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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一丁全文阅读

作者:卯牛     余一丁txt下载     余一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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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骑在共享单车上,余一丁满脑子都是三年前自己的影子。

    那时的他刚刚毕业,豪情万丈地准备在这座见证了自己四年大学时光的城市好好打拼一番。

    如今三年过去了,却是一事无成,工作换了好几拨,依旧租住在城郊的廉租房,存款经常性地保持在四位数的中下水准,女朋友这种饱暖之上的奢侈品就更不敢去指望了。

    余一丁感觉自己已经活成了一条狗,还是最卑微懦弱的那种单身狗。面对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他的思维渐渐发散,只感到一阵恍惚。

    余一丁渴望改变。

    前些日子还和朋友就“生活是为了更好地工作,还是工作是为了更好地生活”这种充满辩证逻辑关系的问题而探讨苦恼思考。余一丁渴望通过努力工作来获得更好的生活,可现实总是让他、工作、生活三者之间经常性地矛盾对立,不知是不是这三位互相都不满意,使得余一丁的这几年总是处在一种常态化的失落迷茫中……

    共享单车摇晃着前行,留下一条歪歪扭扭的行迹,前方路口的绿灯开始闪烁,隔着绿化带的快车道上一辆经过改装的轿跑从余一丁的后方呼啸而来,看样子是无法在绿灯前冲过这个路口了。余一丁没有注意到轿跑的右转向灯突然变得一闪一闪,也没有听见那台改装车的轰鸣,更没有看见前方的红灯已经亮起,继续着他的思维发散……

    隔日头条新闻【监控实拍】血的教训:非法改装车辆城区内飙车,骑车人不避红灯酿惨祸。交警提醒市民出行遵守交通法规……

第一章 苏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几个世纪,仿佛就在梦中,余一丁只觉自己软绵绵地趴在一片黑暗里,正前方极远处模模糊糊恍若有一丝光亮,耳中传来一阵隐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远处大声呼喊抑或是唱歌,等声音传进余一丁耳中时嗡嗡回响,让他感觉像是身处一个通道内,又像是某个空洞的大厅,而这些声音的来向似乎是那光亮处。

    盯着那处亮光,余一丁手脚并用地开始爬行,又像是在空气中游泳,整个人漂浮在半空,四肢拼命划动,身体一点点靠近那光亮……

    越来越近了,那光亮也变得越来越大,仿若从一个极黑暗的洞内望向洞外的天空,就要爬到洞口时,猛然间,余一丁感觉自己睁开了眼睛。

    努力转动了几下眼球,等视线由模糊慢慢转为清晰,余一丁这才看清头顶是点缀了几朵白云的晴朗湛蓝的天空,阳光普照但并不刺眼,像是暮春下午三四点的天气。

    余一丁四下张望了一阵,终于看清自己躺在一块巨大的平坦岩石上,岩石的一边嵌入一座山体,其余部分就像一条斜斜地伸出山体刺向天空的巨大舌头,余一丁现在就趴在“舌头”的中间,而且似乎是岩石表面的一个浅坑内。

    舌头岩石的后方是一片茂盛的树林,光线幽暗,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岩石的正前方是悬崖,遥望过去可以看见另一座稍矮的铺满植被的山峰。

    而身体另一侧不远处有一条溪流冲到悬崖边形成了一道瀑布,水流倾泻而下,从悬崖底部传来阵阵轰鸣,刚才梦中听见的声音应该就是瀑布的水流冲刷所发出。

    余一丁手撑岩石,试着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感受着各个部分的状况,基本没有大碍。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还穿着骑车时的那套休闲服,T恤夹克牛仔裤外加一双运动鞋,这一身行头基本完好无损,但是平时上下班背的单肩包不见了,手机钱包公交卡一类的小物件也不见了。

    余一丁很惶恐,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记忆一点点恢复着,怎么自己前一秒还在城市里优哉游哉地骑着自行车,下一秒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野外环境了。

    好像之前确实有辆汽车撞了自己,可浑身上下又没有明显的车祸痕迹,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自己已经进行了一次传说中的时空穿越……

    正当余一丁还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岩石后面的树林中传来了一阵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树林间的灌木丛中快速朝这边移动,紧接着从低矮的草丛中钻出一道身影,冲上岩石裸露在地面的部分,在余一丁身前四五米开外停了下来。

    余一丁定睛细看,是一只长着雪白皮毛的四足走兽,身后拖着一条硕大的白色华丽长尾,隐隐地有点点荧光在尾巴的毛色中闪亮,嵌在一张似狐似狼的脸上的那双湛蓝清澈的眼睛紧紧地盯住面前的这个人类,它直接蹲坐于地面,足有余一丁一半身高,两只前爪撑在岩石表面,爪头上隐隐闪现的几根尖利的趾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余一丁以他城市群居人类浅薄的野生动物知识,一时难以分辨这个物种,狐?豺?狼?貂?甚至他还想到可能只是一只变种的二哈。

    双方就这么互相盯住对方,对峙在沉默中进行,本能的反应让余一丁双拳紧握,摆出了一个业余得不能再业余的拳击防守姿态,渐渐地,余一丁手心开始发湿并且额角都现出微微汗珠,眼神到处乱瞟也找不到合适的武器,这块岩石太干净了。余一丁估计以他目前的跳跃奔跑能力,可能还没等逃离这块岩石的范围就会被这只动物直接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扑通、扑通、扑通……

    当感觉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的时候,余一丁放弃了抵抗,双拳不禁软软垂下,直接表现出一副听天由命的姿态。

    这时候只见这只动物又起身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离余一丁只有两三米的距离了,他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这只似狼似狐的东西低下了它的头,从嘴里吐出了一样东西落在地上,同时它又抬头看了一眼余一丁,接着用嘴鼻轻轻地把这个物件向着余一丁的方向又拱了拱,然后再次抬头深深地盯了余一丁一眼,没等后者来得及有任何反应,转身一跃就消失在浓密的灌木丛中,紧接着一阵沙沙声由近而远逐渐消失……

    直到四周除了水声风声再无一点声息,余一丁才像耗尽了全身力气一样虚弱地一屁股瘫坐不起。

    缓了好一阵子,他才抬眼去看岩石上那动物留下的东西,小心地伸出手把那个东西捡了起来,是一个鹌鹑蛋大小黑不溜秋凉凉滑滑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物件,余一丁把它拿到眼前好奇地仔细打量,就像是一颗普通的黑色小鹅卵石,捏在手中却没有普通石头的那种重量感,观察了一会儿,迷惑中余一丁也暂时放弃了研究,直接把这颗石子一样的小东西揣进了牛仔裤的口袋,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这颗“石头”被放进裤兜时立刻散发出微弱的点点绿光,随即消失不见……

    抬头望了望日头,大概是下午时分,虽然有阳光使得周围没有什么凉意,但余一丁也不想待在这岩石上过夜,再说了,这里一没吃的,二没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三是那只不知名的动物还隐藏在这座山林之中,着实让余一丁胆战心惊。必须得离开这山林,最好可以找到附近的村镇,长这么大,余一丁根本就没有露宿山林的经历。

    身后的树林还是一片的静谧,看起来应该是那种生长得非常高大的杉树林,偶尔有几束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空隙投射在下方的草丛上,形成一道道漂亮的光斑,在一条条光线中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细小漂浮物在空中缓缓飘动,使整个树林显得幽静而神秘。

    余一丁使劲咽了咽口水,深深地呼出一大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小心翼翼但毅然决然地走进了树林,没有其他的路线了,要想下山,他必须穿过这片树林,踩着脚底湿润的土地,草丛掠过牛仔裤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缓慢艰难地行进,余一丁突然感觉眼前一亮,终于走出了这片林子,前方是一大片背阳的草坡,其间点缀着几簇低矮的灌木,基本没有特别高大的树木遮挡,视线非常好,可以延伸到几公里以外甚至更远。

    让余一丁特别失望的是,他的视野中依旧是延绵起伏的大山,看不到一点点人类活动生存的痕迹。难道自己深陷在一座原始森林中了?这个念头一起,让余一丁不禁再次紧张起来。

    沙沙,沙沙沙……

    身后的树林中又传来那种熟悉的声音。

    余一丁才一转头,就看见那只白色的动物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只不过这一次它冲出树林后,直接跑到余一丁的身旁才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他,如水的蓝色眸子盯了余一丁一阵,然后越过他的身边,缓缓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这个样子似乎是在给他引路。

    “你是让我跟着你走吗?”余一丁迟疑地问道。

    那动物停了下来,像个女子似的优雅地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居然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继续向前走去。看着眼前那条来回轻轻摆动着的漂亮大尾巴,余一丁加快了脚步,紧跟着这动物小跑起来。

    走过草坡,穿过树丛,越过小溪,钻过山涧,余一丁甚至发现他们俩还经过了开始看见的那条瀑布在山崖底形成的水潭。那动物仿佛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在没有任何可视道路的山林间快速地穿梭,只有余一丁实在跟不上脚步了才稍作暂停,待他一靠近便又再次前行,余一丁感觉他们行走的路线就像是围着这座山峰转着圈一点点降低高度,慢慢向山下靠近。

    渐渐地,山势不再陡峭,余一丁惊奇地看见前方居然出现一条小路,就是不知道这是人为形成的,还是野兽出没的兽道。小路向着山下的方向延伸,在前面一个小山包转了个弯,看不见那边的情形。

    这时,那动物停下脚步,再次转头看了余一丁一眼,然后又望了望那条小路,回过身走到余一丁身前,把兽头靠近他的牛仔裤兜,并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那里。

    余一丁明白,那里是他放奇怪“石头”的地方,现在他也看出来了,这只兽对他只有没来由的善意,于是把那“石头”又掏了出来摊在手中,看见这个东西,那兽的眼神一亮,似乎是恋恋不舍地用舌头轻轻舔舐着,余一丁的手心处也传来阵阵混合了兽舌的温热以及“石头”清凉的麻痒感觉。

    突然间,余一丁看见“石头”在兽舌的舔舐下发出了淡淡的绿色光芒,心里一惊,但却强自镇定,伸出的手仍旧一动不动,渐渐地那“石头”表面的绿光越来越盛,使得余一丁的整个手掌和一大部分兽首都淹没在这团光芒中。

    兽舌仍旧在舔舐,不过清凉的感觉已经由掌心顺着小臂胳膊慢慢地向身体各处漫延,渐渐地余一丁的整个身体处在一种奇妙的感觉中,似乎他又回到了开始那种梦境,身体变得很轻,轻的几乎要漂浮在半空,又像是意识离开了躯体,眼神望着自己的身体越变越小,而意识越来越远……

    当余一丁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立在刚才的位置,连姿势都没改变,而那动物已经不知所踪,手中空空如也,那块“石头”也消失不见了。

    余一丁把身上所有的兜翻遍了也找不见那块“石头”,心中暗暗猜测也许是那只兽把“石头”收了回去吧。无暇多想,天色眼看着就要慢慢暗下去了,余一丁看了看那条小路,迈步向山下走去。

    走了大约有一两百米,眼看着就快要接近那个小路转弯处的小山包了。忽然,从小路的来向转出来两个人。

    双方都一愣,仓促间余一丁慌忙收住脚步,此时他非常懊恼,因为自己完全没有野外赶路的经验,手上压根没有一件像样的物件,连根木棍也没有。

    再看那俩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男子年约三四十,一脸络腮胡,满面风霜,一身土色粗布衣裤,脚踩一双短靴,上身短衣外还有一件兽皮缝制的单袖外衣,一件蓑衣从脖颈处系住披在身后,头发胡乱地在脑后挽了一个髻,斜挎一张弯弓,身背箭袋,原本抗在肩头的一柄双股钢叉被他斜举于身前。

    而身旁的女子却是年约十六七岁,大眼柳眉,琼鼻樱口,亦是一身精干打扮,头戴一顶毛茸茸的黄白色皮毛小帽,身穿束腰短袄,下身一条粗布长裤,裤脚掖在一双麂皮快靴中,身侧斜绑着一个箭袋,只是手中张弓搭箭,冷森森的箭头直直对准了余一丁的脑袋,开口声音清脆,但却带着丝丝冷意问道:

    “你是什么人?”

    ……

第二章 获救

    “你是什么人?”少女冷声问道。

    银铃般的声音虽然动听在此时却带着无比的寒意,余一丁震惊中,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从这二人的装扮不难看出,他们跟“现代”这个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联系到一块儿,于是少女只看见一个完全石化的余一丁,瞠目结舌地盯着她傻立于当场。

    见此情景,少女心下不禁气恼,又后退半步,将弓越发地拉满,用更为严厉的声音再次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啊,啊!别放箭,别放箭!”回过神来的余一丁赶紧收回目光,一边摆手一边忙不迭地说道。“我只是个迷了路的人。”

    “迷路?”少女警觉地上下打量着余一丁,带了一丝疑惑,转头望向中年男子。

    “小翠,放下箭。”男子沉声道,他已经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忙抬手制止了少女继续持箭对准余一丁。

    “爹!”少女微微跺了跺脚,手垂了下来,却仍然警惕地望向余一丁,“不许你乱动!”

    余一丁连忙高举双手道,“我保证不乱动。”

    “那样最好!”少女瘪瘪嘴,身子向侧后方退出一步,让出中年男子,但手中的羽箭仍然是搭在弦上。

    “这位小哥,你是从何处而来?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发问。

    “我是从这座山顶上下来的。”余一丁继续举手投降无奈道,“刚才走到前面才看见这条小路就顺着走了过来,但确实不知道怎么下山。”

    “胡说,你怎么可能从碧云峰顶下来?”少女再次柳眉倒竖,在中年男子出声前抢先质问,作势又要举起弓箭。“哼!肯定又是那群野蛮人的探子,想要窥觑我们碧云峰……”

    “小翠!”中年人打断了少女,对着余一丁又说道,“你是说你从山顶下来的?”说着他还抬眼看了看余一丁身后的山顶,眼神中满是疑问。

    “是啊。”

    “你是如何上去的呢?”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余一丁有点着急,看样子解释不清楚他就没法安全离开这里,毕竟那父女俩都带着武器,如果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的话,随时可能把他射在树上。

    “一开始我昏迷了,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山崖边的一块大岩石上……”

    “你是说那块山顶悬崖瀑布边的大岩石?”中年人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问道。

    “对对对,就是那里,我昏迷后再醒来时就在那上面躺着了。”余一丁急忙回答。

    父女俩对了一下眼神,中年人沉思了一下,才又问道,“你没在山顶遇见什么?”

    “我醒了就准备下山,后来碰见了一只长得很奇怪的动物,我不知道它是狼还是狐,就是它引我下山的。”

    “狼?狐?哈哈哈……”少女像是听见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大笑起来,接着不屑道,“连碧云峰的云兽都不知道,居然敢上山,真是找死。”

    “小翠,休得胡言。”中年人训斥道,他似乎相信了余一丁,他知道如果是西边草原过来的那些野蛮人偷偷上山,下场不是有去无回就是体无完肤,不会像余一丁这样完好无损地下来。

    于是他接着问道,“引你下山的那只动物呢?”

    “看到这条小路的时候我又晕过去了,醒来后不知道它跑去了哪里。”余一丁没把奇怪石头和绿光的事说出来,他怕对方追问自己根本没法解释。

    “哦,这样啊。”中年男子没再追问,只是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柳四七,这是小女柳翠,我们是山脚下柳河村的猎户。不知小哥姓名,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家歇息一晚再赶路。”

    “谢谢了,我叫余一丁。”余一丁学着古人的样子双手抱拳,心中正琢磨不知道去哪儿呢,这下刚好可以有个落脚的地方。

    “那好。”柳四七将钢叉立于身前回了一礼,“小翠,你先带这位余老弟回村,爹爹再去前面看看我们设置的机关陷阱。”边说着还给少女使了一个眼色。

    “嗯,这位大哥,你随我下山吧,不许乱跑。”柳翠心领神会,神情略带戒备地带着余一丁就往山下走,“跟着我,走这边。”

    余一丁没有多言,紧跟着少女。

    二人一路无话,少女几次拿眼角偷偷瞄向余一丁,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余一丁见着心中好笑,想想自己才应该是更疑惑的那一个吧,一场车祸就把自己送到这样一个不清楚什么年代,也不清楚什么地点的所在,现在还被这猎户父女当贼一样押着下山。

    他很确定柳四七让女儿先带他回村,然后肯定要去那大岩石一带查看,以确认他是否说谎,或者依此判定他是否是那个名叫柳翠的姑娘口中的“野蛮人探子”。

    余一丁明白他们父女俩都还未真正相信他所说之言。

    余一丁走一路也想清楚了,既来之则安之,现在天色渐渐暗下去了,管他的,先填饱肚子休息好再说,穿越到这里就算要死也不能是饿死的吧。

    走着走着就看见前面有一座小桥跨过一条小河,桥那边依稀散落着八九户人家。

    这时只听少女说道,“过了柳河就是我们村了,我家就在村头,喏,那两间就是,看见了吧,我们快些过去。”

    看见小桥后少女似乎放下心来,边说边指着对岸的两间草房,开始小跑,余一丁紧随着一路小跑过了河。还好这阵子天色将黑,路上没人,俩人迅速钻进了较大的一间草屋。

    柳翠进屋后熟练地将身上的弓和箭袋挂在墙上,招呼余一丁在一张小木凳上坐下,自己又弄来一个火盆和一个装满水的三耳铁锅,用房梁垂下的绑着铁钩的绳索挂好烧水。

    余一丁有趣地看着她进进出出忙碌着,同时打量整个屋子,很简陋,四周都是土墙,还看得见一些草根树枝从墙体中伸出来,屋顶除了梁柱就铺着一些动物皮革和大部分茅草,房间内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和两只木凳,一个木头台子放着一些衣物,整个房间就只有这些简单的陈设。

    “这位……哦,余大哥,我先给你烧点水,一会儿再去弄点吃的,你就在这里歇息一下。”柳翠边说着边从墙边搬来那张小矮桌放在余一丁身边。

    “谢谢。”余一丁客气道,“我休息一下就好,等你爹回来再弄吃的吧。”

    “也好,你在这里休息,我先去准备一下。”柳翠边说边走出了房间。

    余一丁靠在小桌边,手托腮帮,盯着火盆中摇曳的火苗发呆,看这情形自己肯定是穿越到了某个历史时期,以他所见这户人家的文明程度应该还停留在比较古老的年代,自己不懂渔猎,不会种地,该怎样在这里生存下去呢?

