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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丶小安     从一人开始崛起txt下载     从一人开始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章 生死

    明剑率先攻到,童磨唤出冰晶之风后,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他眼中不无戏谑,待到明剑削颈,一条冰晶手臂,令明剑入了三寸,再不得进,而童磨身后,也出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只是稍矮几分的冰人偶出来。

    他身为上弦之贰,实力深不可测,那冰晶之风仅是小术,这身后的结晶之御子,才算是他稍微认真一点出手。

    这一个御子,由他的血鬼术所化,身体由冰晶凝成,轻易不会损坏,同时能使用他的血鬼术,如同两个童磨。

    明剑无法建功,日轮刀此时也至,瞅准明剑斩中的断口,将那冰晶人偶的手臂斩落。

    可一转眼,冰晶凝结,手臂完好如初,童磨一挥扇,退到人偶身后,看着两人和结晶之御子纠缠。

    “这样的御子,我能制作出五个,这才一个,你们就难以对付,五个齐出,你们哪里还活得下来,不如乖乖投降的好。”童磨毫不避讳自己的实力,金扇一挥,果然又有四个一模一样的人偶出现,证明他没有说谎。

    李观云眉目轻皱,这御子甚至没有使用血鬼术,就让他两人久攻不下,再加四个,实如童磨所说。

    侧头一望,香奈惠面色发青,又感受到体表寒风吹拂,顿时明白,这冰晶之风,死克会呼吸法的鬼杀队剑士。

    呼吸法顾名思义,需要呼吸辅助,童磨的血鬼术之一的冰风无孔不入,让香奈惠吸入冰晶,双肺受创,再有寒毒侵蚀,哪怕她是花柱,也不能支撑太久,所思及此,一剑逼退御子,轻抱香奈惠退开数步。

    李观云目中闪烁,望见那笑容不改的童磨,此鬼必须以雷霆手段一击必杀,不然和他消耗,必死无疑。

    但问题是,现在他们两人,都没有那样的实力,哪里能够做到一击必杀。

    蝴蝶忍带着香奈乎,也看得十分揪心,暗恨自己帮不上忙,但她也有自己的思考,随时准备以藤花毒偷袭童磨。

    虽然她精粹过的藤花毒,不知道能不能毒倒上弦之贰,不过让她还像以前一样当一个看客,她无法做到。

    见两人逼退冰人偶,蝴蝶忍面上微喜,忽觉旁边的香奈乎瞪大眼睛,蝴蝶忍心中讶然,转头望去。

    她们身后的不远处,站着一个武士打扮的男人,身材十分的魁梧高大,静静的站在那里。

    如果不是用眼睛去看,绝对无法发现这个男人,蝴蝶忍心中没来由一阵惊悚之意,只觉眼前的男人恐怖至极。

    “黑死牟阁下,我马上就可以劝服他们。”童磨收敛了几分笑意,望向两人身后的武士男人。

    “是让你来玩的吗?”黑死牟的声音毫无起伏之意,童磨笑了笑,不过也没有方才那么漫不经心了。

    两人闻声,同样注意到黑死牟,那黑死牟赞赏的望了李观云一眼,除此之外,眼中再无他物。

    蝴蝶忍心中暗惊,这个鬼看起来不在童磨之下,但偏偏一点气息都没有露出来,如果不是他和童磨交流,蝴蝶忍甚至都不会觉得眼前的这个武士是鬼,她咬紧牙关,姐姐和李观云对付童磨已经很困难了。

    再加上这个黑死牟,恐怕一点希望都没有,蝴蝶忍悄悄捏住袖口,下一瞬,一道浸润了藤花毒的毒针刺去。

    黑死牟面无表情,锵然一声,武士刀出鞘,那细如发丝的毒针,竟被从中劈开两半。

    又扫了蝴蝶忍和香奈乎一眼,黑死牟目中毫无颜色,武士刀横扫:“暗月·宵之宫。”

    一条刀光披荆斩棘般朝两人扫来,蝴蝶忍瞳孔大睁,这是呼吸法,这绝对是呼吸法,这个鬼会用呼吸法!

    李观云两人,在蝴蝶忍射出毒针之时,就已经做好准备,现在看到黑死牟挥出的刀光,顿时上前救援。

    香奈惠调息了一会儿,胸肺剧痛大减,相救妹妹心切,日轮刀疾刺九刀,刀刀点刀光:“五之型·无果芍药。”

    李观云也持明剑,挡在蝴蝶忍两人面前,血梅盛放,和那刀光一触,顿时双目圆睁,双手握剑,虎口震烈。

    香奈惠更是闷哼一声,再放目去时,但见她口角溢血,日轮刀竟然断为了两截!

    李观云心弦剧震,此鬼实力之强,更在童磨之上,“不愧能接我一刀,月之呼吸·二之型·珠华弄月。”

    黑死牟淡淡点头,却没有放过四人,身子一旋,两道风刃席卷而来,沿途土石翻卷,草屑四飞。

    李观云面色大变,香奈惠在那刀光之下,已然失去了战斗力,而蝴蝶忍两人,这种战斗压根插不上手。

    侧头一望,香奈乎害怕的闭上眼,香奈惠歉然一笑,靠他近了些,蝴蝶忍则靠在他的身旁,目中倒是分外坦然。

    李观云深吸口气,不能放弃希望,他握紧明剑,左手揽住香奈惠,右手抱住蝴蝶忍和香奈乎。

    轰轰隆隆,刀光斩中李观云所在,更将宅院的青墙劈出个大洞,微有烟尘,两人放目望去。

    “黑死牟阁下,你可别把他杀了,那怎么交差。”童磨笑着,望向外头惊讶的行人,金扇一挥,造出大片冰雕。

    “他不可能只有这点斤两。”黑死牟摇头,也挥出一刀,刀光乍现,却是将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平民削成两半。

    一时惊叫声四起,大喊杀人啦,而两人目光所及之处,早已经没了李观云和三人的身影。

    天空中挂着一个生铁一般的月亮,背后的小镇灯火憧憧,能隐约听到人们的喧嚣声,四人已经离开了小镇,正在月下狂奔,流银的地面,不仅倒映出四人重叠的身影,也让远处连绵的山坡,投下大片的黑影。

    恍惚听到了潮汐起落,潮水拍岸的声音,这让在李观云怀里的香奈惠,心情也随着那波浪起伏。

    她和童磨作战,吸入冰晶,肺腑已然受创,再接黑死牟那一刀,不但断了日轮刀,更让受创的脏腑加重了伤势。

    心中不禁去想,这两个上弦巅峰的鬼,竟然如此强大可怖,鬼杀队的柱,怎么可能是两鬼的对手呢?

    也许,只有最强的岩柱,才能直面二鬼,但也就多撑一会,取胜却是笑话了。

    除非好几个柱一起上,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晃了晃脑袋,不论如何,她们已经逃了出来,这个男人如此可靠,携着三人,依然有如猎豹一般矫健。

    胸腹之间,仍有受创的痛楚传来,但她却不禁抬起脑袋,望着他的下巴,那张脸上的神色,或许沉重,或许不太乐观,但一抹坚毅,却是挥之不去,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映进她的心田,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香奈惠不禁微闭上眼睛,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那强壮有力的心跳,闻着满溢鼻腔的气息。

    他贪恋于她身上的芬芳,但他是否知道,对她来说,他的怀里,也是如此让她贪恋,欲罢不能呢?

