情都让给县官去做,余一丁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被赶鸭子上架去做了那个劳什子监斩官,他肯定会一直在军营内陪伴二女,县官哪里不清楚这就是钦差和统领两位大人有意将功劳让给自己。
因此当他听说余一丁和蔡祖明午后便要离开栖凤镇赶回平洛城时,连忙指派了一名衙役到镇上最好的一家酒店订下一桌宴席,接风宴没有办成,这送行酒说什么也要让两位大人吃过再走嘛。
反正都要吃过午饭再出发,对于县官的诚意邀请,蔡祖明在征求过余一丁的意见后便应承了下来,于是县官带着他的师爷将余一丁和蔡祖明以及二女恭恭敬敬地请到酒店。
在一番相互客气和县官师爷相当肉麻的溜须拍马之后,主客双方又经历了几轮推杯换盏,现在的余一丁酒量绝非常人可比,蔡祖明又是一名武将,酒量大那是必须的,最后的结果便是县官和师爷都被灌得晕晕乎乎,要不是宴席过后他还要亲自送余一丁几人上路,可能当场就会被灌趴下,最终经过了半个时辰,这几人终于吃完了这顿丰盛的送行酒。
刚到未时,陈平也赶来酒店送行,军营那边的军士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马匹,除了二女乘坐在马车内没有露脸之外,余一丁和蔡祖明被陈平、县官、师爷、医官和老大夫,以及镇上的士绅和一些军士簇拥着来到小镇东头的牌坊下面。
昨夜血战的痕迹已经被人们打扫清洗得差不多了,只有牌坊的廊柱以及官道四周的树木上还留有一些刀砍剑剁的新鲜印记,表明此地在不久之前才发生过一场恶战。
县官虽然有些头晕,但是还没到醉酒的状态,作为送行的领头人他也必须要在余一丁和蔡祖明临行前说些祝福之语,而老大夫则是满怀诚挚地再次感激余一丁。
在老者的眼中,余大人还真的是无比慷慨,那么贵重的谢礼可不是区区一二十两黄金所能相提并论,俗话说黄金有价药无价,熊胆和熊白到了关键时刻那可是真能救命之物啊,现在这名花甲老人对余一丁已经感激得五体投地,况且此时余一丁的身份又是钦差大人,所以所有参与送行的人都对他行了跪拜大礼,包括这位老大夫。
余一丁倒是没有把这一切太过放在心上,只要能够医治好二女,让钟离雪不至于因此而失智,至于多余的熊胆和熊白放在老大夫的手中可能比留在他的身边更能发挥它们的作用,也能救治更多的人,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对于余一丁来讲就已经足够了。
在与众人依依惜别之后,余一丁和蔡祖明终于踏上了返回平洛城的道路……
或许是越靠近洛西镇的矿场越早得到消息,这一点不论是官军还是夷人都是一样的,要么是那些暴动的夷人已经起事并赶往洛西镇,要么就是各个矿场工坊中的夷人已经被先一步得到消息的官军镇压,所以余一丁几人在返回平洛城的一路上都没有遇见过暴动的夷人,只是偶尔可以碰见一些零星的官军押解着少量的夷人赶往附近的小镇。
在路上蔡祖明就询问过碰见的官军,这些官军都是附近山区矿场里驻守的军士,王校尉派出的信使将夷人暴动的消息传递到各镇后,再由镇上的官军分别派出信使向各个矿场传递消息,当然这其中肯定会有官军的动作不如夷人迅速的情况出现,那么就会变成信使和矿场驻守的军士全部被杀的结果。
不过据蔡祖明在途经各镇时了解到的实际情况来看,这一次完全是铁振堂的玄武营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正因为墨卫预先得知了夷人的计划,这才使得官军有了一定的预防能力,可以赶在夷人暴动之前派人通知矿区,以至于最后真正参与暴动的夷人只是勉强接近四千人,竟然还没达到整个矿区的半数,最多再加上真田部族往年秘密潜伏在大晋境内的数百人,总数也不足五千,这些人马别说攻击偃师,就是坤阳城目前的守备兵力也足以对抗夷人的攻击了。
当然这些是后话,至少现在余一丁和蔡祖明并不清楚眼下的具体形势,蔡祖明心系沈月婵的安危,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平洛城。
由于要顾及到蔡祖明,加上柳翠早就已无大碍,钟离雪就算是整个人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只要她感觉到不舒服就可以在马车内昏睡,余一丁几人的速度并不慢,一两百里山路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已走完,第二天傍晚便已赶到了平洛城。
果然不出蔡祖明所料,此地根本没有夷人攻击过的迹象,整个城池显得异常平静,郡王府和蔡祖明的卫戍营早已是人去楼空,留守平洛城中的只有一名校尉带领的二百名守城军士。
余一丁几人赶到城下之时天还未完全黑下来,但是守城军士生怕夷人前来攻城,刚到酉时就已经早早地关闭了城门,只在城头之上安排了几名军士作为瞭望哨兵。
蔡祖明上前叫门,守城军士哪里会认不得他呢,见着卫戍营统领竟然在这个时候返回郡城,不禁大喜过望,连忙诚惶诚恐地打开城门放余一丁一行人进城。
这几天留守的军士一直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郡王府和卫戍营已经全都转移到坤阳城,守城官军只认为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部分,只是作为牵制夷人兵力的弃子驻守孤城而已。
何况前几天不仅是守城官军,甚至是城中百姓都在传闻矿区的夷人即将暴动,他们起事后十有八九会来攻击郡城,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就使得整个平洛城人心惶惶,可是几天过去了,整个郡城四周居然没有一点动静,不要说攻打郡城,就是附近的乡镇也没有遭受夷人侵袭的报告,这让守城军士庆幸之余又有些狐疑,不知道夷人们到底在搞什么玄虚,于是这二百人的心头便越发地忐忑不安起来。
这么些年了,大晋朝廷驱使夷人战俘挖矿之事早已传遍了整个大陆,根本不是什么隐秘之事,甚至只要是平洛郡的晋人都知道矿区里夷人战俘的大概数量,也很清楚驻守平洛郡的官军人数。
正因为双方人数相差悬殊,在传出夷人即将暴动的消息后,没等郡王府和卫戍营撤离平洛城,已经有城中百姓拖家带口离开城池四处避祸去了。
接着当郡王府和卫戍营全都撤离后,第二天更有大批百姓离开平洛郡城,到了傍晚时分城中百姓已经十去六七。
可是现在值守城头的军士们看见了什么?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站在城下的竟然是卫戍营统领蔡祖明将军!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就算此时蔡祖明没有带领一兵一卒,可是现在的平洛郡城终于又看见一位四品的统领将军出现了,这足以让守城的军士们心中惊喜不已。
待余一丁几人进得城后,蔡祖明专门嘱咐那几名军士不要惊动他人,就连这些军士的长官——那位校尉也不要告知他们几人的行踪。
军士们心中大感疑惑,连忙询问他们最为关心的事情——夷人是否会攻城?蔡祖明告诉他们不用担心,至少近期内绝不会有夷人攻城之忧,然后便在几名军士的目瞪口呆中和余一丁以及那架马车飘然而去。
无论那几名军士心头怎么想,反正蔡祖明和余一丁等人已经进到城中,至少他们的行为告诉了这些军士,作为大晋朝廷,也许普通军士的性命可以不顾,甚至就算一名校尉的安危也不在晋皇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是作为平洛郡王府卫戍营的统领,一名四品武将,又是沈辰基的准女婿,朝廷不可能弃之不顾,蔡祖明的到来只会带给这些一直提心吊胆的守军继续坚守城池和尽力活下去的信心,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昨日午后有两名护卫守护的一架马车进了平洛城,而马车中所乘之人正是沈郡王的千金。
余一丁在蔡祖明的引领下,快速地在郡城的大街小巷中穿梭,不一会儿便来到郡王府附近的卫戍营驻地,不过面对空无一人的军营,蔡祖明根本没做丝毫停留,直接从军营辕门前疾驰而过。
余一丁非常理解蔡祖明此刻的心情,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蔡祖明前进,柳翠赶着马车紧跟其后,不一会儿几人便来到靠近东城墙根的一处幽静的小院前。
到了这时余一丁才想起蔡祖明曾经跟他说过自己在平洛郡城中有一处隐秘的居所,想必就是此地了。
这座小院看起来就像是郡城内某个大户人家的宅院,可是大门的门楣上却没有任何表明宅院主人身份的标识,并不像城中其他一些大宅子那样,门口总是挂有一块牌匾,其上要么书写“某某府第”、“某某宅院”或者“某某公馆”什么的,要么就是书写着某些商号的名称。
可是此地却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所在,仿佛就是一座废弃的宅院,但是从整个院落的外观,它的大门以及院墙的新旧程度来看又绝不是那种长期无人居住的荒宅,只不过坐落在这条街道的尽头,又靠近城墙根,院内还栽种着好几株挺拔的大树,四周两三丈之内都没有紧邻的居所,整体环境幽静而雅致,给人的感觉就是像是城中某个大户人家在此地修建的祠堂一般。
蔡祖明飞身跃下马背,轻车熟路地快步来到大门前,握住门环轻轻地叩响了三下。
“哚、哚、哚”
余一丁早已跟着下马,他刚刚来到蔡祖明身后,还在好奇地四下打量时,宅院大门已经“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门内走出一人,正是余一丁见过的跟随蔡祖明陪伴他一起前往矿区的护卫之一。
那人恭敬对蔡祖明行二人礼道,“见过蔡将军!余大人!”
蔡祖明挥挥手低声道,“免礼,小姐可好?”
护卫沉声答道,“回禀将军,沈小姐和婉晴姑娘一切安好。”
蔡祖明点头道,“好!赶紧将马匹和马车带进院内。”
“是!”
护卫连忙上前牵马,又招呼柳翠驾着马车跟着他,顺着宅院的围墙继续朝前走了数丈,拐过一个转角后便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可供车马进出的偏门,护卫上前敲门,立刻有人前来开门,如果余一丁在此,他肯定可以一眼认出此人正是蔡祖明的另一名护卫,待车马全都进了宅院后这名护卫才将偏门再次关闭。
这个时候余一丁和蔡祖明已经从大门进入宅院,整个大院只有这两扇大门,等到全部关闭后整座宅院又恢复了一片宁静,现在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只剩下四周的草丛中传来一阵夜虫的鸣叫……
借着四周院墙上燃起的灯笼亮光,正对宅院大门的是一座主宅,还真如余一丁所想,这座建筑门楣的牌匾上写着几个金光大字——“吕氏宗祠”。
余一丁不禁在想,好你个蔡祖明,肯定是凭借自己卫戍营统领的身份,竟然就在郡城内明目张胆地侵占了别人的祠堂,并以此来作为自己的一处秘密据点。
不过这些念头也就在余一丁的脑子里想想,他可没有傻到开口询问,这些都是蔡祖明的私事,与他余一丁何干?
蔡祖明并不多言,进了宅院也不往祠堂中走,直接带着余一丁绕过这座建筑来到后院。
这下余一丁越发感到惊奇,在街道上时他就看见院子里种了好几棵大树,它们就被栽种在祠堂前的空地上,可是到了后院余一丁竟然还看见这里又是一处三四丈宽的院坝,院坝四周种了好些花草,一条小径曲折通往后院的更深处,而在小径两旁还栽种了好些竹子,透过竹林的间隙能够望见整个后院非常大也非常深,在竹林深处还有一些灯笼的亮光,想必那里才是真正的后院了。
两人经过小径绕过竹林,果然在后院中看见三座精致的小屋,成品字型排列在后院的围墙下,每座小屋后还种有一些树木,三座小屋大门正对着的中间空地是一个方圆三四丈的小小池塘,池塘里面栽种着一些睡莲,此时正有几朵莲花争相怒放,在池塘一角靠近一座小屋的地方建有一座小小的凉亭。
此时蔡祖明的那两名卫士提着灯笼,正陪伴着柳翠和钟离雪站在凉亭内,二女的眼中也是一片好奇的神色。
也许她们和余一丁的内心想法都是一样的,如此这般的一座宅院在平洛郡城这样的大城池中还真是个隐没在坊市间的好地方。
蔡祖明依旧没有言语,他带着余一丁快步来到凉亭前,对着一名卫士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提着灯笼就在头前带路,随后几个人便跟着他来到品字形布局的三座小屋最顶端的那一座的大门前。
蔡祖明最为心急,连忙几步上前推开了木门,余一丁紧随其后探出头往门内望去,屋内的情形又令他大吃一惊。
屋内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卧室模样,甚至连床榻都没有一张,正对大门的是一个供桌,桌上摆放着香蜡钱纸,墙上贴着三清画像,地上还有两个蒲团,剩下的就是靠着两侧墙摆放的几张八仙桌椅,整个三丈长宽的小屋内便再无一物,此屋看起来就是一座香堂而已。
这下余一丁真是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巧手吕
余一丁满以为蔡祖明带他来的这座小屋就是沈月婵养伤的地方,可是眼前屋内的一切却并非如他所想,甚至连那位沈月婵的侍女也没有看见,这就让余一丁大感奇怪了。
正在余一丁站在门口发愣的时候,蔡祖明和两名护卫已经快步走到香案前,那两人只是提着灯笼一左一右站在两旁负责照明,蔡祖明则用双手抓住那张桌子的边缘,稍一用力,整个香案就朝左侧滑动起来,整体平移了大约两尺才停下来。
余一丁仍站在原地傻楞着不明所以,因为他并没有看见香案后面的墙壁上显露出什么暗道机关一类的东西。
蔡祖明却并没有理会余一丁的惊讶,直接上前一步,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似乎是在墙面摸索什么。
余一丁赶紧好奇地走到他的身后伸头查看,只见蔡祖明娴熟地从那面墙上抽出一块青砖,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随后蔡祖明又伸手从墙洞内掏出一截绳头,这种绳子余一丁见过,就是军队中常用的那种二指粗细麻绳,相当结实,用途非常广泛,昨夜他就见着很多官军用它来捆绑夷人俘虏,可是露出墙体的只是一截绳头,余一丁并不清楚这根绳子在此地的用处。
蔡祖明也不解释,将那截绳头在自己的右手掌中缠绕了两圈,这才使劲往后一拽,那截绳头立刻被他拉出墙面足有一两尺长,与此同时余一丁便感觉脚下的地面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随后就听见脚下和屋外的地底传来一阵沉闷的“咯喇喇”的响声,这个声音的动静并不大,就像是某种机械传动的装置,余一丁惊讶过后便立刻反应过来,在这片地下肯定藏有某种机关,蔡祖明此举就是启动了机关,也许自己立刻便能看见通往密室的入口也说不一定。
可是余一丁睁大了眼睛在屋内的地面和墙面盯着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哪里有任何变化,只是随着这阵响动的发出,被蔡祖明拉出的那截绳头也在缓缓地往墙内回缩进去,直到那些机械的声音停止,被蔡祖明拉出墙面的那截绳头又恢复成最初的那般长短,整个房间内也没出现余一丁想象中的密室入口。
就在余一丁目瞪口呆之时,蔡祖明已经开口了,不过他是在对身旁的一名护卫说话。
“将此处复原。”
只有短短几个字,护卫闻言点了点头,蔡祖明说完立刻返身往屋外走去,这一次他边走边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请随我来。”
余一丁这才知道原来密室入口还另在他处,同时他也清楚此刻蔡祖明的心思必定全在沈月婵身上,于是他也只得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之心,并没有出声询问,只是答应了一声便跟着蔡祖明一起往门口走去。
柳翠和钟离雪一直站在门外,刚才几个男人进屋后她们并没有跟进,那阵低沉的机械声响倒把两个妮子吓了一大跳,此刻又见余一丁几人已经出来,她们俩连忙跟在蔡祖明身后,将余一丁夹在中间。
钟离雪已经忍不住小声在余一丁的耳边问道,“余大哥,刚才是怎么回事?”
余一丁左右瞧了瞧两个妮子,不仅钟离雪的脸上写满了好奇,柳翠也是满眼的问号,可是余一丁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自己还糊涂着呢,只得给她们二人各自使了个眼色,又轻轻摇了摇头,意思就是让她们多看少问,跟着蔡祖明往前走就是了。
蔡祖明走得很急,这也表明他此刻的心情,虽然护卫告诉他沈月婵一切安好,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要亲眼见着才能彻底放心。
出了那座小屋蔡祖明便往右转,顺着池塘边的青石小径来到另一座小房子前,跟他一起走过来的那名护卫已经抢先一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随后蔡祖明和余一丁夫妻才跟着进屋。
进了屋余一丁只扫了一眼便看出这座小房子才像是住人的房间,分为里外两个套间,外间看起来就是个会客室,其内桌椅板凳俱全,而蔡祖明则直接进到里间,余一丁几人连忙跟着,进了里间他立刻看见一张卧床和一个靠着另一面墙立放的大衣柜,床头还有一座带有铜镜的梳妆台,想必此处就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可是余一丁不仅没有闻见脂粉味,就连床铺上的枕头被子都叠放得整整齐齐,压根就没有人睡过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接二连三的出乎意料让余一丁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他都有些糊涂了,可是蔡祖明仍旧没有一句解释,进屋后便往衣柜所在的那面墙的墙角走去。
因为现在已是黑夜,屋内更加黑暗,众人都得靠卫士手中的灯笼照明,还好在梳妆台旁边的墙面上有一扇窗户,借着朦胧的月光余一丁也能大致看清楚床铺衣柜梳妆台这一类大件的家具。
等到众人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后,余一丁这才发现那个大衣柜并不是放在墙角,而是立在那堵墙的中间位置,距离另一堵墙面还有一道一人多宽的缝隙。
此刻蔡祖明已经来到那个缝隙前,余一丁连忙跟着走了过去,只见蔡祖明蹲下身子,在灯笼光亮的映照下,那里的地面上明显有一块与四周地面齐平的木板,其上有一个拉环,蔡祖明伸手拉住铁环,猛地用力,便将那块木板掀了起来靠在墙面,于是那里的地面上赫然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并且有一丝隐隐约约的亮光从那洞内透了出来。
此时余一丁的脑海里全是西洛王府内那个关押过柳翠和钟离雪的地下室,以及苍岭镇的工坊内夷人挖出来的地洞,他不由地想到,原来不仅是夷人喜欢挖洞,蔡祖明这小子也找人在此地弄了个地下室啊,而且看起来这座地下室出入口的机关做的比夷人那个更加精妙,刚才在另一座房子里蔡祖明操作机关只是为了移开这个房间里的衣柜而已,因为一般的房间里衣柜都是紧靠墙角摆放,哪有像现在这般摆在一堵墙的中间位置,想来不使用机关也难以移动这个衣柜……
直到柳翠在一旁轻轻地推了推余一丁,他才像是猛然醒悟一般停止了自己的遐想,又下意识地推了推那个大大的衣柜,也不知道这个柜子是用什么木料所制,余一丁只觉得它相当沉重,也许在手上灌注无形罡气才有可能推得动吧?
“余先生小心,切莫乱碰此处的家具,这些东西里面都有机关暗器。”看见余一丁在试着推柜子,蔡祖明连忙开口制止。
余一丁猛然一惊,怪不得这个柜子那么沉重,原来是其内安置的有机关暗器的缘故,结果就在他发愣的时候,蔡祖明又嘱咐了一句,“先生小心,请跟我来。”
说着便顺着地洞内的梯子下去了,剩下几个人则是眼巴巴地望着余一丁,这也不怪他们,谁叫余一丁站在缝隙前挡着道呢,他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其余几人,连忙跟着蔡祖明下到洞内。
等余一丁的一只脚踩到地面,又抬头看了看上面黑洞洞的入口,以他的估算,这座地下室似乎比西洛王府内的那座还要更深一些。
等他转过身便看见身后是一条五六七尺高一人多宽的低矮走廊,在其内大约两丈的位置,走廊的弧形顶部挂着一个小小的灯笼,蔡祖明已经埋着头弓着身进了走廊,余一丁赶紧跟上,这里完全就是一个低矮的洞穴,到了灯笼的位置余一丁不仅要更加弯低身体,甚至还要偏着头才不会撞到那个小灯笼。
又走出两三丈远,到了此处是一个向右的转角,余一丁看见前面四五丈外似乎就是出口了,因为他从蔡祖明的身后向那边望去,可以看见洞口外是一大片亮光,余一丁连忙跟着蔡祖明继续往前走,直到出了洞口才发现眼前豁然开朗,映入他眼帘的竟然是一座宽大的大厅!