    惶惑、疲惫和饥饿不断侵蚀着余一丁,渐渐地他就伏在小桌上打起了瞌睡……

    “嘿,余老弟,醒醒!”柳四七摇着余一丁的肩膀把他弄醒,“吃点东西再休息。”

    小桌上已经摆了两盘熟肉和一盘黑黄色馒头状的食物,两个粗竹筒立在桌上,另外还有一个破了口的土碗里盛着不知名的油料,一截草绳浸在油料中,这个简易的油灯点然后烛光摇曳,整个房间显得昏黄灰暗。

    柳四七摇醒他后拿了一块“馒头”和一块肉坐在凳子上吃了起来,偶尔拿起一个竹筒喝一口。柳翠则坐在床边,边吃边盯着余一丁看。

    见他们父女俩吃的香,余一丁顿时感觉饥肠辘辘,学着他们的模样一手抓着一块往嘴里送,两口之后才尝出味道,挺有盐味,肉质稍微有些腥骚,应该是某种野兽的肉类,不过余一丁饥饿之下感觉还行,于是更加大口地吞咽。

    “不着急,当心噎着。”

    柳四七递过来一个竹筒,余一丁也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咕嘟咕嘟两口下肚,辣的他立刻呛德咳嗽了起来,原来是酒,赶紧塞了块肉在嘴里嚼着,暂时压下喉舌间的刺激感,这才放慢了进食速度。

    “老弟啊,我看你的穿戴眼生得紧,你这到底是从何而来啊?”柳四七仿佛不经意地再次提起这个问题。

    “这个我真说不清楚,还是麻烦柳大叔先给我讲讲本地的事情吧。”余一丁没有迟疑,张口就把刚才想好的问题提出,他自己的情况眼下也说不清楚,首先必须得搞清楚当下的情况。

    “哦?老弟不是我们大梁人?”柳四七诧异,余一丁点点头算作回答,继续沉默着吃喝。

    柳四七看他这付作态也没恼,想了想又道,“我们这里是大梁国西部碧云山区中的一个山村,名叫柳河村,我们碰面的那座山叫碧云峰,此山延绵五百余里地,散落着几十个村子,如果要离开此地得先走出大山到达青岩镇,再走上一百多里路才能达到本地的县郡临云。碧云峰往西的平原叫做阿古达木大草原,是游牧民族库赛人的地盘,那是一群野蛮人,为了争夺我们的土地粮食,跟我们大梁打了近十年仗了,现在临云县郡还驻扎了三万边军。”

    柳四七顿了顿,看看余一丁脸色,见他满脸思索模样,继续道,“前些日子,一伙库赛人从草原那边偷偷摸摸地过来,试图登上碧云峰,他们大约二三十人,应该是冲着我们碧云峰的云兽而来。”

    “嗯,我在山上听闻柳翠姑娘说了,似乎救我下山的就是云兽?”余一丁接口道。

    “对,那是我们碧云峰的护山神兽,传说见着它的人能得到祥瑞之气的护佑,也是保佑我们碧云峰周边百十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的祥兽,岂能让那帮野蛮人加害。今日我父女二人上山其实就是打探情况,防备库赛人再来。”

    “如果他们前来,足有二三十人,仅凭柳叔父女二人怎能抵挡?”余一丁疑问。

    “如有动静,我们只需响箭报信,周边几个村子的猎户乡农都可听见,而且还有乡勇团,随时可以赶去接应。”

    “哼,库赛人在山里怎敌得过云兽,何况爹爹和我对碧云峰一带极其熟悉,他们的图谋怎能得逞。”柳翠愤愤地说道。

    “哦,我确实不是你们大梁人,也从未听说过库赛人,更对云兽无任何企图。”余一丁正色道,“柳叔,我可能失忆了。”

    “我就说嘛,余大哥记不起事会不会是在碧云峰上撞了脑袋,你不是说自己晕过去两次吗?”柳翠又插口道,“看余大哥的长相大概是从晋国东面无边海另一边的日照国来的吧,我听游方郎中说过,那边的人穿戴就很奇特,也许余大哥就是从那边来的旅人呢。”

    “嗯,有这种可能。”柳四七闻言也微微点头,“我看老弟的模样跟西边的库塞人和北边高地的吉鲁人毫无类似,南面的那些国家的夷人肤色黝黑,就更不可能了。这样吧,余老弟吃完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小翠她妈生她时难产而死,这床就我一个人睡,今晚你就在我床上将就一宿,我去小翠屋里对付一晚。”

    “那就麻烦柳叔了。”余一丁也没矫情。

    “小翠,把爹的那张狼皮拿到你屋里去,给我弄个地铺。”

    “好的,爹。”

    ……

第三章 新生活

    躺在不算平整的床上,余一丁手枕着头,望向模糊的屋顶,四周一片黑暗,偶尔可以听见几声不知名的虫鸣。

    酒足饭饱,又有了遮风挡雨的小屋,倦意一阵阵袭来,但想着这大半天来发生的事情,余一丁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自己很确定是穿越了,只不过显得非常狼狈,除了这一身还算完好的现代服装,连个打火机都没带过来。

    大梁?历史上有这个国家?它的版图又包括哪一片?处在中国的什么位置?余一丁绞尽脑汁回忆,好像南北朝时有那么个国家,和晋国挨着?晋国又在哪里?头痛中……

    日照国难道是小日本?那无边海可算作东海吧,可是库赛人又是什么玩意儿?西边不是吐蕃西夏回鹘吗?游牧民族不是在北边吗?那不是匈奴或者蒙古人?那个高地的吉鲁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余一丁满脑子问号,以前没有好好学习历史真是失误,于是越想越混乱,也没有一点头绪,折腾了好一阵子,渐渐地昏昏睡去……

    半夜,余一丁猛然惊醒,睁开眼就在一片忽闪忽闪的绿光中将屋顶的茅草看了个真切,心头一惊,再起身仔细一瞧,原来绿光来自自身,掀开T恤才发现自己身体表面散发出一层绿色荧光,整个人都像是包裹在这层绿色光芒之中,甚至可以看见表皮下的道道血肉筋络,在这些血肉中肉眼可见一丝丝黑色物质缓缓移动,从浑身每一个毛孔中慢慢渗出,黏黏糊糊的像是油膏,使得全身奇痒难忍,用手一挠就像是抓了一手融化的黑色油泥。

    看着自己就像一根黑色的荧光棒,余一丁惊骇万分,此时他又发现不仅是身上,而且脸上也布满了这些粘稠物质。随着粘稠物越来越多,他身上的荧光越来越暗,待他浑身上下抓挠了半天,荧光逐渐减小并消失,余一丁盯着自己黝黑的双手,不禁发出了一声惊恐的惨叫。

    “啊!~~~~~”

    片刻后,柳四七举着油灯推门而入,柳翠也紧张地紧随其后,在摇曳的烛光映衬下,余一丁那张布满黑白抓痕的花脸显得扭曲而狰狞。

    “余老弟,你这是……”柳四七看了看屋内情形,正待询问,忽然住口并抽动了几下鼻子。

    “哎呀,余大哥你这里怎么这么臭!”柳翠紧跟着进来,随即捏着鼻子后退一步说道,待看清了余一丁此时的模样也是一脸的震惊。

    “我睡到半夜被惊醒,身上就多了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又黏又痒,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候余一丁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恶臭,郁闷地说道。

    他倒是隐隐觉得这跟云兽给他那块“石头”有关系,因为云兽舔舐他手中的“石头”时也是发出一团绿光,只是现在那块“石头”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而且当时云兽舔舐时也没有臭味,因此他不能确定这情形必然与“石头”有关。

    “余大哥你别说了,我还是带你先到河边洗洗吧。”柳翠说道。

    “是啊,余老弟,一会儿你换上一身我的衣裳,等天亮让小翠帮你把身上的衣物洗了。”

    柳翠捏着鼻子带余一丁来到河边,虽然已近初秋,但是山区的后半夜气温还是比较低,只是余一丁管不了那么多了,浑身的恶臭熏得他昏头胀脑,到了河边衣服都没脱直接就跳进了水中,冰凉的河水倒是让他一下清醒了不少,只是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寒冷刺骨,甚至还有些许暖意从体内散发出来,余一丁撸开衣袖借着依稀的月光看见自己手臂上的黑色污渍一点点融于河水,顺着水流飘散出去,显露出来的皮肤泛着淡淡的青黄色,握了握拳头,余一丁感觉浑身上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劲,最后他把T恤和牛仔裤都脱了扔在岸边,身上只留了一条内裤,然后将全身都浸没在水中,只露出脑袋在水面,闭上双眼,享受着清凉河水的惬意。

    “余大哥,夜里河水很凉,别冻着。”柳翠站在岸边,看见余一丁一副泡澡享受的模样不禁催促道。

    “我回去给你烧点水,衣裤我放在岸上了,你快点洗好就回屋里去。”看见余一丁近乎全裸地泡在水里,柳翠不好意思再继续待在这里等他了,没等余一丁回话她就找个理由急急忙忙往家跑去。

    见她离开了,余一丁干脆把身上最后一条内裤也脱掉,浑身上下洗了个干净,那些黑色物质已经全部被河水冲走,自己身上也再无半点异味,只是浑身隐隐散发出淡淡的青绿光芒,过了一阵才渐渐消失,同时他发现自己似乎结实了很多,浑身充满了力量,欣喜之余不禁在水中手舞足蹈了几下,感受着身体中那种似乎是生生不息的力量。

    玩耍了一阵才上岸换上柳翠摆在岸边的干净衣服,又把自己换下来的脏衣裤在河水中清洗干净,他可不好意思让一个小姑娘帮他洗,这才回到柳四七的小院。

    一进屋就见着柳翠又把那盆炭火生着,上面还烧着开水,等余一丁搬了张小凳坐在火盆边烤火时,柳翠把他已经洗干净的衣裤晾在了火边烘烤,又端了一晚热汤递到他嘴边并说道,“快喝碗姜汤,去去寒气。”

    余一丁披了一张柳翠给他准备的狼皮,接过热汤吸溜着,其实就算不喝热姜汤他也没感觉到寒冷,反而察觉到一股热流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中穿梭,让他全身暖洋洋的非常舒服,不过人家小姑娘是一番好意,余一丁还是慢慢喝着姜汤。

    柳四七坐在小木凳上,借着火光在搓麻绳,搓了一阵后他开口道,“余老弟,既然你现在记不起以前的事,那下一步有何打算?”

    “柳叔,不瞒你说,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且自己不会打猎,也不会种地,现在只是想办法活下去,那样我才有机会回到我的家乡。”这话余一丁说的真假参半,他的记忆完整保留,但不能说,说了估计也没人信,而活下去却是心底里的真实想法,至于家乡,也许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他的家乡呢,只是沧海桑田,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你说的也是,活下去才有希望。”柳四七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忧郁,“不过现在我们大梁时常和库赛人有摩擦,他们最近几年经常骚扰我们的村镇,劫掠大梁的百姓,这边靠近边界,兵荒马乱的,我和小翠都觉得你可能来自日照国,据我所知,我们大梁甚至周边国家的人都没有你这样的穿戴。但往东去路途遥远,中间还隔了大晋和无边海,一路上少不得千难万险,我看以你的身手想走到日照国难于上青天,而且你也不能确定自己就一定是日照国的人,这倒是个难办的事情。”

    柳四七一边麻利地将三股细绳在大腿上搓成一股,一边缓缓道来。

    柳翠正拿了一张不知名的动物皮毛坐在床边为余一丁赶制一件皮袄,她娘走得早,家中一切女红基本是柳翠一人操持。

    “余大哥,无论你是哪里人,可是你说你不懂打猎,也不会农活,贸然离开这里肯定无以为生,这样吧,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帮助我爹爹守护碧云峰,保护云兽,我可以教你打猎农活,你看如何?”柳翠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这倒是个办法,你可以学些防身谋生的本事,我们父女俩也算多了一个帮手,等天亮你换上小翠做的衣裳,村里人问起我就说你是我打猎时遇见收留的流民,这年头兵荒马乱流离失所的人很多,大家不会怀疑,也不必担心官府来查,余老弟你意下如何?”

    余一丁其实一直在思考下一步,目前自己对眼前的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怎样活下去已经成为目前最紧迫需要解决的问题,如果没有这热心的猎户父女两人,余一丁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个世界生存一天。

    “好吧,那就麻烦柳叔和小翠妹子了。”余一丁拱手正色道,“搭救大恩不言谢,不知我能做些什么?”

    “自从碧云峰发现库赛人的踪迹后,因为对方人数不多,驻扎在青岩镇的官军就没有出动,只让碧云峰附近百十里的各村组织猎户乡勇团防范。柳河村这一带白天都是我和爹爹巡山,安放兽夹布置机关陷阱,要不然余大哥明天你和我去巡山吧,我还可以顺便教你一些打猎的本事。”柳翠说道。

    “这样也好,我就可以在家中赶制一些强弩机关,到时候置于库赛人来犯的必经之地。”柳四七沉吟一下后道,“余老弟你看……”

    “好,就依柳叔安排。”

    ……

    清晨,余一丁扛着柳四七的那柄双股钢叉,肩上斜挎了一卷绳索,腰间别了水囊干粮和一把短刀,像模像样地跟在柳翠身旁出了院子向山上走去。

    只见他内穿一件T恤,外面是柳翠连夜为他缝制的一件兽皮坎肩,用他自己的皮带在腰间系住,T恤经过一夜烘烤已经干透,加上余一丁实在不习惯兽皮直接与皮肤接触,所以上身就成了这种混搭风格。

    牛仔裤和夹克没那么容易干,于是下身就穿了一条被柳翠改瘦了一些柳四七穿过的粗布裤。脚上当然还是那双深色运动鞋。别说,这么一身打扮还真把余一丁衬托的俊朗潇洒。

    柳翠依旧穿着昨日的一身,威风凛凛地走在余一丁身前。

    山里人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俩人才一出门还没走到河边的小桥,就遇见个扛着锄头下地的农夫,也有身背幼子手端木盆到河边洗衣裳的农妇,还有到处玩耍的垂髫小儿,大人孩子都好奇地打量着余一丁。

    “柳家妹子,你身边的俊俏后生是哪家的小哥哟?怎地这样眼生。”

    “小翠姐姐,这个大哥哥真好看,就是穿的好生奇怪。”

    “哟,四七兄弟不巡山,改派女婿啦,哈哈哈……”

    ……

    柳翠的小脸羞臊的都快变成一块大红布了,局促地看了余一丁一眼,气恼地对四周的人们吼道,“你们莫要胡说,他是爹爹巡山时捡回来的流民,帮着爹爹做点事。”

    余一丁倒是坦然,这两天也算是经历过一次生死,此类小事渐渐看淡,而且这些山民村妇也是善意的玩笑,于是大方地做了一个四方揖,朗声道,“昨日碧云峰上承蒙柳叔搭救,感念其恩,愿为此间乡亲做些许小事,不为图报,但求心安。”

    听闻余一丁如此一说,众乡邻窃窃私语,却也不再调笑,大家都知晓柳四七父女为人,遂各自渐渐散去。

    柳翠目光闪闪地盯着余一丁,赞叹道,“余大哥你真厉害,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

    这下余一丁不好意思了,“这是我的真心话。”

    柳翠闻言却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余一丁也不再多言,两人就这样默默地顺着昨日的小路直奔碧云峰而去……

第四章 遇袭初显威

    经过昨日相见之地又前行六七十丈,二人来到余一丁与云兽最后分开的地方,往前已经看不出小路的痕迹,算是人迹罕至,余一丁四下巡视,竟记不起昨日云兽带他下山的路线了,可见此处林木之茂盛。

    他又抬头遥望了一下接近山顶的那块大岩石的位置,距离很远又是清晨,山顶处云雾缭绕,林木葱葱,隐隐约约却看不真切。

    柳翠没有他的闲心,小路到此虽已没有了踪迹,但她却毫不迟疑地选定一个方向小心前行,嘴里说道,“余大哥,前面没有明路了,你要紧跟我,后面这段路上爹爹放置了不少机关,千万注意。”

    “好的,你也小心。”余一丁应道。

    踩着齐膝的野草,两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

    柳翠早已将弓拿在手中,搭箭在弦,箭头斜指地面,一副随时准备射击的架势。余一丁见她这样,也连忙握紧钢叉,紧随其后,还不时左右张望一下。

    柳翠回头见他这般模样,不禁莞尔一笑,“余大哥,不用这般紧张,此处虽无明路,但我和爹爹已经走过多次,白天不会有猛兽经过,只是需要留意脚下和路上爹爹布下的对付猛兽和库赛人的机关。”

    “那你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余一丁发问。

    “哦,我那是习惯了,在山里不知何时就会面临未知的危险,我得随时保持警惕,你也应该这样。”柳翠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余一丁恍然,他明白这是柳翠在教他行走山林的规矩,这种山地,草木茂盛,如果不熟悉环境又冒然前行,稍不注意脚底就会磕绊,极容易受伤。

    “余大哥你看,右前方一丈外那棵大树,它的树根处有爹爹设下的触发硬弩,我们从侧面过去查看一下。”

    余一丁顺着柳翠的手指望去,一棵枝蔓繁茂的大树立在前方,树干枝头上藤萝缠绕,仔细看去,在树根边的地表植物覆盖下隐隐露出三只钢制箭头,正斜斜对着二人方向,而弓弩箭身丝毫未见,全部隐于枝叶之下,如果不是柳翠提醒,真难以发现那里还有机关。

    二人小心地避开箭矢方向从侧面靠近大树,拨开一些草叶,露出下面的一张被几根插在地面的木棍固定的硬弩,柳翠小心地取出放置在弩槽中的箭矢检查,然后取出一根直径一两寸的木棍插在弩槽小孔中向后用力,在余一丁的帮助下一起将绷紧的弩筋松开,单从弩筋的硬度就看得出来这东西的杀伤力很强。

    接着再去查看机括上绑着的一根看不出材质的长绳,只见这根长绳绕过一根插在弩身后方地面的短粗木棍,在距地面一尺多的高度一直延伸到旁边不远处另一颗大树的树根,柳翠又查验了一下这根绊绳有无破损,全部完好无损后才将一切恢复原样,绊绳也隐在齐膝高的茅草下,完全没有了痕迹,如果有人或者大型野兽经过这两棵树之间触动了绊绳,结局将是不死也会重伤。

    “余大哥,这一带光是这种机关爹爹就布置了五六处,另外还有一些兽夹、陷阱和套绳,覆盖了附近大约百丈范围,如果有人上山这里将会是他们的葬身之地,哼!”柳翠恨恨地说道,她不提野兽只说人,看来是对那伙库赛人恨之入骨。

    “小翠,那些库赛人就是被你们这样赶跑的?”余一丁问道。

    “是啊,直到今天我和爹爹都还没有使用过响箭,不过他们虽然人手不多,却又贼心不死,已经被爹爹的机关弄得死伤了好几个人,但是爹爹说他们剩下的那些人还会回来,不抓到云兽不会罢休的。”说到这里柳翠的神情微微有些失落。

    “这些机关可以对付库赛人,难道就不会误伤了云兽?”余一丁不解地问道。

    “云兽一般只会在更高的山林间活动,而且它们极有灵性,知道趋吉避凶,常年在碧云峰打猎的猎户都有自己固定的狩猎范围,云兽不会主动跑进我们的活动区域,我们也不会去伤害它。像我爹爹这样的猎户都知道这个流传下来的规矩,大家都是共同遵守,从无逾越。”

    “哦,原来如此,但是库赛人抓云兽是想要图什么呢,不会仅仅因为它是你们的祥兽就来捕捉吧?”余一丁还有疑问。

    “咯咯咯,余大哥还记着昨日爹爹的说词。”柳翠娇笑着答道,“其实昨日爹爹所言主要是因为初次见你,云兽又是我们碧云峰的灵兽,很多事情不便多说,就怕余大哥是个歹人,听了云兽的秘密而起了加害之意,它是我们碧云峰的祥兽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才是云兽会被有心之人惦记的主要原因,一般我们也不会对外人讲的。”

    “哦,要是这样我就不多问了。”余一丁明白轻重。

    “余大哥你现在跟我一起巡山,已经算是碧云峰的半个猎户,不是外人了,小翠自然不会对你有所隐瞒的,余大哥你说呢?”柳翠好看的大眼睛盯着余一丁的双眼说道,似乎想一直看进他的心中。

    “我此前对云兽一无所知,况且它还救过我一命,怎会加害。”余一丁回道,而柳翠则是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云兽是碧云峰特有的灵兽,因通体雪白,据传能呼云唤雨而得名,常年栖身于碧云峰顶,且生得牙尖爪利,又天生神力,熊狼虎豹皆非其对手,巢穴更是难觅踪迹,若能捕获并加以驯化,其主有若如虎添翼。

    传说在它的巢穴附近生有一种奇树,自会吸收天地灵气,于每年夏秋之季花开五朵共分五色,所以此树名为“五色”,但花期极短,一两日内便花落结果,果实在七日内便会成熟长至鸽卵大小,色泽金黄,一株仅可产果三枚,采摘后十日内食用可强健体魄,延年益寿,但因云兽守候,若有人欲采此果则会被其凶狠攻击,非死即残。欲得此果则必先寻到云兽巢穴,再多人用计合力将其捕获或杀死,才能搜寻附近的五色树,方能采得此果。

    此乃碧云峰云兽身上最大的秘密,可惜现在已经被库赛人得知,就是不知这伙人来此是图谋云兽还是异果,或者二者兼有。

    余一丁听完柳翠叙述,才知昨日所遇之兽是何等凶狠强悍,不禁又是一阵后怕,但转念一想,此兽不仅对自己全无恶意,而且它给自己的奇怪石头色泽也不似那五色树果,于是便将昨日的际遇原原本本告之柳翠。

    “什么!那云兽还给了你黑色的石子,而且还会发出绿光?”柳翠不可思议,“这么说,你昨晚身上那些臭臭的黑色脏东西也与此事有关?”

    “我觉得应该是。”余一丁无奈道。

    “可爹爹从未给我讲过这些啊,而且我们也未曾听闻周边猎户有此传说。”柳翠苦恼,“看来有机会我们得去那处岩石好好查看一下,传说有人也在那里遇见过云兽。”

    “昨天你送我下山,柳叔没有去那里查看?”余一丁问道。

    “不会去的,爹爹只是巡查我们布置的机关暗器,现在主要是……”

    柳翠说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猛地拧身偏头,一支箭矢擦身而过,钉在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白翎箭尾兀自抖个不停,她立即下蹲,对准前方一片树林某处满弓就是一箭,并马上从身后箭袋中一把抽出三只羽箭,同时小声急促地对余一丁说道,“蹲下往回!”