    香奈惠恍恍惚惚,早已忘了自己是否是花柱,是否是鬼杀队最强大的战士之一,现在,她只是一个被所倾心男子,抱在怀里的一个普通的女孩,心中甚至有一抹贪求,惟愿如此直到天长地久……

    一道小心翼翼的目光投来,香奈惠心有所感,面色娇红,不觉竟做出这般小女儿姿态,还被妹妹看在眼里。

    香奈惠连假意整理发丝,同时以呼吸法恢复自己的伤势,手不由抱得更紧,却碰到一只小手,触电般的往后缩。

    几乎是同一时间,蝴蝶忍也将手收回一点,刚刚在李观云后背,姐姐碰到她的手了,心里面感觉有够怪的。

    仰头看了李观云一眼,发现面容上不仅是坚毅,还略微有三分苍白,她瞬间低下头,内心自责极了。

    如果她不是只会用毒,而是像姐姐那样,可以和他并肩作战的话,现在四人的情况,应该不会这么狼狈。

    蝴蝶忍心里好不歉疚,越来越感觉自己没用,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姐姐的花之呼吸并不是完全适合她。

    她自己虽然借助花之呼吸,创出了另外适合她自己的呼吸法,却是一人踽踽独行,独自摸索,还远没有到达可以战斗的程度,她练出来的藤花毒,对付对付普通鬼还行,对上下弦就没那么管用,更别说上弦,还是上二。

    内疚逆流成河,便是被李观云抱在怀里,闻着那令她安心的气息,也不能让这内疚化开。

    “小丫头,几个月没抱,发育的更好了。”

    正在疗伤的香奈惠睫毛轻颤,佯装没有听见,迷迷糊糊的香奈乎面上还有些惊色,风声灌耳也没听太清楚。

    蝴蝶忍大恼,又叫她小丫头,还开这种恶劣的玩笑,都什么时候了,登时气鼓鼓的瞪着他。

    李观云极速前行,容不得分心,和小忍对视一眼,便放目于前路,即将到达不远处一个小山坡。

    蝴蝶忍心弦一颤,见那三分苍白化为五分,知道他抱着三人逃跑,消耗肯定不少,咬咬牙,又想起刚才的调戏。

    转念一想,她都亲过他了,那他就是她的人了,哪怕她很弱,李观云保护她也是天经地义的嘛!

    顿时就不内疚了,心里还愤愤下决心,这次回到鬼杀队,她不仅要完善虫之呼吸,还要浓缩出更厉害的藤花毒。

    迟早有一天,李观云会被她抱在怀里,被她目光一望,芳心剧震,爱的她死去活来,不要不要的。

    蝴蝶忍想着想着,兴许是想到有趣的地方,心中窃喜,脸上也露出笑容,时逢香奈惠疗伤告一段落。

    两姐妹四目相对,却是在同一个男人的怀中,一时之间,千言万语无从说出,只得,一切尽在不言中。

    蝴蝶忍这时忽然有些奇怪,她放在李观云背后的手,怎么湿漉漉的?这家伙是不是流汗了?

    也对,抱着三个人一顿逃跑,流汗也是正常的,不过这个汗流的有点奇怪,蝴蝶忍按捺不住好奇,往上摸索,

    只是上移了几厘米,那汗水流的更急,蝴蝶忍小脸煞白,顿时慌了,无措之中,她似乎握住了一只手。

    月色照在那宽阔的脊背上,两姐妹的手紧握在一起,刺目的鲜红,便在那纤纤指尖流淌。

    蝴蝶忍呆呆的,忆起方才他面上的苍白,记起逃走时那个叫黑死牟的鬼的刀光,她原以为李观云已经躲开了的。

    “快停下来。”香奈惠挣扎起来,蝴蝶忍猛然回神,两姐妹离开了他的怀抱。

    李观云见此:“小忍,快给我处理一下。”他也不客气的使唤起蝴蝶忍来,方才中了刀光,他暂时闭合了伤口。

    但抱着三人奔跑愈久,伤口迸裂开来,不论如何,总是需要先将血止住,也是还有小忍这个小毒妇。

    “混蛋,受伤了不早说,你要是死了,我恨死你。”蝴蝶忍扑到他背上,看到一条六寸长的刀痕,深可见脊骨。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瓶瓶罐罐,又撕碎自己的衣服,边给他擦药缠衣服绷带,一边咬牙切齿,说着自相矛盾的话。

    香奈惠目中也有晶莹,却一言不发,给蝴蝶忍打下手,两姐妹在他背后的伤口忙前忙后,香奈乎无措站他面前。

    “没事,死不了。”见香奈乎目中的担忧,面上的不知所措,李观云七分苍白的面上,洒然一笑,摸摸她脑袋。

    香奈乎便安定下来,半靠着他的肩头,两人目光望向深远的夜空,前方的小山坡尽在眼帘之中。

    香奈乎的眼里,倏地震颤了,那小山坡上,立着一条人影,圆月在他脑后,斜斜投下长而宽的影子。

    影子将四人笼罩,也依稀可见那张冷酷的脸庞,大片的刺青不仅在脸上,胸膛、双臂,也被他青色纹路镌刻。

    那人眼瞳大睁,月光也仿佛黯淡,一眼‘上弦’,一眼‘叁’。

    背后两姐妹的动作顿了一顿,又恢复如常,李观云缓缓站了起来。“不要乱动……没听见吗!”

    蝴蝶忍大叫,按住他的肩膀,却像只树袋熊,随着他的身体而立起,胸前微有些湿润,是未曾处理好的伤口。

    香奈惠立在他身旁,日轮刀已然折断,却也被她握在手中,白皙的手背,略显青色。

    反过手去,拍了拍背后小忍的屁股。蝴蝶忍恨得牙痒痒,身体却被那一拍,软软的滑落下来,低头见自己的胸口,已然润开了,望向他背后的伤口,虽然只处理了一半,却也止了血,他的体质,真的很强悍。

    四人没有开口,默默望着山坡上的上弦之叁,香奈乎目中惊悸难安,紧贴着李观云,像只寻求父母庇护的小兽。

    香奈惠的目中,历经震惊、惶惶,而后变得轻松起来,就这么站在李观云身旁,手背的青色,也消散了。

    蝴蝶忍虽然从他背上滑下,但如同香奈乎一般,两只手死死抓住他的臂膀,眼里三分惋惜,七分是他。

    早在那一夜,就有和他一同赴死的觉悟,那么这一夜,又有何区别?

    李观云见三人面色,不由一笑:“别这样,等会我会拖住他,香奈惠也恢复的差不多,你们趁机逃走,找个小镇,抢两匹马,逃到鬼杀队,应该就安全。”短短时间,李观云也想出了对策,然而他的对策,对她人来说……

    “说什么傻话?”香奈惠面色不愉,李观云竟然想着让她们离开,真是有够让人生气的呢!

    “你这个混蛋,休想抛弃我,我又不怕死。”蝴蝶忍朝着他龇牙,晶莹贝齿咬了他一口,眼中荡漾美好的笑意。

    香奈乎张开嘴,就在三人以为她要发出啊啊的声音,三个不太顺畅的字,从她口中传出。“不要去。”

    蝴蝶姐妹十分惊讶,李观云望着期待着奖励的香奈乎,自然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香奈乎,便也安定下来。

    李观云洒然笑道:“听我的,这并不是绝路,如果我四人必死无疑,我不会说这些,但现在,我可以拦住他。”

    香奈惠愣了一愣,眉头紧紧皱起,蝴蝶忍却撒起泼来。“我不管,反正我不管,你别想丢下我,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她心中此刻却比李观云还要洒脱,还要看得开,大不了一死,有他陪着,又有什么好怕的?

    李观云眉目微皱,轻唤一声:“小忍。”蝴蝶忍冷哼一声,死死拿捏住他的臂膀,让李观云都感受到几分疼痛。

    不禁握住她捏住臂膀的小手,感觉到几近痉挛的关节,试着让小手脱离,但那坚决的意蕴,连他都不能动摇。

    李观云便转首过来,静静的凝望蝴蝶忍的双眸,月华之下,两人相对无言。

    男人已恢复了淡然,女孩却凭添了不屈。

    “男人为自己心爱的女孩而死,岂非理所当然?”

    “女孩和可恶的男人共赴黄泉,又关你什么事?”