这个大厅足足有七八丈方圆,至少一丈多高,中间有好几根起到支撑作用的粗大立柱,每根立柱和四周的洞壁之上都挂着灯笼,这才将整个大厅映照得一片雪亮。
在大厅左右两边的洞壁上各有三道房门,很明显就是在大厅两侧开凿出来的耳室,而此时在左边中间的一扇门前正站立着一位素衣丽人,正是余一丁在平洛郡王府后花园见过的陪沈月婵练剑的侍女婉晴。
蔡祖明已经快步走了过去,婉晴看见从密道中钻出来的蔡祖明也是一脸欣喜,连忙上前对着他施了一礼道,“蔡将军,您终于回来了。”
“月婵可好?”蔡祖明急声问道。
“小姐一切安好,现在正在屋内熟睡。”
蔡祖明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直接上前推门而入。
余一丁见别人小两口重逢,自己也不便跟着上前打扰,于是便带着柳翠和钟离雪在这座堪称庞大的地下室中转悠起来。
蔡祖明的那名护卫陪伴在一旁充当讲解员,听过护卫的介绍后余一丁才知道此处宅院原是一名姓吕的商人所建,这也是余一丁瞧见前院那座大宅子上牌匾的由来,正是这位商人修建的祖宗祠堂。
此人祖上曾是一位能工巧匠,擅长制作各种机关陷阱暗室密道,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凭借这个手艺也传承了数代之久,江湖上提起“巧手吕”那是没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俗话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因为吕氏一族的机关暗器制作技艺出神入化,所以传到这位吕姓商人父亲那一代时,就被江湖上的一些大门派盯上了,毕竟江湖门派恩怨纷杂,自己的老巢总坛总堂一类的地方特别需要这种无须增加人手便能进行安全防范的设施,这些门派都希望能够将“巧手吕”据为己有,专门为自己的门派效力。
本是能工巧匠,岂能受制于人?看来真应了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老话,不得已之下商人的父亲便带着老婆孩子隐姓埋名四处躲藏,辗转于大陆上的几个国家,最终在大晋平洛郡城落脚,并且从不在人前显露自己的祖传技艺,并严禁自己的儿子学习,只是让他读书行商,于是这种异术到了商人的父辈算是彻底失传。
就在十年之前,商人父子两辈通过近二十年的经商积累,在平洛城中买下了这块地皮准备修建祠堂,而具体的修建过程全部由其父带领十几位他亲自从异地寻到的年轻未婚工匠,并耗时两年多才最终完成。
这一代“巧手吕”给这些工匠立下的规矩是,吃住都在工地之内,正因为这些工匠未婚,也就没有家庭的拖累,就算是他们需要解决生理问题,寻花问柳都是商人之父将那些烟花女子带到工地内解决,而且他给出的报酬也相当高,每名工匠每月五两银子,这样干完两年每名工匠都可以攒够娶老婆的钱了,只是每个人都被告知,绝不可将修建工地内部的情形讲与外人听。
等到祠堂建好之后,那些工匠却莫名其妙地全都消失不见,商人判断这些人都为其父所害,但他也没向父亲询问,吕氏一族也算是江湖中人,杀人或者被杀商人从小也见过不少,想要自己和家人安全,那就只有心狠手辣,但他确实对这些毫无兴趣,所以父亲不让他学习祖传技艺正中他下怀。
父亲曾交给他一本图册,其内详细记载了这座保命祠堂内部的各种机关暗室,特别是这座庞大的地下室,其中建有数间房屋,既可住人也可存放物资,地下室内储存的粮食供商人一家在其中生活数月之久不在话下,只需定期更换其中储存的粮食不要让它们霉烂即可。
因为做生意的缘故,商人免不了要同官家打交道,他虽不喜舞枪弄棒,但却与蔡祖明竟然意气相投,商人四十来岁,蔡祖明只有二十出头,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了忘年交。
据说在半年之前,那些对“巧手吕”的异术念念不忘的江湖中人终于还是寻到了他们一家人的踪迹。
就在某个夜晚,商人来到蔡祖明的将军府拜访,将自己的身世对他和盘托出,蔡祖明闻言大惊,对于“巧手吕”他也曾有耳闻,而且江湖上早已将他传为神人,殊不知在此地已经呆了数十年的好友一家人竟然就是吕氏后人。
商人一再对他说自己根本就没有继承父亲的技艺,只是因为江湖上已经有人寻到他的父亲,如果有一天他们一家人不辞而别,那肯定是前往他处避祸,请蔡祖明千万不要派人寻找,同时商人也将宗祠宅院交给蔡祖明打理,并将此宅的房契地契以及那本图册一并转交给他,直言这座宅院就由蔡祖明代为保管,如果有朝一日他们一家能够返回平洛城蔡祖明再返还于他也不迟。
蔡祖明当然明白江湖事江湖了的规矩,这件事上如果他派人保护商人一家那性质就变了,对于官府江湖人士绝大多数都是敬而远之的,但巧手吕一家人可能就会因此而被一些江湖门派记恨,由于招揽不到此人,加上自己也有门人死伤在巧手吕制作的机关暗器之下,那么很有可能就会有极端的人士对商人一家出手,这是蔡祖明不愿意看见的,于是他便接受了商人的提议。
又过了十多日,商人一家果然悄无声息地在平洛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蔡祖明派出亲信彻查了整个祠堂和他们的居住,均未发现任何凶杀的痕迹,便确信商人一家确实已经平安离开了平洛城,蔡祖明只能在心头默默地为他们一家人祈祷,接下来这座大宅院便由他接管照看并一直延续到现在。
到最后那名护卫还带着余一丁看了这座地下室的另外两条出入通道,一条直通马厩,但是那条通道就平整宽敞得多,而且是阶梯式下沉,人在其中可以直立而行,沈月婵也是从那条通道被送进地下室的,另外在一间耳房中还有一条暗道直通宅院围墙与城墙之间的荒地,若不是平洛城的城墙地基深入地下足有两三丈,而且全是条石所砌,蔡祖明估计巧手吕甚至敢将暗道挖到城外。
参观完整个地下室,余一丁夫妻三人同那名军士又回到大厅,此时蔡祖明已经从沈月婵熟睡的房间里出来了。
余一丁见他并没有让自己进屋再去给沈月婵诊查一番,断定这个女子真的是无大碍,便对蔡祖明说道,“蔡将军,既然沈小姐需要静养,那么依将军之见,下一步我们如何行事?”
其实若要依照余一丁的意思,既然现在没有夷人攻击平洛城的迹象,那么蔡祖明不如就呆在此地等候沈月婵彻底养好伤,他自己则带着二女往南绕行前往偃师,或者干脆就直接向大晋东南方的望桑城而去,虽然此时他对东渡无边海的念头已经减弱了许多,但是疾风阁的隐患还是应该除去,毕竟四处都有这个大帮派的势力,万一哪一天被人从背后下刀子余一丁可受不了。
可是目前蔡祖明仍在执行沈辰基的命令,余一丁并不知道郡王给他命令的具体细节,所以他还想听听蔡祖明的意思,如果蔡祖明执意想要前往坤阳城,余一丁怎么也要陪他走上一遭,这个情谊还是要还的,何况蔡祖明现在还带着受伤的沈月婵,如果路上遇见暴动的夷人八成就会万劫不复,余一丁可不愿蔡祖明落得如此下场。
蔡祖明却还在沉吟,余一丁并不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余一丁的报恩
余一丁不知道蔡祖明在迟疑什么,他想的是也许还在养伤的沈月婵使蔡祖明为难,于是便道,“蔡将军,沈姑娘的伤情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实在不宜舟车劳顿,况且现在平洛城中还算安全,要不你就在此地陪她疗伤,我们往南绕行避开夷人的暴军前往偃师便可。”
蔡祖明本来正在沉吟之间,听见余一丁这样一说,连忙答道,“余先生何出此言?此次我奉郡王之命陪同先生前往矿区寻找夫人下落并探查夷人虚实,虽说二位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此番被劫只是有惊无险,而且夷人的动向我们也都调查清楚了,他们已经起事暴动,可是我还未向郡王复命,岂可自顾自呆在平洛城中避祸?再者月婵此次离家寻我乃是不告而别,还不知道郡王那边会是怎样担心,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留在平洛……”
“难不成将军要带着沈姑娘前往坤阳?”余一丁惊讶地打断了蔡祖明的话,他没法不惊讶,现在明摆着夷人已经暴动了,说不定此时真田慎介率领着夷人大军正在前往坤阳城的途中,这个时候蔡祖明带着重伤未愈的沈月婵前去坤阳那不是作死吗?
“先生勿惊,我并非要带着月婵一起去坤阳,目前看来平洛城内还算安全,而且月婵的伤势也不能承受长途跋涉的辛苦,所以我想的是让她和婉晴继续留在此地,我的两名亲卫也留下继续照顾她们,我自己则只身前往坤阳城,只要将月婵平安的消息带给郡王便可,再说我的部下现在不都在那里嘛。”蔡祖明解释道。
余一丁这才想起来蔡祖明不仅是沈辰基的准女婿,还是平洛郡王府卫戍营的统领,而此刻卫戍营已经跟随沈辰基一起前往坤阳城了,就算他已经完成了陪同余一丁寻找夫人并探查矿区夷人动向的任务,那也必须回去向沈辰基复命啊。
蔡祖明说的没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有责任和义务回到沈辰基的身边,并带领他的卫戍营协助李盛的禁卫军保卫坤阳城抗击夷人,否则他的武将生涯也就到头了,“临战退缩,消极避祸”的罪名是跑不掉的,这种罪名轻则丢官罢职,严重的话很有可能就会性命不保。
余一丁倒是一只闲云野鹤,只管带着柳翠和钟离雪逍遥遨游天下即可,完全不必理会夷人之乱,可是经蔡祖明这样一说才明白他的苦衷,就算蔡祖明已是郡王府卫戍营四品统领,但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身受重伤也只能放在一边不能陪伴照顾,他的决定看似不近人情,但这也是为将者的职责,倘若蔡祖明是个只顾儿女私情的人,估计沈辰基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当然更不会将自己的爱女许配给他了。
这下轮到余一丁沉默了。
他终于明白为啥刚才蔡祖明会沉吟良久了,其实就是放不下沈月婵啊,虽说平洛城比较安全,夷人攻击此城的可能性非常低,但是万一真田慎介抽风要前来攻击此地怎么办?区区两百官军怎么可能守得住这么大的一座城池?何况依照夷人的秉性,他们若是攻占了平洛城,十有八九便会屠城,如此一来谁又能保证巧手吕修建的这座宅院就一定能够保护沈月婵的安全……
可是蔡祖明必须返回坤阳城,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而且不能带着沈月婵同路,不要说她此刻身负重伤,就是完好无损地和蔡祖明一起上路,途中若是碰上夷人大军蔡祖明也保护不了她的安全,相比之下还不如呆在此地更为稳妥呢。
现在蔡祖明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留给余一丁的问题就变成了他是继续按照开始的想法带着柳翠和钟离雪向南绕行呢,还是陪着蔡祖明一起返回坤阳城?
选择前者余一丁于心不安,万一蔡祖明此次前去坤阳被夷人所害余一丁定会内疚一辈子,但是选择后者又不是余一丁的本意,这让他实在是左右为难。
就在余一丁也像蔡祖明刚才那样半天沉吟不语时,蔡祖明又开口道,“余先生,我赶到坤阳城乃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去,而先生夫妇则不然,现在整个平洛郡都不算太平,如果先生想要与我同路取道坤阳再返回偃师老家,此去必是危险重重,我觉得先生夫妇最好还是先往南走,渡过黄河后再转向偃师,那样确实比较安全,而我一个人前去坤阳城还是有把握的,就算遇见夷人也可脱身,先生为何还在迟疑?”
余一丁心说我倒是想这样,而且最好渡过黄河后便一路向东,直接前往望桑城,连偃师都不必去了。
可是蔡祖明越是这样说,不就是越把余一丁往墙角挤吗?眼下余一丁犹豫不决是因为这个吗?还不是想到蔡祖明这些日子陪着他千辛万苦寻到两个妮子,还把自己的未婚妻都差点搭进去,这个天大的人情余一丁怎能不还,岂可一走了之?但是栖凤镇一战夷人总数只有区区数百之众,余一丁和两个妮子几乎就是九死一生,这要是面对真田慎介率领的数千夷人,加上钟离雪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余一丁就能做到力保二女万无一失吗?
这时两个妮子也一起盯着余一丁,见他半天都没有出声,钟离雪忍不住小声道,“余大哥,蔡将军为了我和小翠妹妹,冒着那么大的危险陪着你来到矿区,那位月婵姐姐也差一点因此丧命,大哥可不能丢下他不顾啊。”
柳翠心细,刚才听到余一丁和蔡祖明的对话,又见他这副模样,细细一想便已经明白其中的关节,其实钟离雪也相当聪慧,只不过她是郡王之女,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惯了,遇事也不会多想,心思相对来说单纯了许多,只是见到余一丁犹豫不决便就事论事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根本没有考虑其他,她本能地觉得余一丁现在的迟疑就是不想继续跟着蔡祖明前往坤阳城而已,于是心直口快之下便将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
听她这么一说余一丁连忙道,“雪儿不要这样讲,余大哥岂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这样吧,反正现在沈姑娘已经算是安然脱险,我们若是渡过黄河再去偃师不仅路途绕远,要多耗费不少时日,而且这一路不见得就一定安全,谁知道还会遇见其他什么危险也说不一定,你说是不是,蔡将军?”
蔡祖明连忙不住点头,余一丁见状接着又道,“既如此,我们就跟随将军一起前往坤阳城吧。”
蔡祖明心中暗喜,他当然是希望余一丁与他同路的,这趟矿区之行他早已了解到余一丁有多大的本事,深知此人的能耐不知比王道人高出了多少,当然余一丁不去坤阳城他也没有办法,这种事情不可强求,但是如果他愿意跟随自己前去坤阳,到时候很有可能会遇上夷人攻城,那样的话余一丁就是想离开坤阳继续前往偃师也不太可能,说不定他就答应沈郡王加入抗击夷人的阵营了,那对大晋来说绝对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于是蔡祖明便欣喜地拱手道,“如果余先生愿意跟随我走途经坤阳再前往偃师这条路那将再好不过,祖明在此多谢了!”
没等余一丁答话,钟离雪已经高兴地揽住他的胳膊嬉笑道,“嘻嘻,雪儿就知道余大哥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余一丁只得望着她苦笑点头,倒是柳翠在一旁小声对他说道,“大哥,你尽管放心,这一路上小翠和雪儿姐姐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听到这话余一丁不禁心头一颤,暗道还是这个妮子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啊,娶了这样一位老婆还真是自己命中的福气。
于是他也一扫心中的忧虑,笑着对蔡祖明说道,“蔡将军,既然我们已经决定好下一步的计划,还是让我再去看看沈姑娘的伤势吧。”
余一丁想的是现在计划已定,自己最好再去帮着沈月婵恢复一下伤情,这样也好让蔡祖明更加放心,此去前往坤阳城一路上也会更加心无旁骛。
蔡祖明闻言则是欣喜不已,当初遭受乱波的袭击时,那些人所用的暗器一看便知涂有剧毒,若不是依靠余一丁替沈月婵及时排毒疗伤,在第一时间稳定住伤情,说不定她就会跟自己的那名护卫一样当场身死,既然现在余一丁又要查看沈月婵的伤势,那肯定是要再次出手救治一番了,这对于蔡祖明来说必定是件大好事。
于是他赶紧答道,“多谢先生,不过这两天赶路辛苦,还请两位夫人先去歇息吧。”
余一丁继续笑着点头,蔡祖明便转头对侍立在一旁的婉晴说道,“晴儿,你带着余先生的两位夫人去卧房歇息。”
“好的,将军,两位夫人,这边请。”婉晴款款施礼,伸出手指向沈月婵所住房间对面的那扇房门。
可是柳翠和钟离雪却看向余一丁,他只得柔声道,“小翠、雪儿,这两日你们确实辛苦,先去休息吧,我看过沈姑娘后便来陪你们。”
二女听他这样一说才面露释然之色,钟离雪仍想说些什么,却被柳翠一把拉着就往婉晴所指的那间屋子而去,想说的话也被生生憋了回去。
余一丁看着两个妮子不禁含笑摇头,转身对蔡祖明说道,“蔡将军,我们走吧。”
沈月婵依旧在床榻之上熟睡,余一丁捏住她的手腕仔细感受了一下她体内的气息,确定此女已经没有大碍,腰腹上的伤口经过这两日也在金疮药的作用下缓慢地恢复着,虽然还没有到结痂的程度,却也没有任何异常状况。
蔡祖明只在一旁关切地注视着余一丁的一举一动,直到一刻钟后余一丁松开了沈月婵的手腕,刚才蔡祖明心急火燎地来到房间里就已经查看过沈月婵的伤势,他不是大夫,只是看着熟睡中女子显得非常安详,气息也非常平稳,这才确认了护卫和婉晴对他所言不虚,现在余一丁这位异人再次给沈月婵诊察,蔡祖明便像是等待终审判决一般小心翼翼地望着余一丁,就等他给出最终的结论。
其实在这段时间里余一丁又暗中将治疗气流不住地输入沈月婵的体内,那些气流进入她的身体后并未游走全身,而是迅速涌向伤处,不停地对那道伤口进行修复,这也说明沈月婵的身体只有腰腹那里一处创伤,否则治疗气流还会自动地进行修复。
等到余一丁松开手时伤口几乎已经愈合,原来那道皮肉外翻触目惊心的数寸长的血槽已经消失不见,只在那个位置上留下一道带着淡淡粉色的嫩肉。
这些都是发生在沈月婵仍旧被纱布和金疮药覆盖包裹的身体之上的改变,蔡祖明当然看不见,此刻他只能从余一丁的脸上判断床上女子的具体情况。
余一丁做完这一切后站起身转头便碰上蔡祖明期待的眼神,不禁微微一笑道,“蔡将军不用担心,沈姑娘的身体没有问题,估计明天早上醒来后她便可下床活动。”
余一丁这句轻声的话语直接令蔡祖明石化当场!
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沈月婵受伤到现在还不到三天,余一丁竟然说她明早醒来便可下床!
如果不是这些时日的相处,蔡祖明知道余一丁从未对他有过虚言,他必定认为这是余一丁为了安慰他而说的善意谎言。
不过这也难怪,当时是蔡祖明亲自给沈月婵包扎的伤口,那道足有数寸之长,又深及内腑的创口至今还令他心有余悸,这还是在那几名乱波射出暗器之后,蔡祖明眼疾手快利用自己的身法和短剑才将那几枚暗器磕飞,这才使得攻击沈月婵的那枚暗器失了准头,否则沈月婵绝对会和那名护卫落得同样的下场,好在余一丁就在一旁,经过他的及时救治沈月婵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本来在蔡祖明的心中已经无限高看余一丁了,既是修行之人,一身本事神鬼莫测,浑身刀枪不入不说,又身怀杀人于无形的气功和威力巨大的天雷之术,直到现在蔡祖明也不知道气指和震天雷的名称,余一丁也没告诉过他,同时这位余先生还有一手惊世骇俗的疗伤之术,想想那名可怜的护卫,短短一两息之间便丢了性命,可是自己的女人却硬生生被余一丁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这简直已经超出了蔡祖明以往的认知。
可是现在蔡祖明竟然又听见余一丁对他说了什么?
明日一早沈月婵就可以下床!
这句话就像一道惊雷打在蔡祖明的头上,直接令他呆若木鸡,就算到了明早距离沈月婵受伤也不足三日啊,受了此等重伤到那时居然就可以下床了?!
这种伤势虽不似筋骨之伤,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根本无法治愈,但是蔡祖明本来想的是沈月婵至少还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才能渐渐好转,谁知道余一丁竟然告诉他明天沈月婵就可以下床了。
可怜的蔡祖明此刻双眼瞪得如同两只铜铃,浑身僵直却微微颤抖,只有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余一丁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年轻将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微笑道,“蔡将军,我所说的可都是实情,今晚你还是好好想一想我们明早动身出发前怎么安抚沈姑娘吧,虽说她可以下床稍事活动,这样更有利于她的恢复,但决不可跟随我们再进行长途跋涉,因此我的建议是,沈姑娘最好还是留在平洛城中继续调养身体。”
蔡祖明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情急之下竟然抓住余一丁的双手连声道,“好的,好的!就依先生的意思,我想经过此事月婵也会吸取教训,安心在此养伤。”
余一丁很不习惯被一名男性抓手,不露声色地挣脱了蔡祖明的手,又说道,“蔡将军,现在天色已晚,我看你还是吩咐他们简单弄些吃的来吧,吃完晚饭我们也好早点休息,好些日子都没有真正睡上一个囫囵觉了,我还真觉得有些疲乏了。”
“对对对!”