    余一丁反应还算不慢,在柳翠遇袭闪避之时就紧跟着矮身,现在柳翠出声,余一丁立刻猫腰借助茂盛的茅草掩护向布置有机关的区域退却,柳翠一边后退,一边右手紧握三只羽箭,再次搭弓。

    “嗖嗖嗖”三道破空之声响起,三只羽箭紧紧相随呈品字形急速飞出……

    “啊……”一二十丈外的树丛中传出一道惨呼。

    “别走直线!”柳翠再次出声,余一丁闻言刚一变向,又一道破空之声飞速掠过他的身侧,一支羽箭深深扎进前方一两丈的泥地中,这让余一丁心头大骇。

    “进左侧树林!”柳翠的声音又响起。

    余一丁无暇他顾,猛然加速冲向那片树林,紧接着几道箭响同时向他袭来,余一丁心头警兆大起,奋力鱼跃而出,却有一支羽箭直奔他的背心而来……

    “余大哥!!”柳翠惨呼一声,回头又是连发三箭,紧接着一个前滚翻冲到余一丁落地处,却见余一丁落地后并未停留,连滚带爬地绕到一棵树后,借助树干遮掩住自己的身体,柳翠虽然焦急地望向他的后背,脚下却丝毫不慢,直接一窜就到了余一丁身侧。

    “你没中箭?”当她看清余一丁身后空无一物,不禁秀目圆睁。

    “快!他们过来了!我们赶紧退到陷阱处!”余一丁语速很快,他已经可以看见几个身影在茅草丛中快速向这边包围疾行,自己的小心脏一个劲地砰砰直跳。

    “正前六丈套绳,冲过去!”柳翠命令,余一丁看见了那棵不自然弯曲的树枝,在树林中七拐八扭地冲了过去,身边的树干不时传来“哚哚哚”的中箭之声。

    待他绕过机关,柳翠正射出一箭,又道“右侧前四丈陷阱!”说着将他挤向右方,余一丁跟着她一起转向右侧,俩人几乎并排着向前冲,当看见那片颜色微微异于周围的枯草时,一起奋力跳起越过陷阱,扑向前方的一片草丛……

    此时就听见柳翠“啊……”的一声惨叫,余一丁一眼瞥见一支羽箭狠狠地穿透她的左肩,手中的弓也飞了出去……

    两人落地后不停翻滚向前,前面是一个向下的草坡,余一丁边滚边望着带箭滚动的柳翠,直到滚下坡足有十多丈远,两人一起掉入一个浅坑中。

    这时余一丁听见后方传来一阵惊呼,似乎有人被套绳下的兽夹夹住弹向半空,紧接着又有连续两声惨叫传来,余一丁知道那些陷阱中都插满了削尖的木棍,或者那些追兵在绕道包围追击两人时又触发了硬弩。

    两人躺在浅坑中,被茂盛的茅草完全遮挡了行迹,后方追兵暂时没有了动静,也许连续几个机关的威力让他们对这片树林充满恐惧。

    这时余一丁侧身焦急地扳过柳翠的身子,让她斜倚在自己的臂弯,仔细查看她的伤势,只见她左边衣袖上一大片血迹,刚才翻滚中羽箭已经折断,只剩半截插在她左背肩胛上,而身前肩窝处一只乌黑箭头透体而出,伤口四周不时还有乌血冒出,只见柳翠满脸大汗,双目紧闭,嘴唇也白中透乌,可能箭头有毒。

    余一丁焦急万分,他半搂着柳翠,紧盯着那张秀丽却痛苦的脸,内心充满了自责。

    如果没有自己拖累,以柳翠的经验无伤甩掉追兵肯定可以做到,而自己就只有逃跑,对她没有任何协助,现在柳翠受伤他连怎样处理都不会,只能一会儿看看柳翠,一会儿望望四周,除了紧紧地掐住她的肩膀,只剩下一筹莫展心乱如麻……

    渐渐地,余一丁的身体又散发出微弱绿光,就像刚才那支已经袭到他背后的羽箭在触碰到他身体的一刹那,也是一阵绿光从他的体内一闪而没,那箭矢如同撞在一道无形的墙面上,一下就被弹开。

    眼下余一丁的身体却是一直在持续发出微弱的绿光,如果他们身旁有人,就可以看见一道若有若无的白色气流从余一丁搂住柳翠的手指尖喷涌而出,一直冲到她中箭的肩胛和肩窝两处,不断围绕箭杆快速旋转,而那箭杆也在微微颤动,慢慢地向着箭尖方向移动,一点点地从柳翠的肩窝处顶出继而掉落在她的身侧。

    说来话长,现实却只是短短的三四个呼吸,余一丁还处在一筹莫展的发呆中,断箭掉落的动静让他一下惊觉,傻傻地看了看那截断箭,再望向柳翠的肩窝,余一丁这才发觉自己身体的异样,他只觉全身上下四肢百骸内涌出的一股清流顺着指尖冲出,又往柳翠肩头的两处伤口汇聚,直接冲进血肉,已经发黑的毒血汩汩渗出,伤口处开裂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柳翠虽然仍在昏迷中,眉头却渐渐舒展,嘴唇也有了血色。

    余一丁已经完全石化,就这么傻傻地看着柳翠的伤口……

第五章 柳翠的惊讶

    盏茶功夫,柳翠的伤口流出的已经是鲜红的血丝,直到最后的裂口完全愈合,甚至从外表都看不出受伤的痕迹,那些白气已经不再从余一丁手指间冒出,他身上的绿光瞬间就黯淡下去。

    柳翠还在昏迷,不过气息平稳,应无大碍,余一丁小心地将她平放于地上,起身侧耳倾听四周动静,身后树林中非常安静,那些追击者似乎已经撤退,刚才隐隐听见的惨叫声也都已消失。

    长舒了一口气,片刻前那场生死搏命,以及替柳翠疗伤的体能消耗这时候都转化为阵阵疲惫,余一丁挣扎着起身,发现双腿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紧张地四处观望了一阵,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土坑中爬出,先在山坡上捡回自己掉落的钢叉和柳翠的猎弓还有她的小皮帽,没敢爬上山坡查看树林中的机关陷阱,而是回到柳翠身旁,取下她的箭袋和猎弓一起置于身侧,又将小帽重新戴在柳翠的头上并仔细系好,然后右手持钢叉,左臂护着柳翠靠坐在她的身旁休息。

    大概一顿饭的功夫,余一丁感觉柳翠的小皮帽在蹭他的胳膊,低头一瞧,柳翠也正抬眼看他,双臂撑着地面努力想要起身,才刚刚抬起一点身子便软倒在余一丁怀中。

    “别动,你先歇着。”余一丁柔声说道,“刚才你失血过多,现在不宜活动,先喝点水吧。”

    说着把水囊凑到柳翠嘴边,柳翠顺从地喝了点水,靠在余一丁肩头虚弱地问道,“余大哥,那些人呢?”

    “他们都跑了,多亏了柳叔的机关陷阱。”余一丁道。

    “哦。”柳翠这才放下心来查看自己肩头的伤势,却发现肩窝处并没有外伤,只道是那羽箭没有射穿肩膀形成贯通伤,又说道,“余大哥,我背上的伤势可重?”

    “已经没有外伤了。”余一丁不想隐瞒,也隐瞒不了,“你现在就是失血过多引起的虚弱疲劳,回去养两天就好了。”

    “我明明被箭射中,怎会没有外伤?”柳翠诧异。“你别是在安慰我?”

    “小翠,你的外伤已经被我治好,歇息一下我们就下山吧。”余一丁实话实说。

    柳翠伸出右手摸索左肩后部,确实没有任何外伤,而且她现在只是觉得乏力,并无受伤的疼痛之感,惊异之下没有言语,只在心里回忆受伤时的情形。

    半晌,柳翠小声说道,“余大哥,你失忆以前可是个医术精湛的郎中?”

    “恩?”余一丁诧异,想了想后说道,“不会吧,我怎么一点不记得自己会医术。”

    “哦,余大哥,我再休息一下便可行走。”柳翠还有些虚弱,不能正常思维。

    “好,那就再歇息一阵。”余一丁也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关键是他没法解释。

    柳翠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休息,片刻后,余一丁已经完全消除疲惫,再次低头查看柳翠的状况,山风轻轻吹着,她的小皮帽上的绒毛随风摆动,余一丁看见上面还有一些草屑泥土,不禁伸手拍了拍,柳翠惊醒抬头看他。

    “帽子上有些脏,我帮你拍拍。”余一丁看她满眼疑问,说道。

    “嗯,我感觉好多了,先扶我起来吧。”柳翠轻声回道。

    余一丁连忙轻手轻脚扶她起身,刚才帮她拍帽子纯属下意识举动,美人在怀,又轻抚其帽,想想确实有些暧昧,也有些轻薄,现在两人都有些尴尬。

    柳翠站直了身子,右手按住左肩,小心地把左胳膊往上抬,又前后摆动了一下,看来是真无大碍。

    余一丁把弓和箭袋递给她,又整理好自己身上的麻绳水囊干粮等一应物件,问道,“我们现在是上去看看还是下山?”

    柳翠把箭袋背好,抽出一支羽箭,搭弓试了试,还是拉不了满弓,双臂依旧乏力,于是摇了摇头,收箭回袋,又把弓斜挎于肩,想了想说道,“还是得上去看看才行,余大哥,把短刀给我。”

    接过余一丁的短刀,柳翠当先爬出土坑向坡顶走去,才几步就一阵摇晃,险些摔倒,余一丁赶紧扶住她说道,“要不先下山吧,那伙贼人死伤了好几个,我估计他们暂时不敢上山,而且你现在的状态也不能再冒险了。”

    此时柳翠脸色发黄,嘴唇也微微有些泛白,余一丁可以帮助她疗伤,但损失的精血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补足的,看她虚弱,余一丁反身半蹲背对她说道,“我背你下山吧。”

    柳翠愣了愣,她是猎户女子,本没有那么多矫情,虽然性格坚韧,但现在的她可以说是战力全无,再次上山只能成为余一丁的拖累,如遇险情可能两人都会有去无回,所以稍加思索便伏于余一丁背上。

    刚才与余一丁肌肤相亲亦是事急不得已为之,有些尴尬一下也就过去了,现在趴在余一丁后背,一股男子气息扑面而来,使她不禁面红耳赤,心如小鹿乱撞,半晌没有言语,只是随着余一丁行走身子上下起伏,她的体重较轻,况且余一丁现在身体结实,充满力量,背着柳翠如若无物般稳稳地向山下走着……

    渐渐地,柳翠的手搂紧了余一丁的脖颈,小帽上的兽毛摩擦着他的侧脸,柳翠的下巴也轻轻搁在余一丁的肩头,这一切让她觉得踏实安全……

    柳翠心中猛然一凛,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急忙转念在余一丁耳边说道,“余大哥,云兽送于你的石头哪里去了?”

    “嗯?”余一丁沉吟,“其实我昨天遇见你们前最后一次昏迷也跟石头有关,那时云兽要舔我手中的石头……”

    余一丁删繁就简地把当时的情形又描述了一遍,末了说道,“不会是云兽的舔舐让那石头融化进了我的身体,这才让我具有了某种能力,甚至可以替你疗伤?”

    “这么说真有可能,所以昨晚你身上那些臭臭的东西很可能是你身体里冒出来的?”柳翠推测,继续道,“那些东西应该是你体内原有的杂质,进入你身体的石头是在帮你……洗经伐髓?!”

    “也许吧,刚才就是从我指尖冒出的一股白气助你恢复伤口的。”余一丁继续道,刚才他就有过猜测,这下被柳翠说出也没有太过惊讶。

    “啊!这么说余大哥你……”柳翠惊讶,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异能”余一丁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柳翠一下直起脖子,歪头盯着他的侧脸细看,不再言语,余一丁察觉,停下脚步转头问道“小翠你这是怎么了?”

    柳翠就像初见他那样,目不转睛地望着余一丁的眼睛,半天才幽幽地说道,“余大哥,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什么?”余一丁被这跳跃的问题弄得一愣,继而转念一想已然明白柳翠意思,云兽一般不与人接近,普通人贸然靠近便会进行攻击,余一丁倒好,不仅不受攻击,还能得到云兽赐予的异能,柳翠岂能不惊。

    想到此处余一丁不禁哈哈一笑道,“现在我也不知道,失忆了嘛。”

    “余大哥你放我下来。”柳翠从余一丁背上下来转到他的身前,继续说道,“现在你还能给我看看你的异能吗?就是那股白气。”

    余一丁回忆刚才的情形,好像那股气流并不受他的意念控制,只有在危机关头才会自动出现。他自身挡住的那一箭柳翠没有看清,他也没有察觉,只是当时心头莫名不安,所做的就是尽力向前扑出躲避。柳翠中箭时他所能做的只有一筹莫展,疗伤的白气并不是他主动施放出来的……

    思考片刻后他只能无奈地说道,“我无法主动控制那股白气,它给你疗伤时我只能感觉到是从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流向我的指尖。”

    “这样啊。”柳翠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又说道,“也许是昨日你才得到这种异能,大概需要时日才会慢慢主动掌握吧。”

    余一丁不置可否,他也确实是一头雾水,只不过想到这异能还能疗伤不由得心底泛起一阵小小地兴奋,这样接下来他在这个世界的生存就有了很大的保证,至少不会轻易就挂掉。

    念及于此,又望向柳翠略显苍白的小脸,说道,“小翠你失血很多,面色不好,还是我背着你快些下山好好歇息。”

    “嗯”柳翠低声回应,再次伏在余一丁后背,这回很自然地就将头靠在余一丁脖颈一侧,带着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余一丁一路平稳飞快地向山下走去……

    远远望见村口小桥,已有种地的乡邻瞧见柳翠浸满鲜血的衣袖,急忙帮着一起将二人送回家中,柳四七早已已闻讯赶来查看,余一丁示意柳翠并无大碍,让他遣退众人,再将柳翠扶到床上躺下。

    待众人离去后柳四七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余一丁一边将身上的物件取下,一边说道,“柳叔,那伙贼人又来了,伤了小翠,不过我已替她疗伤,只需休养几日便可。”

    柳四七查看了一下柳翠的破损衣服,发现并没有外伤,奇怪道,“小翠并无外伤,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爹,我没事,全靠余大哥救了我一命。”柳翠靠在床上,轻声说道,接着就简单地把事发经过叙述了一番。

    最后又说道,“爹,余大哥有异能一事千万保密。”

    “我理会得。”柳四七紧皱眉头应道,转头看了余一丁一眼,说道,“余老弟,我们出去说话。”

    说着当先出了柳翠的小房间,余一丁跟着,两人来到柳四七的大屋,在小桌边坐定。

    柳四七思索片刻才说道,“余老弟,小翠她娘走的早,就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如果她再有三长两短……”

    “柳叔,都怪我。”余一丁急忙打断他的话头,“如果我有武艺或者会射箭就好了。”

    “你这是说哪里话,今天如果不是你,可能小翠已遭不测。”说道此处柳四七一顿,紧接着说道,“小翠的命是你救的,我柳四七就是一个普通猎户,无以为报,这样吧,从明天起,我教你一些粗浅的拳脚武艺,日后你要踏上回乡之路也算有点防身的手段。”

    余一丁闻言大喜,纳头便拜,拱手行礼道,“如果柳叔愿意教我武艺,那真是再好不过,小子我先谢过了!”

    柳四七望着行大礼的余一丁,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六章 再遇云兽

    接下来一个多月里,余一丁每日跟随柳四七学习武艺,由于他的身体经过洗经伐髓,已经变得异常强健,而且不知为何对刀枪拳脚的领悟也是大大超出常人,往往是柳四七演示一两回,余一丁就能够迅速掌握要领,并能做到触类旁通,很快就将柳四七所会的几套拳脚功夫以及猎人必备的使弓使叉技能全部掌握,并且学会了制作柳四七能做的全部机关。现在就差不断地实战磨练了,有些能力只能靠实战出经验,这种经验才是最宝贵的,在危急关头往往可以化险为夷。

    在余一丁习武的这段时间,也常常跟随柳四七父女一起巡山,当日他们二人遇袭之地也早在第二天就被柳四七带着余一丁探查过,取回了一些遗留在那里的箭矢,又修复更换了几处机关。

    那天除了柳翠射杀一人,另外在套绳下的兽夹上还留有血迹,一座陷阱表面的遮挡物已经消失,坑内的尖木棒上布满血痕,两处隐藏的硬弩被触动发射,结合当时余一丁听见的几声惨叫,柳四七估计敌人折损了三到四人。

    而且那一日后这一个多月都没有库赛人再上碧云峰,不知是他们元气大伤暂缓行动还是在酝酿新的计划。

    柳翠在家休养了三五日后,已经完全康复,活蹦乱跳地陪着余一丁练武,现在这妮子整日里缠着他,不是教他射箭陪他习武就是带他巡山,看来已是芳心暗许。余一丁同样也喜爱这个伶俐可爱的女孩,加上二人也算是生死之交,现在可谓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这一切柳四七都看在眼中,他是过来人,女儿的心思他怎能不明白,只是想到余一丁迟早有一天将会离开柳河村,走出碧云峰,踏上寻找家乡的路,到时候女儿是否已经做好陪他浪迹天涯的准备?

    “唉,女大不中留啊……”柳四七坐在院子里胡乱想着,手中并不歇息,麻利地制作着猎具。

    早上余一丁就带着柳翠上山去了,今天俩人不仅要去查看各处机关,还准备登上碧云峰顶,再去看一下余一丁苏醒后待过的那块大岩石。

    柳四七希望他们可以顺利到达,最好还能再一次遇见云兽,期盼着两人可以像余一丁那样再有好运。

    此时二人已经巡视完所有布置好的机关陷阱,在一片树林边休息片刻后,准备继续向山顶进发。

    “小翠,前面的路我不知道怎么走了,还是你来带路吧,”余一丁说着,把柳翠让到身前说道,“小心点!”

    柳翠小鹿一样轻盈地绕过余一丁的身体。

    “如果再遇见危险,余大哥就再救我一次,那样我就欠你两条命,一辈子都与你纠缠不休……”这话柳翠完全是脱口而出,一点没过脑子,话一出口她立刻红了双颊,飞奔着向前冲去,余一丁身怀强悍的治疗能力,她相信他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只是这类似表白心迹的话语太过直白,让她不敢直视余一丁。

    “说什么傻话。”余一丁愣神,这些时日柳翠的言行他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自己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碧云峰,前途未卜,他现在根本不敢也没有资格接受这份情意,只得惴惴地跟了上去。

    柳翠见他如此,也暗自庆幸,虽然大山里的孩子豪迈奔放,但是起码的矜持还是有的,哪有女孩子像她这样大胆奔放,现在余一丁没有回应,倒是少了一份尴尬。

    前方是一道断崖,隔崖相望的对面山壁离此约一两丈,左右望望,不从这道悬崖过去要绕行很远,余一丁纳闷,云兽带他下山时没有遇见过断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柳翠走错了路线?