    李观云凝眉竖目,不忿自威,蝴蝶忍怒目而视,毫不退让。

    ‘嘭’一声轻响,蝴蝶忍软软倒下,李观云收回了手,而香奈惠也抱住了昏迷的蝴蝶忍。

    “快走吧,不要作小女儿姿态。”又掰开攥紧他衣服的香奈乎的手,见她眼中噙着泪花,李观云不在意一笑。

    “请你答应我,尽最大的努力活下来。”香奈惠背起蝴蝶忍,抱住仍是挣扎却没多少力气的香奈乎。

第40章 可男可女 老少咸宜

    她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决意,并不想多说什么,然而这个问题,却一定需要他肯定的答复,不然她不会就此离开。

    望了那山坡上仍是不动的上弦之叁一眼,李观云笑道:“我不可能答应你,你知道我是不会……我尽力。”

    香奈惠深深望了他一眼,似乎要将他的面容永远铭刻在心,留下一个略微萧索的背影,融入月色之中。

    李观云看着三人渐行渐远,很快便也收回了目光,手握名剑,吐出胸中一口郁气,浑身气势暴涨。

    猗窝座如同大雁般跃下,很快就来到他的面前,李观云心中略有不甘,剑道之路,止于今夜?

    摇头一笑,何必瞻前顾后,首鼠两端,他已准备放开手脚,殊死一搏。望着眼前刺青恶鬼。

    “你来了。”李观云气势如虹,久日沉溺于温柔乡中,不曾使心中之剑生锈,反倒令他更向往酣畅淋漓的战斗。

    “我来了。”猗窝座目光微眯,一双鬼目不再有上弦之叁的字眼,无穷向上的斗气激发,地面的尘灰轻轻荡漾。

    李观云不由惊讶,这个鬼似乎十分的特殊,好生精粹的气场,俨然巅峰强者的气势。

    又想起方才四人闲话,猗窝座并未干扰,他不可能是在打盹,因为三人一走,他立刻就跳了下来。

    所思及此,哪怕彼此即将发生生死大战,李观云也微微颔首,聊表三分谢意。

    “你不需要谢我,我只是不杀女人。”猗窝座不屑一笑,他看到女人就心烦的很,那是强者的累赘。

    李观云不置可否,气势却不由一滞,猗窝座貌似没有出手的意思,两人三言两语,他也不见任何攻击的架势。

    心中微有几分疑惑,却听猗窝座道:“我仍不能相信,你竟然会喜欢女人。”说着那面上,竟有三分嫌恶。

    显然他虽然认同李观云有强者之心,但想不明白他会爱上女人,这个情况,让猗窝座十分的难受。

    “我不喜欢女人,难道我喜欢男人?”李观云不由笑了,这个鬼还真是有点奇葩的存在。

    “你我这种强者,眼中只有强弱之分,不会爱上任何人。”猗窝座目光微眯,面上刺青游动。

    李观云不在意一笑,望眼圆月,已是下半夜了:“我曾经也这样想,但那是你还没有遇上能让你心动的女子。”

    猗窝座冷笑出声,他当了几百年的鬼,看到女人都不屑一顾,从未改变过,怎么可能喜欢上女人呢?

    不过听李观云这么一说,猗窝座心中却有一些微妙的涟漪,鬼也是人变的,他人类时期的记忆已然消散了。

    “跟我来吧,大人要见你。”猗窝座扫了他一眼,径直往前走去,似乎要引他去一个未知的所在。

    李观云心中一点疑惑,瞬间变成疑窦重重,早在数月前,和妓夫太郎一战,他就问出几分眉目来。

    微思方才猗窝座的几句话,尤其是‘我仍不相信你喜欢女人’,这短短几个字,透露出来的讯息何其之多。

    “你早就认识我,但我没有见过你。”月华之下,两人一前一后,能听潮起潮落,李观云微声而语、

    “我早就见过你,但你并不认识我。”猗窝座低沉的声音发出,李观云心中沉凝如水。

    他虽然谈不上聪明绝顶、多智近妖,但也算得上心思聪颖之辈,猗窝座这一句话,几乎明摆着在告诉他,当初和妓夫太郎一战,猗窝座就在一旁看着,而香奈乎之所以被绑架,多半是猗窝座口中‘那位大人’的手笔。

    他为何会引起这些鬼类的关注呢?又为何不早些对他下手?这次逼宫,又有什么深意?

    “你是被选中的人。”猗窝座似乎知道他心中的疑问,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一笑。

    李观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很快,两人来到了地点,海岸边上,浪花朵朵,黑沉沉的海水,让圆月更增亮色。

    童磨笑容满面,月华让他的七彩眼瞳更为华丽,黑死牟面如冷铁,怀抱武士刀,如同忠心耿耿的侍卫。

    一条神秘的背影,是黑死牟的主人,童磨效忠的对象,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能看出曼妙无比的身躯。

    猗窝座单膝跪地,这巅峰的强者,也不能违逆那个背影的命令半分。“大人,他来了。”

    李观云紧紧皱着眉头,心中的猜测奔流成河,直到那背影缓缓转头,映出一张无暇的面容,心中之河便平息了。

    “原来是你!”李观云错愕至极,竟然是美妇人,再见三个上弦对她俯首帖耳,顿时明白她就是传说中的鬼王!

    美妇似乎很享受李观云脸上的惊讶,绝美的容颜上,露出一线浅淡的笑容,动人心魄又无限美好。

    李观云便无视了三大上弦,大步上前,直到和美妇面对面站着,这个举动,令三大上弦无不是面色微变。

    黑死牟目光微眯,他身为上弦之一,都不敢对大人如此无礼,虽然有大人对鬼的掌控在内,但他心中的准则,不容于他看到下位者为上位者的不敬,若非美妇在前,也没有说话,此刻黑死牟已然出刀。

    童磨眉头一挑,李观云的胆子还是那样的大,甚至超乎他的预估,此情此景,他们三大上弦拱卫,是人都能猜出美妇的身份,这家伙却不仅不怕,反而一副满脸桃花的样子,童磨鲜有人性的心里,也泛起一点涟漪。

    如果大人不把他变成上弦,童磨觉得,放弃了蝴蝶姐妹也无所谓,李观云这种人的血肉,或许比女人有滋味。

    单膝跪地的猗窝座,看他直接走上前,内心肯定无疑,此人无愧于强者二字,又注意到自己单膝跪地,心中略有几分残念,他或许成不了真正的巅峰,他的强者之心,不如李观云,真正的强者,岂能向他人卑躬屈膝呢?

    猗窝座心中百转千回,一言难尽,敬佩有之,羞惭有之,又有几分期许,李观云是否会接受大人的要求?

    李观云心中大乐,没想到,初出茅庐时碰到的美妇,居然是传说中的鬼王,还是一个大美妞。

    已经不需要去东想西想了,只要把这个大美妞搞定,世界就会变得很美好,而他,将是当之无愧的救世主。

    好耶!

    如果魅力是一种罪,那么李观云想,自己可能已经犯了天诛地灭的大罪了,唉……沉重啊沉重……

    可叹他这个铁打的肠胃,实在是吃不了软饭的,但奈何世事逼人,有个时候,身不由己的,自己不能做主的。

    他左思右想,也只好勉强让自己的肠胃变软一点点,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事实不允许啊。

    没听见猗窝座说吗?他是被选中的人,简直就是‘李观云,组织已经商量好了,你这辈子都是要吃软饭的。’

    李观云挂上一个自认为迷人的笑容:“谢谢你送我的剑,非常的好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心里在盘算,这美妇看来对他用情极深,有事没事安排手下跟踪他,甚至还绑架了香奈乎。

    这可不行的,女人不能太吃醋,现在的时代格局不一样,一个柱都能三个老婆,他讨三个,那也很正常的嘛!

    所思及此,李观云心头火热,闻到她身上醉人的幽香,又如当初见面一般,轻巧握住美妇白嫩的手。

    见此,黑死牟目中杀机一闪,童磨笑不出来了,大张着嘴,八成能塞进去鸡蛋,猗窝座也愣在原地,这啥情况?

    美妇看他面上神色,正是心中有趣,也不将手抽回,轻轻一笑道:“不客气,鬼舞辻无惨。”

    “!”

    “!!”

    “!!!”

    李观云双目圆睁,眼珠子差点爆出来,他整个人都懵了,一脸无法相信的样子,死死盯着美妇薄唇。“你你!”