蔡祖明连声答道,“我这就安排婉晴他们去弄吃的。”
……
第二百一十六章 干柴烈火
刚才被婉晴带着去休息前,钟离雪就已经有些饿了,正想对余一丁叫唤两句呢,哪曾想柳翠不由分说便将她一把拉走。
现在的钟离雪虽说时不时还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些郡王府大小姐的做派,但是很多时候也能够顾及余一丁的感受,至少不会再刻意地让自己的情郎面子上难堪。
何况二女自从相处了这么久,钟离雪也已渐渐了解了柳翠的秉性,这个妮子虽说比她还小几个月,但是为人处世一向极有分寸,真是应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句话,所以刚才钟离雪被她一拉胳膊便反应过来,肯定是余一丁和蔡祖明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便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再继续嚷嚷。
不过回到房间后钟离雪仍然低声对着柳翠发些牢骚,从中午在途中吃过午饭后到现在也过了三个多时辰,不仅是钟离雪,就连柳翠的腹中同样也是空空如也,但是柳翠却只是笑着对钟离雪好言相劝,因为她很清楚蔡祖明现在的心思全都在自己的未婚妻身上,只有等余一丁帮着一起再对沈月婵诊查一番,并确定她真的没有大碍后,到那时蔡祖明才会彻底安心,当然也肯定会让人给她们准备晚饭。
果然,二女在房间内并没有待上多长时间,婉晴姑娘便来叫她们吃饭。
这几日净是打仗赶路了,一行人确实非常辛苦,现在终于来到了平洛城,也算是真正的平安落了脚,余一丁确定了沈月婵的伤情没有问题,蔡祖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这才算是落了地,直到此时才感到饥饿和疲乏全都一股脑涌了上来,赶紧连连向余一丁道歉,又招呼婉晴和两名护卫准备晚饭。
婉晴作为沈月婵的贴身侍女,察言观色的能力是必须的,就在蔡祖明和余一丁一起查看沈月婵的伤情时,她已经和那两名护卫去准备晚饭了。
简单几道小菜,不求有多精致,只为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而且份量足够,味道也还不错,众人风卷残云般用过晚饭,接着便回到各自的房间内歇息。
蔡祖明肯定是要守着沈月婵,好在他们赶到平洛城时婉晴已经帮小姐换过一次药,沈月婵也一直在昏睡,今夜不用再换药了,于是蔡祖明取了一把椅子坐在沈月婵的床前陪护,让婉晴在隔壁房间歇息,如果夜间有什么状况再叫她来便是。
两名护卫夜间还要负责整个宅院的安全防卫工作,这时就体现出巧手吕的厉害之处了,这么大的一座院子,基本上都是靠那些机关暗器警戒防护,哪怕只有两名护卫也不觉人手不够。
现在众人都在地下室中歇息,地面上的房屋内空无一人,根本无需派出专门的人手在院子里巡视,而进出地下室的三个出入口也都有厉害的机关,无论是警戒还是对敌杀伤都有保证,就算有贼人进到院内也不必担心众人的安全问题,因此那两名护卫夜间的主要工作也就是时刻注意是否有人触动了机关而已。
虽然地下室内还有空余的房间,余一丁也想随便找一间休息,可是吃过饭后钟离雪就一直黏在他的身边,就差上个厕所也要跟着了,直到最后余一丁想要跟两个妮子道别,正想钻进另一间屋子休息,结果就被钟离雪死死拉住胳膊,也不说话,就这样将他生生拽进了二女休息的房间。
自从离开峡关郡东渡黄河以来,钟离雪早就已经将余一丁视为最大的依靠,失忆之时自不必说,而在她的记忆恢复以后,又得知父亲都已将自己托付给余一丁,说明钟离杰已经同意了他们的婚事,这让钟离雪暗暗欣喜的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忐忑,以前她一直都是暗恋余一丁,就算在临云城中那顿送行酒,钟离雪也只是趁着酒劲表达了一下她的情意,也不知道余一丁的心中到底是如何打算,何况余一丁身边已经有了柳翠,虽说这个时代的男人娶上几个老婆非常正常,可是钟离雪毕竟是黄花大闺女,又是郡王的女儿,起码的矜持还是有的,根本不可能主动将此事挑明。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早就有了一个很好的转机,那便是余一丁杀了郑培雄,解决了青炎门的麻烦以后,就在他们初次来到这座城池的那一夜,在一座小小的客栈中,钟离雪不仅将自己的初吻主动献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浑身上下的沟沟坎坎也被余一丁摸了个遍,现在的两个人除了最后那道至关重要的步骤没有完成以外,其他的都已和普通夫妻没有两样,何况钟离雪又和柳翠情同姐妹,私下里早已商量好了二女共事一夫,那一夜柳翠就已成全两人圆房,只可惜他们两个人的心理上都没有做好准备,可是即便如此,在钟离雪的心目中也早已将余一丁视作自己的夫君,这辈子只会跟定他了。
自从那一夜过后,钟离雪和柳翠再次被劫,而且这一次可比郑培雄的劫持吓人多了,就在坤阳城的禁军大营,那里的防卫有多严密就不必说了,可是就在她们同余一丁分开后没过多久,在军帐中前一秒她们还在聊天说话,可是下一刻便莫名其妙地就完全失去了意识,等到再次醒来后已经在奔驰的马车上了。
随后便是二女被关进西洛王府的地牢,正在惊惶之时,两个妮子却惊喜地听见了余一丁的神念传音,她们不知道余一丁是如何追踪到此的,但是脑海中突然出现他的声音令钟离雪无比激动,她更加坚信自己选择的男人一定会救她出去,可是最终的结果仍然是功亏一篑,就在余一丁的眼前她们又被夷人武士塞进了马车。
这一次她们又被夷人灌下了那种迷失神志的药物,就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钟离雪的内心害怕极了,她几乎已经认为这一次余一丁没有能够将她和柳翠解救出去,她们俩可能就再也没有见到余一丁的机会了。
等到钟离雪再次醒转过来时已经身处青川岭矿场昏暗的山洞内,除了墙上灯龛内的微弱烛光,她看不清四周的景象,关押她们的山洞外面一直有夷人看守,除了给二人提供基本的食物和饮水以外,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汉话,那两名夷人对于她们说些什么也没有任何反应,而且这一次她们俩的脑海中都再也没有出现过余一丁的神念传音了。
余一丁和蔡祖明率领陈平和他的部下与夷人激战时二女听不见一点动静,因为山洞所处位置实在是太深了,直到夷人看守再次给她们灌下迷药前,柳翠才隐隐约约听见一声闷雷似的炸响,可是钟离雪却仍旧什么也没有听见,于是柳翠也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过思念余一丁而产生的幻听。
等到再次恢复意识钟离雪发现余一丁就在自己的眼前,惊喜之下却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又令她分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但是又觉得口干舌燥,直到自己连续两次向余一丁要水喝,余一丁手忙脚乱地取来水抱着她给她喂水,钟离雪才真正确定这一回自己确实已经获救了,可是她实在太困了,喝了小半碗水后便又沉沉睡去,只不过这一次钟离雪睡得很安心,因为她知道余一丁会陪伴在她的身边……
因为短时间内钟离雪遭受了数次秘药的摧残,前有疾风阁的迷魂药,失忆症才好没多久便又被夷人的秘药所害,所以就算老大夫的古方加上血熊的熊胆和熊脂将她救醒,没有再次失忆,可是钟离雪的身体终究还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以至于栖凤镇之战结束后到他们一行人赶到平洛城这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她的脑子里一直是晕晕乎乎的,虽然不至于昏厥,但是也没像柳翠那样彻底恢复过来。
就在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下,钟离雪遵循着自己的本心,无比坚定地认为余一丁就是自己的夫君,而年轻的小夫妻哪里有分房睡的?所以晚饭过后她不仅亦步亦趋地跟着余一丁,就在余一丁想要自己单独去一间房间睡觉时钟离雪才会无言却坚决地将他拉到自己和柳翠的房间。
此刻钟离雪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是余大哥的妻子,必须要和他一起睡觉的……
蔡祖明吃过饭就跟余一丁打过招呼了,他要彻夜守着沈月婵,并让余一丁自己好生休息,明天一早他们就动身前往坤阳城,婉晴也回房歇息了,那两名护卫则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现在地下室的大厅内只有余一丁和两个妮子。
幸好现在大厅内没有外人,钟离雪的举动还不至于令余一丁有多么尴尬,毕竟两人连嘴都亲过了,拉扯一下并不算什么,但是柳翠在一旁的微笑却让余一丁感觉到如芒在背,他总觉得这个小丫头的笑容中包含了太多的意味,而那些意味只能令他讷讷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钟离雪见自己使劲拉着余一丁往房间里走,可是余一丁却还隐隐地表现出一些抗拒,不禁楚楚可怜地对他说道,“余大哥,你不想要雪儿了吗?”
“……”余一丁只得苦笑。
最后还是柳翠率先开口,“大哥,雪儿姐姐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我觉得晚上还是你来陪着她吧,有大哥在身边,雪儿姐姐也会睡的踏实一些。”
“……”
余一丁仍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美人一再主动投怀送抱,要说余一丁丝毫不心动那是绝不可能的,何况两人本就有意,可是眼下钟离雪的身体状况以及他们几人的处境,都让余一丁不可能肆意地放纵自己的欲望,若是那样他只觉得自己是趁人之危,简直是禽兽之举了。
“小翠……”
最终余一丁只说出这样一句,还没来得及说些其他的话语,下一刻他和钟离雪就已经被柳翠不由分说地推着往屋内走去。
“大哥,今晚你要好生照顾一下姐姐,没听见刚才蔡将军说的嘛,明天一早我们还要继续赶路,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一路上还会遇见什么危险,小翠也需要好好休息一晚上了,我就去旁边的房间睡吧。”柳翠说完便退出房间并将房门关上了。
余一丁回味着她说的话,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柳翠是因为钟离雪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让自己晚上再给她继续治疗一下,又担心她在身边余一丁尴尬,而且那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大床,余一丁如果给钟离雪治疗柳翠也不可能睡好觉,所以干脆一个人跑到另一间屋子好好休息去了。
余一丁想想确实应该趁着这一晚再帮钟离雪好好恢复一下,无形罡气虽然不能治疗她们俩的昏迷,但是用来帮助钟离雪恢复一下身体应该问题不大,何况这个妮子的状态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好,万一接下来的行程中因此而出现什么问题才是个麻烦事情。
而刚才余一丁的脑子里却全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时候如果心中想的还是那些男女之事确实有点不是东西了……
如此一想后余一丁的脸色不禁微微发红。
这时钟离雪突然抬起小脸,因为现在俩人还保持着拉扯在一起的姿势,这个妮子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余一丁,有些奇怪的问道,“余大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雪儿,大哥扶你到床上。”
“不要,雪儿要大哥抱我过去。”
钟离雪说完便直接依偎在余一丁的怀中,同时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气力,眼看着她就要软软地瘫倒在地,余一丁急忙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俯下身又用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膝弯处,腰臂一起发力,直接将钟离雪横抱了起来,而这个妮子则是眯着那双大眼睛,眼含春色双颊泛红地紧紧盯住余一丁的眼睛,身子却不自觉地紧贴在余一丁的胸腹间,双臂也自然而然地环在了他的脖子后面……
余一丁顿时感觉到一股无名之火腾地一下就从小腹出蔓延开来,瞬间便冲上他的头顶,使他的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是猛然间灌下了一大杯烧刀子酒,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脸颊通红,就连脖根处也变得绯红一片。
“余大哥……”钟离雪梦呓般地喃喃道。
“雪儿……”余一丁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趁着脑中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性,余一丁赶紧将这个浑身散发着热气的妮子放到大床上,他只觉得如果再有片刻的工夫,两人继续保持这种暧昧的距离,自己肯定就要迷失在这张大床上……
余一丁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努力将这个妮子平放在床上,可是接下来钟离雪却没有松开搂住余一丁脖颈的双臂,反而是使劲用力一带……
一对娇艳欲滴的红唇直接印在余一丁的嘴唇上,把他最后想说的话生生地堵在了喉咙中,只留下一声似满足又似叹息的鼻音——
“唔……”
当干柴遇上烈火,一粒小小的火星便足以引发熊熊的欲望……
余一丁对这一吻根本没有任何一点点抵抗力,他虽然惊讶但绝对没有任何意外,钟离雪对他的情意没有丝毫的掩饰,而他这些时日以来的紧张和疲惫瞬间便被这份带着无限爱意的温柔一吻彻底融化。
柳翠早已让余一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这一吻所代表的含义他当然非常明白,虽然理智告诉他眼前的可人儿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爱意不应该在此时肆意表达,可是那个扛着小叉子头上长角的小人却带着满脸欲望的诱惑告诉他——
去吧!勇敢地去爱吧,这是你的女人,她渴望你的一切!
就在一声低低的吼声中,钟离雪看见的是余一丁那双已经被欲望填满的双眼……
第二百一十七章 气归丹田
刚才被钟离雪搂着脖子暴风骤雨般一阵强吻,余一丁终于发出了一声低吼,他奋力挣开了女子的双臂,就在钟离雪的耳边用手臂撑起了身体。
钟离雪被余一丁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一双美目因为诧异而睁得老大,眼神中写满了疑惑,因为她看见余一丁只是低着头定定地望着自己,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一丁依旧只是深深地凝视着钟离雪的双眼,只不过他眼神中的欲望之火逐渐消退,目光变得越来越温柔,饱含着无尽的爱怜和柔情,而钟离雪眼中的疑惑也早已消失不见,此刻的她又恢复了半闭着双眼的朦胧……
“余大哥……”
钟离雪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可是下一刻余一丁已经迅速地俯低了头,将自己的嘴唇再次贴在那张樱口之上……
在此之前余一丁一直都任由自己脑中的那个带着邪魅笑容的小人支配,完全就是一种发泄,毕竟在郎情妾意你浓我浓之下,仅存的那点理智早已被冲散得不见踪影……
可是现在余一丁已经清醒了许多,就在两个人耳鬓厮磨浓情蜜意之时,他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了一种湿冷的感觉。
那种冰凉的触觉令余一丁大吃一惊,连忙抬头查看,只见钟离雪虽然仍旧紧闭双眼,此时却有大颗大颗的眼泪自她的眼角滑出,正缓缓流过她的鬓发来到耳畔,并继续滑向她的脖颈,余一丁慌忙抽出一只手帮她擦拭泪痕,继而又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渐渐地,余一丁觉得钟离雪停止了颤抖,但他仍然不敢乱动,只是小心地体会钟离雪的状态,直到这时他才突然间察觉出自己的身体也在发生某种变化!
余一丁只觉得体内的无形罡气似乎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这并不是他主动在控制,反而像是那股气流突然有了自主的意识,并由檀中穴的位置起始,先是缓缓地自行来到他的印堂附近,再继续往上行到百会穴,稍作停顿之后便由此向下沿督脉经玉枕、夹脊来到尾闾,最后经会阴进入丹田。
但是这股气流却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呆在丹田之内,只在其中盘旋往复了片刻,便立即沿着余一丁的奇经八脉,十二经脉流经全身,并且在他全身的经脉中缓缓游走。
现在已经到了夏末,地下室中的温度本就不算太高,甚至可以说还有一丝寒意,只因余一丁身怀无形罡气,本身就不太惧怕寒冷,而刚才那些气流又在他的体内自行游走,至少算是在行功,因此他不仅没有感到一丝凉意,甚至还觉得四肢百骸都散发出阵阵的暖意。
可是这时候余一丁突然发现了钟离雪的异样,这个妮子的身体忽然之间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余一丁不禁有些诧异,初次与柳翠同房时的情形与现在非常相似,只不过柳翠在经过那一下的痛楚之后,只是稍稍休息了片刻便不再难受,余一丁实在搞不明白钟离雪怎么和她不一样,何况这一阵他们只是相拥在一起,除了亲吻之外并没有做其他的任何事情啊,因为余一丁自己不觉得冷,所以压根没想到钟离雪是因为凉意而颤抖。
“雪儿,还觉得有些痛吗?要不然余大哥先躺下吧?”
“不要。”
钟离雪立刻坚决地又将余一丁搂抱得更紧,“雪儿并没有觉得疼,只是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余一丁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钟离雪除了颤抖之外,脸颊脖颈包括臂膀之上都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看得他心头直骂自己太过大意,这才想起两人现在是在地下室中,这里本就是冬暖夏凉的环境嘛。
于是他正想要伸手扯过薄被将两人盖住,突然间就发现正在自己体内四处游走的那些气流忽然从身体的各个角落向他的丹田涌去,却只在那里停留了一两息,立刻又继续涌向他的下腹!
“啊!”
没等余一丁的手碰到薄被呢,钟离雪突然又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紧接着便紧紧地抱住余一丁,直把他吓了一大跳,不知道钟离雪为何会变得这样。
“雪儿!你还好吧?”
“啊……,余大哥,雪儿觉得好热!”
钟离雪话音刚落余一丁便突然感觉到身体的某处传来一阵热气,可是他仍然非常奇怪,这种热度并非不能承受啊,钟离雪为何还会失声呼叫?难道说因为自己的身体早已被无形罡气改造过,所以对冷热变化的感觉并没有那么敏感,而实际上现在确实已经热得发烫了,所以这个妮子才会忍受不了而出声呼叫吗?不过这样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别给她弄出什么毛病来吧?……
余一丁带着忐忑的心情试着想要离开钟离雪的怀抱,可是这个妮子却仍然紧紧地将他抱住。
“雪儿,你要难受的话余大哥先给你盖上被子。”
“不要……,余大哥不要……离开雪儿……”
随着钟离雪的喃喃低语,只见她紧紧抱着余一丁的姿势也渐渐舒缓开来,脸上带着一种满足的惬意,甚至眉眼间还露出了一丝笑意……
看到她这般模样余一丁总算稍稍放心,虽然有些疑惑这个妮子怎么会忽冷忽热地一会儿难受一会儿舒服,但是只要确认她没事便好。
正这么想着,余一丁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由地又想到了无形罡气。
难道会是这股气流在作怪?
余一丁有些拿不准,于是他赶紧再次仔细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体内,刚才那股气流突然涌入丹田,又莫名其妙地冲到自己的下腹也让他摸不着头脑。
可是内省己身的结果又一次令余一丁大吃一惊!
刚才那些无形罡气不仅一股脑地涌出他的丹田穴,同时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入钟离雪的体内!
这是个什么情况?
余一丁惊诧之余再次望向钟离雪的面庞,立刻意识到这个妮子此刻表现出来的状态完全是因为无形罡气正在她的体内起作用的结果。
“难道是因为雪儿体内还有暗疾?”
余一丁根本没有催动无形罡气进入钟离雪的身体进行治疗,完全是这股气流的自主作用,难道说无形罡气已经进行了一次自我升级?因为两人肌肤相亲便可自行察觉出钟离雪身体内的隐疾,并且能够做到自主对她进行治疗?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余一丁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是紧接着他却想到了柳翠离开时所说的话,自己本来应该趁着这一夜的时间,再用无形罡气给钟离雪好好治疗一下的,怎么被她那么一拉扯便立刻被欲望占据了整个头脑,竟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想到这些余一丁不由地便有些懊恼,也开始自责起来,这简直是趁人之危嘛。
再说了,就算钟离雪对他早就有意,可是也不能选在她身体状况如此不佳的时候来做这些事吧,完全可以等到这个妮子彻底恢复以后再说嘛……
不过此时木已成舟,生米都快变成锅巴了,再多的自责也无用,以后对这个妮子负起责任便是。
余一丁在心底里暗暗立下了一个誓言。
下一刻他又偷偷瞧了一眼面色绯红的钟离雪,心底里还是隐隐有着一丝小小的欣喜,有情人终成眷属终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何况钟离雪此刻还是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这个情景立刻让余一丁内心的负罪感又消失了不少,心中想的却是以后一定要对这个妮子加倍呵护才好。
可是下一刻他又满心疑惑,钟离雪怎么和柳翠当时的情形相差那么大呢?就算是无形罡气的逆天治疗功效也不可能有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吧?