    “余大哥,怎么了?”柳翠见余一丁发呆,便问道。

    “云兽带我下山时没有走过这条路,我印象中没有碰见过断崖。”余一丁不解。

    “这是爹爹找的另一条上山的路。”柳翠指了指不远处悬崖边大树上垂下的一条条粗大藤蔓,“我们用它过去,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悬崖左侧两三丈外有棵大树,从它的粗大树枝上垂下很多藤蔓,两人走过去,找了一根儿臂般粗细的,足以承受一两个人的重量,余一丁望了望山崖的深度,又试了试藤蔓的韧度,不由分说揽住柳翠的小腰就准备荡过悬崖。

    “余大哥莫急,”柳翠忙道,“过了山崖就是云兽地盘,千万小心。”

    说着搂住余一丁的脖颈,将自己紧紧贴在他的身侧。

    “我们不就是想再见到云兽吗?”说完余一丁往后一退,单手抓紧了藤蔓,腰腿使劲发力,用一道优美的弧线把二人送过了悬崖。

    落地后眼前是一片茂盛的灌木丛,二人蹲下身子,隐在一丛灌木后,柳翠低声说道,“余大哥,过了这片草丛将会有很长一段岩石路,非常难走,爹爹也曾在此发现过云兽踪迹。而且这么久没有库赛人的动静,也许他们不会再和我们纠缠,直接摸上山对云兽下手。”

    余一丁对云兽不以为然,他的所有力量都是此兽所赐,再遇见也应该不会对他抱有敌意。反而是库赛人值得他加倍小心,不能再让柳翠受伤了。

    两人小心地慢慢前行,此时柳翠不再是一副小女儿姿态,又恢复了一个女猎手的机警和干练。

    “好大的一片灌木丛。”当他们面对陡峭的岩地,余一丁心中这样评价刚刚经过的大片草丛。

    面前岩地坡度极大,很多时候都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如果从高空看向这里,就像是大山长了一大片癣,其他地方草木森森,这一片却净是裸露于地表的岩石,只是其间偶尔点缀了一些灌木。

    柳翠在前带路,很多时候只能迂回向上,不时依靠突出地面的岩石或者植物根须才能继续前行,就这样大概走了三四里,终于越过了这片险地,前方是大片黄绿的草坡,再远处就可以望见余一丁见过的那种高大挺拔像是杉木一样的浓密树林。

    柳翠搭手望了望前方,取下斜挎在肩的猎弓,又抽出一支羽箭搭弓在弦,余一丁也已经将身后的钢叉取出握在手中,两人放低身姿,快速朝着草地奔去。

    啾~~~啾~啾~

    远处突然传来一长两短的尖锐哨响。

    “不好,这是响箭,是谁在放箭?”柳翠诧异道,这不同于他们猎户使用的响箭,声音不算太大,所传距离也不算很远,应该是用于多人分散搜索目标时联络所用。

    “应该是那边!”余一丁现在已非吴下阿蒙,那声音响起时就已辩明方向,不由分说朝着响箭方向当先冲去,柳翠也不迟疑,紧紧跟随着一并前冲。

    哨响在前方大约两里地,因为发声处已是树林,余一丁快速奔跑中也看不清远处具体状况,于是换作左手持叉,右手从身侧口袋中摸出一枚短匕,这是柳四七专门找外村铁匠为余一丁量身定制,精铁打造,长约五六寸,一共五支,可当匕首,也可作为飞镖,余一丁现在臂力惊人,这东西比弓箭小巧,胜在快速无踪。这时余一丁将它扣在手心,以便随时甩投。柳翠也已全神戒备,紧跟余一丁在树林内快速穿插。

    疾行了二三百丈,余一丁身形猛住,倚在一棵大树背后,偷眼向前方望去,只见二十多丈距离外,十来个身着异族服装,头顶盘有小辫的男子正手持各式兵刃呈圆弧状围住一棵大树,再仔细一瞧树下蹲坐一兽,不是云兽又是何物。

    那兽正如余一丁当日所见,浑身雪白似云,尾部点点荧光,原本湛蓝的眼眸中此时却散发着凶光,正皱鼻咧嘴,口中犬齿交错,面目狰狞地环顾四周。而那些异族人却是个个眼含贪婪之色,似笑非笑地向树下缓缓逼近。

    见此情形,余一丁转头轻声在柳翠耳边说道,“我上树,他们有动作就放箭,引他们过来,你就往回跑,近处的我来解决,你只是以弓箭掩护我,小心自己。”

    “嗯,你也小心。”柳翠应道。

    余一丁攀住树身,蹭蹭几下就爬了上去,将自己隐在茂密的树叶丛中。

    柳翠抬头看了看他,上前一步靠住树干,微微探出半个身子,左手立弓,右手满弦,瞄准那群人中一个手持弓箭的家伙,只听得“嗖”的一声,原本被柳翠右手抓住贴在脸侧的白色箭尾如同一道流光极速向前飞去,再看那个库赛人正持弓警戒四处张望,突然而至的羽箭让他避闪不及,正中心口,仰头便倒。

    那一干人的注意力此时都在云兽身上,怎知会有如此变故,惊惧之下纷纷行动,有冲向云兽的,也有往后退却躲避箭矢的,一时间乱做一团。只因这伙库塞人想活捉此兽,手中基本没有致命武器,大都是绳索棍棒一类,只有两三人手持钢刀,另有二人持弓警戒。

    正在这时,云兽也已暴起发难,凶狠地扑向最近一个手持绳索向它靠近的库塞人,那人只觉眼前白雾一闪,只来得及把手中绳索举起抵挡,云兽的身形就已掠到他的面前,锋利的爪尖闪出瘆人的白光,瞬间就将那根粗大绳索切成两节,兽爪去势不减,狠狠地拍向那人胸口,直接陷进胸腔,云兽这才落地,前爪一抬一甩,那人就如同一个破口袋一样被抛出了七八丈远。

    这时柳翠的羽箭又再次射出,瞄准的是那个剩下的弓手,只不过有了同伴的前车之鉴,那人轻易地躲开了攻击,同时也发现了柳翠的藏身之处,朝着这边射出一箭后就直奔过来,边跑边取箭发射,压制柳翠的攻击,另有三人提刀也向柳翠这边合围而来。

    剩下的八九人已经被云兽逼的手忙脚乱,虽然有棍棒不时落于兽身,但是云兽仿佛钢筋铁骨,棍棒的击打只能稍微减缓它的攻击速度,却无法对它造成任何伤害,云兽的弱点只在口鼻之间,若此处遭到重击就会丧失战斗力,或者被绳索套住颈部也会受制于人,这伙人使用棍棒绳索攻击,看来早已了解云兽弱点,只是没料到此兽动作凶猛,速度奇快,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根本无法形成有效打击,转眼间又有两人重伤倒地,哀嚎不止。

    柳翠这边因为敌人的弓箭压制,她只能再放出一箭后就开始撤退,后方四人紧随而来,正当弓手冲到余一丁所处树下,再次张弓准备射击时,一道白光自他头顶上方一闪而下,从他的肩膀刺进,又从腹部穿出直接插在泥土里,那人最后只来得及抬头向上看了一眼,随即身子一歪,倒地不起。

    余一丁从树上飞身而下,一个前滚翻卸去冲劲,并借力再次腾身而起,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持刀库赛人,刚才翻滚横在身前的钢叉此时被他双手一扫,直直向那人当胸刺去,那人急忙用刀背格挡,打算将钢叉挑开,却未料到余一丁的力量巨大,速度奇快,刀背才与钢叉接触,铛的一声响,仅仅稍微改变了钢叉的方向,没有扎到心口,却直接穿透左边肩窝,那人不禁一声惨叫,右手挥刀向余一丁乱砍,余一丁急忙松开钢叉侧身闪避,同时又从口袋中摸出匕首,向后跃出一步,匕首脱手而出,一道寒光在那人脖颈处一闪而没。

    片刻之内,余一丁连杀二人,上前从尸体中拔出钢叉,转身望向合围过来的最后两人,那二人眼见余一丁彪悍了得,又是怒目圆睁面带煞气,所持钢叉尖端犹在滴血,恍如一尊杀神,二人不由地眼神中都透露出怯意,对望一眼,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钢牙一咬,举刀过顶,嘴中呜呀呀一阵乱喊,同时向余一丁冲来。

    不料才冲出一两步,其中一人胸口便多出一支羽箭,原来柳翠见余一丁已经消灭两人,停步回身支援,这时射出一箭正中一人,剩余那人心头大骇,稍一犹豫,余一丁已经举叉冲将过来,抬手就刺,那人的钢刀虽勉强抵住钢叉,却听咔嚓一声,刀身断裂,叉头去势不减,直直冲进那人胸部。

    待余一丁将两把匕首捡回,带着柳翠返回到云兽被围处,围攻云兽的八九个人已经成为尸体横七竖八地遍布在四周十丈范围,云兽依旧蹲坐在树下,一身白毛沾染着点点血迹,湛蓝的双目温和地望向两人,不带一丝凶戾之气。

    余一丁再次见到此兽,心头倒还平静,柳翠则是眼含激动,身体微微颤抖。

第七章 异能提升

    面对一丈外的云兽,余一丁说道,“当日山顶的救命之恩未尝报答,这里小子有礼了。”说完也不管云兽能否听懂,就抱拳行礼,柳翠也跟着同时抱拳。

    云兽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二人身边,又从嘴中吐出一颗那种小石头,抬眼望向两人,余一丁伸手将石头捡起,摊在手心对身旁的柳翠说道,“这就是那天云兽给我的石头,你看。”

    柳翠只看一眼就惊奇道,“这不就是爹爹说的五色果吗?大小模样都对,怎么会是黑色的,而且也没有你说的绿光?”

    余一丁略略思索,对云兽说道,“这种果实名叫五色果,是被你吞下才会变成黑色,它原来应该是金黄色的吧?”云兽再次微微点头,转身就走,几步后回头看着二人,余一丁急忙对柳翠说道,“我们跟着它。”

    二人跟随云兽一路向山顶走去,经过那个瀑布水潭时,云兽还专门把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余一丁和柳翠也将钢叉匕首以及收回的羽箭清洗一番,随后两人一兽就一直来到悬崖边的那块大岩石。

    再次看到这块岩石,余一丁也略显激动,率先爬了上去,又将柳翠拉上岩石,指着那处浅坑说道,“小翠,我就是在此处苏醒的。”

    不待柳翠回应,云兽一跃就到浅坑处,蹲坐下来,闭眼伸颈抬头张嘴,渐渐地,一股白雾从它的嘴中散出,在嘴边形成一片小小的白色旋涡,旋涡正中飘浮着一颗金黄色的五色果实,那果实在雾气中不断旋转翻滚,忽而胀大,忽而缩小,片刻之间就缩胀了几十次,果实的色泽也慢慢地由金黄转变成黑色,最后云兽像是用力一吸,这片白雾连同果实一起被收于嘴中,紧接着它的兽首一低,将口中的黑色果实吐出,再次抬眼望向余一丁。

    二人恍若如梦,余一丁傻傻地捡起了黑色果实,眼神带着询问望向云兽,它只是安详地盯着余一丁,见他没有动作,就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指,于是余一丁摊开手掌,任由云兽舔舐他手心处的五色果。

    柳翠站在一旁已经看呆了,眼见随着云兽的舔舐,那果实又渐渐散发出柔和的绿光,将余一丁的手掌和云兽的头部包裹在一团光芒之中,余一丁似乎慢慢进入到一种恍惚的状态,眼眸半闭,似睡似醒,柳翠轻轻牵扯他的衣角也无反应,仿佛老僧入定,又似魂游天外。

    直到那团绿芒渐渐消散,云兽停止了舔舐,余一丁手心处再无一物,他才好似梦中惊醒一般猛然睁眼,却是眼神如电,瞳孔内似有点点精光流动,这时余一丁心念一动,抬手一道白气从右手食指激射而出,直直射进十丈外的一棵粗大树干,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圆孔。

    柳翠看的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说道,“余大哥,你你你……”

    “是的,我现在已经可以将这股气流外放用于攻敌了。”余一丁欣喜,转头又对云兽道,“我手中这一颗果实,不知能否给身旁这位女子使用?”说着便取出刚才云兽给他的那颗果实。

    云兽望着他轻轻摇头,又来舔他的手指。“还是只能给我用?”余一丁问道,转头对着柳翠无奈苦笑,再次张开手掌,云兽也再次舔了上去……

    这次待余一丁苏醒过来,倒不似刚才那般景象,柳翠紧张地望着他,不知他这回又会生出怎样的变化,余一丁见柳翠看他,只是微微一笑,对着她又伸出一指,指尖一道绿色气流缓缓流出,慢慢伸向柳翠,她只感到一阵暖洋洋的气流从胸口进入,顺着全身经脉游走,只有说不出的舒适惬意,只待片刻,柳翠全身疲劳尽褪,甚至连原有的一些暗伤也悉数恢复,只觉神清气爽。她明白,余一丁已经完全掌握那股治伤的气流,而且那气流颜色由白转绿,看来疗伤效果也已大大增强。

    其实在第三颗果实被余一丁完全吸收后,他的心中就已经同云兽建立起一种奇妙的联系,像是心灵感应一般,云兽已告知他这一切的始末缘由。

    当日他苏醒时所处浅坑,正是云兽吸收天地灵气炼化五色果的所在,说是异兽修行也不为过,只因修炼时日尚短,未成正果,否则有朝一日,脱去兽身,化形为人也有可能,只是此种异事只有传说,无人得见,云兽也是受自身本能驱使,炼化五色果,吸收吐纳天地之气。

    那日云兽正将巢穴附近的那株五色树三颗果实摘取,准备来到此地炼化,正行至岩石边,突见余一丁如鬼魅般现身于浅坑内,着实将云兽好一通惊吓,又见他一身装束完全不似平日里所见猎户山民甚至是周边异族,以它的智商,便以神人相待,一直守候至余一丁苏醒,还以一颗已炼化的五色果相赠。

    云兽不会服食此果,只是炼化其中的所谓“灵气”,再混合天地灵气强化自身。普通五色果,人类服食仅仅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而经过云兽炼化的五色果,不仅是色泽变化,其功效也大为改变,具体效果余一丁身上也已显现,就不再赘述。

    后来余一丁与柳四七父女一同抵御库赛人,保护云兽,它都在暗中观察,更加确信余一丁是神人下凡来保护自己,这才将这次成熟的余下两颗果实全部奉送,而柳翠是它早就知晓的山下猎户,定不会以异宝相赠了。

    余一丁了解完全部经过,不禁感慨万千,暗道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不知年代的世界,本是生死未卜,却又有如此奇遇,这样的改变实在是太过逆天,现在的自己已经算是身怀异能的超人般存在,这些全赖云兽所赐,念及于此,余一丁对云兽再次拱手抱拳道,“多谢神兽异宝相赠,余某在此立誓:有我在碧云峰一日,就绝不容有人加害于你。”

    云兽望着他再次优雅点头,转身高高跃起冲进树林,眨眼间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中。

    望向云兽消失处,余一丁还在沉思,这次是将图谋云兽的这伙库赛人全部消灭了,接下来该如何实现自己的誓言,难道在碧云峰待上一辈子?他还想着探寻这个世界,可是到时候怎样离开呢……

    “唉!”余一丁重重叹息一声。

    “余大哥,为何叹息?”柳翠疑惑,“云兽走了,我们是不是也下山?”

    柳翠的发问,打断了余一丁的思考,他这才想起身旁还有这个妮子在呢,连忙收回心思,对柳翠说道,“没什么,终于消灭了这伙人,我们下山吧。”说完当先跳下岩石,柳翠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又没开口,也跟着跃下,于是两人顺着余一丁第一次下山的路往回走。

    回到柳河村,二人将经过细细讲与柳四七听后,这位中年大汉也不禁感慨良久,心中既有欣慰,也有忧虑,欣慰的是几个月来的心头大患终于消弥,而且柳翠欲见云兽的愿望也得以实现,余一丁又从云兽那里得了了不得的好处。但是想到余一丁可能不久就将离开碧云峰,柳翠是否也将一并离去还不得而知,这一切都让柳四七倍感忧虑。

    晚饭时三人围坐于小桌旁,余一丁陪柳四七饮酒,柳翠默默吃饭,一时间三人各怀心事,低头不语。

    见气氛有些压抑,余一丁将一路上已经想好的话说了出来,“柳叔,现在那伙库赛人已被消灭,碧云峰一带暂时平静,我也想找个时间离开此地寻找家乡,不知柳叔意下如何。”说完冲着柳四七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继而沉默,等待柳四七说话。

    柳四七却是半晌不语,只是紧皱双眉,不时端杯抿上一口,似在思索。

    柳翠看了看她爹,又望向余一丁,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只是面带焦急之色。

    “余老弟,找寻家乡是大事,叶落归根,但至少要寻到根在何处,这一点老哥哥我能理解,绝不阻拦。”柳四七又抿了一口酒后缓缓说道,“况且你帮助我们消灭库赛人,保护云兽,也算是碧云峰的恩人,我岂会不知好歹,只是……”

    说道此处柳四七话语一顿,满目慈爱地望向柳翠,又道,“我就柳翠这么一个女儿了,余老弟对她可有安排?”

    听闻柳四七如此一说,余一丁心头大为感动,他岂能不知,柳四七心头最为放心不下的只是柳翠,女儿的心思他全都知晓,但却没有强求余一丁,只是询问他的安排,想来还是希望余一丁考虑清楚。

    此时柳翠却是满面通红,急声道,“爹……”

    “柳叔。”余一丁摆手制止柳翠,郑重道,“我在山顶已立誓,有我在碧云峰一日就保云兽无事,此事我自会尽力而为。”

    想了想又道,“小翠姑娘对我的情意我心中自知,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家乡在何处,此去一路漂泊,何止千万里,也不知会耗费多少年月,可能今生都不再有机会返回碧云峰,况且途中千难万险不可预估,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辜负了小翠姑娘的错爱。”

    听闻余一丁此言,柳四七沉默,虽说余一丁现在身怀异能,基本可保柳翠平安,而且跟随余一丁女儿也不用在这大山中荒废大好年华。但这一去将是千山万水,归途遥遥无期,可能一辈子这对父女都无法再聚,心中不舍亦是人之常情,因此柳四七只是低头喝酒,默默不语。

    柳翠此时却忽然起身,红着脸望着余一丁双眼道,“余大哥,如果我随你寻找家乡,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平安,对吗?”

    说着不待余一丁回答,转头又对柳四七道,“爹爹,女儿不孝,愿意追随余大哥浪迹天涯,今生无悔!此去将无法在身边陪伴爹爹,愿爹爹保重身体,还望爹爹成全!”说完跪拜于柳四七膝前,眼圈已微微泛红。

    她本是个洒脱女子,只因母亲早逝,小小年纪便已立事,五六岁时就一边操持家务,一边陪伴父亲狩猎,如今终于遇见自己心仪之人,又是两情相悦,她也明白余一丁所言俱是实情,但如果今天自己再不主动,可能情郎明日就将独自踏上旅程,空留自己抱憾终身。

    “小翠……”柳四七手抚柳翠香肩,眼神中满是父爱,但声音已经哽咽。

    余一丁呆坐当场,心中阵阵懊恼,回想刚才自己的一番说辞不禁有些汗颜,看似冠冕堂皇,却恰恰没有顾及到柳翠的感受,其实只是自己害怕承担起另外一个人的责任,而这女子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在乎自己的人,一名女子愿意抛弃一切跟随自己,已经说明了在她的心头自己所占的分量,这样看来刚才自己的那一番说辞就显得异常自私可笑。

    念及于此,余一丁扑通一声跪在柳翠身旁,抱拳沉声对柳四七说道,“柳叔,我余一丁在此再立一誓,若柳翠愿意追随于我,此生必与她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好,好!好孩子……”柳四七老泪纵横。

    “爹爹!”柳翠伏在地上亦是喜极而泣……

第八章 启程

    接下来的十几日,余一丁带着柳翠一直忙碌着。

    先是将小院内的两间房屋重新加固,修葺一新,还把原来低矮的篱笆拆了,砍了一些碗口粗细的树木沿院落整整齐齐做成半人多高的围墙,平日里柳四七可以在墙上晾晒兽皮和衣物,围墙形成的小院还可以饲养一些捕捉的活物。

    柳翠住的小屋改成了一间仓库,用于放置一些猎具和风干的食物,柳四七依旧住在那间大屋,余一丁还为他用木板做了一个储物架,替代原来的木台,桌凳全部重新打造,大屋内显得焕然一新。

    中途余一丁抽空又上了一次碧云峰顶,在那里与云兽有过一番交流,他告诉云兽自己不久将离开此地,而且会去探查一下西边平原库赛人的情况,如果再有居心叵测想要图谋云兽之人他也会尽力一并解决,同时也告诉云兽自己有机会一定再会回来看看它。顺便请求云兽照顾一下柳四七,毕竟年岁大了,现在还是自己的准老丈人,又是一个人,在山里遇到险情如果有云兽帮助,柳四七的安全将有极大的保证,云兽欣然接受。

    忙完这些,余一丁就抓紧时间连续几天上山打猎,秋冬季节就要来临,争取临走前给柳四七多储备一些食物,柳翠则趁此机会帮柳四七缝制了好几件打猎用的兽皮衣物,余一丁穿越时的那身衣服她也帮他收拾好,并在余一丁的指导下,柳翠用麂子皮做了三个袋子,可以被皮带穿过固定在腰侧,余一丁只留了三把匕首,可以从袋子里很方便的取用。

    余一丁这些日子打猎所得颇丰,碧云峰物产丰富,稍微大型一些的动物像野猪麂子麋鹿等都有不少,野兔山鸡田鼠等小型动物更是不计其数,这几日的狩猎光是野猪就打到三头,全都被柳翠晒干再用柴火熏制成肉干,最后所得大概有上千斤各种肉类,在小仓库里堆成了一座小肉山。

    柳四七取出一两百斤分与村里众人,又把剩下的其中大部分都拿给走山货郎换成散碎银两和油盐等生活必需品,坚持只留下少许肉干和生活物资,银两则全部交于他们二人当作盘缠。

    临行前一天傍晚,余一丁用异能帮柳四七进行了一次全身梳理,把一些陈年老伤和隐疾全部化解。柳四七终于亲身感受到余一丁身怀异能之强大,如果说之前他还对柳翠跟随余一丁漂泊有些许疑虑,在见识了余一丁的异能后疑虑就大为减少,特别是余一丁随后又展示了他的气流离体攻击,柳四七望着十丈之外的树干上那个深深的圆孔,被震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晚餐时,三人再次围坐于小桌前,酒过三巡,柳翠替二人续杯,柳四七带着淡淡地伤感,似乎已经喝得有了些许醉意,面色微红。

    余一丁举杯对柳四七道,“柳叔,能够安排的我和小翠都已安排妥当,明日就将启程动身,小子我再敬您一杯。”

    “怎么?还管我叫叔?”柳四七嗔怒。

    “这不是我和小翠还未成亲嘛……”余一丁小声辩解。

    “什么未成亲!我是小翠他爹,我说了算,今晚你们就成亲!”柳四七嚷嚷着,“今晚我睡库房,你和小翠就睡这里!”这些天家中改建,柳翠暂时还睡在用她的小屋改成的库房中。

    “爹!你喝多了,净说些胡话。”柳翠满脸通红地啐道,偷眼瞄向余一丁。

    “谁说我是说胡话!你们以为我醉了?我现在比谁都清醒,小丁是我柳四七认定的女婿,是老天爷送给我女儿的夫婿,我是绝不会看走眼的。”柳四七絮絮叨叨地说着,似乎是酒话,“小翠,今晚你们就圆房……”

    余一丁与柳翠互相对望,面面相觑,都是红着脸,却傻傻地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柳四七突然坐直了身体,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二人的一只手叠在一起,对着余一丁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丁啊,今儿个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了,这孩子从小没了娘,跟着我吃尽了苦头,你可要好生待她,否则天涯海角,我柳四七绝不饶你!”