    黑死牟轻轻摇头,童磨捂着肚子大笑,猗窝座给了他一个默哀的眼神,三大上弦,心中俱都有些寒意。

    “很惊讶吗?”浑厚的男声,从美妇的口中传出。

    李观云感觉自己裂开了,暴退数步,神情恍惚,猛锤脑袋七下,方才回神,失声道:“你是男的!”

    “你看我是男的吗?”美妇眉眼微弯,如果不听她口中的声音,确实是妥妥的红颜祸水。

    “你会变声。”李观云拍拍胸口,顿时明白了,美妇既然是鬼王,实力肯定不用说,变个声不算什么。

    “你看我是女的吗?”美妇说着说着,曼妙的身躯一阵晃动,很快胸口变得平坦,绝美的面容朝俊美转变。

    李观云,傻了。

    “你看我是老人吗?”美妇还不放过他,俊美的容颜渐渐变得稚嫩,身形大幅度缩水,变成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你再看我是小孩吗?”对着傻掉的李观云,小男孩天真一笑,脊背躬起,变成了一个苍老的老汉。

    “不要变了,不要变了。”李观云连呼受不了,不行了,他已经不行了,这是一段孽缘,他不该遇上美妇的。

    心中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就是个孙猴子,她本体应该是个女的,能变来变去,还更赤鸡一点,没关系的。

    很快,美妇恢复成俊美至极的男人样貌:“这是我的本来面目,在没有变成鬼之前。”

    这下好,李观云心中最后一点念想,也被无情的击碎,似乎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他闭上了双眼,不见不听。

    黑死牟忍不住想笑,他虽然没有沉溺过男欢女爱,但数百年来,看过的也不少,知道这对李观云的打击有多大。

    看李观云的样子,出道也不算太久,可能确实对无惨大人有点感情,不过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容他幻想。

    童磨是没有黑死牟那么多人性的想法,他甚至很难理解李观云的心情,男的女的,都无所谓的嘛!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有一天正美滋滋的吃女人,突然发现这个女人是男人,多半也会觉得特别不舒服。

    猗窝座已然站起了,同情的看了李观云一眼,叫他喜欢女人,现在可遭报应了吧?正如猗窝座自己所认为的。

    女人是强者的累赘,强者心里就不该有女人存在,不然的话,难免畏首畏尾,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无惨的眼睛眯了起来,不可否认,第一次看见李观云时,他确实觉得这个人很有趣,但也仅仅是有趣。

    后来注目到他御剑之时的身姿,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强悍,于是生出要将他提拔为上弦的想法。

    但几次杀戮,也让他感觉到,李观云不可能轻易臣服,甚至感觉到威胁,有杀了他的想法。

    即便现在下定决心逼宫,他本来可以以男人的面貌出现,也可以后续不再变成那个美妇,让李观云有个幻想。

    但他心中一动,想看看李观云的表现,事实也证明,李观云纵然知道他是鬼王,依然敢靠近,依然敢握他的手。

    如此心智,若是成为上弦,恐怕维持数百年之久的三位大上弦,会生出一些改变。

    他也有意打击李观云,为后续的臣服做铺垫,更想看看知道他是男人之后,李观云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现在看到,无惨心情不错,算是千年来一次有趣的调剂,至于动情之类的玩意,那就贻笑大方了,他只爱自己。

    他从来没有扭转过观念,纵然提拔李观云为上弦,那也是看在李观云的强大和心志上。

    有这样的上弦,那么他自己无疑会更加的安全,而听不听话的问题,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一旦接受了他的血,李观云再怎么样不屈,也会如同三大上弦一样,成为他座下一条鞠躬尽瘁的狗!

    圆月东移,潮水起伏,黑沉沉的海水拍击海岸,发出浩渺的波涛声,月下的海岸边上,几颗相距甚远的树木,投下了细长的树影,无声的诉说着孤独,而李观云的影子,也悄无声息的融入树影之中。

    渐渐的,那影子挺立起来,像一根不惧风雨的神针,直插进潮水中,起伏的潮水,不知何时,也恢复了平静。

    月下海岸,李观云双目睁开,双眸灿亮而清明,他几乎在瞬间明白,原来无惨的目标,仅是他一人。

    黑死牟微微颔首,李观云得知真相之后,气势不仅没有受挫,反而更为刚强,可谓是拿得起而放得下。

    童磨舔舔嘴唇,他还没有一刻,这么想吃一男人的肉,李观云必定会很美味,可能比蕴藏生机的女人还胜一筹。

    猗窝座皱眉望着他,这确实是他心中认为的强者,但为什么?他会喜欢女人,这不应该啊,女人是弱者累赘。

    无惨眉目轻皱,见他目中清明之色,较于前几次更为通透,心中陡然一惊,难道他弄巧成拙,不但没有挫败李观云的心志,反而让李观云更为刚强,心志比起上一刻,更加的纯粹明澈了吗?

    李观云清明眼中,略有几分唏嘘,他已经明白了,无惨让他来这里,不可能只是戏耍他,告诉他美妇是个男人。

    “你想要什么?”

    无惨面上愠怒一闪而过,他乃是鬼王,坐下恶鬼无数,有什么东西需要李观云来给?

    “你既然知道了我是谁,还敢这样对我说话?”

    一言既出,他面上的愠怒并不掩饰,黑死牟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危险,如银月华也黯淡了,潮水复又涌上海岸。

    李观云哂然一笑,眼里竟有三分嘲讽,无惨瞳孔微缩,他属实不是个大度的鬼,李观云每一个行为,都像是踩在他耐心上跳舞,之前还有美妇的身份掩饰,现在暴露出来,心中莫名浮现一抹杀意。

    黑死牟感受到主人的窝火,讶异之余,又有三分好笑,略扫李观云一眼。

    他变成鬼,或能一战,此刻是人,非他对手。

    童磨金扇掩面,微微含笑,他也有一百种手段玩死李观云,而在场四个鬼,李观云并非任意一个的对手。

    无惨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忍耐什么,他虽然能批量制造鬼,但数百年来,上弦仅有这么六人,最得他心意的,也就在场三人而已,他的血能让人变鬼,也能大幅度提升人的力量,但想要蜕变为强者,外力并不够。

    无惨目光一冷,李观云总有求他的时候:“猗窝座,杀了他。”

    猗窝座面色不动,李观云依旧清明:“生死之战?”

    “生死之战!”猗窝座也感受到无惨心中的杀意,那是确确实实要置李观云于死地的杀意,这个结果,让他不无惋惜,如果李观云能够顺从一些,或许此刻的无惨,已经赐予了他血液,但这个男人,并不知顺从为何物。

    童磨暗道可惜,如果是他出手,说不定在李观云身上刮块肉下来尝尝鲜,一解心中的念想。

    黑死牟一言不发,猗窝座身为上弦之叁,他极其之欣赏,这孩子,有朝一日,必然和他并肩而立。

    “术式展开:破坏杀·罗针。”猗窝座左脚前伸,右脚后屈,左手成爪,右手成掌,脊背挺直,脚下踏十二角雪花阵,强悍至极的压迫力扑面而来,他的血鬼术,却是源自于他人类之时所学的技法,名为斗气。

第41章 斑纹开 必杀之!