可惜这个问题对于目前的余一丁来说就是一个无解之谜,在他还没有修行到某个阶段的时候,就是任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知道答案。
于是余一丁只得放弃无用的思考,并再次感受了一下那股仍在不断从自己体内流失的气流,它们离开余一丁的身体后便源源不断地进入钟离雪的体内,随着气流的涌入,这个妮子的表情也显得越来越放松,直到最后她已经再次完全彻底地将自己的身体松懈下来……
余一丁没有工夫再去理会那些无形罡气是如何在钟离雪的体内帮助她疗伤了,他只需要确认这些气流绝不可能对钟离雪造成伤害便好……
不知过了多久,钟离雪似乎有些疲倦了,她已经不再使劲搂住余一丁,只是慵懒地摊开手脚,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刻那些无形罡气在她体内起作用时的舒适和美妙。
可是余一丁却惊讶地发现,经过这么长时间之后他体内的无形罡气似乎仍在不断地流进钟离雪的身体,可是自己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
眼下的情形完全不科学嘛!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的无形罡气使用一次最多能够坚持一炷香的时间,虽然那是在与人交手对战之时,但是现在同样是在不停地消耗啊,只不过变成了从余一丁的体内进入钟离雪的体内而已,反正这些气流已经离开了余一丁的身体。
而以往经过一炷香的时间以后余一丁便会感觉到非常疲惫,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才可以再次使用无形罡气,可是眼下至少也过去了两三个一炷香的时间了,此刻他体内的气流却仍旧在源源不断地保持着持续输出的状态!
余一丁再次被震惊了!
可是没等他继续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钟离雪突然一下子又抬起了身子,双臂直接搂住他的脖颈,闭着眼睛,小嘴不由分说再次堵在了余一丁的嘴上。
令余一丁更为惊讶的一幕再次出现!
他只觉得那些进入钟离雪体内的无形罡气此刻正在通过两人的亲吻再次流回到余一丁的体内!
只不过这些返回到余一丁体内的气流中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玄奥,似乎多出了一些东西,可是多出的到底是什么余一丁却并不清楚,只是他绝对相信这些东西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那些气流进入他的体内后便立刻向上来到印堂,在那里逗留了片刻又继续往上来到百会,余一丁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但是如果此刻两人的身边还有其他人在场,必定会发现余一丁的神情完全就是刚才钟离雪的那副模样的翻版,满面的舒爽惬意,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先天之炁仿佛有了自我的意识,并在两人的身体之间进行了一次完整的循环过程,这可比修行者单独行功完成小周天动还要困难许多。
而余一丁不知道的是,无形罡气的这一次在两人身体之间的特殊“旅行”,也是众多修行者无比向往的一种特殊修行之法!
回到余一丁体内的那些气流再次沿着开始的那条线路,在百会穴稍作停顿之后便由此向下沿督脉经玉枕、夹脊来到尾闾,最后经会阴进入丹田。
而当那些气流再次回到丹田之后便不再流出,也不再涌入钟离雪的身体,只是停留在余一丁的丹田一带缓缓地旋转。
直到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任由两人再怎么亲吻也没有一丝气流再从钟离雪的口中流回余一丁的体内了,这个妮子才像是精疲力竭般躺倒在枕头上……
只不过此时的钟离雪由于过度的疲乏已经昏睡了过去,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余一丁看着依旧满面通红的女子,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掌轻轻地抚了抚钟离雪的脸颊,随着手掌的移动,手指又划过了她的红唇,这个妮子竟然咿咿呀呀地说了几句梦话,随后便翻了个身背对着余一丁就这样沉沉睡去……
等到余一丁给她盖好被子,穿好衣裤盘坐在大床的另一边开始打坐之时,他才确定自己体内的无形罡气已经全都蛰伏于下丹田处,并在那里形成了一个鸽卵大小的圆球,兀自缓缓地不停旋转着,余一丁能够感觉出此刻的无形罡气比原来充盈了许多,他甚至不需要继续打坐恢复也觉得神清气爽。
随着脑中灵光一闪,余一丁连忙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烛火,又赶紧用灯罩罩住,回头看了看床上的钟离雪,生怕突然出现的蜡烛亮光会将她惊醒。
确认了这个妮子仍在熟睡后,余一丁才从屋内三个人的包裹中翻出凌云子送给他的那本练气术,一页页地翻看过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自己刚才与钟离雪已经进行了一次特殊的修行。
在这本练气术中详细解释了修行者眼中的“性”与“命”,“性”就是所谓的元神,简称为神,通俗点说就是人的意识,“命”则是所谓的元精,简称为精,通俗点说就是人的精气,二者合一则为性命。
人失神则无性,钟离雪的失忆症便是无性,也就是失去了人体的自主意识,而人无气则丢命,这一点就不需要再举例子说明了。
大陆修行者的修行方法五花八门,每一种都有各自的特点,但是无论哪一种修行之道,所修的无非是性与命,或者说神与精。
而对于修行来说,具体的实现手段便是练气或者是练炁。
凌云子的练气术只涉及到练气四大阶段中的初级阶段--精炼化炁,当然也不要小看了这个初级阶段,普通人能够做到精炼化炁已经非常难得了,甚至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最多只能达到这个程度,想要再迈进一步达到练炁还神的阶段简直是难上加难,甚至可以用万里挑一来形容。
可是在穿越之初余一丁便得到了云兽的馈赠,他的起步已经比普通的修行者强了太多,何况后来还在误打误撞之下做到了神念离体。
而在今天,余一丁仅仅通过与钟离雪的一次特殊修行,便将本来已经来到中丹田的无形罡气最终归于下丹田,并且在看过练气术中的说明之后,余一丁惊喜地发现自己目前已经能够做到大周天动,这岂不是说下一步他便可以开始御气术的修行了?
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余一丁连忙又从包裹内翻出了那本从未打开过的御气术,用稍稍有些颤抖的双手翻开了第一页……
第二百一十八章 御气之术
御气术,又名御炁术,顾名思义,御,本义为驾驶马车,引申为驾驭、控制之意,御炁术,即为修行者通过自身的修行,达到驾驭控制先天真炁之术。
其实余一丁在云兽的帮助下获得了治疗气流后他便已经算是做到了修行者口中的精炼化炁,只不过因为他从未进行过任何修行,更不会打坐吐纳,只是本能地使用体内的气流进行身体治疗,以及在与人交手时做到气指攻击和蛋壳防御。
以前的无形罡气是余一丁从五色果中所得,而且自打他得到无形罡气的第一天起,那个气团便蛰伏在他的印堂之中,并非像普通修行者那样是由下丹田而发,这也就注定了哪怕他已经踏入了修行之门,也只会走一条与普通修行者截然不同的道路。
等到余一丁千里追凶从呼图木格回到碧云峰,云兽帮助他又炼化了两颗五色果,他的治疗气流得到再次增强,那个气团也从印堂处来到了檀中穴。
后来他们到达峡关郡的玉屏山后,不仅柳翠借助乾坤丹完成了洗精伐髓,而且一步便踏入修行者的行列,同时余一丁还得到了凌云子的教授和点拨,就在巫神山中的疾风阁老巢那一次打坐时,他便做到了神念离体,也算是正式开启了修行的大门。
可是即便如此,虽然后来的日子里余一丁严格按照凌云子给他的那本练气术中的方法进行不间断地打坐吐纳,可是到现在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除了他的神念离体稍稍有所增强以外,无形罡气却没有太过明显的提升,这也让余一丁郁闷不已。
可是仅仅通过一次与钟离雪的特殊修行便让那团气流来到余一丁的丹田之处,着实令他在欣喜之余又大感惊奇,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说这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所以赶紧找到老道送给他的练气术翻阅查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练气术中果然有详细的注释,像什么如何进行精炼化气,怎样算是达到了练气还神,如何让丹田之气运转子午经络,做到小周天通,又如何实现打通任督二脉,内外机起,使丹田之气游走奇经八脉,十二经脉,运转卯酉大周天起,至于普通修行者如何进行调息打坐吐纳等等,都有比较详细的论述。
而体内真气能够实现子午小周天运转自如就算是完成了练气术中的第一步——精炼化气,到了此时修行者已经算是完全入门,并且可以开始冲击第二阶段的修行,即练气还神。
柳翠是因为使用了乾坤丹洗经伐髓,所以她直接就达到了精炼化气的程度,又因为前段时间她和钟离雪所经历的种种厄运,不要说静下心来修行了,两个妮子的性命都在旦夕之间,所以她必须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修行,才能真正做到练气还神,当然这段时间并不确定,因人而异,有可能几个月甚至数年都不行,也可能几天后这个妮子就可以做到大周天起也说不一定。
余一丁跟柳翠的情况又完全不同,这些时日以来,他虽然也是为了两个妮子的事情东奔西走,但是每天都会抽出一定的时间来打坐吐纳,也许是无形罡气的秉性太过怪异,所以他的修行也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但是在看过练气术后,余一丁很确定自己在和钟离雪同修之后体内无形罡气的表现就是大周天起。
就在钟离雪将余一丁送进她体内的无形罡气通过亲吻再次交还给他后,余一丁体会到的那种玄妙感觉,以及那股气流中多出的不知名的东西,被无形罡气带着在他全身的奇经八脉,十二经脉中往复流转,最后全都归于丹田之中,这明显就是书中所说的大周天起的表现,只不过那股气流在余一丁体内往复运行的线路正好与书中的描述相反。
现在凌云子又不在身边,余一丁实在不明白这种不同到底是好是坏,只能通过自身的感觉来判断,至少他已经调息打坐了小半个时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而且钟离雪并不是余一丁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女人,之前他和柳翠可是成了亲的,就在柳河村的那间小屋内,两人完全就是被柳四七逼着圆房的。
可是那个时候余一丁已经在云兽的帮助下炼化了五色果,他和柳翠的圆房并没有让余一丁的治疗气流和气指有任何提高,那么只能说明这一次无形罡气的气团会来到丹田处,与他和钟离雪圆房没有任何关系,余一丁只能再去寻找其他的可能性。
余一丁绞尽脑汁去想这两个妮子之间的异同点,两人都是十八年华的豆蔻少女,相差的只是出生月份而已,而且她们在跟了余一丁以前都是地地道道的黄花大闺女,也同样都有武学基础,除此之外余一丁实在想不出与修行有关的特质中,在她们二人之间还有什么相似之处了。
柳翠是猎户之女,而钟离雪是郡王之女,这是一个不同,可是这只是两个人的身世和身份的不同而已,难道修行还要看身份吗?显然是无稽之谈,要说看各人的根骨资质倒还差不多。
想到根骨资质余一丁突然又想起柳翠可是经过了洗经伐髓的,现在已经是一名真正的修行者了,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表现出任何跟修行有关的可以用于实战的技能,这或许跟她修行时日尚短,才刚刚入门有关。
但钟离雪虽然也跟着柳翠在河口郡时就已经开始打坐吐纳,但是至少现在的她根本还没有踏入修行之门,完全是一名地地道道的门外汉,余一丁可没听她说起过什么时候就能够感受到丹田之气了,后来又遇上那么多事端,她更加没有可能继续修行了。
这倒是两个妮子的不同之处,而且确实也跟修行有关,可是为什么反而是还没成为修行者的钟离雪对余一丁修行提升的帮助更大呢?如果按照这样的结果来看的话,哪里还有修行者之间同修的说法?任何一名修行者找个普通人一起同修岂不是事半功倍?
这肯定是一个很有问题的问题。
而且这样也说不通啊,先不说余一丁对如何更加有效地修行所知有限,就是练气术和御气术两本书中也没有这样的介绍,反而是详细阐述了同为修行者,并且修行的是同一种功法,在一起共同修行并且互相取长补短才会对彼此的修为更有促进的作用,这样看来柳翠和钟离雪与余一丁同修的结果却正好与书中所述相反,这可能吗?
凌云子本身就是修行者中的正道之人,他送给余一丁的修行书籍必定不会是那种邪魔歪道的典籍,而正道的修行之途绝不会有悖常理。
肯定还有另外的原因。
余一丁只得这样猜测,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有找到更加合理的解释,这令他陷入了无比的郁闷之中……
此时余一丁也不再继续打坐了,刚才与钟离雪的这一次特殊的同修已经使他受益匪浅,而且此时他整个人也感到神清气爽,丝毫没有任何疲惫感。
就在余一丁再一次仔细地翻阅了手中那两本薄薄的道家典籍,虽然其中仍有很多生涩难懂的词句他还不甚理解,但是架不住他本就因为炼化五色果后,记忆力得到极大地提升,加上此时又是灵台清明,于是没用多长时间便将那两本书默记了下来。
就在余一丁一边暗自回味书中的功法要诀,一边分心回忆起玉屏山上凌云子的谆谆教诲,忽然之间只觉脑中闪出了一个念头——九转回阳阵!
余一丁也不知道为何回想起玉屏山上的过往记忆时,脑中便冒出了这个念头,而一想到九转回阳阵,记忆的闸门就像是突然被彻底打开,一下子许多人和事便涌上心头。
黑水镇野熊岭上余一丁夫妻遇见劫人的疾风阁少主,双方因此而结下生死大仇,才有了后来钟离雪被劫失忆,林梦瑶姐妹也因此遭难,直到余一丁凌云子江寒渊以及钟离宇林啸天等人率兵前往巫神山中清剿疾风阁总阁,虽说大获全胜,可是疾风阁少主和一干疾风阁骨干却逃之夭夭……
而这些事情发生的始末缘由全都是因为疾风阁少主想要利用九转回阳阵救回某人。
想到此处余一丁不禁又想起在玉屏山上看见过的那张九转回阳阵的阵图,凌云子曾给他做过详细的介绍,那二十七个阵眼必须由二十七名至阴之女充当,如此才可以启动这座大阵,利用这些女子的血肉之躯炼制回阳丹,这种丹药便可实现生死人肉白骨,而回阳丹炼成之后,作为阵眼的二十七名至阴之女却会全部香消玉殒,这也是余一丁为什么在不知道钟离雪已经被劫之时便对此阵深恶痛绝的原因之所在,如此邪阵岂能留它在世间?
等等!
余一丁心头一凛,“雪儿被劫乃是因为疾风阁需要她做九转回阳阵的阵眼,而那些充当阵眼的女子全部都是至阴之女,雪儿当然也是一名至阴之女,难道说……”
余一丁再次陷入了沉思。
柳翠的八字余一丁知道,她肯定不是至阴之女,而钟离雪是至阴之女,这一点也毋庸置疑,否则疾风阁也不会将她掳去作为九转回阳阵的阵眼了。
难道说正是因为钟离雪是至阴之女,所以她和余一丁同修才会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对于至阴之女余一丁只知道就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子,这还是在玉屏山的云筑时凌云子告诉他的,至于这一类女子更多的特性余一丁便不得而知了,练气术和御气术中也没有说明,老道又不在身边,余一丁连个请教的人都没有。
于是这个问题到此便打住,钟离雪还在床上熟睡,余一丁也只有等她苏醒后再询问她的感受,他可不相信两人这一夜意外的同修只有他自己得了莫大的好处,而这个妮子除了已经成为他的女人之外,有关修行方面却没有丝毫的好处,若是这样,对于钟离雪来说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余一丁可不希望是这样一个结果,在柳河村娶了柳翠时余一丁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两人情投意合,柳四七又不反对,顺水推舟之下二人便生米做成熟饭,那个时候余一丁哪里想得到以后会经历这么多江湖险恶腥风血雨,再怎么说柳翠是他的妻,无论这个妮子有没有功夫,能不能成为一名厉害的修行者,余一丁在心头早已立下了护她一生平安的誓言。
可是面对钟离雪余一丁的内心一直充满了矛盾,两个人的初识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说钟离雪还有些看不起余一丁,不过随着余一丁对她有了救命之恩,这个妮子的心头便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直到她跟着余一丁夫妻一起前往呼图木格郡的萨迦寺,面对众多番僧的围攻,余一丁的表现彻底改变了钟离雪对他的看法,这个男人就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夫君。
只不过因为那时余一丁已经有了柳翠,钟离雪作为郡王之女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她去当别人的平妻,所以就算再倾慕余一丁,也只能将这份心思埋在心底,只与余一丁兄妹相称。
之后钟离雪被疾风阁劫持,又是余一丁出手相救,到了此时这个妮子对他已是情根深种,所以失忆后的表现才会那样一往情深,加上柳翠并不反感与钟离雪成为好姐妹,甚至早就默许了三人同行,只等某一天余一丁收了这个妮子。
今夜之事虽说是柳翠极力促成,但余一丁最初真的只是想为钟离雪再次治疗一下,谁知道稀里糊涂便发展成这样,只能说二人确实早已有意,只是差了一个契机罢了,何况余一丁也并非是那种吃完抹抹嘴抬腿就走的人,说好要保护柳翠一生平安,这是余一丁对自己的女人立下的誓言,而面对同样已成为自己女人的钟离雪,余一丁当然不会对她弃置不顾。
余一丁并不愿意这一夜风流过后所有的好处全被自己拿了去,而钟离雪只是一味地付出,何况今后三人不知还要面对怎样的危险,余一丁实力增强肯定是件好事,这样他也能更加有效地保护二女的安全,但如果她们两个妮子也能因此而提升实力岂不是更大的好事?
看着熟睡中的钟离雪,余一丁忍不住上前再次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一次她却没有了任何反应,看来刚才真的是太过疲劳,又或许是无形罡气对她的治疗很有效果,此时的钟离雪已经非常舒服地进入了深度睡眠。
趁着钟离雪熟睡的这段时间,余一丁试图开始御气术的修行。
感受着丹田处那团鸽卵大小的气团,余一丁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盘膝而坐,回忆着刚才翻阅御气术中的要诀,御气乃是指彻底驾驭丹田之气,以前余一丁对无形罡气无非是两种使用方式。
一种是气指,用来攻击敌人,目前看来效果不错,几乎是无坚不摧。
另一种便是防御,只要他意念一动,周身便可布满无形的气团,从他体内的治疗气流进化为无形罡气以后,几乎没有人能够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疾风阁少主伤到他那一次是他体内的气流还未进化前,而郑培雄培育的鬼物多罗似乎可以消噬余一丁体表的无形罡气,从而渗入其中对他造成伤害,但多罗毕竟不是活物,而且余一丁也可以对它进行意念攻击并彻底杀死此物。
又扯远了,回到余一丁对无形罡气的使用上来,毕竟他通过穿越获得奇遇,无形罡气本就不是修行所得,能够做到使用气指攻击和气团覆盖全身防御已是极其逆天之事,这是多少修行者求之不得的技能。
而现在余一丁既然已经将自己的无形罡气从印堂之中一直进化到丹田之内,又做到了大周天起,那么接下来他最想要获得的技能便是御气术中利用自己的无形罡气,做到随风御气,就像当初在庆阳偷袭库赛人大营时,凌云子拔地而起,仿佛一只大鸟一般在两三丈的高度自由飞翔,一个起落便是十数丈之远,这是余一丁愿意修行的最大动力,而眼下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不久的将来自己便能够真正做到这一点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御风而行
在修习御气术之前,余一丁对无形罡气的使用只有气指攻击和蛋壳防御两种,而现在他最想通过御气术获得身法上的提高,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也不用翻个墙还得笨拙地手脚并用,或者在面对疾风阁少主那样的强敌时,面对敌人射来的暗器连躲避都做不到。
修行者入门之初,是以体会到一丝丹田之气为标准,随之需要继续通过打坐吐纳或者其他一些修行手段,吸收和控制天地之间的灵气为己所用,变成先天真炁存储于丹田之内,再使体内的真气沿任脉或督脉循环往复,直至任督二脉相通,完成真气在体内运转子午小周天,在这个过程中体内的真气总量不断增加,子午经络也不断变粗增强,这个修行的阶段被称之为“练气”,主要是为下一步的修行打下牢固的基础。
当修行者感应到内外机起,大周天动时,也就是指修行者的体内真气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储存量,并且按升降开合的规律,可以任意游走奇经八脉,十二经脉,做到运转卯酉大周天时,便可以开始进行御气修行。
如果说练气术是修行者通过各种手段吸收天地间的灵气转化为自身的先天真炁,并不断地加以凝实纯化,使之储存于丹田之内,那么御气术就是修行者通过一些方法和技巧,将丹田内储存的先天真炁用于实战,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柳翠经过洗经伐髓已经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修行者,但她仍不具备使用真气用于实战的能力,因为她目前仍处在练气的阶段,体内少量的先天真炁也仅仅是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罢了。
所以余一丁见识过的修行者,比如凌云子、跛道人、天残道长、清风道人或者王道人等,他们都属于修行至少达到了御气阶段以上的道士,否则只能算是入门弟子一类的修行者,必须老老实实地呆在山上继续修行,根本不具备坐而论道,提剑斩妖的资格,贸然下山行走江湖那就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而像阿格兹乌萨苏或者郑培雄石狐依朵之流,甚至是疾风阁少主以及那个老怪物金圣翔这一类的修行者,他们的修行之途本就与那些自诩为正道的修行者不同,并且有各自门派的特殊修行功法,但至少这些修行者肯定具备了使用体内真气用于实战的能力,才能使出那些神鬼莫测的术法。
余一丁却完全不同于以上任何一种修行者,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异类,这也是因为他穿越者的身份以及云兽助他炼化的五色果的逆天功效,使他即便从未真正修行过一天,也能使用那股奇异的气流,无论是疗伤还是攻敌。
如果余一丁一直没有机会碰见凌云子,他多半也就带着这一身异能行走于这个世界,而且肯定会在某时某地遇上某位修行的高人,或者栽个跟头自取其辱,或者一不留神就将自己的小命玩完,继而进行有可能的再一次穿越之旅。
好在余一丁遇见了凌云子,老道又为他的异能所折服,顺便起了结交之意,于是又是送符篆,又是给他震天雷,到了最后,除了符篆之术确实难以在短期之内学会以外,凌云子不仅教会了余一丁如何制作震天雷,还将练气术和御气术一起送给了他,实在算是余一丁踏入修行之门的领路人。
如果没有凌云子的指引,余一丁甚至连如何打坐调息吐纳都不会,就更别提如何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了,其实他体内所怀的也算是经过云兽处理过后的五色果的灵气,最多经过了血熊之血的强化罢了,与先天真炁性质相似但绝非相同,也就仅此而已,他的那些手段不是也没有被疾风阁少主以及那个老怪物金圣翔看着眼中嘛。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虽说到目前为止余一丁只能初步判断自己能够做到大周天动完全是因为钟离雪至阴之女这个身份的缘故,而恰恰是两个人这次误打误撞的特殊修行使余一丁得到了莫大的好处,但是为何会如此的具体原因他却说不上来,只能留待他日后考证了。
可是余一丁毕竟因此能够修习御气术了,也算是从一名身怀异能的穿越者转变成了这个世界中的一名真正的修行者,这种转变对于余一丁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原来从五色果中获得的异能只能靠血熊之血这样的异物或者某些特殊的奇遇才会再次升级,虽说强悍但终究是一种遗憾,但是现在他却可以凭借自身的努力,只要坚持不懈地修行下去,终有一天会有巨大的收获,当然这是一个遥远的目标,但仅从目前来看,他立刻能得到的好处已经摆在了眼前。
钟离雪仍旧在床上沉睡,到现在余一丁也不知道她能够从这次修行得到什么好处,但是看起来得到一场酣甜的美梦肯定是真的了,就在刚才,这个妮子在不经意的翻身之间,余一丁甚至看见了她的脸上依旧荡漾着些许甜美的微笑,也不知在睡梦中又遇见了什么。
长夜漫漫,余一丁却早已没有睡意。
这场特殊的修行已经令他神清气爽,加上又实现了修为上的突破,余一丁想的是赶紧趁热打铁,就在今夜正好一鼓作气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习得御气术中那项他早已心生向往的技能——御风而行!