    余一丁傻在原地,却不知该如何接话,正在发愣时,柳四七又幽幽地说道,“唉,明日一别,不知能否再有相见之日,我看着女儿嫁给你也就心安了……”说着举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余一丁恍然,忙接口道,“爹!您老安心,今日起,柳翠就是我妻,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好!如此便好……”柳四七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说完摇摇晃晃地起身,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慢慢向门口踱去,余一丁和柳翠见状正欲起身相扶,柳四七摆手制止,头也不回地直接推门而出,在出门的那一瞬间,余一丁看见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夜已深,余一丁的地铺上,柳翠缩在他的怀中,秀发散乱,面带潮红,手指在他的胸口画着圈圈,低声说道,“余大哥,我们这一走,爹爹他……”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抬头望着余一丁。

    “应该没事,你爹的身体肯定没问题,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如果我能保证你的平安,他就不会有事,而且吃饭前他也见识了我的异能,另外就是离别之苦,这个就只能是他老人家慢慢适应了。”余一丁一只手搂着柳翠,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秀发。

    “余大哥,你会保护好我吗?”柳翠声音小了下去,痴痴地说道。

    “放心吧,傻丫头,你已是我妻了,定会护你一生一世的平安,睡吧……”余一丁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越发地紧搂在怀中。

    紧贴着余一丁的肩颈,柳翠沉沉地睡去,绯红的小脸上荡漾着笑意。

    ……

    第二日,清晨,村口小桥边。

    余一丁柳翠二人站在桥边,因为保护云兽,又分给各家不少肉食,众乡邻对余一丁均有好感,此时村中老小都来送别。

    柳四七立于当前,挥手对二人道,“时候不早了,去吧,路上小心。”

    二人一起拱手道别。

    柳翠说道,“爹爹,各位父老乡亲,我们走了,大家也多多保重。”

    余一丁道,“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翠的,各位乡亲,保重!”

    随即转身牵着柳翠小手向前走去,直到走出很远,柳翠依旧恋恋不舍地不时回头,还看得见柳四七依然立在桥头,不住地向这边张望。

    翻过一道山脊后,已经彻底看不见柳河村,柳翠才抹了抹眼泪,回过神来说道,“余大哥,我们要往哪里去?”

    “哈哈,傻丫头,这时才问我去哪里,要是卖了你岂不是太方便。”余一丁见她伤感,打趣道。

    “余大哥,不许取笑我。”柳翠轻轻捶着他的胳膊道。

    “怎么还叫我大哥,现在我可是你的夫婿哦。”余一丁继续逗她,学着柳四七的口吻。

    “哼,我就喜欢叫你大哥,这一辈子都要这么叫。”柳翠撒娇。

    “好好好,就依娘子所言。”余一丁假装无奈,虽有离别伤感,但二人新婚燕尔,浓情蜜意自是乐在其中,“我们先去西北边的临云县郡,看看那里情况再做决定。”

    “嗯,余大哥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现在可是你的小娘子哟,全凭大哥做主。”看来情调这东西不用专门学习,柳翠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几句调笑,倒是冲淡了柳翠心中不少的离别之愁……

    碧云山区方圆五六百里,基本都是山路,一路上山势险峻人迹罕至,由于余一丁的异能,使他的耐力速度都远超常人,柳翠是猎户出身,身体健硕,可昨日才破身,虽然余一丁已用异能帮她恢复,但毕竟是新妇,撒些小娇还是正常,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余一丁背负她前行,速度自然快上不少。

    刚过正午,二人终于离开崇山峻岭,四周已经是一些丘陵一样的低矮小山,余一丁明白这就算是从大山深处出来了,道路开始变得平坦易行,也由山间土路变成了官道,行人车马也渐渐增多。

    柳翠早已从余一丁背上下来,两人并肩而行,西面远处可以遥遥望见一大片平坦的草地,只有一些矮丘散乱分布其中,余一丁知道,那片草地往西继续延伸就是库赛人生活的大草原了,柳四七曾经告诉他那里叫做阿古达木草原,意思是广阔无际的肥美草地,余一丁心中不解,有了大片栖身之地,又有成群的牛羊骏马,库赛人本该是衣食无忧的,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地侵略大梁呢?不过好像历史上游牧民族对农耕文明一直是充满了暴力和血腥的掠夺,相对于用贸易的手段获取他们需要的粮食茶叶手工制品等等生产生活资源,他们似乎觉得能够用流血的方式获得的东西就不愿意再流汗去争取,所以大梁人流汗耕种,库赛人血腥掠夺……

    余一丁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想,忽见前面两三里地的山谷中遥遥有一座小镇,他知道那里就是青岩镇了,是进出碧云峰山区的必经之地,过了青岩镇再往北行一百多里就可以到达临云县郡。

    “余大哥你看,远处就是青岩镇,爹爹基本上每过两三个月就会带着一些稀罕猎物和山货到这里变卖,顺便换回一些家里用的物件,这里也是我到过的离家最远的地方了。”柳翠指着小镇对余一丁说道。

    “好的,我们先去镇上打尖,走了一上午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就听大哥的。”

    二人随着稀稀落落的人流缓缓向小镇走去,快到小镇门楼时,忽然从镇内冲出十几匹快马,直奔官道而来,路上众人都惊疑地停下脚步,惶恐地看着马队飞驰而来,马上都是身穿盔甲的官军,挥舞着马鞭,看样子是要将进镇之人拦在镇外。

    当先一名头戴缨盔身披甲胄样貌英武的大汉喝道,“近日发现有库赛人细作潜入我大梁境内,临云县郡已擒获数人,周边乡镇亦有其同党行迹出没,奉郡王旨令,严查各处边界村镇,往来人等俱应核实身份,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说完,身后十几名军士飞身下马,杀气腾腾地在道路中间森然一字排开,设立关卡,中间仅留一人通过的间隙,对进出青岩镇的各色人等一一盘查,那名头领依旧端坐于马上,神色警惕地监视众人。

    一干路人乱哄哄排队接受盘查,轮到余一丁二人时,余一丁拿出村中族长所签路引,递给查验的军士,说道,“我们是柳河村猎户,她是我的妻子。”

    “你二人因何前来青岩,欲往何处?”军士查验路引问道。

    “我是晋国人,这次是带我妻回老家,路过青岩镇。”余一丁应道。这是他们在出发前就商量好的,余一丁冒充晋国人,这样穿过大梁往东走时路上遇到盘查也好有个说辞,村内族长也是照此写的路引。

    “哦,过去吧。”军士见他二人背着简单行囊,身着兽皮衣物,随身只携带猎户常用的防身短刃,路引也无作伪,不疑有他,递还路引挥手放二人过关。

    余一丁收好路引正准备和刘翠一起过关时,突然那名头领在马上喝道,

    “你二人且慢!留步!”

    ……

第九章 青岩镇

    “你二人且慢!留步!”那名头领喝道。

    余一丁抬头疑惑地望向那人,他们又不是细作,没有心虚的理由。但是由于头领的一声断喝,四周军士皆面带不善之色望向二人,隐隐有合围之势。

    那名首领没有理会余一丁的目光,翻身下马,对众军士摆摆手,向他们两人走来,径直走到余一丁面前,才抱拳拱手道,“我是临云边军骠骑营参将刘豹,刚才听闻你们夫妻二人是柳河村猎户,可否识得该村猎户柳四七?”

    “此人正是我爹爹,不知刘将军何出此问?”柳翠疑惑地问道。

    “哦?果然如此。”刘豹再次拱手,“有请借步说话。”

    说完伸手将二人引至路旁,压低声音说道,“十日前,县郡收到碧云峰乡勇团来报,柳河村猎户柳四七父女二人在碧云峰剿杀进犯该处的库赛人团伙二十余人,还未及查验,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余一丁回道。依照大梁律法,歼灭来犯之敌,若是军队,就报战功,若是百姓,则有赏赐,被官府查证核实后,就会有相应赏赐派发。因余一丁身份不明,当时只上报了柳四七父女二人姓名。

    见余一丁回答的干脆,刘豹心知此事必定不假,冒功领赏事后查出可是重罪,于是又道,“二位既然路过青岩,可否到我驻所小坐?”

    余一丁略略沉吟,刘豹忙歉声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余一丁。”

    “原来是余兄,失敬!我驻所就在青岩镇旁,请二位小坐片刻,我有事相商。”刘豹再次拱手,满脸期盼。

    柳翠望向余一丁,等着他拿主意,余一丁稍加思索,展眉对刘豹说,“既然刘将军有事相请,在下不敢推脱,麻烦头前引路。”

    刘豹闻言大喜,遂令一军士让出马匹,由余一丁带着柳翠共乘,他在前带路,两匹马一前一后朝其驻所行去。

    青岩镇不大,原本是个只有四五十户人家小镇,只因此处是进出碧云峰山区的必经之地,平日里还是有行商脚夫在此落脚打尖,旅店,餐馆,商铺等一应俱全,此外还建有一个交易山货的大集市,碧云峰山区的山民大都将自己所获山珍野味在此交易,除了周边的县镇,甚至还有京师长平城等处的山货商来此收购,渐渐地人口也增加到一百多户。

    军营驻地在镇外两里处的一座小山旁,刘豹三人到达时,早有守卫营门的军士上前将马匹牵走,刘豹引领二人前去他的营帐。

    三人进帐坐定,立刻有卫士端上茶水,刘豹道,“余兄贤伉俪请用茶。”

    余一丁端起茶杯浅酌一口,缓缓道,“刘将军有事请讲。”

    刘豹见状也不再客套,随即将请回二人的来意道出,原来这些年库赛人不时侵扰边境,最靠近边界的临云县郡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军事重镇,就在一个月前临云县郡抓获库赛人细作数人,审讯后得知目前有大批细作从边境分散潜入大梁境内,人数大概近百,而库赛人各部落正在草原集结大军,准备趁着秋冬季节再次大举入侵大梁。

    临云县郡只驻有边军三万余人,郡主得知审讯结果已派快马奏请京师增兵,而临云县郡辖区内最靠近碧云峰的青岩镇一直是骁骑营参将刘豹领兵三千驻扎。

    日前收到碧云峰乡勇团快报,说是碧云峰上有二十几人的库赛人团伙被柳河村猎户剿灭,郡主闻讯立即将此情况转送驻扎在青岩镇的刘豹所部,命他核查真伪。命令到达青岩已有五日,只因前几日他正率部到青岩镇所辖村寨搜寻细作,布置各村乡勇团日夜巡守警戒事宜,今晨才赶回青岩,得讯后立即带人设卡盘查。

    “不想正好碰上余兄伉俪,这才请到营帐一叙。”刘豹再次拱手。

    余一丁听后沉思片刻,抬头说道,“刘将军,可是怀疑碧云峰上剿杀的二十多人是细作?”

    “我正有此疑问。”刘豹道,“但请余兄告知这伙人的穿戴以及所使兵器特征。”

    “他们都是库赛人装束,从外表看像是流寇或土匪,所使兵器五花八门,刀剑弓棒都有。”

    “嗯,确实可疑。”刘豹闻言思索中,似乎是问余一丁,又似乎自言自语道,“不过既然是细作,不分散开来减小目标,为何聚集成伙?又为何不前往庆阳、青岩、祁水或隆丰等军队驻扎所在刺探,却偏往碧云峰而去?”

    “这个在下不知,也未曾抓到活口。”余一丁接口道。

    “哦,余兄莫怪,我不是盘问你,只是心中疑虑而已。”刘豹忙道,继续低头思索,“临云县郡只擒获数人,而且他们是分散行动,最多不过三五人一伙,为何远离城镇的碧云峰却突然冒出二十多人的团伙呢?难道是因为远离城镇就肆无忌惮?”

    余一丁望着刘豹不再言语,只见他又思考了片刻后开口说道,“小弟戍边已有两年,平日里也曾听闻碧云峰轶事,对那里的云兽也略有耳闻,不知余兄可否细说一二?”

    “那是传说中碧云峰的护山神兽,平日里难觅踪迹,据传见着它的人能得到祥瑞之气的护佑,也是保佑碧云峰周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的祥兽,不过在下福缘浅薄,至今还未曾得见。”余一丁隐瞒了云兽的关键信息,只用此地乡民对外传言时的说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明白,库塞人会来,大梁人也有可能前来,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泄露被有心人听去打云兽的主意。

    “哦,这倒是种奇兽。”刘豹闻言频频点头,于是起身略带歉意道,“多谢余兄为我解惑,多有打扰,我这就派人送贤伉俪入镇,请!”

    说完,立刻指派军士护送二人进入青岩镇,同时还将朝廷的赏赐一起交给了余一丁,共计纹银十两,余一丁客气一下也就收下了,这些赏赐迟早都会发下来,不过还算不少了,柳四七换了那么多肉干才凑了不到二两散碎银子。

    两人刚到青岩街区,余一丁就遣返了军士,他带着柳翠向小镇唯一的客栈走去,到后让掌柜开了一间客房。

    进入客房后柳翠疑惑,“余大哥,我们要留宿?”

    现在只是刚过晌午,吃过午饭歇息片刻就可出发,虽然临云县郡离此地一百多里,但他们完全可以继续朝前走找其他村镇投宿,没有必要留宿青岩。

    “嗯,我们今日就留在此地。”余一丁紧皱双眉道,“那刘豹似乎对我所言并未尽信,而且最后他还提起云兽,让我不得不防。我答应过云兽,如有人加害,自会尽力保护。”

    “哦,余大哥所言极是,小翠就觉得那个军官说话怪怪的,我们留下静观其变也好。”

    二人随即在客栈点了些饭菜,午饭过后柳翠又带余一丁在镇内四下闲逛了一圈,还专门跑去山货大集市逛了好一阵,秋季正是山货交易的旺季,虽然是非常时期,但是集市里面依旧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常,打仗归打仗,山民百姓们还是要继续想法活下去的,余一丁也见识了很多以前只从书本上读到过却没有亲眼见过的山珍野味。

    转了一大圈二人返回客栈,余一丁让柳翠先休息,自己坐在桌边沉思。

    现在余一丁已经很肯定碧云峰那伙人不是细作,他们很明显是冲着云兽来的,就是不清楚这伙人与细作有无关联,何况那里本就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全无任何军事价值,就算那伙人当中有细作,在那里也刺探不到任何情报,所以刘豹在大致了解情况后就不再往细作这方面想,而是在思考那些库赛人的来意,他听说过云兽,自然会提及这个话题,余一丁就是不清楚他对云兽了解有多深,又或者是在试探自己对云兽的了解程度,因为余一丁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晋国人,虽说梁晋两国并无交恶,但这个敏感时期出现在这样一个敏感之地,作为一名军事将领,刘豹可能不得不多想,余一丁最担心的也是这个,万一刘豹怀疑他另有目的或身份,可能将会对他们的行程造成麻烦,余一丁可不想才出碧云峰就被人盯上。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不仅打断了余一丁的沉思,柳翠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二人往窗外望去,两丈宽的青石街道上两排马队二十余骑风驰电掣般冲过,俱是全副武装的骑兵,路上行人商贩纷纷躲避,顿时呼喝声,啼哭声,打翻物件声响成一片,一时间整个街道乱做一团。

    柳翠已经没了休息的兴致,俩人下楼向掌柜的打听消息,据说是镇边发现可疑人士,怀疑是细作,现在青岩镇已施行军队管理,骁骑营全员配备马匹,来去如风,紧急情况都由他们处理,原先镇上的那帮衙役捕快全靠步行,已沦为协管人员,仅仅维持一下镇上的治安,他们也乐得清闲,客栈底楼兼营饭菜茶水,刚才就是两个衙役在此喝茶透露出的消息。

    回到房间,柳翠开口问道,“大哥,我们是否也去查看一番?”

    “不必,马队太快,在此地若施展异能太过惊世骇俗,我们等待消息即可。”余一丁已经坐下。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窗外又传来马蹄声,二人望去,只见去时狂奔的马队又顺着街道缓缓回营,看样子没有任何收获。

    余一丁回到桌前沉思,现在库赛人的细作把整个临云周边搞得鸡飞狗跳,如果靠近边界的各个乡镇都像青岩镇一样草木皆兵风声鹤唳,那样的话两人继续前去临云县郡恐怕一路上都会有官军盘查,行动非常不方便,自己确实应该想个上佳对策,该怎么办呢?

    余一丁就这样坐在桌前发呆,柳翠趴在桌上用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略微带点不安,说道,“大哥,已经是傍晚了,我们是不是弄点吃的?”

    “哦?小翠你说什么?”余一丁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对柳翠道,“对不起,我思绪有点乱,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说着牵了柳翠的手就要出门。

    “大哥,以你现在的本事,在江湖上行走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小翠陪着你一定能回到家乡。”柳翠想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谢谢。”余一丁明白柳翠的宽慰,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放心吧,吃饭去。”

    二人下楼简单用过一些饭菜,吃完天色已经擦黑,青岩镇本身就不大,现在又是非常时期,一到天黑街道两旁的商铺基本上都关门歇业,路上行人也是寥寥无几,显得异常冷清。

    二人只好上楼休息,这时候余一丁就特别怀念现代生活,这个钟点像是网吧,撸串,麻辣烫,迪厅,卡拉OK什么的夜生活实在是丰富,回到古代简直是无趣得很。

    二人回到客房,柳翠将朝廷所赐的那个十两银锭放在包裹中仔细藏好,又拿出自己的随身短刃擦拭,这次出门她没带惯用的猎弓,实在是出门背着弓箭太显眼,携带很不方便还容易被人怀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余一丁现在有异能在身,只在腰间的皮袋中插了三把匕首,以防不时之需,也被柳翠拿去一并擦拭,这是她每天养成的习惯,一个好猎手一定要爱护好自己的武器。

    刚过亥时,天色已完全黑尽,余一丁在窗户边趴了一阵,无聊地望着周围房子里透出的昏暗灯光,远处的碧云山区在夜色中显得一片沉寂,四周静悄悄地,偶尔响起一些不知名的夜虫鸣叫。

    柳翠已经做完了手中的活路,边收拾边对余一丁说道,“大哥,早些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余一丁无奈地答应着从窗口回头转身,忽然就看见柳翠楞在原地,眼神惊恐地盯着他身后的窗外……

第十章 漂亮的刺客

    没等余一丁反应过来,就感觉一只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脖子,随后脖颈一侧传来尖锐金属的冰凉刺骨感,他慌忙高举双手,不敢乱动。

    身后那人本是脚尖倒勾在房檐,一直听着客房内的动静,等余一丁回头时突然翻身落在窗台上,一下就用匕首制住了他。

    柳翠这时也回过神来,提着自己手中的短刃起身就要往窗边冲,那人勒住余一丁脖子的胳膊又紧了紧,用生硬的汉话对着柳翠低声说道,“你别过来!”