    术式一旦展开,脚下十二角雪花阵,就能感受到对手的斗气,对方越强,感应越强,他的实力也就更强。

    猗窝座此鬼,确实特殊,他是遇强则强,已经数十年没有全力出手过,看着眼前李观云,心中不无期待。

    这也是他不杀弱者,不吃女人的原因之一,盖因弱者身上,实在没有多少斗气,都不值得他一杀。

    无惨眉目不曾舒展,心中犹豫不决,方才杀意只是一瞬,现在是杀还是不杀,这是一个问题。

    黑死牟微微颔首,猗窝座的斗气越发浓缩了,较于曾经和他的换位那一战,又有不小的提升。

    成为鬼后,接近顶点,纵然有无穷光阴,每走一步,也分外艰难,猗窝座还能继续精进,不枉他当初放了一马。

    心中也在暗忖,猗窝座成为鬼,不过二百多年,他成为鬼,已经近五百年了。

    虽说现在的猗窝座,远非他的对手,但相较来说,猗窝座潜力更大些。

    就是这猗窝座,对上下尊卑的观念比较淡薄,还需要好好调教,不然的话,黑死牟是十分认可猗窝座的。

    童磨也看在眼里,寻思着要多吃些女人了,照这个样子下去,猗窝座迟早会超越他,成为上弦之贰。

    鬼吃人就会变强,尤其是对童磨这种一身实力寄于血鬼术上的鬼来说,猗窝座走的是强者之道,需要不断突破。

    磨炼自己的力量,寻求跨过门槛,出现质变,童磨却和黑死牟猗窝座不太一样,他吃得越多,变得越强。

    这是以量变引发质变的情况,目前的童磨,还有比较大的提升空间,感受到压力,多吃些人就好。

    当然,如果有稀血的人类,是最好不过的,稀血是人类中的罕见类型,稀血这种体质,不仅对鬼的诱惑力更强,吃下去之后,可以大幅度增强鬼的实力,仅次于无惨的血,是大部分鬼梦寐以求的高档食物。

    童磨目光微眯,看着场内的猗窝座,他心中也有着模糊的直觉,虽然他现在的力量,还没有累积到极限。

    可一旦吃人吃到饱和,也无法去提升了,唯有和黑死牟猗窝座一样,走一条强者之路,才能不断蜕变。

    “我的罗针,感应近乎没有,你的斗气很弱。”猗窝座皱着眉头,他术式展开之后,发现对面的李观云,竟然没有多少斗气,这可就让他措手不及了,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李观云很弱,但这不可能,要么李观云已经达到了至高领域,可以不泄露自己的斗气,但这同样也不大可能。

    李观云一笑:“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拔剑。”话音一落,明剑出鞘,气势如龙,月光在剑上,潮汐也在剑上。

    罗针反应剧烈,猗窝座畅怀大笑,果然,这才是他眼中的强者,虽然会喜欢女人……

    “我期待和你一战,已经有些时日。”

    “我也希望,和你这样的强者一战。”李观云微微颔首,两人间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无惨面皮抽动,颐气指使:“不要废话,杀了他,听不见吗?”

    脚下十二角雪花组成的罗针一乱,猗窝座气势略有受阻,李观云见此:“你不是我的对手。”

    猗窝座大笑出声,气势猛涨三分,李观云的轻视,激发了他胸中的意气,然而念头一转,却更加的惋惜。

    他自然知道,李观云看他受无惨呵斥,气势已经是弱了,如果趁此良机,或能攻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李观云并没有趁人之危,反而助他增长气势,心中不由默默:‘你我实力有所差距,心智却是你胜了。’

    “来了!”猗窝座高喝一声,一拳击出,声势烈烈,轰开月光,压下潮汐!

    他一出手,就是绝不留情,哪怕李观云暗助三分,也不会有任何的心慈手软,拿出当下的全部实力。

    李观云只觉一只硕大拳头,裹挟月光,明晃晃充塞眼帘,心跳都不由快了几分,明剑一记横斩,削向手腕。

    猗窝座并不在乎,待到那血肉与剑锋接触,入肉半寸便不能再进,上弦的身躯之强悍,耸人听闻。

    李观云正欲变招,猗窝座左脚高踢,直取他胸腹之间,又快又狠,撕风裂空。

    他这一身斗气血鬼术,手足腹背都是杀人利器,是以不需要武器,他上弦的躯体,就是最强的武器。

    李观云这时拔出明剑,那手腕的伤口眨眼就消,而在那一脚的压力下,胸膛都有三分憋闷。

    不假思索,以手肘护住胸腹,一脚踢来,正中手肘,李观云不禁倒退数步,手肘已然发青,心脏迅速跳动。

    猗窝座得势不饶人,数步距离眨眼就至,又是一脚侧踢,李观云早有准备,闪身一躲,名剑轻飘飘一划。

    猗窝座面不改色,侧踢的脚蹬向剑锋,李观云乍然变招,身躯凌空飞起数尺,一个旋身,名剑直取他的脑袋。

    鬼的要害是脑袋,只要砍下脑袋,也就没有其他可能,他虽然对猗窝座的感觉也不错,但生死之战,绝不留情!

    猗窝座见状不惊反喜,脑袋只是低了半寸,明剑斩在他耳上三分,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李观云手掌发麻,虎口欲裂,猗窝座头骨极其坚硬,举目一看,只是划破了脑皮,骨骼也有几条裂纹。

    眨眼裂纹消失,头皮愈合,明剑还在空中,猗窝座两指电射而来,眼看就要夹住他的明剑。

    明剑轻吟一声,李观云振臂急催,猗窝座两根手指夹住明剑,只觉剑锋上下跳动,手掌一痛,两指掉落在地。

    李观云顺利收回明剑,剑客若被夺剑,离死也就不远了,他看着猗窝座重新长出的手指,额间微冒虚汗。

    天空月盘牵引之力,潮汐随着起落,李观云冒汗的面上不加颜色,心脏的跳动,却也随着潮汐起伏。

    猗窝座目光一眯,这次却是李观云抢攻而来,剑随人走,明剑漫不经心一挑,直取他咽喉颈项。

    剑势又快又疾,猗窝座脚下不丁不八,双手交叉,往下一压,封死明剑剑势。

    剑锋割裂血肉,他面上毫无痛苦之色,眼见阻住剑势,反而单手一拍剑面,李观云手心一震,勉强持握剑柄。

    目中一厉,不等猗窝座相攻,反其道而行之,剑势不仅没有收回,而是暴进数寸,仍然是直指咽喉。

    见李观云如此刚烈,猗窝座眼中惊色一闪而逝,身躯暂且后退,但那里快的过剑势?

    明剑点中咽喉,眼看就要刺穿,李观云心跳愈烈,竟放出半寸剑芒。

    脖颈痛楚袭来,猗窝座不敢怠慢,头颅一低,竟是以下巴和胸膛抵住明剑,剑锋一时不得进,但剑芒仍在破坏。

    剑芒伸缩不定,已经刺穿了后颈,大股血液飚出,猗窝座毫不在意,两手合握成拳,朝着李观云脑袋夹去。

    两耳闻得那破风之声,耳膜都有几分刺痛,深知若是被击实,他的脑袋不会比西瓜更坚硬。

    手腕再震,震碎猗窝座下巴,裸露出牙床,面上刺青染血,端是狰狞可怖。

    而猗窝座面色不动,仍是两拳击来,李观云脑袋微往后仰,一记头锤,避过双拳,正中猗窝座胸膛。

    猗窝座暴退数步,抹干脸上血痕,脖颈的伤口,碎掉的下巴,几乎在同一时间复原。

    潮水激荡,李观云心跳急促,若是不能一击必杀,那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攻他要害。

    一旦给了他一点喘息之机,他的伤口就能够复原,他数次冒险急攻,此刻没有造成任何效果,端是令人绝望。

    李观云微微喘气,汗水涔涔流下,背部的伤口又有迸裂之象,鲜血和汗水,不觉间湿润了背裳。

    猗窝座见此,却没有给他喘息之机,双脚连续闪动,左脚一记高踢,朝他面门而去。

    李观云心中暗惊,不得不持剑抵挡,剑锋割开小腿,却被他一腿带着往下压去,李观云一时失衡。

    猗窝座看到效果大成,腿部肌肉一阵收缩,暂且夹住剑锋,李观云略微弯腰,拔出名剑。

    然这个破绽,猗窝座怎么会视而不见,左脚刚刚落地,右腿踢来,李观云只觉左脑寒凉,头发贴靠头皮。

    不及多思,屈起一手,手臂和那小腿相撞,隐约传出一阵骨裂声,李观云顿时暴退,左臂近废。

    猗窝座没有急攻,眉头一皱:“你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无惨不由摇头,现在的李观云,比之前看到的还要弱,连猗窝座的热身都挡不住,果然是那三个女子的缘故吗?