再次盘膝而坐,屏息静心,片刻之后余一丁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入定状态,接着用意念感应丹田之内那个小小的气团,并按照书中给出的口诀,引导着其中的一丝气流沿周身奇经八脉,十二经脉缓缓而行,而当这一丝气流所经全身各处大穴时,余一丁便能感受到内外气动时的璇玑震颤!
余一丁今夜的打坐与在巫神山那座山洞洞口的悬崖平台上打坐完全不同,那时候他也感觉到了几处大穴产生的璇玑,并且一举实现了神念离体,但是那时候是他第一次感应到丹田之气,他体内的那一点点先天之炁完全就是通过打坐吐纳从天地间吸收灵气转化而来,可是现在他丹田内的那个气团却是他体内原有的无形罡气和后来吸收的天地灵气的混合体,而这个混合气团已经全部转化为先天真炁储存在丹田之内。
所以目前余一丁丹田内的先天真炁总量与之前这些时日通过打坐吐纳吸收的天地灵气完全就是天壤之别,而他并不知道的是,如果现在他若是使出神念离体,极有可能做到真正的神念攻击!
可是今夜余一丁并没有其他的念头,他的脑海中一直萦绕着凌云子在瞬息之间便冲上半空,摆脱大地的束缚,乘风而行的潇洒英姿。
这也是余一丁愿意修行的最大动力!
现在仅仅是一丝气流产生的璇玑震颤就已经比以前的感觉强烈了许多,如果将丹田之内的先天真炁全部释放于全身经脉,那又会发生什么情况?
想到此处余一丁的心中不禁有些激动,因为按照书中所述,当周身都能感到那股特殊的璇玑震颤时,也就是修行者的身体此时因为丹田内的先天真炁正在运转全身,并且与周围天地间的灵气互相交融作用产生的大周天动,这不仅是修行者在运功时吸收转化灵气为自身的先天真炁的过程,而且若是修行者加大行功时所用的真气量,加剧震颤的频率幅度,配合不同的功法,就能产生不同的道法效果,这时将是修行者真正将自身的修为转化成各种道术或者法术,可以用在各种场合。
也就是说到了此时,修行者可以将自身的修为完全应用于实战!
这可是修行途中一个质的飞跃!
话虽如此,但余一丁毕竟是第一次如此行功,因此他仍旧比较小心,虽说心中有些激动,但实际上却不敢一次性便将丹田之气全部释放,循序渐进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于是只试着分出了一成的丹田真气依照口诀游走全身经络。
可就是这仅有的一成真气所产生的效果也令人匪夷所思!
当只有一丝真气运转全身时,余一丁明显可以感觉到那股特别的璇玑震颤,这种震颤有别于小周天通时,他在丹田檀中印堂百会等大穴感应到的璇玑,似乎是有一股微弱的气流在周身上下以及体表急速地震颤运动,给余一丁的感觉便是整个人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中都有气流在不停进出,进而使身体表面处于一种微微地有些酸麻酥痒的状态。
而当余一丁将丹田之内的先天真炁分出十分之一释放至全身后,突然间那种酸麻酥痒的感觉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整个人浑身上下似乎都被无数道微小的气流洞穿,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布满了无数细小洞眼的物体,那些气流不停地在各个洞眼中往复穿行,并在体表形成了一个与无形罡气的蛋壳防御类似的透明气团。
如果有人能够看见这个透明的气团,他肯定认为那是余一丁的身体四周布满了寸许厚的一层雾气而已。
其实不然,这层透明的气团并非静止不动地包裹余一丁的周身,而是以人的肉眼不易察觉的高速在他的体表不停运动,如果余一丁没有得到云兽帮他炼化的五色果的灵气而获得无形罡气,那么此时他周身的这团气流便是道法上所讲的气功,也可看作是修行者自身的一道防御,只不过这层防御比起余一丁的无形罡气形成的蛋壳防御就要弱了许多,除非他已经有了更加高深的修为。
所以此刻的余一丁对这个透明的气团所产生的防御效果没有丝毫的兴趣,他现在要做的是使用这个气团托起他的身躯,让他的肉身能够像凌云子那样摆脱大地的束缚,做到在空中自由地漂浮!
这可能吗?
答案是肯定的,御气术中已经有了这种术法的口诀,况且余一丁早已亲眼所见凌云子做到了这一点。
随着余一丁心头默念口诀,本来包裹着他全身的那个气团只是在身体四周快速流动,此时却突然一起改变了运动的方式和方向,不再围绕身体四周杂乱无章地运动,而是整齐有序地从头顶百会穴冲出,再沿着体表从身体四周快速向下,随后由脚底涌泉穴再次进入体内,并按奇经八脉,十二经脉的线路疾速游走全身,并再次冲出百会穴,在余一丁的体内及体表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纵向循环运转圆圈。
随着气流的运转,本来盘坐于凳子上的余一丁居然整个人都开始轻微地颤动起来,瞬间他的身体就那么巍巍颤颤地离开了凳面!
仍在闭眼打坐的余一丁并不知道自己身体此时的状态,他只觉得默念那道口诀之后,周身的先天真炁刹那间改变了运动的方式,而他自身的感受也就是浑身发颤的程度加剧了而已,却不知道在这片刻之间他的身体已经上升到了接近屋顶的高度。
余一丁依旧保持闭眼盘坐的姿势,而他的身体依旧在继续上升。
“咚!”
随着一声闷响,下一刻余一丁的头顶直接与屋顶的泥土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幸好这里是地下室,这间卧室并没有房梁,那些泥土也还算柔软,否则就不会是闷响而是脆响了。
虽然没有感觉到有多痛,可是余一丁还是被头顶的碰撞惊得一下子睁开了双眼,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是一愣,随后全身就泄了功法,周身气流的流转再次变得杂乱无章起来,而接下来的情形便是余一丁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立刻从半空中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身下的凳子上,接着又滚落在地面……
余一丁哪里想得到自己第一次练习御气术就可以做到凭空漂浮,刚才撞了脑袋以后纯粹就是下意识地吃了一惊,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后还坐在地上捂着脑袋揉着屁股愣了好一阵,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好在余一丁这次练功的动静不算太大,并没有惊动还在床上熟睡的钟离雪,他又不敢跑过去吵醒这个妮子,并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只得瞟了钟离雪两眼,随后自己无声却满面兴奋地在屋内手舞足蹈地转起圈来。
虽说余一丁做到的凭借先天之炁便可在半空中漂浮,完全没有凌云子在庆阳那一夜偷袭库赛人大营时的潇洒飘逸,但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修习御气术,同时他是没有借助任何外力或者附加功法做到这一点的。
如何理解这句话呢?
比如那一夜凌云子是先使了一个旱地拔葱,随后才在先天之炁的作用下在两三丈左右的半空中朝前滑翔,兔起鹘落之间便前行了十几丈的距离,而今夜余一丁的身体漂浮却并未借助任何其他手段,只是盘腿打坐,依靠自身的先天之炁便托起了身体自行漂浮于半空,这同凌云子使出来的御气术完全就不在一个层面。
此时还不能说余一丁和凌云子之间到底孰强孰弱,虽然看起来目前余一丁做到的漂浮确实比凌云子的那个御风滑行更加有难度,但是却完全没有实战意义,在拼斗之中敌人是不会给你打坐的时间和时机的,何况余一丁目前的这种漂浮使他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断上升的热气球,其运行的动作缓慢无比,这在眨眼之间生死立判的实战情形下完全就是敌人的一个活靶子嘛。
因此以目前的情形来看,老道的御气术绝对比余一丁高出了许多,但是只要余一丁勤加修习,随着他对先天之炁驾驭程度的不断提升,就如同他第一次使出神念离体时要昏迷好一阵,直到后来神念的离体和收回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一样,等他修习御气术到了一定的阶段,想必也能做到闪念之间便可在半空中随风漂浮,甚至可以快若疾风,如果他的修为足够,也许带着两个妮子御风而行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今夜的御气漂浮余一丁仅仅只用了一成的真气而已。
余一丁就这么坐在地上傻傻地畅想着美好的将来,自己带着两个妮子左拥右抱,那才是真正的潇洒遨游天地之间,连马匹车驾都可以省了……
第二百二十章 技能升级
准确地说,余一丁此刻习得的还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御风之术,因为他只是将身体漂浮在半空中,还没能做到前后左右自由地移动,所以称之为漂浮之术似乎更加准确,不过就算余一丁想要在此地移动也没有空间给他练习啊,这一点只有留到以后的进一步修行时再说了。
现在距离清晨至少还有一两个时辰,本来就没有任何睡意的余一丁因为习得了漂浮之术后而变得更加兴奋,于是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他又继续盘膝打坐,并且尝试着使用更多的丹田之气来实现更长时间的漂浮滞空。
因为是在地下室中,从地面到屋顶总共也就只有丈许高,余一丁实在无法测试自己的漂浮之术到底可以升高到什么程度,所以他目前只是测试了自己能在屋内的半空中能够漂浮多久。
经过数次调息打坐,每次使用不同数量的丹田之气,最后余一丁终于做到在使用了三成的丹田之气后,已经能够在两三息之内便将身体升高到屋顶的高度,并在半空中漂浮一顿饭左右的时间,而他体内剩余的那七成真气还要留作防御和攻击使用。
不过两三息的时间才可以升到丈许高度,而且还是在打坐的前提下,这种结果绝对无法应用到与人拼斗的实战中去,除非作为埋伏偷袭的手段才可以勉强使用。
只是考虑到自己是第一次进行御气术的修行,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余一丁已经比较满意,剩下的就是提升这项技能的使用熟练度和自身功法深厚程度的问题,这些提升只能通过坚持不懈地修行来获得,不过对此余一丁还是充满了信心。
想当初余一丁凭借云兽的帮助吸收了五色果的灵气,获得了蛋壳防御和气指的异能,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一路走来仍旧平安无事的最大倚仗。
虽然现在他体内的无形罡气已经全部转化为先天之炁存储在丹田之内,但他仍旧可以继续使用蛋壳防御和气指攻击,因为转化为先天之炁后无形罡气的性质并未发生变化,就算是五色果内的灵气也是天地灵气的一种嘛,无论余一丁是依靠云兽的帮助将这种灵气化为己用,还是通过血熊之血或者是与钟离雪双修升级,无形罡气依然还是真炁,并没有转化成其他的东西。
当云兽助他炼化五色果后灵气就变成了治疗气流存储在余一丁的印堂之内,随后在血熊之血的作用下进一步升级为无形罡气,并来到檀中穴,今夜又通过与钟离雪的双修获得再次提升,并最终转化为先天之炁存储在丹田之内。
现在这股真炁已经变得更加凝实纯正,其结果就是如果此刻余一丁使出蛋壳防御,那么那层气团就会因此而变得更加坚固,同样的,如果他使出气指攻击也会更加犀利,不论是攻击范围还是攻击力度都会有大幅提升。
当余一丁使出三成丹田之气用作蛋壳防御,他体表的那层气团已经扩展到四寸开外,如果此时余一丁再与疾风阁少主交手,就算他不闪不避,估计那少主使出的暗器也无法再次洞穿他的这一层防御,其强度可想而知。
而他的气指攻击也提升了一个档次,在地下室内余一丁无法实际测试,他不知道的是现在气指攻击的距离已经超出了二十丈的范围,如果不是大梁边军那种使用踏弩的弓手,他的气指射击距离已经与普通弓箭手相差无几,而且攻击力还比弓箭手的箭矢强了数倍不止,这至少表明了一点,在实战中完全可以将余一丁看作是一个超级弓箭手,这在没有火器的时代绝对是一个恐怖的远程打击力量。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反复修习,余一丁最终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
那就是还要继续坚持不懈的修行,不断增加体内丹田之气的总量,做到瞬息之间便可腾空而起,御风而行,当然在实战中肯定不能再依靠打坐吐纳,而是像凌云子那样直接一飞冲天,并做到使用三成真炁便可滞空小半个时辰;另外三成真炁用于蛋壳防御,不仅可以保护自己,还要能够做到保护身边的二女;最后那四成真炁则是留作气指攻击时使用。
这个小目标余一丁并不知道自己能够在多长时间内完成,但是这将是他接下来努力修行的方向,现在身边已经有了两个追随自己的女人,他不得不继续努力提升自身的实力,否则保护她们一生平安就成了一句空话。
直到凌晨时分,余一丁终于完成了这一夜的功课,估摸着距离众人起床还有个把时辰的时间,便再次来到床前。
望着钟离雪白里透红的小脸,余一丁心念一动,直接上床在她身侧躺下,歪着头仔细瞧了钟离雪好一阵,直到最后情不自禁地就伸出胳膊搂住了她的脖子,这个妮子居然没有推开他,却像一只小猫般翻了个身一下子就钻进了余一丁的怀中,仿佛是一直在等待着他似的,随后又将脑袋瓜枕在他的肩头,并砸了咂嘴,依旧闭着眼睛美美地沉睡……
余一丁抱着怀中的钟离雪,不由地心神一荡,暗道真是唐突了佳人,毕竟这个妮子昨夜才刚刚破了身,自己对她不仅没有一点怜爱,竟然独自跑到一旁彻夜练功,就这样将她一个人晾了一晚,真是太不应该了。
心中这样想着,余一丁搂着钟离雪肩膀的手臂便再次稍稍用劲,将她又搂的更紧了一些……
这一下钟离雪终于被弄醒了,仍在迷糊中的她突然抬头,却不小心顶到了余一丁的侧脸,那双大眼睛只是微微掀开了一丝缝隙,睡眼朦胧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待到看清了是余一丁后,她便露出了一个妩媚的微笑,抬起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口中却咕哝道,“余大哥,雪儿又梦见你了……”
看着还没有从睡梦中完全清醒的钟离雪,余一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嘴唇,钟离雪则是再次闭上眼睛享受着男人的柔情,但紧接着眉头又轻轻皱了皱,似乎身体还有些不舒服。
这些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余一丁的眼睛,他连忙在钟离雪耳边轻声问道,“雪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钟离雪微微点了点头,声若蚊蚋般应道,“嗯,那里……还有些疼。”
就在钟离雪说话间余一丁已经将丹田之气送进了她的体内,片刻后钟离雪的脸上又露出了一副非常舒服的表情,余一丁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暗自纳闷,怎么眼前这副景象似乎又回到了先前双修时的状态了呢……
“雪儿,现在感觉好一些了吧?”余一丁在钟离雪的耳边低声问道。
“嗯,雪儿觉得很好……”钟离雪仿佛仍旧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只是紧紧地依偎在余一丁的怀中喃喃地答道。
既然钟离雪觉得舒服那就好,也许是初承雨露后这个妮子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只要再给她继续用先天之炁治疗一阵便好……
余一丁心头如此思量着,便继续将一些治疗气流送进钟离雪的体内,并引导这些气流汇聚到她的伤口处,任由它们自动地为这个妮子疗伤。
看着怀中已经再次入睡的女子,余一丁的思绪又飘散开来。
等到天亮后他们几人便要和蔡祖明一起出发前往坤阳城了,这是余一丁已经答应下来的事情。
从平洛郡城前往坤阳城,慢的话路上大概需要花费一天的时间,如果要赶时间大半天也就足够了,作为郡王府卫戍营统领,蔡祖明在平洛郡城耽搁一晚上已经算是失职,只不过有沈辰基这位郡王替他罩着,沈月婵又是郡王的女儿,不会有人因为此事找他的麻烦,但是现在已经确认沈月婵一切安好,只需要静养疗伤便可,同时夷人很有可能已经在攻击坤阳城,这个时候蔡祖明想要尽快赶到坤阳城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虽然蔡祖明知道柳翠和钟离雪都是余一丁的夫人,可是他并不清楚直到昨晚钟离雪才成为新妇,这种事情余一丁也不可能拿到台面上来讲,看来只有让蔡祖明准备好马车,由柳翠在路途上照看一下钟离雪了。
现在还不清楚到了坤阳城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如果夷人已经在攻城,他们也许都进不了城,当然也有可能他们还在半路上时,就会与那些暴动的夷人遭遇,看来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想到此处余一丁又开始细细盘算起手头上的装备。
这一次为了营救二女,隐身符和御风符用去了不少,余一丁手中已经所剩无几,现在抱着钟离雪他也没办法去清点具体的数量,大概隐身符剩余不足十张,御风符倒是多一些,不过也只有不到二十之数。
余一丁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震天雷的数量,最多还有五六枚,这玩意儿他自己会做,但是眼下一没原料二没时间,只能凭借手中剩下的这几枚应付突发状况了。
如果面对的是几名夷人,现在的余一丁只用气指便可将他们全都打发了。如果是几十名敌人,只要用上两三枚震天雷杀死一部分人,将他们震慑住,剩下的敌人余一丁自认能够将他们全部解决掉。但是这次暴动的夷人总数毕竟有数千之众,这么多人只靠区区几枚震天雷和气指绝对对付不了,余一丁的脑子并没有短路,他的心里也很清楚,万一与如此多的夷人遭遇,他们需要面对的问题已经不是能不能战胜对方,而是能不能从敌人的围杀中逃得性命了。
柳翠倒是可以使用骨弓和羽箭,不过她那一袋箭矢只有三十支,射完就得跑路,钟离雪现在仍旧使用柳翠分给她的一柄骨剑,这个妮子没有远程攻击的能力,再说只有余一丁和柳翠才有血熊皮内甲,钟离雪也穿不了余一丁身上那一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余一丁绝对不会让钟离雪和柳翠与敌人短兵接战。
虽说蔡祖明是一员武将,但是这一次陪余一丁前往矿区本就属于微服私访的性质,战场上他肯定有自己的盔甲行头和长兵器,但是眼下他只是随身带了一把佩剑,而且前几日蔡祖明与几名夷人武者都有交手,余一丁对他的功夫也是心中有数,在余一丁看来他肯定比不上林啸天,就更不属于关羽张飞那种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猛将了。
余一丁只希望他们这一路不要遇见大批的夷人,而且就算遇见了夷人,如果躲避不了动起手来肯定也是由余一丁来主导攻击,毕竟现在的他已经算是一名真正的修行者,远攻有气指,近战有蛋壳防御,估计都没有几个夷人能够击破他的防御,弄不好余一丁现在真的可以做到手持震天雷跳入敌阵,爆炸之后他的身边全是敌酋尸首,而场中只剩下他傲然站立,仰天长啸。
那才是真正的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啊!