    库赛人?!女人?!

    余一丁和柳翠两人瞬时呆住。

    柳翠看得真切,那名女子全身都是黑色劲装,整个头部也包裹在黑色布料中,只露出两只眼睛警惕地盯着她,手中的匕首却稳稳地抵住余一丁的脖颈。

    余一丁却不敢乱动,身后情况一无所知,两眼左右乱瞟,只能是小声却急切地说着,“我不乱动,你别冲动!别冲动!”

    那女子推了余一丁一把,他一个踉跄往前一步,女子紧跟着跳下窗台,继续用匕首抵着余一丁缓缓走到桌子旁边,说道,“坐下!”

    余一丁不敢不从,连忙坐在小桌旁,止不住颤抖着说道,“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柳翠拿着短刃指向女子,狠狠地盯着她,说道,“放开我大哥,否则……”

    余一丁急忙道,“小翠,不可胡说。”

    边说边使着眼色,柳翠会意,拎着身边的行囊布包对着女子道,“你要什么,我们的钱财都在这里,全都拿去,别伤了我大哥。”

    “哼!”那女子冷哼一声,“你们,大梁人,该死!”

    “嗯?!”余一丁纳闷,这是汉语初级水平啊,赶紧补上一句,“姑娘别误会,我是晋国人。”

    女子闻言稍稍迟疑,余一丁此时已经渐渐稳住心神,期待的时机终于到来,他猛然向左侧身挣脱女子的掌控,女子左臂想发力,奈何力量对比悬殊,余一丁直接将她的手臂弹开,她的右手刚刚抬起,匕首还未来得及刺下,余一丁的右手一个反手刀迅猛地砍在她左侧锁骨和脖颈交界的位置,女子闷哼一声颓然瘫倒,余一丁再伸手一带一扶,女子顺势坐倒在余一丁刚才坐过的凳子上,软软地趴伏在桌面。

    完成这一连串动作后余一丁对着柳翠道,“小翠,找根绳子把她绑了。”

    他先将女子缴械,把她手中的匕首抽走,然后才抓住女子两只胳膊扭在身后,柳翠手忙脚乱地找了根长布带,先把女子两只手腕紧紧地捆在一起,又把女子整个上身捆在椅背上。

    一切弄好后,余一丁才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摸着脖子喘口大气说道,“奶奶的,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大哥,你刚才怎么不使用异能?”柳翠有些气恼,语气带着埋怨,右手却抚摸着余一丁的脖颈仔细查看,刚才女子用匕首顶着余一丁的脖子时把她吓坏了,生怕那女人一匕首刺下去,那样的话她找谁给她赔个夫君去。

    “哦,这个我倒忘记了。”余一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才得到这种能力不久,用起来还不是很纯熟。”

    说着伸手将女子头上包裹的黑布拉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散露了出来,余一丁拨开挡住脸的头发,露出一张带着异域风情的秀美脸庞,看得余一丁不禁两眼发直,就差没有擦一把口水了。

    “哼!”柳翠跺脚发出一声冷哼,“漂亮吧?”

    余一丁讪讪地收回目光说道,“这外国娘们,长得挺漂亮,就是下手也忒狠了点。”

    “余大哥!你说些什么呢。”柳翠抗议。

    “小翠,拿些冷水来。”余一丁忙岔开话题,“弄醒她,我得好好审问一下。”

    柳翠冷着脸端来一杯凉茶,喝一口含在嘴里“噗”的喷在女子脸上,还差点溅到余一丁身上,余一丁急忙闪身,女子哼了一声渐渐苏醒过来。

    柳翠放下茶杯转头对余一丁说道,“大哥,问吧。”

    余一丁走到桌子另一边面对女子坐下,女子已经醒来,吃力地抬起头,一眼看到余一丁正拿着她的匕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立刻对他怒目而视,并作势想要起身,柳翠飞快上前按住椅背,女子剧烈挣扎摇晃身体,正要开口,余一丁抢先说道,“如果你不想被官军抓走,你尽管叫好了。”

    女子闻言一怔,保持着瞪眼姿势一小会儿,然后颓然地缓缓低下了头。

    余一丁看着女子的表现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走到她的身侧,来回踱着步,半天才停下来说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库赛人在大草原呆得好好的,干嘛没事总想着祸害别人?”

    女子此时已经抬起头,就这么一直望着余一丁,一双美目随着他的走动来回转动,一声不吭。

    余一丁见状也没恼,问完话又背起手不紧不慢地踱起步,似乎是在思考,现在不仅那女子盯着他,眼中带有疑惑,也有警惕,就连柳翠都跟着一起看他,说道,“大哥,不如我们把她交给刘豹他们得了。”

    “算了,我不是大梁人,对你们库赛人和大梁之间的战争也没有太多的兴趣。”余一丁摆手制止柳翠,看着女子的眼睛,紧接着话锋一转,说道,“我只想知道,你和前一阵去碧云峰的那伙库塞人有什么瓜葛?”

    女子听了他的话,思考片刻,终于缓缓开口,“你们,真的是,晋国人?”

    “我说就凭你这汉语水平就敢潜入大梁境内?遮脸有啥用,一开口就露馅,被抓住都是活该。”余一丁实在忍不住乐了,接着说道,“我们是不是晋国人不重要,现在到底谁是俘虏?你这还捆着呢,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女子直接低头不语,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一时间场面又陷入僵持。

    “小姑娘,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有二十吗?”余一丁就像一个诱骗小女孩的坏叔叔,“我们要是把你交给官军,你应该知道后果吧……,嘿嘿,何必呢?”

    “大梁人,无耻!”女子咬牙切齿,眼中已带着赴死的决然。

    “喂,搞错没有,难道是大梁人打到草原去了?”余一丁仰头抚额,“现在明明是你们侵略大梁在先,却反过来说别人无耻,还有比这更无耻的事儿吗?!”

    女子又不说话了,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眼神中带着愤懑之色。

    过了一会儿见她依旧一副死撑到底的模样,于是余一丁又说道,“这样吧,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为什么要对付我们?没盘缠钱想抢点路费?”

    余一丁信口胡说,他现在需要这个女人开口。

    “你们,真是晋国人?”女子再次提问。

    “好吧,你赢了。”余一丁无奈道,“我是晋国人,她是大梁人。”

    “果然,晋国,要和大梁,结盟。”女子面带惊容,“我们草原人,又要,流浪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余一丁再次抚额仰头,一指柳翠道,“她是我老婆,跟我一起回夫家,就是去晋国,路过青岩镇,在此地暂歇一夜。”

    “什么?你们,是夫妻?那白天,去军营,与他们的首领,会面?”

    “这个你都知道?”余一丁惊奇,想了想恍然道,“我明白了,下午被发现的库赛人细作就是你吧?”

    结合这个女子所言,她应该是跑到骁骑营刺探情报,却刚好发现刘豹带着他和柳翠回营,误以为他们是来与刘豹合谋什么计划,于是跟踪他们二人,结果被人发现,摆脱了骁骑营追兵后等到晚上才潜入客栈准备下手,看来真的与碧云峰上的那伙库赛人没有关联。

    想到这儿余一丁松了口气,缓缓又道,“你这细作当的,真是太不专业了。”

    这回女子虽没开口,但是看得出她的抵触情绪减少了很多。

    又沉默了一阵后她突然说道,“不对,你骗我,那个首领,给了你钱!”

    “唉,所以刚才我问你跟碧云峰上的那伙库赛人有什么关系嘛。”余一丁摇头无奈道。

    随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下,最后道,“就是这样,给我们的钱是朝廷的赏赐。”

    女子再次沉默。

    余一丁知道她肯定是在为那伙死去的库赛人悲哀,不过这又关余一丁什么事,那伙人不去碧云峰找事,余一丁与他们就根本产生不了任何交集,说到底还是这群人自己找死,反正余一丁心中是没有任何愧疚的。

    “你们真是,夫妻?”沉默一阵后女子抬头问道。

    “是啊,不是夫妻我们开一间客房一起睡觉,我倒是愿意,你愿意吗?”余一丁没理会柳翠的咳嗽声,只觉得这女子脑子有问题,大白天就敢去军营打探消息,蒙头遮面,汉话不熟,那不是细作是作死。现在又问这种白痴问题,余一丁用一种看待弱智儿童的眼神望着女子。

    “那她怎么叫你,大哥?”女子不理会他的眼神依旧一根筋地追问。

    “扑哧,”

    这回连柳翠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娇声道,“我就是喜欢叫他大哥,叫一辈子大哥。”

    这下女子就是傻瓜也明白俩人真是夫妻了,于是不再言语。

    余一丁见这女子的作态挠了挠头,思索了一下后眼神示意柳翠给女子松绑,柳翠疑问,余一丁脸上露出一副没有关系的表情,于是柳翠伸手给女子解绑,女子正低头沉默,发觉柳翠动作后惊讶地抬头盯着余一丁。

    “给你松绑,别乱动啊。”

    余一丁边说边抬手,一道白气冲出他的食指打在客房的墙壁上,留下一个手指粗的深洞,女子的表情跟柳翠当时的表情如出一辙,檀口圆张瞠目结舌,柳翠已经把绳子都给她解完了,她还是那样死死地盯着小洞没有动作。

    “现在绳子解开了,我们再认识一下。”余一丁说道,“我叫余一丁,她是我妻子柳翠,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还沉浸在惊讶中,盯着那个小洞出神,喃喃道,“神功。”

    “什么?神功?这什么破名字!”下一秒余一丁反应过来,“这不是神功,是异能。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女子依旧没回过神,下意识地轻声说道,“我叫朵丽娅。”

    “哦,朵丽娅,很美的名字。”余一丁赞美道。

    柳翠又咳嗽了一声,余一丁郁闷,怎么刚做媳妇的女人都这么小心眼?!确实是个好名字啊,不过他不能解释,急忙又道,“朵丽娅,你和碧云峰的那伙库赛人可有关系?”

    “没有,我不认识他们,我们不是,一个部落。”朵丽娅喃喃道。

    “那就好。”余一丁把匕首丢在桌子上,说道,“你走吧。”

    这下朵丽娅回过神来了,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余一丁,又看了看柳翠,问道,“你们,就这么,放我走了?”

    “怎么,难道我们还得再给你开个欢送会?”余一丁没好气地说道。

    “难不成你真是没盘缠钱了?!”

    柳翠过来在他胳膊上推了一把,轻声道,“大哥,正经点儿。”

    转头又对朵丽娅说道,“你真的找错人了,我们就是普通的旅人,现在放你走,去吧。”

    朵丽娅咬着嘴唇看着他们两人,片刻后拾起桌上的匕首和黑布,说道,“我不是细作,只是一个,刺客。”说完转身疾步走到窗边翻窗而出,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柳翠依偎在余一丁身边,看着还盯着窗外出神的余一丁说道,“大哥,我们……”

    “刺客?!她告诉我们这个干嘛?”

    余一丁收回眼神,疑惑地摇了摇头,搂着柳翠的肩膀说道,“算了,我们歇息吧”

    ……

第十一章 翠山遭遇

    一夜无话。

    清晨,余一丁猛然惊醒,脑子里还回想着朵丽娅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嘴里不由自主地嘀咕着,“怎么会是一个刺客呢?”

    柳翠正枕着他的胳膊,睁着忽闪的大眼睛望着他,幽怨地说道,“大哥,你做梦了。”

    余一丁看她模样纳闷,“小翠,怎么了?”

    柳翠继续幽怨,“大哥,我们和那个女刺客会不会再见呢?”

    “嗯……”

    余一丁沉吟,半晌才道,“朵丽娅是个刺客,昨天是因为误会才来找我们,应该没机会再见吧。不过昨晚终究没问出她到底来干嘛,她是个刺客,本来是要刺杀谁呢,不对,难道是要刺杀刘豹?”

    一想到这里,余一丁吃了一惊,刺杀参将,这是要让青岩群龙无首啊,难道说库赛人这么快就准备进攻了?

    柳翠显然没有朝这个方面想,她更在意的是朵丽娅有一副漂亮的容貌,甚至余一丁醒来就念叨那个女刺客,只是继续问道,“大哥,你还想见那个女刺客吗?”

    “不行,走以前我们得见刘豹一面。”这叫答非所问。

    说着余一丁已经准备起身,虽说他对刘豹并不感冒,可是骁骑营毕竟守护着碧云峰的门户,间接保卫着碧云峰,余一丁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告诉他一声。

    转头时终于看见柳翠面含幽怨地望着他不动,于是在她额头亲了一口道,“小翠,乖别闹,起床有正事。”

    “哼!”

    ……

    两人终于起床在客栈吃过早餐退了客房,接着赶到骁骑营,营门守卫的军士通报后就引二人来到刘豹大帐,看刘豹的样子是早已起床,依旧是全身盔甲,头戴缨盔,似乎是正忙着处理公务。

    刘豹见二人进帐,连忙起身相迎道,“余兄贤伉俪怎么又来我营帐,可是前来辞行?”

    余一丁拱手抱拳道,“算是吧,今日我们就要继续赶路了。”

    “哦,那小弟祝余兄贤伉俪一路顺风。”刘豹也拱手回礼。

    “先别急着赶我们走。”余一丁没有理会刘豹满脸的疑惑,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

    “余兄此话怎讲?”刘豹闻言惊奇,他真的是一头雾水。

    “昨日你的大营附近可有发现细作?是否抓获?”余一丁反问。

    “哦?余兄倒是消息灵通。”刘豹稍稍有些不自然,他不明白余一丁为何会有此问。昨日发现了细作不假,可是二十几个骑兵去抓捕却被人跑了,说出来都丢人。

    “你的马队在青岩镇上招摇而过,只要在镇上之人,除非是既聋又瞎,否则岂会不知。”余一丁笑着说道。

    “让余兄见笑了。”刘豹讪讪地说道,“昨日确实发现有人在大营附近窥探,只是未能抓获。”

    “所以我说你就要大祸临头了。”余一丁语气严肃了起来,“你可知昨日探营之人不是细作,而是刺客。”

    “什么?!”刘豹大吃一惊,“余兄怎知此人是个刺客?”

    “昨夜那人到过客栈,差点害了我们夫妻二人的性命。”余一丁说道。接着将昨夜的情形给刘豹说了一遍,只是改成了女刺客以为余一丁两人与刘豹有什么密谋,意欲将二人制住讯问,结果发现是个误会,加上二人苦苦相求,便没有加害就离去了。

    虽然这段说辞漏洞百出,但是只要余一丁一口咬定就是这么个情况,刘豹也拿他没法,毕竟余一丁大清早还跑来通知他防范对方的刺杀,这是一番好意啊。

    “哦,这么说来那个女刺客本来是想加害于我,碰巧看见余兄伉俪与我一起,所以对你二人起了歹意?”刘豹再次拱手谢道,“看来余兄是救了我一命啊,小弟多谢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余一丁说道,“救你是因为你率部守卫青岩镇,这里是碧云山区的门户,我老丈人还在柳河村呢,所以……”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一副你懂得表情。

    “哦哦,原来如此,小弟明白!”刘豹恍然大悟,忙道,“余兄贤伉俪返回晋国,柳河村这边我自会照应。”

    “那就有劳刘将军费心,如此这一路我便再无后顾之忧。”余一丁再次郑重一礼,这是真心实意地感谢刘豹,“没有其他事情我们这就准备出发上路,告辞。”

    “余兄留步。”刘豹拦住二人道,“小弟这就写张路引,如今大战将起,此去临云一路多有盘查,有此路引在身你夫妻二人在路上也少些麻烦。”

    余一丁听后心头一喜,暗道刘豹这人倒是上路,这下算是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于是等刘豹把写好并加盖官印的路引递给他时,没怎么客气就收下了。

    随后刘豹将二人直接送到大营门口,再次表示谢意后才惜惜道别。离开骁骑营两人没有再回青岩镇,直接上了官道向临云方向而去。

    ……

    离开青岩镇一路北上,一路行走在碧水河东岸官道,河水在山区蜿蜒穿行,沿河两岸零散分布着一些村落,此去七十多里地就是临云南部门户重镇庆阳镇,余一丁的计划是今夜赶到庆阳镇落店歇息,柳翠为他马首是瞻,因此二人行走速度不算太快,一路走去一路歇,余一丁顺便还可以看看路上的风土人情,增加一下对这个时代的了解。

    接近晌午,两人走到一个名叫苦竹村的小村,此地已是青岩辖区与庆阳辖区交界的村庄。苦竹村三面环山一面傍水,环抱周围的小山名为翠山,在苦竹村以西两里地,此山遍种苦竹,彷如竹海,也是苦竹村名的由来。傍依之水就是碧水河,全村只有十几户人家,沿河两岸散居分布,中间是一座吊桥通行,算是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二人在苦竹村官道边的一间小酒肆内打尖歇脚,从掌柜处打听到此去不远就将进入庆阳界内,而且一直到庆阳镇都是如此道路。

    柳翠还是少女心性,听闻翠山与自己同名,加上又是所谓竹海,景色秀美,好奇之下便央求余一丁带她前去一观,余一丁想想也不急在一时,就在午饭后带着柳翠过河上山游览。

    沿着一条幽静小路穿梭于竹林之间,满目苍翠挺拔的劲竹,感受着山风起时竹林如泣如诉的呜咽,或是微风拂面时竹林窸窸窣窣的低语,行至山顶,透过波浪翻涌的竹海遥望西边辽阔壮丽的大草原,蓝天白云下的大草原宛如一张浅绿色的绒毯,其中又有一些黄褐色沟壑或者河流将其分割,似乎是绿色绒毯上用画笔勾勒出的线条,偶尔还可以看见一群群牛羊犹如一些色彩斑斓的图案点缀其上,更远的天际依稀可见一些库赛人的毡房帐篷和连绵的山脉。

    余一丁感慨,好一副壮美的大好河山图,柳翠也禁不住搂着他的脖子兴奋地又跳又叫。

    两人在山顶待了一阵,正准备离开下山时,柳翠眼尖,忽然指着左边山下对余一丁说道,“大哥快看,那里是什么?”

    余一丁放眼望去,只见左侧不远处有座小山,一大群黑点正从小山背后转出来,沿着山脚缓缓向前移动,再仔细一瞧,好像是一队人马。

    待这些人马从小山后全部显现出来后,余一丁大致估算了一下,估计有一两百人,领头的是几个骑兵簇拥着一名将领模样的人,后面跟的全是步兵。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这些人马的穿戴,也就判断不出是大梁还是库赛人的军队。

    “大哥,我们怎么办?”柳翠问道。

    如果按余一丁的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来他就对大梁和库赛人之间的战争没有任何兴趣,这种情况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得了。不过他看得清楚,柳翠两眼紧盯那支人马,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于是说道,“我们先看看再说。”

    “好。”柳翠的声音略带兴奋,“不过这里太远了,不如我们绕到前面去看看清楚?”