    黑死牟也看出来,方才两人的战斗虽然紧迫,但猗窝座完全是拳脚攻击,斗技没有使用一个,可能是在称李观云的斤两,现在这个斤两大概称了出来,但结果却让四人都无法接受,他不应该溃败的如此之快。

    童磨舔舔嘴唇,果然还是蝴蝶姐妹要好吃一些,李观云是个男人,男人的肉里面没有生机,不够补呀!

    李观云闻言,目中依旧清明,他不会如同猗窝座一样,被人相激,就会增强气势之类的。

    淡淡一笑,四人对他实力的预估,或许是有着高估,而他得了快准二字的剑道,也确实不是猗窝座的对手。

    哪怕猗窝座,是四人中最弱的那一个,但上弦之叁,和之前的强敌妓夫太郎,也是有着天壤之别。

    玉盘东移,黑沉沉的海水,多得了几分月光,透出三分深蓝,潮水起落不休,急促似鼓点,让他心跳更快几分。

    猗窝座目光一凝,忽而歉然一笑,李观云不以为意,而无惨三人,也俱都看到他背上的湿润的痕迹。

    是啊,他可是带着重伤战斗,又如何能发挥出全力呢?能以人类之躯,在猗窝座手下撑了这么久,还不算强吗?

    童磨瞥了黑死牟一眼,黑死牟面无表情,他那刀光,若李观云不救女人,是万不可能受伤的。

    猗窝座也明白,李观云原是带着枷锁和他战斗,目中的歉意重了三分。

    “可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李观云哈哈一笑,明明深陷绝境,反倒更为昂扬,心跳大起大伏,亦如鼓点。

    猗窝座面色一凛,歉然全收,这个男人不需要他人的同情,更不需要所谓的怜悯。

    而这静谧的夜里,几乎是同一时间,四人俱都听到那若有若无的鼓点声,无惨猛地抬头,看到他赤红的面容。

    那一颗身为鬼的,久未跳动的心脏,此刻也不禁跟着他鼓点声,有了轻微的搏动,他记得,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以前鬼杀队强盛之时,曾出现过碾压他的剑士,那个剑士身边的每个人,都有这异样的声音。

    ‘难道说?’无惨面色微变,数百年没有见过的东西,又要在眼前这人的身上出现了吗?

    心中一抹骇然,又有几分震惊,终是释怀下来,目中贪欲更盛,谁叫这李观云,是他看中的黑马呢?

    黑马不黑,还叫什么黑马?

    童磨也感觉到气氛有几分异常,他一转头,看到黑死牟面上稍微凝重了几分,童磨心中惊讶,黑死牟实力之高,深不可测,三大上弦,上弦之一黑死牟,可谓是独一档的存在,是什么让他面露凝重?

    “斑纹!”黑死牟吐出二字,再看李观云时,已是颇为肃然,据他所知,如今的鬼杀队,没有人领悟斑纹,那么李观云是第一个,如此天资,简直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目中一阵恍惚,也想起数百年前。

    那个碾压无惨的剑士,几乎杀尽了恶鬼,亦是第一个开启了斑纹,亦是……他的弟弟。

    斑纹,能大幅度提高人类的身体素质,使其不输乃至更胜于鬼,而斑纹开启的条件,不仅需要达到心跳二百次,体温更要三十九度往上,寻常人到那种条件,已经是暴毙而亡,唯有久经锻炼的强者,才有一线可能。

    并且斑纹一开,享受强大力量的同时,也活不过二十五岁!

    看李观云的面相,应该不超过二十岁,等到二十五岁来临之时,他是否会为了求生,而变成鬼?

    或者说!黑死牟心中震颤,他的弟弟,便抹杀了开启斑纹的铁律,就算到将死之时,仍能一刀败他。

    他那时已经获得了无惨的血液,实力大幅度增强,并且容颜不衰,强大不可同日而语,却也只是一刀罢了。

    猗窝座也感觉到情况不对,但他没有出手,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出手,李观云带伤和他作战,眼看李观云有翻盘的希望,他不仅没有恐惧,反而生出无限的期待,他的骄傲,他的尊重,让他静静看着。

    李观云深吸一口气,吐出心中的沉郁,来到这个世界,他的身体也适应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是以他可以修炼呼吸法,但他有更好的,是以他可以开启斑纹,却是因为他有更大的潜力。

    被无惨女装戏耍的愤怒,不愿折剑于此的不甘,以及女孩希冀的请求,化作丰富养料,投入身躯这具烘炉之中。

    大火燃烧了身躯,鼓点高亢到极点!

    咚咚咚!

    那心跳如此强劲,又如此之急促,潮水拍击海岸的浩渺之音,也如同蚊蝇般细微,寂静月下,鼓点如高歌。

    李观云仰望天穹,圆月华光似白似黄,仍是清晰将他的面孔照耀,粗直的眉毛,在月光下微微荡漾。

    两把黑色利剑的斑纹,从眉毛蔓延到额角,让他一双清明的眼睛,凭添无穷锐利,谓剑眉星目,所说正是如此。

    后背肌肉一阵蠕动,瞬间止住了鲜血,紧紧闭合着,如同没有受过伤一样。

    明剑一抖,剑眉一挑,在场四鬼,无不是心中一震,好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长啸一声,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快意。

    那并非一朝得志的舒畅,也不是实力大增的痛快,而是目之所及,剑之所及的通透!

    猗窝座知道他已经准备好了,心中为他得到斑纹而高兴,但一出手,就是绝杀之姿。

    惺惺相惜可矣,留手半分不能!

    他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李观云十分的相似。

    他再怎么看好一个人,再怎么尊重一个人,一旦彼此生死相搏,那就绝对不会留情,因为那不仅是侮辱他,也是侮辱他带着敬意的那个人,强者浴血而战,从不问善恶与否,对错与否,喜憎与否。

    其实不论是人是鬼,不论胸膛的心脏是否跳动,灵魂依然是人的灵魂,意志依然是人的意志。

    人考虑太多东西就瞻前顾后,人背负太多东西就走不动路,这是一个人人都知道却人人都做不到的道理。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有外在的环境压迫,朋友、父母、爱人、子女,乃至于规则、道德,无不约束一言一行。

    有内在的诱因驱使,得到、失去、贪求、卑微,乃至于怀疑、动摇,无不影响行为举止。

    真正的强者,也许并不能放下一切。

    但真正的强者,在战斗之时,必然能抛开所有!

    猗窝座鞭腿横扫,凄厉破空声起,原来他方才也并非十分全力,此刻见得李观云得了斑纹,当能酣畅淋漓!

    李观云见那一腿扫来,也看到猗窝座眼中决意,他亦是如此,且不管童磨是谁,黑死牟何人,鬼王是男是女。

    他今日,他执剑!他,必杀猗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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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本质

    身躯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这是斑纹开启带给他的实力,李观云星目微眯,方才仅能勉强抵挡的拳脚,此刻在他的眼中,顿时变慢许多,虽然没有到慢若蚁虫的地步,但暴露给他的破绽,已经太多太多。

    李观云随手一剑,目之所及,剑锋所及!