这个场面曾经出现在余一丁的脑中,那是他刚刚从钟离宇手中得到凌云子留给他的布包,看见其中的火石丹配方后,余一丁在激情澎湃之下脑中产生的幻想。
当然如果眼下只有他独自一人前往坤阳城,余一丁根本不会担心自身安全的问题,但是此时他想的却是怎样保证二女和蔡祖明能够安全进入坤阳城,这就是一个容不得有半点闪失的问题了……
时间就在余一丁的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中过去。
直到卧房的木门上传来一阵礼貌的敲门声,才将余一丁从沉思中惊醒,他赶紧小心地从钟离雪的脖颈下抽出胳膊,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生怕惊醒了她的美梦。
当余一丁打开房门时,只见柳翠俏生生地立在门口,正用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还不时伸头望向屋内,直把余一丁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嘘。”
余一丁连忙掩饰,立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并俯身在柳翠的耳边小声道,“小翠,你的雪儿姐姐还在睡觉,别吵醒了她,让她再多睡一会儿。”
“哼哼!”
柳翠假装生气似的小声冷哼,但是脸上那一抹狡黠的笑容还是出卖了她的小心思,紧接着她便用和余一丁一样小的声音说道,“大哥,你也真是的,本来是让你帮着雪儿姐姐恢复身体的,这下可好,你却将她弄伤了,雪儿姐姐这个样子赶路恐怕不方便吧,想当初大哥可是背着小翠出山的哦。”
余一丁只好无奈地瘪瘪嘴,眼前的情形仿佛偷吃后被老婆逮了个正着一般,虽说这个时代大户人家里妻妾成群非常普遍,但是余一丁本身不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更不属于这个时代,穿越过来后他仍旧带着前世的记忆,哪怕已经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柳翠又不反对余一丁收了钟离雪,她们两个妮子做好姐妹,但是余一丁实在不习惯当面跟柳翠谈论这种事情。
柳翠似乎看出了余一丁脸上的不自然,连忙转开话题道,“大哥,蔡将军他们都起来了,我去让他们准备马车吧。”
余一丁暗道柳翠的聪慧体贴,能够推己及人,明白这个时候的钟离雪无论是走路还是骑马都不方便,赶紧点头道,“还是小翠体贴,这样吧,你先进屋照看一下雪儿,蔡将军那边大哥去同他说,顺便再和他商量一下行程。”
柳翠想了想余一丁说的也有道理,又伸头往门里望了望,余一丁爱昵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小声说道,“你这个丫头还看什么呢?雪儿还在睡觉,你去陪她一会儿,大哥找蔡将军商量事还需要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后才叫她起床。”
“好。”
柳翠应了一声正想侧身进屋,余一丁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把将她抱住,又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深情一吻,弄得柳翠整张小脸都红了。
“讨厌,大哥也不怕被别人看见。”
柳翠说着便推开余一丁闪身进了屋,只留下余一丁一个人站在门边傻乐……
第二百二十一章 准备出发
这时蔡祖明正好从沈月婵的房间内走出来,一眼便看见了仍站在那里傻乐的余一丁,有些奇怪地问道,“余先生,发生何事这么高兴?”
余一丁暗道一声好险,得亏柳翠推开了自己,这要被蔡祖明看见两人亲热还真有些尴尬,连忙敷衍道,“没事没事……,哦,对了,沈小姐恢复的还好吧?”
蔡祖明答道,“幸亏先生出手相助,月婵现在已无大碍,只需再修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那就好,不过今日赶路我的夫人还是乘坐马车吧,有劳将军让人准备,最好马车上垫的褥子厚实一些。”
“这是自然,两位夫人被夷人劫持吃尽苦头,我看她们就乘坐送月婵回来的那架马车好了,其内足够宽敞,又是双辕双马,不会影响我们赶路。”
这下余一丁放心了,他生怕蔡祖明会问出为什么要给马车内垫上厚褥子的事情,听他所言果然是认为二女被劫后直到现在也没有彻底恢复,就想着让她们在路途上更舒适一些,不过这样也好,要是解释起来对于余一丁来说也是件麻烦事。
“不知将军对我们此去坤阳城有何准备?”余一丁又问道。
“我正想跟先生商量此事,这样吧,我们先吃早饭,边吃边说。”蔡祖明说着还不忘加了一句,“这些日子二位夫人受苦了,一会儿等她们醒后我让婉晴将早餐送到屋内。”
蔡祖明并不知道昨夜柳翠是单独一个人睡的,余一丁也没多说,哼哼哈哈地就敷衍了过去,蔡祖明当然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一边说着一边就将余一丁引到另一个房间。
这是一间只有桌椅板凳的房间,看样子就是一个小小的餐厅,等余一丁两人坐下,婉晴便将早餐所食的稀饭馒头之物一一端了上来,外加两盘小菜,随后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又回到沈月婵所住的那间屋子,代替蔡祖明继续照看她。
“余先生,今日我们前往坤阳城,途中很有可能遭遇夷人,依先生之意,遇此情形我们该如何应对?”
蔡祖明有些担忧地问道,看来他跟余一丁的想法类似,但是这位年轻武将肯定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想到余一丁的两位夫人才会有此疑问。
前往坤阳城的一路可不像是在栖凤镇时的情形,那时还有众多官军可以保护二女,余一丁也能放开手脚与夷人拼杀,若是今日途中遇上夷人,万一对方人数众多,他们四人稍有不慎便会深陷重围,到那时不仅柳翠和钟离雪的安全堪忧,就连余一丁和蔡祖明两人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一个未知数,因此蔡祖明实在担心会出现这种局面。
余一丁本来是拿了个馒头慢慢啃食,听见蔡祖明这样一说便停了下来,抬头望着他答道,“倘若遇上大批夷人我们只有回避,不可硬拼,若是小股夷人嘛,我有把握将他们全数击杀!”
蔡祖明有些愣神,但见余一丁说得斩钉截铁,他也见识过余一丁的本事,相信余一丁绝不会胡乱说大话,连忙追问道,“那么依先生之见,多少夷人算是‘大批’,多少又算是‘小股’呢?”
余一丁稍稍沉吟后答道,“四五十人之下我有把握将对方全歼。”
这是余一丁经过仔细计算得出的一个数据。
如果对方有四五十人,就算他们将四人包围,以蔡祖明的功夫,抵挡住五六名普通夷人不在话下。远程射击柳翠有弓矢可用,近战她还有一把骨剑,这个妮子现在已经完全恢复,肯定没有大碍。虽说钟离雪昨夜才破身,但是经过余一丁的治疗恢复,使剑应该没有问题,她和柳翠二人依托马车的掩护对付七八人也问题不大。
剩下三十来人余一丁自认只靠自己足以应付,不说他的气指已经升级,可能夷人还没近他的身就会死伤大半,到那时如果这些人还有勇气继续围攻,余一丁不介意顶着防御蛋壳大杀四方,他相信夷人不是木头,眼看着身边的同伴非死即伤而无动于衷,只要干翻他们一二十人,剩下的夷人必定会心惊胆寒,说不定立刻便会作鸟兽散。
现在余一丁唯一担心的就是碰上额田幸人松谷男那样的高级武士,或者是夷人的乱波,想当初松谷男一人就可以同时对付蔡祖明和陈平两人的围攻,双方拼斗多时也不见他落了下风。而那些乱波不仅神出鬼没,又身怀多种攻击手段,弄不好蔡祖明和二女就会遭了他们的道,到那时余一丁对其余三人难免照顾不周,他们中任何一人受到伤害余一丁可能都难以做到及时救援。
于是余一丁紧接着又道,“但是如果遇见了夷人中的乱波或者极为厉害的武士,我们决不能硬拼,到时候则由我来掩护,你带着我的夫人先行撤退。”
蔡祖明本来还在惊讶于余一丁说出的他能对付的敌人数量,现在可不同于在矿区时,身边没有一兵一卒跟随,就他们四个人,其中还有两名女眷,余一丁竟然敢说出面对四五十人没有问题,甚至还有把握将其全歼,这番话已经令蔡祖明目瞪口呆。
可是再听到余一丁说出来如果遇上高级武士或者乱波绝不可硬拼,由他带着两位夫人撤退,余一丁掩护时,蔡祖明又是微微一愣。
“好!就依先生所言。”愣过之后蔡祖明立刻点头答应。
如果到时候连余一丁都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击,只能说明他们面对的敌人肯定非常厉害,蔡祖明可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比余一丁的本事还大,由他带着柳翠和钟离雪先行撤退绝对是明智之举,至少不会给余一丁拖后腿,所以略略思索一下后他立刻答应了余一丁的安排。
“我觉得前去坤阳城这一路我们主要是赶路,万一碰见夷人能避则避,实在躲避不了的话再说与其拼杀的事情,但是就怕我们到了坤阳后夷人已经开始攻城,到那时将军有何打算?”
余一丁又说出了一个他心中担忧的问题,这一趟他之所以带着柳翠和钟离雪陪同蔡祖明前往坤阳城,完全就是在还蔡祖明陪他前往矿区寻找二女的情义,另外也有自己的能力提升的原因,为了报恩而把自己和两个老婆的性命全都搭进去的事情余一丁可做不出来,其实如果不是还蔡祖明的人情,他完全可以直接转向东南前往望桑镇,避开夷人暴乱的战场,也免得两个妮子再遭不测。
但是如果他们赶到坤阳城时正好遇上夷人已经开始攻城,几个人只得另外再寻找机会进城,到那时想要入城就要突破数千夷人的包围圈,不仅难度很大,而且还要面对诸多未知的风险。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所以余一丁想先听听蔡祖明的打算。
可是还没等蔡祖明开口回答,婉晴已经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蔡将军,小姐醒了,她还想下床见你!”
蔡祖明立刻陷入石化之中!
昨日赶到平洛城后,余一丁确实给沈月婵再次进行了治疗,也告诉蔡祖明今天一早沈月婵便可下床,当时蔡祖明只认为余一丁是在安慰他,反正见着沈月婵一切安好他便放心了,只要她伤势稳定,最多在这处密室修养上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恢复,因此他并没有把余一丁的话太当回事,谁知道现在沈月婵真可以下床了,这怎能不令他震惊,要知道到目前为止,距离沈月婵受伤也才堪堪过去三天!
“余先生,这……”
蔡祖明才说道一半,余一丁已经打断了他的言语道,“将军还不快去看看!”
蔡祖明这次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礼节了,一边对着余一丁拱手行礼一边起身便往门外奔去,余一丁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依旧拿起刚才那半个馒头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片刻之后蔡祖明风风火火地从门外冲了进来,进屋后便对余一丁单膝跪地行礼,口中还不住地说道,“先生真乃神人也!有何差遣,祖明定当万死不辞!”
余一丁并没有托大,连忙扶着他的胳膊说道,“蔡将军太客气了,有话请坐下再说。”
蔡祖明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话语,他整个人已经高兴得连句整话都说不上来了。
刚才他进屋便看见沈月婵已经坐在床头,正准备穿鞋下床,大惊之下蔡祖明连忙上前查看她的伤势,这不看不要紧,等到沈月婵掀开衣襟解开缠绕在她腰间裹伤的布带,蔡祖明一眼便看见那条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此时却变成了一道泛着粉红色光泽的嫩肉,甚至连一点点血痂都没有了!
直到沈月婵在一旁催促,蔡祖明才回过神来,又想起昨夜余一丁对他说过的话,终于确信沈月婵的伤能够恢复得如此迅速,绝对是经过余一丁治疗的缘故,暗道余先生这种有大本事的修行者当真了得,于是也顾不得继续照顾沈月婵起身,只让婉晴服侍她下床,自己连忙跑到餐厅拜见余一丁。
看着蔡祖明兴奋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余一丁只得又道,“蔡将军还记得我昨夜就已说过的话?你还是想想怎么安抚沈姑娘吧,此刻她的伤势并未彻底痊愈,还得继续在此地养伤,不能跟着我们前往坤阳城啊。”
蔡祖明连忙道,“先生说的是,一会儿等月婵过来我便劝她,还请先生从旁替我说话。”
余一丁连连应道,“好说,好说……”
正在二人说话间就见婉晴搀扶着沈月婵走进了餐厅,刚进屋沈月婵便甩开婉晴的手臂,上前对着余一丁施了盈盈一礼,口中说道,“月婵多谢余先生救命之恩。”
眼见这对小夫妻如此多礼,余一丁实在很不习惯,连忙客气道,“蔡将军助我寻回内子,帮些小忙是分内之事,还请沈姑娘不要多礼。”
沈月婵莞尔一笑,继而巍颤颤地起身,余一丁虽然可以治愈她的伤口,但是流失的精血却不可能替她找回,此时的沈月婵仍旧有些虚弱,蔡祖明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她,口中说道,“月婵,虽说你的伤口已经愈合,但仍需一些时日才可彻底恢复,现在整个郡王府都迁至坤阳城,我的卫戍营也在那里,你留在此地安心养伤我也放心,等一会儿我便和余先生赶回坤阳城,待平定夷人之乱后再来接你。”
蔡祖明话音刚落沈月婵立刻说道,“祖明,你的心意月婵都知道,可是父王已经前往坤阳,现在仍不知那边情形,贼人本就势众,万一坤阳城不保,父王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如何安心待在此地养伤?另外我听婉晴说余先生的两位夫人也要与你们同行,她们这些日子受的苦可不比我少,何况婉晴也有一身功夫,如果你带上我们随行,你的那两名亲卫也不用留下来照顾我们,这样路上人多了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祖明,你说呢?”
“这个……”蔡祖明一时没了言语,只得眼巴巴地望着余一丁,看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位未婚妻属于伶牙俐齿,他一名武将实在无法在言语上说服沈月婵,所以刚才才会请求余一丁帮他说话。
“沈姑娘,你听我说。”沉默了片刻后余一丁才缓缓开口。
眼前这人毕竟对她有救命之恩,因此沈月婵只是转过头用一双美目望向余一丁,安静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主要是我不赞同你此时前往坤阳城,原因嘛有以下几点。”
余一丁顿了顿继续道,“其一,平洛郡的夷人劳工参加暴动的不会是他们在大晋的全部人手,至少这一趟蔡将军和我前往矿区就消灭了近千名夷人,这还不包括蔡将军在苍岭镇时就已派出信使向各个矿场示警,我估计最多只会有五六千左右的夷人参与暴动,而坤阳城本就驻守有李盛将军的所部人马三千禁卫军,现在蔡将军的卫戍营和平洛郡城的官军也已赶到坤阳,坤阳守军至少增加到了四千人,加上坤阳城高防坚,发生夷人暴动这等大事,晋皇必定会调兵增援,坤阳城守军固守待援不成问题,所有姑娘完全不必担心沈郡王的安危。”
沈月婵听余一丁这样一说,脸色随即就变得舒缓起来,余一丁见自己所言有效,紧接着又道,“另外,姑娘的伤势才刚刚有所好转,待在此地继续疗伤乃是最为稳妥的办法,虽说我能做到让你的表皮快速愈合,但是内腑之伤却无能为力,这个需要时间恢复,如果此时贸然出行,先不说你的伤势能否承受奔波之苦,会不会有所反复,万一路上遇见围困坤阳城的夷人,他们对付不了坤阳守军,但是对付我们这几个人肯定绰绰有余,到时候我们只有逃命的份,但是依姑娘目前的身体状况,逃命之时必定会成为蔡将军的拖累啊。”
沈月婵已经面露沉思之色,余一丁赶紧趁热打铁,接着又道,“另外,姑娘有所不知的是,我的夫人只是受了被劫之苦,身体却没有受伤,此次前往坤阳城她们也不惧怕路途上的奔波辛苦,哪怕逃命她们俩还是乘坐马车,可是姑娘的身体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啊,我可不希望你们夫妻因为我的事而再次受到任何伤害,那样的话我真的就无法偿还这份恩情了,还望沈姑娘体谅,在这里我先谢过姑娘了。”
说着余一丁便对沈月婵抱拳行礼,沈月婵连忙摆手道,“余先生切莫多礼,本是先生救了月婵的性命,怎么反倒还要对我道谢?这可万万使不得。”
这时蔡祖明也赶紧上前扶着自己的未婚妻,只因沈月婵已经在起身回避余一丁的行礼了,可是此刻的她却显得弱不禁风,匆忙起身后整个人都摇晃不止,蔡祖明不禁在心头暗道,看来不让月婵跟着自己前去坤阳是正确的,她此时的状况看起来必须还要在此地继续休养些时日才行……
这下总算将沈月婵劝了下来,她又和蔡祖明低声耳语了几句,便再次向余一丁道谢,随后便由婉晴搀扶着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随后余一丁二人接着吃完早饭,柳翠和钟离雪却还没有从房间里出来,余一丁也有些奇怪,按理说钟离雪的身体没有那么娇弱啊,于是顾不得其他赶紧回房查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正好早饭后蔡祖明已经吩咐亲卫准备车驾马匹,他也趁着余一丁回房间这段时间再去同沈月婵道个别。
余一丁进屋就看见柳翠坐在床边,钟离雪也已靠坐在床头,两个人正在小声说些什么,余一丁不禁有些无奈地笑道,“你们两个丫头,都醒了怎么还不起床吃早饭?一会儿蔡将军他们就将马车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柳翠调笑道,“大哥,姐姐她下不了床了,看来只有让大哥抱到马车上去了,而且早饭也必须在马车上吃哦。”
钟离雪娇羞道,“余大哥休要听小翠妹妹胡说,我哪有那么娇气,马上就可以起来了。”
余一丁现在的脸皮已经比原来厚实了不少,见着钟离雪说话间就要起身下床,连忙说道,“确实是大哥考虑不周了,小翠你去让他们准备些早饭,带着你们俩在路上吃。”
“好。”
柳翠说着便往门外走,余一丁已经快步来到床边,不由分说就要将钟离雪抱起来。
“不要,余大哥,我还没有洗漱……”
房间里只剩下钟离雪的低呼……
第二百二十二章 乔装改扮
看着余一丁真的就要来抱自己,钟离雪越发娇羞,口中连连说着“不要、不要”,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用一只手抓住被子一角捂着胸口,另一只手还在使劲将他推开。
余一丁心头奇怪,望着已经成了自己女人的钟离雪,怎么也没想明白她为何又变成这样,柳翠已经离开了,现在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个妮子没有理由仍然如此腼腆啊。
其实还是余一丁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性,昨夜春风一度过后钟离雪已经是极度疲劳,最后直接就赤身而眠,看她疲惫的模样余一丁也不可能立刻就帮她穿上贴身的小衣,虽然地下室有些凉意,但毕竟是夏季,并没有冷到那种程度,于是他便拿了那床薄被给钟离雪盖上,接着就去忙乎他自己修为提升的事情了。
而钟离雪毕竟是郡王的女儿,从小身份也算是极为尊贵,若是真的将柳翠当作婢女倒还无所谓,王府中的婢女伺候她沐浴更衣那是再正常不过,可是现在两人的关系是姐妹,而且钟离雪昨夜才经人事,不要说在余一丁面前,就是让她在柳翠面前光着身子穿衣服也不好意思啊,所以刚才钟离雪同柳翠聊天时也是蜷缩在被子里,俩人还没聊完余一丁就进来了,哪里有时间穿衣服。
另外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床单上那些星星点点的鲜红痕迹,让钟离雪明白自己已经从女孩变成了女人,望着站在眼前的这个已经从大哥转变成夫君的男人,她的心中既有无限的欣喜和满足,却仍有一丝隐隐的失落,钟离雪也不明白此刻心中的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是想用薄被将那些痕迹紧紧遮盖,不愿意让余一丁看见。
余一丁当然没有那么多小女儿的心思,加上柳翠出门前还在一旁撺掇,于是他大大咧咧地来到床边,弯下腰就要去抱钟离雪,在他看来这个妮子已经是自己的老婆了,两人之间的最后一层隔阂在昨夜也被戳破,早已是赤诚相见,哪里还会有羞涩之意,所以压根没想到钟离雪会死活不让他近身。
看着余一丁面露不解之色,钟离雪只得无限娇羞地说道,“余大哥,你先出去,雪儿自己起床,不会耽搁太久,一会儿我就出来。”
余一丁依旧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钟离雪看了好一阵,直到这个妮子被他看得再次不好意思起来,又催促了一下,余一丁这才亲昵地拍了拍钟离雪的秀发,又问了一句“雪儿没事吧?”