    余一丁无语,面对几百人的军队,一般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而这个妮子不仅不躲还要凑近观察,还真是天生一颗冒险的心。

    “你这个丫头,那是军队,你凑近了想干嘛?如果是库赛人就太危险了,不行。”余一丁不同意。

    柳翠没有反驳,她也明白余一丁说的是正确的,自己虽然痛恨库赛人,但如果下面的军队真是库赛人,俩人凑上去的话可能就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余一丁见她没吭声,知道这妮子也懂得轻重,于是继续观察着,从这支军队行军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向着庆阳镇而去。

    庆阳镇的情况余一丁两人一路走来也已打听清楚,青岩与庆阳两镇之间是平坦的官道连接,这也是边军为何将骁骑营布置于远离临云的青岩镇的原因,骑兵部队机动性强,但对地势要求很高,如果全是山区反而受限,而如今道路畅通,如果庆阳有难,青岩骑兵可在一两个时辰内驰援,而庆阳镇驻守着大梁边军神弩营五千人,由一位名叫李忠的参将统领。

    该镇以西三十里就是阿古达木草原,这个方向一望无际,无险可守,仅仅是因为庆阳所处山区边缘,两旁有几座小山包夹,镇区处在中间的山谷平原,唯一的天然屏障就是流经庆阳以西的碧水河,但河水经过庆阳西南的土坝村后就来到开阔的平原地带,河面虽因地势平坦变得较为宽阔,但也不过十多丈宽,而且流速缓慢,很多地方可以徒步涉水而过,算不上天险。因此庆阳镇经过大梁边军几年的经营,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座军事堡垒,小镇四周箭塔林立,箭塔之间还有通道墙连接,军士不仅可以在箭塔警戒,还可隐藏在通道墙的女墙和箭垛后放箭杀敌,而这些箭塔和通道墙直接将整个小镇包围其中,可谓固若金汤。

    余一丁看着这只军队走到翠山脚下,被大片的竹林遮住踪迹,此时不知他们是要继续沿翠山山脚向庆阳而去,还是准备翻过翠山到苦竹村。

    余一丁正在犹豫时,柳翠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大哥,右侧竹林有动静,不知是人是兽。”

    这就是一名猎手的敏锐嗅觉,余一丁还什么都感觉不到呢,但他知道柳翠不会乱说,忙道,“向另一侧隐藏。”

    两人急急朝一处竹子茂盛之地奔去,虽然单根竹子不足以隐藏行迹,但因竹林都是一丛丛生长,一般都是好些根竹子紧挨在一起形成很大的一簇,二人找了一簇长势茂盛的趴伏其后,又把身体隐藏在竹林根部的灌木丛中,透过枝叶缝隙观察四周情况。

    这时就见他们前方二十丈左右竹林中人影闪动,快速朝着二人的方向疾驰,待到这群人奔到距离二人藏身之地十多丈远时,左侧下方的竹林中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听这动静应该就是刚才那支军队。见状余一丁急忙压住柳翠肩膀,两人更加伏低身子,屏息观察两边情况。

    一两百人在竹林中行动的动静确实比较大,另一群人提前发现了这支军队,此时已经悄然隐于竹林之中,没有一点响动。

    余一丁转眼望向军队的方向,不一会儿就看见两排身着边军制服的士兵正在往山上攀登,个个都是身着盔甲,手持刀剑盾牌,显得精明强干,那个将领和几个骑兵已经牵着不停打着响鼻的战马走在大队人马一侧。

    看见是边军,柳翠大喜,正要开口,余一丁急忙捂住她的嘴,柳翠不解地望着他,余一丁只用另一只手的食指立在嘴前摇头不语……

第十二章 血腥厮杀

    两个人默默地看着边军向那群人隐藏的方向前进,柳翠心里奇怪,但她没有机会询问余一丁。

    刚才那群人在竹林中飞速穿梭,两人根本来不及数清楚他们的具体人数,只是大致估计有四五十人,这些人数相对于一两百人的边军应该构不成威胁。

    随着这大队人马从余一丁两人眼前经过,走在最前面的边军已经进入了那群人隐藏的区域。

    忽然就听见前方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嗖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军士中箭倒地,也有不少箭矢直接击中碗口粗的巨竹,发出“哚哚哚”的闷响,弓箭的来势也像是四面八方,感觉就好像在进行一场包围歼灭战。

    这支边军也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部队,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立刻三五成群地背靠背以犄角之势互相戒备,此时也是以手顶盾刀剑出鞘,严密注视着四周。

    奇怪的是这一阵箭雨之后四周就没了动静,只有地上的七八具尸体和四五个伤兵的哀嚎提醒着大家这里刚刚才发生过一次战斗。

    那位将领居然没有受伤,手持长剑警惕地四下张望,他和另外一名中箭的年轻男子被周围五六名军士护在中间,那名男子未穿盔甲,不像将领,此时腹部中箭,正有军士在给他包扎,另外还有几匹战马中箭,不过倒下的只有一匹。

    只听那将领呼喝一声“搜索!”,军士们立刻保持着犄角之势向前方和两侧缓缓移动,经过每一丛竹子和灌木时都有钢刀或长枪刺入,就这样一点点扩大着搜索范围,其间也杀死了三四名隐藏在灌木丛中的弓手。

    当搜索范围扩大到方圆二十丈左右时,那名将领又是一声呼喝“警戒!”,紧接着四周的军士将盾牌全部放置于地面,以将领几人为中心形成一个圆圈,人人都蹲伏在盾牌之后,同时也有圈内的军士查看救护伤者。

    由于战斗的地点在余一丁两人的侧前方,没有人来搜索他们的藏身之地,两人依然安静地趴伏在地面。

    片刻之后,只听圈中又一声号令“回缩!”于是盾牌圈开始收缩,多出来的军士则是三人一组向前方弧形散开,每组人间隔不过三两丈,紧随其后的盾牌圈保护着中间的将领和受伤男子以及其他的伤兵一起向前缓缓推进。

    正当余一丁以为他们就会以这样的阵型慢慢推进,直到把那群人逼得无法隐藏而现身,继而全部歼灭的时候,箭矢破空之声又响了起来,但绝大部分都是射在盾牌的牛皮蒙面上嘭嘭直响,余一丁判断这阵箭雨应该是如柳翠三箭连发那种速射,听着箭矢乱响,其实射箭的人数并不是很多。

    果然,随着这一阵箭雨的到来,边军的阵型停止了移动,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二三十个浑身墨绿包头蒙面仿若要跟竹林混为一体的身影紧跟着就从各自隐身的草丛中飞身而起,全部是刀剑在手,搏命一般冲向盾牌阵,遇到边军三人组就刀剑相向,悍不畏死。

    这些人的功夫都很好,但不似边军那种军队特有的“厚重猛”风格的劈砍功夫,更像是“巧快灵”一般的练家子,基本都是刺点抹挑等招式,双方搏命却基本不闻兵刃相交之声,但往往三五招就可放倒一人,着实凶悍。

    而在这些绿衣人攻击的同时,不时会有几支冷箭射来,准头极佳,给边军的防卫造成很大压力。

    一来二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这群人就杀到盾牌阵前,但是已经折损了数人,余下之人却无一退后,仍旧猛冲战阵,可惜人数相差悬殊,虽然边军伤亡惨重,但在付出死伤四五十人的代价之后,还是将这些人尽数斩杀,由此可见这些人的战力之强。

    余一丁在看见那些绿衣人包头蒙面时心里不禁想起昨晚那个女刺客朵丽娅,心中忽然一动,难道这群人也是刺客,是来刺杀这支队伍的将领?但转念一想又不对,开始时明显是人数少的这方先发现边军后才隐藏,并不是打伏击,更像是一场遭遇战。

    想到这里,余一丁不禁有些好奇这支边军倒底是什么部队,号令严明又进退有序,而另一方的几十人功夫很好却悍不畏死又是什么来头。

    就在他胡思乱想这一阵,战斗再一次结束,边军也大致判明了那群人的残存数量,分出约一半人继续追击,剩下的一半人开始打扫战场,清点双方的死亡人员,分别堆放在一起,也有人在救治己方的伤兵,而那些冲上来的蒙面人无一生还,全部战死,都被摘取了面巾,余一丁看得真切,有男有女,异域的相貌,男的头顶留有小辫,是库赛人无疑。

    有边军士兵上前将几十具尸体的耳朵都割了下来,用绳子穿了一大串,应该是准备回去报功领赏。

    余一丁看得心惊,终于亲眼目睹了原来在一些历史书籍里看见的情节,古代战争双方大都有把对方战死者的耳朵或首级割下来作为军功领赏依据的传统。不过这群边军还好,没有割取战死同伴的耳朵拿去冒功。随后又挖了几个大坑,将自己的同伴和那些库赛人分别仔细掩埋。

    余一丁倒是没有想到他们还会掩埋敌人的尸体,不过稍加思索就明白了,真应了那句话:今日沙场埋亡卒,他日战死有人葬。

    战争其实就是对有限资源的争夺,最初都是因为生存的压力,也算是物竞天择的一种表现方式吧,体现的也是各种人性。后来哪怕是因为某些君主的贪欲,但贪欲也是人性的一种,除非人类灭绝,否则战争将永无休止。作战双方本无仇怨,边军这样做至少体现了对亡者的尊重,对生命的敬畏。

    做完这一切,前去搜索的军士们也陆续返回,余一丁不知道他们的战果如何,但相信那些剩余的人不是被杀死就是已经逃逸,应该不能再对这支边军造成威胁了。

    剩下的边军将士整理好行装,搀扶着伤兵,牵着战马,又排成两列开始进发,渐渐消失在竹林深处……

    余一丁发了一阵呆,柳翠推了推他才蓦然惊醒,发现四周一片沉寂,依旧是满山的竹林在风中呜咽,不由地感觉到一阵寒意。

    两人钻出灌木丛,柳翠边帮他拍打身上的草屑树叶,边说道,“大哥,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余一丁还在出神,这场战斗人数不多,死伤也只有百人左右,但那些未被泥土洇干的血迹,甚至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息都让他觉得压抑,特别是边军割耳的画面似乎还漂浮在他眼前,使得他一阵阵的反胃。

    这就是他将要面对的生活?甚至是这一辈子将要面对的世界?

    今天他受到的震撼远远大于在碧云峰上杀了两个库赛人,那时候他心中只有个信念,一定要保护好云兽,为这个信念他可以拼命。而今天他却是以一名旁观者的身份观看着上百人相互厮杀,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刀光剑影,这些影像无比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的身边,这可不是玩电脑游戏,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不到半个时辰,就这样葬身于这片竹林中。

    余一丁有些心惊,也有些迷茫,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初他也迷茫害怕过,但是自从云兽给了他异能,特别是通过使用这种能力给柳翠疗伤,又干掉两个库赛人后,他又觉得这个世界不过如此,自己应该可以在这里大展宏图,所以才会豪气大发地想要探索周游这个世界,今天遇见的这场战斗犹如当头一盆冷水,一下让他清醒不少,前路上还会遇见多少血雨腥风艰难险阻不得而知,自己如果稍不留神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以前他还只是个单身狗,如果遇险也许就是再一次穿越罢了,可现在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追随自己的女人,他必须保证她的安全,这是一个誓言,更是一种责任。

    想到这里,余一丁温柔地望着还在给他整理衣服的柳翠,抚摸着她的秀发,轻轻地将她搂在怀中。

    “大哥,怎么了?”柳翠疑惑地抬头看着他,正碰上他爱怜的目光。

    “没什么,”余一丁轻声说道,“小翠,有我在,一定护你一生平安。”

    “嗯……”柳翠依偎在他怀中,慢慢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种温情。

    ……

    “哈哈哈。”一阵笑声猛然将两人惊醒,只见三个库赛人装束的壮汉站在他们三四丈远的地方,

    “想不到我们兄弟三人才摸上这翠山就看见这么一对野鸳鸯,有趣有趣。”发出笑声的那人青面钢须,头戴一顶毡帽。

    “巴尔虎大哥,这个小妞皮相不错,一会儿把那个小白脸杀了,我先快活快活。”另一个满脸淫笑的矮个男子双手互搓,上唇的那缕山羊胡被牵动着一抖一抖。

    “土默特,正事要紧,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这种事。”最后那个有着鹰一样眼睛的沉稳男子紧盯着余一丁两人,却是在对自己的同伴说话。

    余一丁刚刚沉浸在心事当中,柳翠又在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三人竟然走到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了。

    听着三人的言语,余一丁全身紧绷着暗自戒备,心中却是奇怪,三人明明都是库赛人,怎么汉话说得如此流利,全不似那个刺客朵丽娅。

    此刻柳翠也已离开余一丁的怀抱,抽出短刃戒备地看着三人。

    “哟,居然把刀拿出来了,这小妞真够劲,我喜欢。”那个名叫土默特的家伙眼睛放光地叫道。

    “别废话,一起上!”巴尔虎说道,“男的干掉,女的留下问话”说完率先抽出身后的弯刀就要飞身上前。

    余一丁左手牵着柳翠,免得她冲动,右手蓄势待发,他的想法跟巴尔虎不谋而合,干掉两个留一个问话,他所要留的正是巴尔虎。

    就这一瞬,他已决定了三人的生死。

    就在三人同时拔刀扑上来的刹那间,余一丁出手了,第一个目标就是土默特,万恶淫为首,何况侮辱的是他的妻,一道快似流星的白芒从余一丁微微抬起的右手食指激射而出,直接在土默特的额头留下一个圆孔,只发出了一声“啊!”的土默特不可置信地睁圆了双眼,仰面而倒。

    另外两人身形一滞,同时转头看向土默特,同时瞧见了他额头的圆孔,对望一眼后又同时转身后撤,两人倒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可惜才跑出两三步,一人背心飙出一道血箭,而巴尔虎的右腿一瘸,双双扑倒在地。

    待余一丁他们走到二人面前时,一人已没了气息,巴尔虎趴伏在地面,毡帽已经掉落,头顶的小辫此时耷拉在耳边,扭头惊恐地望着余一丁,颤声说道,“饶,饶……饶命……”

    余一丁没有理会他,先是上前查看了一下那个已经断气的家伙,然后才转头看着巴尔虎说道,“我不杀你,但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所有问题。”

    “好!好!好汉饶命!”巴尔虎忙不迭地应声道。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来自阿古达木草原上的卡亚那部落。”

    “你们怎么会说汉话?”

    “我们是距离大梁最近的一个草原部落,以前我们经常跟大梁有交易往来,所以部落的人基本上会说汉话。”

    “你们这次来大梁做什么?”

    “我们是追踪临云护卫统领林啸天和他率领的二百临云护卫。”

    “为什么要追踪他们?”

    “前日林啸天带人进入阿古达木草原,我们部落的人发现了他们,据说是要接应某个人,我们部落的首领尼斯格巴日就派我们三人追踪探查。”

    “接应谁?”

    “这个真不知道,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探查清楚他到底要接应谁。”

    “刚才的战斗是你们部落的人干的?”

    “啊?!什么战斗?!”

    余一丁看得出来巴尔虎的惊讶不似伪装,这说明是另一伙库赛人与林啸天的部队遭遇,他沉默了一阵,然后对着巴尔虎挥挥手,说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多谢好汉不杀之恩,谢谢谢谢!”巴尔虎喜出望外,连地上的帽子也顾不得捡了,说完急忙起身就向来时的方向而去,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余一丁,见他真没有动手的意思,才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进。

    柳翠直到望不见巴尔虎了,才对余一丁说道,“大哥,你真的放他走?”

    “是啊,能了解的都知道了,杀他无用,好歹也是一条性命,让他去吧。”余一丁不愿多造杀孽,但他知道柳翠恨库赛人,所以多解释了一下,柳翠心中自然明白,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未多言。

    “我们也下山吧,时候不早了。”余一丁望了望天色又说道。

    说完正欲带着柳翠下山继续赶路,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二人对视一眼,同声道,“是巴尔虎!”

    ……

第十三章 城池小镇

    两人飞奔到事发地点,只见巴尔虎委顿于地,斜靠着一棵竹子,胸口处插着一只匕首,双眼圆睁,脸上犹自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容。

    余一丁伸手探了探他的鼻下,已经没有了气息,两人立刻警觉地四下张望,却没有任何发现,余一丁眼神看向柳翠,柳翠摇了摇头,以她猎手的感知四周并没有危险。

    余一丁正在暗自猜疑,柳翠指着巴尔虎胸口的匕首说道,“大哥你看。”

    “什么?”余一丁看向匕首,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匕首很像朵丽娅使用的那一把。”女人心细,柳翠昨晚就注意到朵丽娅那把匕首的手柄很特别,上面有一朵黑色山丹花的印记,眼前的匕首跟那一把除了没有花的印记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是朵丽娅杀死了他?”余一丁不可置信,“他们可都是库赛人啊。”

    柳翠也不明所以,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日头渐渐西斜,竹林中的光线变得昏暗起来,余一丁思索片刻却无任何头绪,想了想还是将插在巴尔虎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再用尸体的衣角擦拭干净收捡好,带着柳翠向山下走去。

    回到苦竹村他们打过尖的小酒肆,两人随便吃了些东西,已过酉时,天色已经微微发黑,但苦竹村没有客栈,只有赶到三十里外的庆阳镇才能投宿。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趁着天色还未黑尽继续赶路,争取今夜赶到庆阳。

    还好苦竹村到庆阳镇一路都是官道,虽是山路,倒也平坦,此时路上已经没有一个行人,四下里也寂静无声,只有官道旁边的碧水河传来阵阵流水声,偶尔有半空中归林的鸟儿发出奇怪的鸣叫,随着夜幕降临,周围黑黝黝的小山从山脚向着山腰弥漫起一股股雾气。

    这时月亮也从东边的山顶露了出来,把四下的丛林和碧水河铺上一层银色的月光,混合着漂浮的雾气,使并不很远的山影看起来更加飘忽,周围的一切也显得诡异肃杀。

    余一丁调动着身上所有的感官细胞,将身体的警戒状态保持在最高水准,他右手牵着柳翠,不时将体内的绿色气流渡进她的体内,以保持她的体力,左手随时戒备,保证第一时间可以射出攻击气流,柳翠则是手握短刃,眼神不住地四下巡视,她也算是个老猎手了,这种环境并不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两人就这样快速地前进,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附近一座山脊的上方微微地映出一片淡淡的橘黄色光晕,余一丁心中暗喜,估计山脊的背后大概就是庆阳镇了,那层光晕应是小镇的灯火散发出来的光亮。

    “小翠,快到庆阳了,还好吧?”余一丁转头看着柳翠。

    “我没事,大哥,翻过前面的小山就该差不多了。”柳翠也看见了那层光晕,略带兴奋地说道。

    余一丁望见前方路边依稀有座亭子一样的建筑,说道,“前面似乎有座小亭,我们前去歇息一下。”

    柳翠这才将目光从山顶收回来,仔细一瞧,前方果然有座建筑立在路边,二人赶过去,真是一座破败的歇脚亭。

    他们才进亭子,突然四周草丛中钻出数人,手持武器,为首的大喝一声,“什么人?”

    二人大惊,正待凝神戒备,当下仔细一打量那几人,都是边军制服,这才松下一口气,余一丁拱手说道,“我们是赶路的旅人,因路上错过客栈,这才赶往庆阳投宿。”

    那几人中的一个点着一根火把,果然是边军,一个头领模样的说道,“你们既是旅人,可有路引?”

    余一丁连忙递上路引,那人借着火光仔细查验,待看到落款,马上换作一副笑脸道,“原来是骁骑营刘大人的手下,失敬!”同时向四周挥了挥手,众军士收起了兵器。

    “在下王五,任庆阳防御伍长,今夜奉命带着几个兄弟在此警卫。”王五客气道。

    “这是青岩到庆阳的官道,为何夜间还有人值守?”余一丁奇怪,据他所知,一般夜间只是紧守各镇,宵禁后严禁出入,不会安排兵士守在官道旁。

    “如今库赛人细作猖獗,各条官道都不太平,再则傍晚林大人带人从青岩方向过来,据说有库赛人跟踪,因此我等受命在此监视。”王五客气地解释。

    “可是临云护卫统领林啸天林大人?”余一丁追问。

    “正是。”王五见状更加客气,遂说道,“需要兄弟派人送二位进镇吗?”

    “王兄,此去庆阳还有多远?”

    “不远了,前面转过山头就可看见镇门,也就不到五里路。”

    “那就不用王兄派人,我夫妻二人自去便可,多谢美意。”余一丁拱手道。

    “也好,二位请便。”王五回礼,招呼众军士回草丛隐蔽。

    辞别王五,余柳二人不做停留直接赶到庆阳镇前,只见夜色中一座巨大的堡垒立于眼前,虽然已是夜间,四处依旧是灯火通明,却看不出一点小镇的样子,更像是一座防守严密的城池,间隔十几丈距离就立有一座高达五六丈的箭塔,又有三四丈高的通道墙将各个箭塔连接,墙面每隔数丈就插着一个松明火把燃烧,照的四下一片光亮,官道与通道墙交汇处建有一座大门,不过此刻两扇门板却是紧闭。

    余一丁和柳翠被这景象着实震撼了一下,愣了一阵才在城下叫门,墙头箭垛后探出一人,喝道,“何人叫门,已是宵禁,明日五更开门!”