    猗窝座双目圆睁,暴退数步,右腿膝盖往下三寸,空空落落,平滑如镜的切口,往下淌着鲜血,打湿了碎石。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李观云,断面肉芽纠缠,失去的小腿很快就长好了,但目中惊疑不散。

    斑纹一开,李观云俨然达到了另外一种层次,光看他脚下竟然有些扭曲的罗针,就可以窥见对面之人的实力。

    “你就只有这点能耐吗?”李观云淡淡一笑,剑锋一挥,一道恢弘剑光披荆斩棘。

    猗窝座面色微变,双手交叉挡在胸前,剑光入肉,几乎击碎他的臂骨,右肩到腰部,露出一条可怖血痕。

    鲜血流淌,猗窝座后足发力,陡然跃上半空,左腿一记直斩,脚后跟和空气摩擦,传出音爆之声。

    李观云面色郑重三分,仍能看出云淡风轻,指天一剑,快若惊雷,猗窝座闷哼一声,摔倒在地,大腿齐根消失。

    见此,李观云趁胜追击,朝他脖子直削,此刻斑纹开启,实力大增,一剑已可轻易破坏上弦的肉体。

    猗窝座若是被他削中了脖子,胜负和生死,顷刻就有分晓。

    猗窝座感剑锋逼来,身子一滚,稍微狼狈,李观云不慌不乱,剑锋偏折,仍是直取他脖颈。

    剑锋未至,剑风扑面,他的剑,端是又快又准,全然没有活路可言。

    猗窝座心神冷凝到极点,瞅准那剑锋,在即将吻上脖颈时,两手大张,握住剑锋,鲜血四溢,碎石染红。

    剑锋稍一受阻,李观云手腕急催明剑,顿时将猗窝座两手搅得血肉模糊,十指白骨森然。

    猗窝座趁此喘息之机,借力跃起,却被他剑锋一扫,双臂尽断,胸口的刺青,同样出现大面积的割裂。

    李观云斑纹一开,端是压着猗窝座乱杀,让这上弦之叁,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但他星目仍是清明,方才劣势,不能减损,此刻占优,亦不动摇。

    这或许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即便化身屠夫,杀戮弱者,也无不可;纵然遭遇强敌,险死还生,也能从容。

    但另外三人,见猗窝座节节败退,却也和他一模一样,没有半点担忧,也不担心猗窝座丧命如此。

    是鬼类残忍的性情吗?可黑死牟又那么看重猗窝座,是他们相信猗窝座的实力吗?可现在他已经被压着打了。

    “技止于此?”李观云淡淡一语,饶是不能相信,开个斑纹,就能乱杀上弦之叁。

    而猗窝座也不负他的猜测,听到他的话,不怒不恼,“我这术式展开,有几招招式,你可接得下?”

    李观云清明眼中神色依旧,心中却陡然凝重三分,猛然醒觉,这猗窝座,和他战斗良久,只凭鬼躯拳脚而已。

    “猗窝座,要用血鬼术了。”黑死牟面露欣赏,在此之前,李观云虽然有些实力,但也不被他放在眼里。

    直到开启了斑纹,才让黑死牟端正几分,如今这斑纹一开,猗窝座如果还用鬼躯拳脚,却是看不起人了。

    上弦之叁的血鬼术,黑死牟自然是心知肚明,脚下的罗针,不过是一个有利状态,目前为止,猗窝座没有正式使用过血鬼术,而他的血鬼术·破坏杀,黑死牟也亲身领教过,虽然有不足之处,却也可称一句顶尖。

    若是假以时日,不断磨练,未尝不能媲美他的月之呼吸。

    童磨也眯起了眼睛,猗窝座的破坏杀,杀伤力极强,便是他面对,也有三分心惊肉跳。

    无惨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这两个男人的战斗,已经刻意将他们三人排除在外,而作为鬼王,他自然清楚猗窝座的实力,李观云开个斑纹,怎么可能碾压上弦之叁,斑纹剑士,也只是最近百年没有见过。

    在猗窝座还没有今日强大之前,死在他手上的斑纹柱,也不是没有,只因被杀绝了,才百年没出现。

    现在猗窝座更比百年前强大,纵然李观云开了斑纹,仍是不足,想要凭斑纹打败猗窝座,无异于痴人说梦。

    无惨心中思索,却没来由有些期待,他看中的这匹黑马,是否会一黑到底,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而不论如何,纵然李观云败了,仅止于此,成为鬼之后,也足够挑战上弦前三了。

    猗窝座眸光微亮,更不需要蓄势,“破坏杀·乱式。”

    以他身前为扇面,一股强横的力量横冲直撞袭来,李观云如临大敌,在猗窝座开口之前,足尖一点,跃上高空。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潮水的起伏也成了陪衬,李观云躲过这一招,仍是被余波震得头脑发昏。

    维持身形,落在空处,一眼望去,方才他站立的地方,以猗窝座为原点,一片扇形的面积,地上碎石俱皆化成砂砾,飘来一缕空气,都能感觉到几分灼热,这一招乱式造成的破坏力,属实是骇人听闻。

    猗窝座紧盯着他落地的身影,鬼躯矫健如猎豹,即便一式打空,也没有任何沮丧。

    几乎是李观云落地之时,他便飞扑而至,双拳蠢蠢欲动:“破坏杀·空式。”

    那一双拳头,无法用肉眼看清,即便李观云斑纹开启,也只能寻觅到模糊的痕迹,连忙手持明剑刺去。

    叮叮当当,一连五声脆响,李观云挡住五拳,这一次明剑却并未刺穿猗窝座的皮膜,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双拳的皮肤在那高速之下,变得比金铁还要坚硬,乃至于斑纹开启后的明剑,都只留下五条白痕。

    挡下五拳,那空式竟然还没有消退,迎面一拳,肉眼难见,李观云只来得及脑袋一偏,仿佛耳边打了个雷,震得头昏脑涨,又听轰隆一声,猗窝座这一拳虽然没有击中脑袋,却在他身后的碎石中炸出一个浅坑。

    猗窝座唇角微扬,见李观云不仅没有被震慑,反而因为彼此贴身,一剑刺他脖颈。

    “破坏杀·脚式·冠先割。”他身子一旋,竟比李观云的剑更快,双手支撑地面,右腿凌空一挑。

    李观云胸口的衣裳紧紧贴着胸膛,清明眼中,清晰分辨出猗窝座这一脚的目标,正是他的下巴。

    这一脚的威力和方才拳脚相攻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脚式还没到,他一头黑发已经被劲风吹起。

    目中毫不犹豫,抽身暴退,仍是慢了一步,只觉鼻尖一痛,鼻头被劲风扫去了一层皮膜。

    细密的血珠渗透出来,李观云面色沉重如水,上弦之叁的实力,果然恐怖至极。

    他此刻斑纹一开,便是之前那个带来极大压力的妓夫太郎,也有十足的信心败之。

    所谓的下弦,更逃不开此刻的他轻飘飘一剑,但猗窝座一旦用出血鬼术,斑纹状态的他顿时被死死压制。

    “还没完,破坏杀·脚式·流闪群光。”眼见李观云暴退,他矫健如豹子,欺身到近前,左足踏地,地面顿时龟裂,碎石激颤不休,他右脚猛地高抬,一瞬间霹雳之声四起,漫天月华,都被这残影般的踢技笼罩。

    月光融入其中,霹雳越发刺耳,如同闪光炸裂,他面上也有快意,许久没有如此全力出手过。

    李观云以明剑左右遮挡,这踢技虽然威力有损减损,但速度之快,脚势之急,已非他能够挡下。

    砰然一声,李观云喷出一口鲜红,身躯凌空飞起,重重砸落地面。

    原地凹坑醒目,力道仍不能止,碎石刮花了血肉,留出一条血红的路径,背后的伤口,再度迸裂。

    “到此为止了。”黑死牟微微摇头,李观云能挡下猗窝座这么多记破坏杀,饶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但人类的身体总有局限,李观云本就身受重伤,即便是斑纹助其止血,也远谈不上复原。

    此刻受猗窝座重击,新伤加上旧伤,还有斑纹的负担,人类的身躯,自然是到了极限。

    正是因为他清楚人类孱弱,不仅躯体无法和鬼相比,寿命更是鞭长莫及,当年才会义无反顾的接受无惨之血。

    黑死牟目露欣然,若是李观云能够识时务,成为鬼类,未尝不能和猗窝座一较高下。

    童磨目光流转,李观云流血了,微风带着他方才喷出的鲜血拂面,童磨细细一品,眼前大亮,好血,好肉!

    若是能将他吃下,怕是不下于一百个女人,不错,真是不错,果然男人的血肉,也有可取之处。

    无惨紧皱着眉头,他感受到猗窝座心中的杀意,他如果不制止,今夜的李观云必死无疑,黑马也就成了死马。

    无惨目光闪烁,没有制止猗窝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结束了。”猗窝座看到了躺倒在地的李观云,也看到他眉上即将消失的斑纹,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他微有些惆怅,摇摇头,很快坚定下来,他要杀了李观云,这个念头,没有任何犹豫的可能。

    他原本是希望李观云也能变成鬼,但现在,他改变注意了,他不希望李观云变成鬼,因为那,会是一种悲哀!