在得到钟离雪肯定的答复后才转身离去,到了门口还望了她一眼,钟离雪对他妩媚一笑,余一丁这才眉开眼笑地推门而出,出去后还贴心地帮她关好了房门。
眼看着余一丁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钟离雪不禁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才东瞄西瞅的开始寻找散落在床边的衣物,飞快地穿衣下床……
等到钟离雪终于将自己收拾好,刚刚推开门就看见余一丁像个卫士似的守候在门边,弄得她不禁又是小脸一红。
此时大厅里并没有旁人,柳翠正在餐厅里吃早饭,婉晴肯定是在一旁伺候着,而蔡祖明则在房间里与沈月婵卿卿我我的道别,两名卫士此刻正在地面准备几个人出行的车驾马匹。
余一丁看着脸上红扑扑含羞带臊的钟离雪,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夜的情形,忍不住就揽过她的肩头在其额头上深深地一吻,就这一吻再次将这个妮子融化掉,长长的睫毛也垂了下来,遮住了眼睑,情不自禁地便紧紧依偎在余一丁的怀中,享受着这一刻的温存……
直到柳翠从餐厅出来,在一旁轻轻地咳了一声,余一丁二人才像是触电一般彼此分开。
余一丁的脸皮的确厚实了不少,转头看见柳翠,手臂却仍然搭在钟离雪的肩头,只是脸上带着傻笑对柳翠说道,“呵呵呵,小翠这么快就吃好了?”
钟离雪埋着脑袋,红着脸嗫喏着不知说什么好,时不时拿眼偷偷瞟一下柳翠,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而柳翠却笑嘻嘻地说道,“雪儿姐姐终于下床啦?赶快去吃早饭,婉晴姐姐的手艺真的很好哦。”
钟离雪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下被柳翠撞见她和余一丁两人亲热的尴尬,连忙抬起头低声答道,“小翠,我,我还没洗漱呢。”
钟离雪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表现出这种小女儿姿态,柳翠当然可以理解她此刻的心情,随即莞尔一笑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雪儿姐姐快跟我来,要让大哥陪着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弄好呢。”
说着走过来一巴掌拍开余一丁的手,趁着钟离雪仍旧低着头,柳翠又白了余一丁一眼,小声说道,“大哥还舍不得雪儿姐姐啊?赶快让她洗漱好了吃饭,刚才蔡将军就问过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发,看他的样子还是挺着急的。”
余一丁想起这位忠于职守的年轻将军,不由地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唉,这样的人做朋友或者同袍都不错,绝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可是做老公就会苦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因为在这类人的心中,肯定是将国家社稷或者军人职责放在第一位,个人家庭摆在第二位,成大义而舍小情,这在蔡祖明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余一丁对他们绝对是无比钦佩,但是他打死也不愿做这样的人,无关道德,只有信仰,自己的小家都没有了,大家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他不禁想起某个影视作品里的大反派说过的话,我最在乎的人都没有了,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就算毁灭一万次都无所谓了……
就像这一次对付夷人的暴动,如果不是乱波劫持了柳翠和钟离雪,余一丁必定不会理睬大晋和真田部族之间的战争,也就不会有这一趟矿区之行,在他看来,这两个国家之间打死打活与自己有何相干?先不说他有没有能力帮助大晋抵抗夷人,如果两个妮子因为他参与到这场战争中而受到伤害,他对得起柳四七吗?对得起钟离杰父子吗?
“我为人人”是一个人对自己的一种道德要求,没有人可以对其他人强加这种要求,所以“人人为我”就只能成为一种奢求,因为后一句话是前一句话的引申和结果,连第一句话都不能强制每个人都做到,那么如何保证实现后一句话的理想呢?
所以余一丁还是相信人只能靠自己,关键时刻不要说有人相帮,只要没有自认为的那种朋友从背后下刀子都已经是万幸的了……
“余先生,为何站在这里发呆?二位夫人是否已经用过早膳?”
余一丁正在这里胡思乱想呢,冷不丁就听见蔡祖明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他连忙转头,钟离雪早已被柳翠拉到另一间屋子里洗漱去了,只见蔡祖明从沈月婵的那间屋子里走了出来,正好奇地望着他。
“哦,没事,小翠已经吃过了,雪儿现在正在洗漱,用不了多久我们便可出发。”余一丁有些抱歉地对蔡祖明说道。
“余先生不必着急,我没有催促的意思,反正我那两名护卫还在准备呢。”
蔡祖明边说边走到余一丁身边,接着又像是下意识般低声说道,“现在城内还有二百官军,我只担心随后我们出城时他们会多心,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余一丁大感诧异,愣了片刻才终于反应过来,就在昨日他们进城时那几名守城军士的表现以及当时蔡祖明的言语,都说明现在还在城中的这些官军的心中有多么紧张,毕竟平洛城就在矿区之内,此刻整个城池四周,不说远了,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夷人数量绝对在千人以上,万一这些贼人想要攻打平洛城,就以目前城中的守军数量,绝对就是一个城破人亡的结局,那些军士们不紧张害怕才怪了。
而现在城中唯一的一名四品武将还要离开,这要是被守城的军士知道了,那还不人心惶惶?
可能他们几人前脚走,剩下的官军后脚就会做鸟兽散,这样一来平洛城也就变成了一座空城,那样的话蔡祖明怎能放心将沈月婵留在此地?
余一丁只是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也理解蔡祖明为何一下子就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估计他又是准备和自己商量对策。
果不其然,没等余一丁接话,蔡祖明继续说道,“余先生,我的想法是我们几人化妆出城。”
“化妆出城?!”余一丁再次惊诧,在大晋的地面上,一名武将居然还要被逼着乔装改扮离开郡城,知道的人理解蔡祖明是为了稳定军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畏战胆怯,只顾自己逃命呢。
“对!目前看来只能如此了,否则留月婵在城中实在太过危险。”蔡祖明斩钉截铁地答道,他的意思也很明确,不这样那就只能带着沈月婵几人一起上路。
“既然如此,将军肯定已有出城良策,我们扮作什么人出城呢?”余一丁思索了一下后才开口问道。
“就以这座宅院主人巧手吕的族人名义出城吧,此人一家虽然在此地呆了数十年,但是为人十分低调,无论是经商还是修建祠堂都是默默无闻,平洛城又大,城中百姓人口众多,但是知道吕家的人并不多,所以我们打着吕家的名义出城不会引人注目,先生意下如何?”蔡祖明张口就来,看得出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想好的办法。
余一丁当然没什么意见,反正他和二女在平洛城肯定是生面孔,就算昨日他与蔡祖明一起返回城中,想必也不会有几个军士看清楚他的真面孔,还不要说当时二女乘坐在马车之内,压根就没露脸,不过正好蔡祖明也提出让她们俩换乘另一驾马车,那些守城军士虽然没见过二女真容,但是马车这东西毕竟属于高价值财产,一般人看上一眼都会将它的样式大小记在心中,昨天下午才进的城,今天一早便出城离开,至少守城门的几名军士很有可能会认出车驾,万一再仔细盘查一番就是件麻烦事。
见余一丁没有异议,蔡祖明高兴道,“既如此,等夫人们用过早膳我们便即刻启程,先生看这样安排可好?”
“好,就依将军所言。”
“那先生请随我来,既然乔装改扮,我们还是简单化个妆,改变一下容貌。”
“好啊。”
余一丁还是比较兴奋,他倒要看看蔡祖明会把他们两人捯饬成什么模样。
跟着蔡祖明来到另外一间屋内,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的似乎是笔墨砚台,可惜没有宣纸,在毛笔旁边还有一束长长的毛发和一个铜镜,那毛发看不出是人的还是牲畜的。
桌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炉,炉子上放着一只瓦罐,此时瓦罐内像是装有液体,炉膛中火苗并不大,但是瓦罐的罐口处却冒出一缕缕雾气,像是罐内的液体蒸腾出的水汽。
蔡祖明带着余一丁在桌边坐下,这时婉晴也进了房间,手中端了一盆热水,蔡祖明让她给余一丁准备了一张热毛巾,余一丁忙说自己已经洗漱过了,蔡祖明笑着摇头,示意余一丁清洁面部,余一丁这才明白蔡祖明是要给他化妆了。
接过热毛巾后余一丁将脸庞又仔细擦洗干净,心中不免觉得好笑,怎么有种女人化妆前的准备工作呢?
一切收拾妥当,蔡祖明拿起毛笔伸进瓦罐内轻轻搅动了几下,似乎是让狼毫吸饱了瓦罐内的汁水,拿起笔在罐口抹了抹,又用手指摸着狼毫试了试,随后便提笔在余一丁的脸上涂抹起来。
余一丁只觉得一股温热传来,倒没有特别烫的感觉,紧接着蔡祖明拿起那些毛发就往余一丁脸上那些涂过的地方粘去,一边涂一边粘,粘上毛发后还要在根部轻轻涂抹一下,片刻之后,余一丁的两颊腮帮以及下巴和上嘴唇都粘满了毛发。
这时蔡祖明不再往余一丁脸上粘贴毛发了,又开始在他脸上其他部位涂抹起来,包括他的脖子,最后连脖根都涂抹了一遍,紧接着又用毛笔吸饱了那座砚台内的汁水,在余一丁的整个脸上又涂抹了一遍。
到了这时蔡祖明才放下毛笔,拿出一个小剪刀开始修剪粘在余一丁脸上的那些毛发。
不一会儿便修剪完毕,这时余一丁脸上涂抹的液体也基本干透了,蔡祖明这才取过铜镜放在余一丁面前,让他自己看看。
铜镜中的一张陌生的脸孔立刻映入余一丁的眼帘,微微有些发黄的肤色,再配上浓浓的络腮胡,下颌的长须直至领口衣襟,怎么看都是一名三十多岁郁郁不得志的落魄文人形象。
蔡祖明可没理会余一丁的吃惊,就在余一丁左右不住地摆动脑袋照镜子查看自己的新面孔时,他也开始给自己改换了面容。
最后蔡祖明易容成一名黑脸中年汉子,只在上唇留着一缕短须。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的新面孔,禁不住笑出了声。
这时婉晴又取来两套衣服,一套书生的长衫交给余一丁换上,另一套一看就是下人穿的那种粗布短衫则让蔡祖明穿了去。
换过衣服后余一丁俨然成了某个大户人家中的管事,而蔡祖明则是活脱脱的一名小厮。
等他们二人从房间内来到大厅,柳翠和钟离雪已经吃完了早饭在大厅里左顾右盼,她们在这里好一阵了,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也不知道余一丁和蔡祖明去了哪里。
谁想到不仅没见着余一丁,却突然间从另一个房间内钻出来两个陌生人,此时婉晴还在屋里收拾,并没有跟着出来,于是二女一下子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带警惕之色望着余一丁二人。
柳翠一把将钟离雪护在身后,她知道这个姐姐昨夜才破身,现在实在不宜与人动手,于是微微朝前迈出一步,沉声道,“请问两位是什么人?”
余一丁二人闻言不禁相视一笑,却没有言语,柳翠见状更加警惕,口中再次急声道,“你们到底是何人!”
她已经反手一把将插在腰间的骨剑抽了出来,横在胸前,钟离雪则被她护在她身后,却不住地伸头打量余一丁二人。
又等了几秒钟,余一丁他们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二女,柳翠已经有些忍不住了,现在不仅余一丁和蔡祖明迟迟不现身,就连婉晴和那两名卫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在柳翠对着两人准备挥剑相向时,钟离雪在她身后迟疑地开口道,“余大哥?……”
“哈哈哈……”
余一丁和蔡祖明同时爆出一阵大笑,只要开了口柳翠哪会听不出余一丁的声音,终于松了口气,将骨剑收回腰间,赶紧跑过来对着余一丁左瞧右看,疑惑地问道,“大哥,你们这是?……”
余一丁连忙简单将蔡祖明的安排和这样做的理由说了一下,二女恍然,不过接下来都好奇地上前抚摸余一丁的脸颊,那些胡须和发黄的脸色实在太过逼真,否则她们俩岂会一下就被余一丁二人骗了?
末了余一丁赶紧催着二女回屋收拾包裹,早上起来到现在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蔡祖明嘴上不说并不表示他心头不着急。
片刻之后几个人便来到地面,两名卫士早已准备好车驾马匹,就在祠堂后面的马厩中等候。
蔡祖明也不多言,他扮演的是小厮,柳翠和钟离雪进了马车后,他就坐在车辕边,一扬马鞭,马车便出了宅院侧门,等来到街道上余一丁骑着马走到了头前,马车紧随其后向东城门缓缓而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奔赴坤阳
余一丁骑着马走在前面,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剪发,头发早已长长的披散在脑后,早上洗漱后柳翠帮他打理了一下,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又用一块青色的头巾包住,再用一根发带系牢,身上穿着那件婉晴给他的件灰白色书生长袍,身后披了一件带风帽的绛青大氅,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只是将风帽披在肩头。
余一丁的这一身打扮配上那张满是胡须的黄脸,见着的人只会认为他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管事,紧跟在余一丁身后的是坐在车辕赶车小厮模样的蔡祖明驾乘的马车,车厢的窗户被布帘遮挡得严严实实,很容易便会使人联想到其内内乘坐的是女眷,八成是出城避难吧。
夷人暴动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城,这两日常常有城中百姓拖家带口出城避祸,因此平日里热闹的街道上此时却是人烟稀少,就算余一丁他们一路上偶尔看见街边的一些百姓,也是面带愁容,行色匆匆,哪里还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呢。
何况这样的一骑带着一驾马车在平洛城中奔走属于再平常不过的景象,所以直到他们来到东城门附近时也没有引起周围任何人的注意。
由于早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余一丁他们赶到城门口时已是辰时将尽,倘若是平日里,城门早就打开,绝对不会有大批进出城的人在此处聚集等候守城军士开城门的现象。
而这两日因为害怕夷人攻城,往日卯时便会开启城门,这几日却是直到辰时,天色已经大亮后才让人进出,此刻那里正聚集了一大批想要出入城门的旅人和百姓,又有军士仔细查验每个人的路条,因此那一带就显得乱哄哄的。
余一丁远远地就已下马,牵着马匹跟在排成一排,准备依次接受官军查验的出城人流后面,因为是双辕马车,蔡祖明并未下车,只是拉紧缰绳,控制住马车的速度紧跟在余一丁的马匹后缓缓前行。
虽说两日前平洛郡城就收到消息,知道夷人将会暴动,但是接下来的两天里城池四周却非常平静,周围的村镇也没有遭受夷人袭击的报告,郡城内无论是留守的官军,还是普通百姓,所有人的心中都在暗自庆幸之余,又有一些忐忑不安,生怕那些夷人是在积蓄力量,说不定哪一天突然就会杀到城下。
昨日蔡祖明已经回到郡城,虽说他不让军士散播这个消息,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到了昨天晚上,卫戍营统领已经返回郡城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无论是官军还是城中百姓全都兴奋异常,那名校尉还去将军府找过他,结果当然可想而知,不过接下来城池四门都没有蔡祖明出城的报告,说明他此时仍然呆在城内。
无论蔡祖明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至少说明大晋朝廷并未放弃平洛城,否则郡王的女婿如此明目张胆地回来,若是遇上夷人攻城岂不是自投罗网?更有人猜测城外已有官军埋伏,只等夷人攻城时两面夹击,还有传言认为此时郡城内已经有大批晋皇派出增援郡城的精锐悄悄潜入,只等夷人来攻,到时候再给他们出其不意的打击……
这种谣言时隔一晚便传得满天飞,不排除是守军为了安抚城内民心而为,但确实还是有一定效果,今天早上虽说仍然有众多百姓想要离开郡城,但是至少已经没有了前两日的慌乱,众人都规规矩矩的依次接受官军查验,不再像前两日那般乱乱哄哄。
昨日中午甚至有百姓与官军爆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虽然没有人死亡,但却伤了数名百姓和两名军士,事后查明只是百姓想要尽快出城,而官军查验得实在太过严密细致,双方因此发生了口角,继而升级为冲突,这也说明当时郡城中的百姓有多么想尽快离开平洛赶往他处避祸,以及守城官军草木皆兵的紧张心态。
余一丁他们的马匹车驾在人群中并不显眼,队伍中还有好几架驴车和马车,看起来拖家带口的人比较多,维持秩序的官军也没有特别多看他和蔡祖明一眼,只是持枪大声吆喝着,让众人不要慌张着急,排好队等待查验后便可出城。
余一丁唯一担心的是两个人的化装术被人识破,泄露他们的真实身份,那样的话蔡祖明肯定会返回吕氏祠堂带走沈月婵,到那时也不会再有官军敢再阻拦他,但同时就会造成整个平洛城的慌乱,也许等不到夷人攻城,城中的官军和百姓便会四散逃走。
郡城的安危不在余一丁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怕蔡祖明带着沈月婵同行,若是遇上暴动的夷人,这一行人实在没有半分逃走的可能性,这才是余一丁最担心发生的情况。
然而他还是太过小瞧蔡祖明的易容术了,他们俩化装使用的那一束长长的毛发本身就是从真人的头上取下来的,而用于黏贴这些头发的胶水,也就是余一丁看见的那个在瓦罐内的未知液体,其实是驴皮加上其它一些药材熬制的特殊胶水,熬制好晾干后就是略微泛黄的膏状物。
使用前先将胶水用温水化开,再用毛笔涂抹于需要的部位,然后将毛发黏贴其上后再覆盖一层胶水,等到胶水即将干透前再涂抹上需要改变肤色的颜料,等到胶水彻底干透后则和真人的皮肤没有区别,特别是那些毛发就真的如同从毛孔中长出来似的,肉眼根本无法分辨,除非使用热毛巾使劲擦脸,或者用热水浸泡一段时间才行,但是守城官军的查验怎么可能使用这些方法,他们面对的是普通百姓,又不是嫌疑人,所以根本不怕被人识破。
随着众人缓缓往前走时,余一丁禁不住回头瞧了瞧端坐在车辕上的蔡祖明,发现他仍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在余一丁瞧他时还悄悄使了个没问题的眼色,余一丁的心头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因何事出城?”
终于轮到他们了,一名五大三粗小头目模样的军士喝问道。
“回军爷话,我们主家是东城吕家,小人是府内管事,只因平洛郡内发生夷人暴乱,小人奉老爷之命护送府中女眷返回乡下老家避祸。”
余一丁按照提前与蔡祖明商量好的说辞对答如流,巧手吕一家人在平洛城时就相当低调,走也走得悄无声息,一般的军士哪会清楚那么大的一座郡城内一名普通商人一家的去留,何况这种说法也是这两日大部分出城百姓的理由。
那名军士抬眼瞧了瞧正哈着腰面带讨好之色的余一丁,又给身边的另外两名军士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连忙走到马车面前,前前后后打量了一下马车,又斜着眼看向蔡祖明。
其中一人问道,“车中是何人?”
蔡祖明则是诚惶诚恐地答道,“回老爷话,车内是我家小姐。”
两名军士不由分说上前便掀开车帘,伸着脑袋就往里望去,只见柳翠和钟离雪本来各自靠着车厢壁而坐,猛然看见车帘被掀开后,她们俩似乎吃了一惊,立刻直起身子,并用怯生生的目光看向车外的军士。
那两人见车内确实只有两名女眷,而且整个马车厢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藏人,盯着二女看了两眼,又扫视了一下车厢内部其他地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就放下车帘转回身向小头目报告去了。
现在出城的百姓大都是为了逃避可能发生的郡城之战,就算有夷人的细作前来也更有可能是潜入城内刺探军情,只要出城之人身上揣有路引,这个东西蔡祖明肯定可以弄到,而且余一丁几人又是拖家带口,没有半分细作的模样。
那名小头目仔细看了看余一丁递过去的路引,查验后发现无比正规绝无作假的嫌疑,又收了余一丁偷偷塞给他的好几钱碎银,见着此人如此上道,便眉开眼笑地低声对余一丁说道,“这位管事,快请上马出城吧。”
紧接着小头目又转身挥挥手对城门处守在路障旁的军士喝道,“开关放行!”
得到长官命令的几名军士连忙上前移开路障,余一丁这才拱手对小头目说道,“多谢军爷!”