    余一丁仰头急道,“我有青岩刘将军路引,刚才王伍长已经查验,还望兄弟行个方便。”

    那人听闻余一丁这么一说,在城上隐去身影,也不答话,半天没了动静。

    余一丁更加着急,他可不想带着柳翠露宿城外,正待再喊,此时城门却打开一条缝隙,有人在缝隙边说道,“路引拿来。”

    余一丁忙将路引递过去,那人查看一下后交还给余一丁,又将城门开大一些,说道,“快些进来。”

    这时忽然从官道边的草丛树下窜出几人,向城门围拢过来,余一丁和柳翠吓了一跳,却听他们嘴上叫道,“军爷,军爷,让我们也进去吧。”原来是几个宵禁后才到城门口被挡在城外的路人,看见余一丁二人叫开了城门,立刻从各自歇息的地方聚拢过来。

    那名军士不耐烦道,“去去去!这是青岩边军信使,有军机要事进城禀报,你们还是在城外等着明早开门吧!”

    余一丁只是听他说着,也没解释,看着那几人悻悻地回到各自位置,看这样子他们只能在城外对付一夜了。

    待进得城来,那人对余一丁说道,“你二人是否需要带路?”

    “如此最好。”余一丁略一思索,如有军士带领可方便许多,便拱手答道,“多谢!”

    “那好,李三你带他们二人去营帐。”那人扭头对一名站岗的军士说道。

    李三带领二人在箭塔间穿梭,不一会儿就来到镇区边缘,庆阳自南向北有两条街道,分别被称作东街和西街,神弩营驻扎在西街和西面箭塔墙之间,李三带二人进了营区直接到参将李忠的营帐前,通报后让两人进去,他便返回城门值守去了。

    余一丁二人进帐才发现除了一个穿戴与刘豹相似的军官以外,帐中还另有一人,正是白天在翠山竹林中见过的那支边军部队的首领,应该是临云护卫统领林啸天,余一丁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此人生的剑眉星目,三十出头,用英俊神武形容也不为过。

    两人正在议事,他们见余一丁和柳翠进帐,都抬头望向二人,李忠开口询问道,“你们是刘将军所派之人?青岩镇发生何事?”

    “我们不是刘将军手下。”余一丁回答,“只是与他有些交情。”

    “哦?”没等李忠发话,一旁的林啸天问道,“那你们……”

    没容林啸天继续往下说,余一丁打断道,“林统领,白天翠山之战我们夫妻二人全都亲眼目睹。”

    “什么?”林啸天大吃一惊,“你们是……”

    “我们只是过路旅人,翠山之事也是无意间撞见而已。”余一丁不卑不亢地应道。

    “报!”正在这时,一名军士闯入帐中,神色惊慌道,“公子伤重,欲请二位将军面叙。”

    “怎会如此?!”林啸天和李忠俱是面色突变,李忠急忙道,“军医怎讲?”

    “蒋大夫也在公子帐中,请将军速速前往。”军士叩首退下。

    林李二人正待起身,却瞥见余一丁和柳翠还在帐中,于是李忠说道,“来人!”立刻便有帐外军士应声进帐。

    “这位先生,恕李某不便作陪,请随我卫士自便。”说完一伸手,意思是让卫士带二人离去。

    余一丁见他们二人即将出帐,悠悠地开口道,“公子之伤或许我有办法。”

    林李二人已行至帐口,闻言均是转头望向他,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半晌林啸天才缓过劲来,试探地问道,“先生所言可当真?”

    “不知能否带我夫妻二人一起面见公子?”余一丁没有正面回答。

    林李二人交换了下眼神,林啸天说道,“若是如此,有劳先生了。”

    于是四人随军士一起来到一座军帐,林啸天望向余一丁,又看了看李忠,率先掀帘进帐查看,其余几人随后入内。

    进入营帐,余一丁看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端坐于帐中床前,手指搭在床上躺卧的一名昏迷青年的手腕处,眉头紧皱,闭目不语。

    林啸天正待开口询问,老者睁眼抬头,眼神制止了众人,起身缓缓向帐外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蒋大夫,公子怎样?”一出帐门,李忠急忙开口询问。

    “林统领,情况不妙啊。”老者没有直接回答李忠,面色有些沉重地转头看向林啸天,“傍晚公子刚到时老夫已经给他用过伤药,本来伤情已基本稳定,公子还欲见将军谈事,但刚才却陷入昏迷,很可能库赛人的箭矢喂有毒药,如若不能尽快解毒,公子危矣。”

    林李二人闻言大惊,余一丁听后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当初柳翠就是中了毒箭,看来库塞人在箭上喂毒已成习惯,所以当他听了蒋大夫此话只是撇撇嘴,没有说话,却不料老者说完话后又望向余一丁夫妻二人,正看见他在撇嘴,误会了他的意思,于是不悦道,“不知这二位是?”

    “这是青岩镇刘豹将军的故交……”李忠正为叫不出余一丁的名字而尴尬。

    “在下余一丁,这是我妻柳翠。”余一丁接过话头说道。

    “哦,余老弟对公子伤势可有良策?”蒋大夫追问。

    “正是为此而来。”余一丁毫不示弱。

    “哦?”老者望向林李二人,似在询问。

    “这位……余兄弟,公子之伤不是儿戏。”林啸天面上也微微不悦。

    “可否容我夫妻单独替公子疗伤?”余一丁没有矫情,直接了当地问道,这位公子的伤势不容再拖延。

    听完余一丁的话,老者摇头不已,却未再言语,李忠望向林啸天,这位公子的伤情如何处理他可没有发言权,于是四个人八只眼睛一齐看向林啸天,等待他作决定。

    林啸天沉吟片刻,迟疑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兄弟,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

    余一丁此言一出,除了柳翠,其余三人均是面色一变,老者闻言更是嗤之以鼻,医者面对疾病,治疗前少有敢言八九分把握治愈者,似这种开口是就满话的不是骗子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林啸天和李忠也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见状余一丁又说道,“公子所中之毒不易久拖,请将军即刻定夺。”

    林啸天看看蒋大夫,又望了望李忠,二人皆是皱眉不语。林啸天犹豫片刻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赌一把似的说道,“好!就依余兄弟之意,不过……”

    “公子之事,请将军勿忧!”余一丁沉声说道,“请安排专人守候在帐外,没有我的吩咐,切勿让人进帐影响治疗。”

    说完转身便掀帘进帐,柳翠亦是紧跟而去……

第十四章 宇公子

    余一丁进帐后直奔床前查看,那位公子与自己年龄相仿,正是白天在翠山之上所见中箭的年轻男子,只是嘴唇紫乌,面容扭曲发青,气息短促无力,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地浮现在额头。

    余一丁掀开被子,只见他赤着上身,胸腹间裹了几层白布,在右胸靠近腹部处已经有一团洇透的血渍显现在白布上。见状余一丁急忙伸手握住他的一只手腕,将绿色气流输进他的体内,看这公子的情况危机,余一丁必须抓紧时间先稳住伤势。

    “小翠,把白布去掉,再准备一些干净的布匹和水盆。”余一丁安排道。

    柳翠手脚麻利地用短刃划开裹伤的白布,靠近伤口的地方布料与筋肉已经粘连,在她清理的时候不免牵动伤势,那位公子昏迷中都疼得轻声呻吟,柳翠又唤来卫士取了一盆清水和干净的白布放置一旁,遣走卫士后就立在余一丁身侧查看。

    余一丁还在努力将气流输进他的体内,沿着某种脉络游走全身,时常可以感受到遇见阻碍,似乎有东西阻塞脉络,他只得加大气流的输入量,推开那些阻碍物,并推动着这些东西前进,当气流在体内循环一周又从伤口处冲出时,带出的血液都是泛黑的乌血,余一丁这才明白那些阻碍物应该都是毒素。

    柳翠见这伤者创口又在流血,正想用拿来的白布擦,余一丁制止了她,并再次输入气流清除剩余的毒素,如此循环往复了两三次,这才稍稍暂停。

    逼毒疗伤的过程中余一丁感觉非常疲劳,他记得上次给柳翠疗伤时只是有些脱力,这回的感觉却是头脑发昏,眼睛都有些发花,看来这位公子的伤比柳翠那次严重得多,又或者是耽搁了比较长的时间。

    柳翠在一旁紧张注视着余一丁的举动,眼见他的额头冒出一层汗珠,急忙用手中的白布给他擦拭。

    余一丁一直紧握那位公子的手腕,不停地输送着绿色气流,一顿饭的功夫,伤口中渗出的血丝已经不再乌黑,那位公子的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但是气息却逐渐平稳,口中的呻吟声也越变越小。

    余一丁没有像替柳翠疗伤那样让伤口在很短时间内愈合,而是故意在毒血基本放完后仅仅使那些筋肉稍微粘连结痂,就不再对那位公子体内输入绿气,虽然仍旧会让观者惊叹,但总比一顿饭功夫就让这么重的外伤复原如初好得多。

    不过柳翠却是看傻了,上次她一直昏迷什么都不知道,这次是亲眼看着余一丁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将一个中毒垂死的人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当看着那个大窟窿一样的伤口慢慢结痂时,她左手不禁捂着自己的小嘴,右手下意识的去抚摸自己的左肩窝处。

    “小翠,你给他清理一下,然后用干净的白布再把伤口裹上,我休息一会儿。”治疗基本完毕,余一丁有些虚弱地说道,才起身就一个踉跄,柳翠才回过神忙扶住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先别叫那些人进来,再等一会儿。”余一丁又补了一句,就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柳翠明白他的意思,这才一顿饭时间,就将一个伤这么重的人治疗到这种程度,已经太过惊世骇俗,现在能拖一些时间也好,余一丁可不想自己太过于引人注意。

    于是柳翠也就慢慢地用白布沾了清水替那位公子擦拭身上的血迹,再用一条新的白布细细地替他把伤口裹好。

    做完这一切,她转头看见余一丁正耷拉着脑袋坐在凳子上休息,又走上前去搂着他的头倚靠在自己的怀中,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就这样又过了片刻,余一丁睁开双眼,鼻子在柳翠怀中嗅了嗅,说道,“娘子的体香让我的恢复速度快上不少,比我的异能也相差无多啊。”

    柳翠本来搂着余一丁的头在假寐,被他的动作弄醒了。

    “油嘴滑舌。”听见余一丁的调笑不禁在他的肩头轻轻捶了一下嗔道,“大哥气色好多了就没个正经。”

    “哈哈,比上次恢复得快了很多,很不错。”余一丁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后说道,“不说笑了,有个把时辰了吧?现在我们可以出去,我估计那几位在外面肯定急的团团转呢。”

    林啸天三人确实一直守候在营帐外,此时见到二人走出来,一起围了上来,林啸天满眼期待地问道,“余先生,公子的伤势如何?”

    “幸不辱命。”余一丁淡淡回道,“这位公子已无大碍,林统领只需派人服侍,好好休养调理数日便可下床。”

    “哦?如此甚好!”林啸天闻言大喜,李忠脸上也满是欣慰之色,只有蒋大夫还面带疑惑,追问道,“余老弟,老夫能否进帐看看公子伤情?”

    “蒋大夫请自便。”余一丁略显疲态地说道,柳翠还在一旁搀扶。

    李忠见此情形立刻唤来卫兵,将余一丁柳翠二人请入另一座营帐休息,夜色已深,有什么事等余一丁歇息好了明早再说也不迟。

    ……

    这一觉余一丁睡了个饱,等他再醒来已是辰时,柳翠不在身边,他独自穿戴起身,刚一出帐,看见昨夜三人正陪着柳翠往这边来,柳翠一见余一丁,蹦跳着跑过来扑进他的怀中,兴奋道,“大哥,你睡醒了!”

    “小翠,将军面前不可失礼。”余一丁连忙扶正她的身子,柳翠小脸一红。

    “无妨无妨,难得余贤弟小夫妻情深意重,哈哈。”林啸天满面带笑。

    这时一旁的蒋大夫拱手道,“余老弟的医术高深莫测,为老夫平生仅见,昨夜多有失礼,惭愧惭愧。”

    余一丁也客气地拱手回礼,“老先生谬赞,也是公子福大命大,小子碰巧识得此毒,真是侥幸的很,否则生死还是两说。”

    众人明白余一丁这是自谦,也不点破,依旧客气了一番。

    余一丁却是六七个时辰水米未进,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这时可怜巴巴地说道,“我是真的饿了,有吃的吗?”

    “哦,倒是我等疏忽了。”李忠歉然道,“我即刻命人将早餐送至先生帐中,请稍后。”

    待余一丁吃过早餐,大家一起来到公子帐外,李忠行礼道,“林统领,既然公子性命无忧,末将军务繁忙,暂且告退!”转头又对余一丁拱手道,“余先生,请在我军中歇息,我先失陪了。”说罢转身离去。

    “余老弟,老夫也暂且告退,改日再行请教。”蒋大夫是军医,军中药石之事都由他负责,责任重大,也不便作陪,因此做了个揖也离开了。

    二人先后离去,只剩林啸天和余一丁夫妻三人,林啸天说道,“请余先生进帐一叙。”

    三人进帐,那位公子还在熟睡,旁边有一小婢照看,余一丁见他面色安详,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有些苍白,气息倒是平稳,看情形休养些时日就该完全康复。

    三人落座,林啸天将小婢遣出帐外,再次拱手抱拳道,“余先生对公子的救命之恩,林某没齿难忘。”

    “林统领客气了,举手之劳,切莫再谢。”余一丁客气道,“在下想问问这位公子何许人?”

    “即是余先生问起,我就实不相瞒了。”林啸天道,“他就是临云县郡郡王之子钟离宇,宇公子。”

    “哦。”余一丁微微吃惊,他是真没想到这位公子有此等身份,本来想问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牵涉到郡王公子应该事关重大,这下倒是问不出口了,一时沉默无语。

    林啸天见他听到宇公子身份后面露惊讶,接着就沉默,显然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有点尴尬,于是岔开话题问道,“余先生说你们夫妻二人不是边军,为何会有骁骑营参将刘豹所开路引?”

    “我们是路过青岩时与刘将军相识……”余一丁将他们与刘豹相识过程简短地一说。

    林啸天有些失望道,“原来先生不是我们大梁人,倒是可惜得很啊。”

    余一丁治好宇公子,他算是对郡王有个交待,此时又起了爱才之心,本想将他夫妻二人一起带回临云郡王府,推荐给郡王,眼下大战将起,此等身怀异术之人也是郡王府重点招揽的对象,但听说余一丁是晋国人,这次只是带着柳翠回晋国路过此地,看样子不会久留,失望之余也就没再提及引荐之事。

    “林兄所言差矣。”这时钟离宇虚弱的声音传来。

    三人回头一看,他正吃力地转头看向这边,林啸天急忙上前将他扶住道,“宇公子,你伤在胸腹,勿动!来人!”

    小婢一直在帐外听候,马上进来帮忙,林啸天不让钟离宇起身,小婢只是给他脖子后面加垫了一个枕头。

    “林兄,我没事,”钟离宇喘息平复了一下,又道,“多亏先生神术,箭伤之事我自己省得,现在内腑之伤已基本痊愈,只是头昏虚弱罢了。”说完又疲惫地闭眼休息。

    “哦?”林啸天吃惊,蒋大夫给钟离宇把过脉,他又不是透视眼,只说宇公子脉象平稳,余毒已尽去,外伤也开始结痂,想必内腑之伤也有很大缓解。现在林啸天听钟离宇自己说的伤势恐怕已经好了七八成,未愈之伤主要还是失血过多引起的虚弱,这让他怎能不惊,暗道这才一个晚上,六七个时辰,余一丁的医术难道已是出神入化?

    念及于此,林啸天正待开口,却又听见钟离宇说道,“林兄,恐怕我还得再歇息几日才能好转,请你务必留下余先生,等我伤情稳定后再亲自答谢。”这话既像是说给林啸天听的,又像是在请求余一丁。

    因此没等林啸天回答,余一丁赶忙道,“宇公子说哪里话,你只管安心养伤,我们夫妻二人还要在庆阳盘桓几日,好好见识一下这座城堡呢。”

    钟离宇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稍定,眉头一松,安然地睡了过去。

    ……

    接下来几天余一丁婉拒了林啸天和李忠给他们安排的营帐,他实在不习惯住在军营,于是在庆阳城内租了客栈,这样逛街看景也方便,头两天就把庆阳镇的两条街和四周城墙箭楼转了个遍,只是守卫军士阻拦,二人没有机会登上城墙一观,不过顺便把庆阳的概况也大致了解了一下。

    现在的庆阳已经算是个有四座城门的小城池了,南门就是余一丁他们来时的那道门,直达青岩,西门面对碧水河,过了河再往西不到三十里就进入阿古达木草原,东门官道直通临云,两城相距五十多里,北门以外有两镇,靠西将近四十里是祁水镇,驻扎有神枪营五千人,往东北三十多里是隆丰镇,守卫此镇的是神刀营五千人,这几镇兵力是临云边军驻扎在县郡以外的所有人马,此外临云县郡还有本部一万二千人和护卫营五百人,这是边军目前的全部兵力,共计三万余人。

    眼看库赛人集结大军准备犯境,庆阳镇也是一片山雨欲来之势,到处都能听到即将打仗的消息。

    第三天下午,林啸天陪着钟离宇到客栈寻余一丁二人,结果小夫妻跑到城外转了一圈,城南土龙岗,城北牛背山都已去过了,直到晚饭时间才回来,钟离宇让林啸天在镇上最好的饭馆安排了一桌酒席,以答谢余一丁的救命之恩。

    酒过三巡,基本的感谢之话和答谢礼数都已说完做好,钟离宇再次端起茶杯说道,“余先生,那日林统领说你可惜不是大梁人,我倒觉得此言差矣,先生既已娶柳翠姑娘为妻,也算是半个大梁人了,你说是也不是?来,我再以茶代酒敬先生夫妻一杯。”他的伤势还未痊愈,只能是喝茶。

    余一丁哈哈一笑,和柳翠一起满饮一杯,放下酒杯后他想了想道,“宇公子,你说的也没错,小翠的家在碧云峰,我的老丈人现在还在家中。”

    “哦。”钟离宇沉吟,紧接着道,“这些日子库赛人加紧集结,不久则要侵我大梁,不知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余一丁和柳翠听完此言对视一眼,柳翠低头不语,余一丁思考片刻后说道,“库赛人虽在草原集结,据说也已纠集了十余万人,但草原广阔,部落众多,如果他们还想等兵力再充足些,必然还要耗费不少时日,且攻大梁必先取庆阳,现在庆阳上下一心,城防坚固,兵强马壮,临云边军四大营的将士个个彪悍勇武,而且我听人说边军大将薛长龙将军有万夫莫当之威,虽然边军总数只有三万余人,但郡王已经快马奏请京师增兵,若库赛人继续集结兵力,那么大梁的援军也有充足时间增援。况且攻城之战,十倍可取,现在库赛人区区十数万,数倍于边军,我觉得此战大梁应该不会败,大梁不败则大梁子民必不至于受生灵涂炭之苦。”

    余一丁侃侃而谈,钟离宇闻言频频点头,连林啸天也眼露异色,柳翠更是崇拜地望着自己的夫君。

    不过等余一丁讲完,钟离宇却道,“话虽如此,可是守卫庆阳的毕竟只有神弩营五千人,整个边军也仅有三万余人,若库赛人十余万骑兵来袭,能最快增援庆阳的只有骁骑营三千人马,就算林统领此次带来的部分护卫营人马不走一起加起来才不到一万人,面对对方十余万人马,一个不善,敌军先于援军到达,对庆阳围而不打,专攻援军,则边军危矣,边军危则庆阳危,若庆阳不保则大梁门户洞开,那时大梁子民岂不生灵涂炭?”

    余一丁闻言沉思,林啸天也紧皱双眉,见他们二人如此,钟离宇话锋一转,又说道,“所以现在大梁也需要一些如余先生一般的奇人异士共同御敌,毕竟,先生的岳父还在碧云峰嘛。”

    余一丁心头一跳,好家伙,这随手一个坑就准备把自己填在里面啊,估计这才是这顿饭的初衷。

    再看柳翠,她也是一脸忧虑地望着自己。

    余一丁不禁心里琢磨,该如何是好呢?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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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一丁介绍:
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一次偶然的穿越,危险与机遇并存,战争与和平同在,爱情与友情交织,余一丁在这个新奇的世界会有怎样的际遇和见闻……
本书纯属作者个人天马行空的思维发散,请勿对照历史,也勿对号入座,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未知的历史,请跟随余一丁的脚步一起探索这片广阔的天地……余一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余一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余一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