那人毫不在意地又对他摆了摆手,余一丁随即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那骏马便“得得得”地一溜小跑出了城门,蔡祖明紧随其后,双手一抖缰绳,口中喊了声“驾”,那马车轮立刻发出“骨碌碌”的响声,在一众军士的注视下穿过城门扬长而去,不一会儿便跑得不见了踪影……
按照蔡祖明的估计,本来他们几个人起床不算太迟,但是他和余一丁一起化装耗费了一些时间,随后出城时又因为排队查验耽误了一阵,眼看着过不了多久就快到晌午了,如果不加速赶路,可能赶到坤阳城就会是在夜间。
现在暴动的夷人并未攻击平洛城,真田慎介八成是在聚集部队,准备围攻坤阳,如果余一丁几人白天在路途上遭遇夷人大部队都还好办,毕竟白天里视野开阔,提前发现夷人的大批人马比较容易。
而余一丁几人有马匹车驾,夷人拥有骑兵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若是仅凭西洛王府里的那十几二十名有马的武士,余一丁还没有将这点人放在眼里,只要他们敢于追击,余一丁不介意将这些人一一击杀,但是到了夜间就实在难说了,夷人只要控制住一些交通要道,或者是隘口窄路,这里本就是山区,只要打个埋伏就会让他们受不了。
山区道路崎岖难行,这对绝大部分成员都是步兵的夷人来说肯定是一个不利的因素,但也正因为山区的特性,虽然官道还算平整,也能通行双辕马车,可是两旁山高林密,如果夷人派出小股部队埋伏于官道两旁的树林,很容易就可以伏击过路的车马。
只不过余一丁和蔡祖明都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平洛城中的大晋官军已经在两天前就前往坤阳城,现在的平洛城在军事意义上就是一座空城,整个矿区内其余的官军部队几乎都在各自驻守的矿场镇压夷人,在没有聚集成大部队以前,除非带队的校尉疯了,否则小股的官军队伍也不敢单独增援坤阳城。
而夷人暴动后首要攻击的目标只能是坤阳城,真田家族的最终目标是占领偃师,俘获晋皇才能实现他们的战略目的,真田慎介和他的老爹需要在那里会师围攻大晋京都,就算他想要攻击平洛,前提也是因为沈辰基在此,可是现在沈郡王都兔子一样跑到坤阳城去了,夷人拿下平洛这座孤城毫无意义,如果等到大晋反应过来,晋皇派出京畿禁军反扑过来,那么夷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军覆没。
本来参与暴动的夷人数量就已经低于预期,现在真田慎介应该做的是加快行军速度闪击坤阳城,他们可以在行军途中顺便打家劫舍,但是要让他专门派出人手埋伏于平洛与坤阳之间的官道上,而目的又仅仅只为劫掠过往的大晋客商或百姓,这种捡芝麻丢西瓜的事情余一丁和蔡祖明认为真田慎介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看起来余一丁几人前往坤阳的一路上应该不太会有什么麻烦,最大的危险反而是到了坤阳城附近,很有可能会遇见已经抵达坤阳城的夷人大部队,甚至正好碰上他们攻城,到那时余一丁几人想要进城就比较困难了。
现在就是走一步看一步,首要的问题是先要尽快赶到坤阳,然后才能考虑如何入城,所以离开平洛以后,蔡祖明提议加快速度,余一丁没有任何反对,只要马匹受得了,他和蔡祖明肯定都没有问题,二女乘坐马车就更加不会有问题了。
果然不出两人所料,一路都平安无事,几个人马不停蹄地翻山越岭,只是在午后找到一座官道旁的小村落打了个尖,在那里的一家山野小店简单吃过午饭就继续上路。
眼看着酉时将尽,余一丁他们正好来到一座山梁之上。
此地是一处歇脚亭,西边的天空中布满了一大片晚霞,一轮火红的落日就快要挨到最高处的一座山峰,四周不时有归林的倦鸟在林间鸣叫。
此刻四个人都在亭中稍事歇息,余一丁背对着夕阳,手搭凉棚遥望东方,山脚下除了一些低矮的丘陵,还有一大片开阔的平原,此刻那里笼罩着一层缥缈的薄雾,一座巨大的城池就矗立在雾气之间,而那些雾气正是城中以及周围一些村庄里袅袅升起的炊烟。
这座城池正是几人此行的目的地坤阳城。
余一丁仔细观察了好一阵,城池周围显得一片宁静,并没有夷人攻城的迹象。
“蔡将军,看起来我们来得比夷人早啊。”余一丁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一定,余先生可以看看那边。”余一丁在观察的同时蔡祖明也没有闲着,他是一员武将,观察的角度肯定和余一丁不太一样,余一丁只是看着城池以及就近的村庄,而蔡祖明则是环顾了整个坤阳城的四周的地势,他在判断哪些地方可以让几千人驻扎下来。
余一丁顺着蔡祖明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那里是坤阳城西北面的一处山岗,那一带的山坡上生长着茂盛的林木,一条小溪从林间蜿蜒流出,依着地势一路弯弯曲曲地流向坤阳城的方向,而在那里的山脚下还有大片的树林,一直蔓延到大约距离坤阳城五六里的一座小山丘上。
余一丁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不由地开口问道,“蔡将军,那一带有什么问题?我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蔡祖明笑着答道,“这不怪先生,那里是从洛西镇前往坤阳城的必经之地,官道已经隐没在树林间,而且此地林木茂盛,又有水源,完全可以让上万人躲藏其间而不被人察觉,我们都知道夷人几乎没有骑兵,对于步兵来说,茂密的丛林就是隐蔽的最好场所,先生乃是修行之人,对于这些兵家之事不太清楚也在情理之中。”
余一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蔡祖明继续说道,“如果夷人潜伏在林间,只要提防着坤阳城派出的斥候和普通村民,肯定不易被李盛将军察觉,他们却可以一直潜行到距离坤阳城五里左右的树林边缘,夷人缺乏攻城武器,只能采用偷袭战术,如果等到夜幕降临,在夜色掩护之下,真田慎介只要派出几百名武艺高强的乱波和武士,只需一部分人悄悄攀上城头,杀死哨兵,占领一个登城据点,后续的夷人部队便可趁夜登城,到时候恐怕守军就会凶多吉少。”
余一丁忙道,“那坤阳城岂不是危险至极?”
蔡祖明又笑笑道,“那也不至于,李盛将军不是无能之辈,他岂能不防夷人的偷袭?何况现在也不能确定夷人就一定已经来到坤阳城外,我只是担心在援军没有到来之前,坤阳城有那么大,仅凭城中的三四千人防守起来会非常吃力,毕竟夷人中还有很多乱波和武士啊。”
余一丁有些担心地点点头,蔡祖明说的是大实话,就算他们这一次矿区之行已经极大地破坏了夷人的预谋,但是整个矿区至少还有五六千人可供真田慎介驱使,兵力几乎是守军的一倍,而且其中不乏厉害的乱波和夷人武士,这些人相比于大晋官军战力又强了许多,现在坤阳城仅剩的唯一优势就只有这座城池而已,如果夷人偷袭成功,这个优势也不复存在,到时候坤阳能否守住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没等余一丁再作回答,蔡祖明又道,“余先生,现在想这些没有太大意义,趁着天还没黑,我们还是抓紧时间下山吧。”
“好。”
……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又是敌袭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别看在歇脚亭遥望坤阳城似乎近在咫尺,实际上至少还有二三十里路要走。
歇脚亭所在的这道山梁地势并不算低,而且下山的道路蜿蜒曲折,马车也不能放开了跑,如果不抓紧时间可能几个人赶到坤阳城天就完全黑了下来。
万一蔡祖明当真是个乌鸦嘴,此时真田慎介的部队确实埋伏在那片树林之中,等他们赶到坤阳城时正好遇上前去偷袭的夷人,那才真的叫作倒霉呢。
因此余一丁几人再次上路后便不再做任何停顿,只要路上不再发生任何意外,这段路程半个时辰内就应该可以走完,到那时天也就刚刚擦黑,就算夷人想要偷袭也不可能选择在那个时候进行。
也许就是为了留给路上歇息的人们一个看风景的地方,歇脚亭的附近并没有多少树木遮挡视线,但是继续下山的官道两旁依旧是茂盛的树林,有了蔡祖明刚才的分析,余一丁骑着马在头前缓缓而行,他此刻更加小心,生怕有夷人埋伏在四周的树林中,他倒不是怕自己受伤,但是有句老话叫作射人先射马,如果夷人躲在暗处释放冷箭,只对马匹下手,一旦没有了坐骑和马车,哪怕夷人的数量不算很多,但是只要他们继续偷袭,余一丁可能就无法照顾二女的周全。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越来越暗,余一丁几人下山的道路又是在背阴处,山脚下还好,透过林间枝叶的缝隙还能看见阳光洒在大地之上,可是还在官道上的几人却觉得四周似乎突然之间就黑了下来,余一丁甚至已经看不太清楚五六丈外的景物了。
又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工夫,此时的官道上只剩下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碎石路面的声音,再有就是远处隐隐传来的鸟鸣和狗吠之声……
走在前面的余一丁突然一拉马缰停了下来,蔡祖明不知发生了何事,赶紧跟着停下马车,但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声询问,因为他看得见此时的余一丁坐在马背上斜着脑袋,似乎是在仔细倾听什么。
蔡祖明见状赶紧警惕地四下扫视,车内的两个妮子也禁不住掀开车帘探出脑瓜,柳翠甚至连角弓都拿在手中,蔡祖明看见她的身侧已经斜挎着一个箭袋,而钟离雪也将骨剑抽了出来握在手中伸出车厢外,看来这两个妮子在车厢内早就做好准备,以面对随时有可能发生的战斗。
又过了片刻,蔡祖明和二女都没有察觉到四周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人来偷袭他们,三个人不禁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蔡祖明转回头,望着仍竖着耳朵像是一直在仔细倾听什么的余一丁开口问道,“余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余一丁并未答话,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伸出一只手让蔡祖明噤声,又皱眉屏息凝神侧耳倾听,蔡祖明不敢再说话打搅他,却禁不住再次四下看了看,不过他确实没有任何发现,但余一丁的表现却说明了他肯定察觉出了异样,只不过他不说话,蔡祖明只得耐心地等待下去。
又过了片刻,余一丁终于恢复了常态,这才转回头对蔡祖明说道,“蔡将军,我听到前面官道上似乎有打斗之声,人数不算多,大概七八个吧,你们没有听见吗?”
蔡祖明和二女再次对视一眼,三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一丝茫然,随后蔡祖明才转过来对着余一丁摇了摇头。
余一丁大感奇怪,按照那些声音的大小判断,那些人距离他们也就只有四五十丈远,这么短的距离,而且现在四周又这么安静,不要说蔡祖明,就是柳翠和钟离雪也应该可以听见那些动静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三个人的惊愕肯定不是装出来的,余一丁只得又道,“你们居然听不见?难道是我听错了?”
顿了一下没有等到蔡祖明回答,他又像是自言自语道,“现在那些打斗声还在,只不过此刻显得弱了许多,也许那些人就快要打完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你们随时注意四周。”
蔡祖明连忙点头,两个妮子也冲着余一丁点点头便缩进车厢。
余一丁一夹马肚,胯下骏马立刻缓缓前行,只有他还在仔细听着前方的动静,声音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不过越往前走那些打斗声便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终于没有了一丝动静,只剩下山风吹过林间时树叶发出的哗哗声……
余一丁非常奇怪,那些打斗的声音虽然时断时续,但是传进他的耳朵里却异常清晰,两个妮子啥也听不见倒是情有可原,可是蔡祖明居然什么也没听见就说不过去了,余一丁记得这位年轻将领的耳力是非常好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一丁骑着马边走边想,但却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出现了幻听,也许就是听了蔡祖明的分析后自己太过小心紧张的缘故所致吧……
余一丁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往前又走了五六十丈,甚至都快接近百丈之远了,也没有在官道或者两边的树林中发现任何一点打斗过的痕迹,这才让余一丁对自己刚才听见的动静产生了怀疑。
不过怀疑终究是怀疑,没有出现意外对于余一丁他们来说肯定是件好事,何况现在距离山脚越来越近,只要出了山,他们便可以加快速度前进,到那时就算有人想要阻拦他们也会更加困难。
余一丁骑着马越往前走,耳中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异响,他的心情终于逐渐放松下来。
这一截路两旁没有树木,借着夕阳晚霞的最后一丝余光,余一丁看清楚了前方下山的道路,只要转过不远处的三四个弯后便算是从山区离开了,土黄色的官道弯弯曲曲的延伸出去,下了山便沿着从山涧流出的一条小溪前行,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片树林,树林周围是一些田地,树林间影影卓卓地显露出一些房檐屋角,像是有一座小村庄,只是现在那里没有一点灯火,也看不见有一星半点人影。
对此余一丁到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现在平洛郡夷人暴动的消息肯定已经传遍了周边地区,这座小村庄就在坤阳城附近,岂有不知之理,不要说现在快要天黑,可能白天里都不会再有百姓在此地居住了,大晋与无边海以东诸岛的夷人打交道这么多年,对于夷人的野蛮凶残早已领教,现在这些野蛮人居然在大晋腹地暴动,眼看着官军和乡勇团都龟缩在城池中不敢轻易出来,百姓听到这个消息不躲得远远的避祸才是奇怪的事情了。
四周视野开阔,又是一片安静,自从听见打斗声后余一丁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他招呼了蔡祖明一声,便稍微加快了速度,那匹骏马已经开始小跑了起来。
官道在这面山坡要连续转几个回头弯,其形状看起来就像是现代盘山公路那样的S弯,当然作用和现代的公路是一样的,就是要缓慢降低高度,让马车也可以正常通过这种陡峭的山路,否则以这座山体的坡度,车夫要么在下山时无法控制车速,要么就是上山时马匹拉不动车驾。
第一个弯道处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官道绕着它转了大半个圆圈后再继续往下延伸,那里的官道外侧还有四棵大树,树下是一个小小的,可供五六人歇息的平台,虽然没有歇脚亭,但是如果旅人沿着官道走累了便可以在树荫下休息。
因为此刻天色已经擦黑,距离稍微远一些的话就看不清楚岩石大树一带的情形,只因为四周没有任何动静,所以余一丁直到策马来到树下才猛然间发现不对!
就在官道的转弯处,大岩石背后的黄土路面上有两三处殷红的血迹,而且地面还有物体被拖拽的痕迹,而那些痕迹只到路边的草丛处就消失不见了!
余一丁心头暗道一声不好,赶紧招手让蔡祖明停车,自己立刻翻身下马,全身布满了护身罡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蹲下身仔细查看。
蔡祖明跟在余一丁后面已经看出了异样,余一丁只是伸手却一声不吭地就跳下马背让他吃了一惊,而最重要的是,随着马车逐渐靠近弯道,山风拂面,蔡祖明已经闻到了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吁!”
蔡祖明猛地勒住缰绳,因为余一丁刚刚加快一点行进的速度,那两匹骏马才慢慢跑起来,蔡祖明冷不丁地勒住缰绳,两匹骏马被勒得前蹄扬起,马头歪向一旁,发出一阵“唏律律”的嘶鸣。
这次两个妮子掀开车帘,刚一探出头便看见余一丁已经下马,她们俩二话不说立刻跳下马车跑到他的身后。
不过还没等她们开口,余一丁就已经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伸手制止,头也不回地说道,“小翠、雪儿,刚才大哥听见的确实是打斗声,看来不是我听错了,而且已经有人受伤或者毙命,你们赶紧回到马车上,注意警戒!”
听了余一丁的话柳翠没有丝毫犹豫提着角弓就往回走,现在的她对余一丁已经是完全地言听计从,只要是余一丁的命令她根本不过脑子地完全执行,而钟离雪却稍稍愣了一下,随后又低声说了一句,“余大哥,你小心一点。”
“嗯!”
余一丁简短的回应,看也没看钟离雪一眼,这个妮子皱着眉头咬了咬下唇,心有不甘似的轻轻一跺脚,却也只有转身跟着柳翠往马车走去。
这时蔡祖明也提着剑冲了过来,不用开口询问,他一眼便看见地面的血迹和物体拖拽的痕迹。
余一丁已经查看了路边的草丛,那些痕迹到了路边就几乎消失不见了,看来那几名伤者或者是死者已经被人抬走了,何况现在天色已晚,视线受阻,这下就更加看不到任何踪迹了。
余一丁站起身转头沉声道,“蔡将军,这里刚刚发生过打斗,有人伤亡,也是我听见的动静。”
蔡祖明点点头道,“我知道,可是余先生,刚才本将和两位夫人真的都没有听到任何响声啊。”
就在刚才查看痕迹的这段时间余一丁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思考了一下后才接着道,“其实我也是刚才一下子才反应过来,这也许跟昨夜我的修行又有提升有关系,现在我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能力已经提升了不少,感知的范围也大大增加了,所以我能听见更远处的轻微响动。”
原先在不使用神念离体的情形下,余一丁和蔡祖明的感知范围差不多,而现在此地距离余一丁察觉到打斗声时的位置已经近百丈远,何况蔡祖明三人连任何动静都没有察觉到,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啊?”蔡祖明吃了一惊,下一刻才回过神来,连忙又道,“哎呀!那真是要恭喜先生了!”
“呵呵,现在可不是贺喜之时。”余一丁笑过之后立刻眉头紧皱道,“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此拼斗,其中是否有夷人也说不一定。”
“是啊,依本将看,这种是非之地我们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并非蔡祖明贪生怕死,他说的可是实话,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几人的目标就是尽快赶到坤阳城,而不是在这里化身为捕快勘察现场,并寻找凶杀线索,万一真的有夷人在此并且他们的人数不少的话就麻烦了,谁知道真田慎介的大部队会不会就在附近埋伏着呢。
余一丁非常赞同蔡祖明的说法,如果此刻遇见敌人还真不容易脱身,在山区的道路上夜间骑马行车狂奔那真是嫌自己的命太大了。
“对!蔡将军,你赶紧回到马车上,我们即刻离开此地。”
“好。”
蔡祖明迅速返回马车,二女早已听了余一丁的话乖乖呆在车厢内,只是稍稍掀开了一点侧面的窗帘,偷偷地向马车两旁窥探。
余一丁也已翻身上马,他率先顺着官道向山下而去,就在他刚刚转过那块大岩石,又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些血迹和痕迹后,抬头之时便察觉到自己眼神的余光中倏地一下闪过一道黑影,惊得他连忙朝官道的前方望去。
就在官道的下一个弯道处,那里只有两棵大树和一些人高的杂草,余一丁瞧见的黑影便是在大树旁一闪而逝。
因为黑影的速度很快,余一丁实在不能确定那个物体到底是人是兽,按理说就算山区有野兽也不敢在官道旁出没,但是如果说那是个人影又快得令人匪夷所思。
余一丁的心头不免警兆大起,既然他都能穿越到这个世界,那么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事情呢?
若是遇见活人现在的余一丁还真不害怕,毕竟现在他也算是修行之人,这一年中也见惯了太多自己以前根本无法解释的人和事,对很多以前十分迷惑的现象也渐渐地习以为常。
但是以他现在的耳目之力居然愣是没有看出刚才那道黑影到底是何物,这就令他不禁有些暗暗吃惊。
就在余一丁心头生出警兆之时,他体内的真气也下意识地包裹全身。
就在这个时候,“咻咻”两道轻微的破空之声就朝余一丁的身体袭来!
这两声来势极快,似乎是余一丁听见破空之声的同时他便感觉到有两个物体击中了自己的护身罡气!
随着使用这项技能的娴熟,余一丁也渐渐对偷袭他的人放松了警惕,至少到目前为止,只有疾风阁少主能够破开他的护身罡气的防御,而且那还是在无形罡气没有升级以前。
而现在这两道暗器一般的物体只是打在余一丁的护身气团表面就被弹开,根本无法再进入分毫。
到了此时余一丁哪还不清楚已经遇见敌人,只是刚才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前方的黑影上,那两道偷袭他的暗器却来自身体两侧,余一丁自然没有观察到发射暗器的敌人到底躲藏在何处。
可是一年来的多次战斗经验告诉他自己不能再呆在马背上,毕竟余一丁可以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真气保护二女,但他却不可能用气罩将马匹全部罩住保护,如果偷袭他的人手法不行,准度不够,余一丁还真有点担心自己的马匹被射杀。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余一丁已经跃下马背,他只是没有目标地向官道两侧的草丛内射出两道气指,不为射杀敌人,只是让对方有所顾忌。
而就在他跳下马背的同时,官道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突然落下一张大网,兜头便将余一丁的坐骑罩在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