    还不如让李观云死在他手里,也无愧于将这位强者深记在心中。

    永远会有那样一颗高昂的头颅,不向他人低头!

    “是啊,结束了。”李观云勉强笑了笑,这一出声,又牵动了伤口,斑纹离体,胸腹剧痛,后背刺痛。

    他看不到自己的后背,但他能看到眼前的碎石,已经能够想象,后背可能已经变成了搓衣板。

    咳嗽一声,不仅呕出了鲜红,还能看到几块醒目的内脏碎片,他确实已经到极限了。

    听力似乎也随之下降,听到近乎于无声的海潮,月色之下,猗窝座一步步走来,李观云闭上了眼睛。

    猗窝座微微点头,他会让李观云以一个强者的骄傲死去,而不是成为他人坐下一条猪狗。

    蓦然间。那双眼眸又睁开了,月华不能分润其光,一如初见时那般明亮,那般清明。

    猗窝座脚步一顿,他想变成鬼吗?还是说?他还能执剑?

    是的,他还能执剑!

    他踉跄着站起来,拄着明剑,似乎晚风一吹就会倒下。

    斑纹消失了,伤口抽搐着,痛苦折磨着他,身体告诉他该倒下了,让他想起刚来这个世界时的疲惫软弱。

    李观云,不禁笑了笑。

    “他还能笑出来。”黑死牟面沉如水,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情况,都不应该笑,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很好笑吗?

    童磨舔舔嘴唇,真是个好男人,难怪他想吃的蝴蝶姐妹会看上这个男人,确实是那么的不同呢。

    无惨静静注视着,看到李观云面上的笑容,忽然明白,他还没有到极限,因为他还能站起来,不是吗?

    “破坏杀·碎式,万叶闪柳。”猗窝座看他片刻,忽而一拳高举,猛砸地面。

    碎石激飞,地面如同叶片上的纹路般龟裂,海岸轻微摇晃着,而直面这一式的李观云,双膝一软,腿骨震碎。

    但他没倒下,更没有跪下,接连不断的痛苦折磨他的心灵,却没有击垮他的心灵,反让他触摸到更高远的天空。

    剑客之道,本就是十死无生。

    是以哪怕剑道半途,亦是生死无畏!

    目中灿若亮星,竟是一瘸一拐,朝猗窝座攻来。

    ‘轰!’

    猗窝座一拳便将他击飞,摔在地上,口鼻溢血,就在众人以为他将要长眠之时,那身子摇晃,再度站起。

    亘古不变的圆月,无声的看着这一幕,三人也如同融入月中,默然无声,只能听到淡淡的潮汐声。

    不知何时,黑死牟一脸郑重,童磨面上的笑容也消失,无惨却一直在犹豫。

    每一次李观云站起,他都感觉到自己的卑微,纵然他是天下无敌的鬼王,却也只是个担惊受怕的鼠辈。

    他怕阳光,他怕那个斑纹剑士有后人存在,他寻找青色彼岸花,他想要让自己没有缺陷的活下去。

    于是,他看着李观云的眼中,竟然有了三分嫉妒,支撑着他一次次站起的,是对死亡的恐惧吗?

    没有人会相信!

    看着那双清明的眼睛,那一次又一次站起的残败身躯,没有人会觉得,这个男人,他会畏惧死亡。

    当斑纹退去,洗尽铅华,支撑残躯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

    当李观云不知道多少次站在他面前,猗窝座也感觉到心中的震怖,此人,已非强者能够形容。

    看着他佝偻的身躯,浴血的面容,身上的二百零六块骨头,恐怕已经碎了大半。

    血肉绞成烂泥,骨骼成了残渣,但他还能站着,为什么?

    李观云没有回答,他和猗窝座面对面站着,清明的眼中,浮现一缕灰色,猗窝座知道,他要倒下了。

    然而事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李观云一剑刺来,猗窝座毫毛耸立!

    这一剑,全然不同于之前任何一剑,便是他开启斑纹后的全盛一剑,也不如这一剑三分。

    明剑剑锋荡开月华,在猗窝座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穿胸而过。

    此剑,兼具快准狠三字精髓,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旁观三人俱皆大惊,他怎么还能刺出这一剑,他明明已经不能够再使用斑纹,他明明已经油尽灯枯了啊!

    猗窝座似乎有些恍然,他直抓住李观云穿胸的明剑,望着那双清明的星眸:“我明白了,你还能出几剑。”

    李观云勉强一笑,露出猩红的牙齿:“一剑。”

    猗窝座后退三步,龇牙一笑,目中的敬佩毫不掩饰,口中的声音却决绝无情:“破坏杀·灭式!”

    他右手成拳,如狂龙乱舞,山呼海啸,空气之中,音爆成雾,海岸边的潮水,瞬间就被按低了数尺。

    李观云一笑,明剑一出,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不可捉摸,快极、准极、狠极,此一剑,为利剑大成之剑。

    黑死牟面上瞬息万变,他能感觉到,在那一刻,李观云又迎来了升华,更胜他斑纹开启的时候。

    此刻见两人这生死一击,他竟然莫名有些担心猗窝座,上弦之叁,今日可会被人斩于剑下。

    童磨也敏锐察觉到了,因为空气中李观云血的味道,醇厚了数倍不止,吃他一个,可比千人。

    不禁余光一扫无惨,大人还在犹豫什么呢?是这个即将变成鬼的人,超乎了大人的预料吗?

    还是说,让大人也感觉到恐惧呢?是啊,李观云才多久光阴,便走过了猗窝座数百年才走到的路。

    平地传出一声巨响,以两人交手为中心,海岸土石爆裂,地动山摇,烟尘遮天。

    但三人的目力,俱都不是凡人能够比拟,透过烟尘,清晰看到海岸上那三丈大坑,如同被陨石砸中。

    被压下的浪头暴起,大片海水泼洒而来,三丈大坑中心的两人,受海水浴面,很快汇聚成浅浅水潭,漫过小腿。

    剑,刺穿了喉咙,拳,贯穿了胸膛。

第43章 明天的太阳

    李观云欲要提剑,却没有了任何的力气,勉强放在剑柄上,已然耗尽了全力。

    为数不多的血液再度离开身体,他的思绪,也不由飘忽起来。

    剑道十死无生,利剑快准狠三字精髓,一重难过一重。

    而所谓狠字,他一直不得其法,他自认自己战斗起来,乃是实实在在的无情之辈,不会有任何软弱的表现。

    但数月来,连狠字的门槛都没有摸到,此刻,却一举利剑大成。

    原来狠,并不在于他人,而在于自身。

    他领悟了狠字,他通贯了狠字,却已是油尽灯枯,而不走到真正的绝路上,也谈不上利剑大成。

    是以剑道,十死无生。

    猗窝座敬佩的看着他,没有抽出拳头,如果抽出,李观云很快就会死掉:“如果你是鬼,你已经赢了。”

    李观云笑道:“错,如果我是鬼,我会输的很惨。”

    如果他是鬼,他就不会有极限,他轻易不会死,对自己再狠,都是虚有其表,又如何能有这快准狠的一剑呢?

    猗窝座并不知道他话中有何深意,也不知道他修炼的剑道何其复杂,但这并不影响他佩服李观云。

    “死在我手里,能让我认同的强者,我绝不会玷污他们的尸体,但你不同,我会吃了你,我会永远记住你,我会比你那几个女人,更久的记住你,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猗窝座面色庄重的说着。

    李观云哭笑不得,不知说什么好,这时三人出现在深坑边缘,眼见猗窝座要抽出手,无惨厉喝。

    “不要抽手,猗窝座,我命令你!”言尽于此,已经是强制性,对所有鬼强制性的,属于鬼王的命令。

    猗窝座咬紧牙关,竟抗拒了无惨的命令,愤而抽手,在他的认知里,这个男人,必定要死,非死不可!

    手臂带出大片猩红,他空洞的肺脏清晰可见,无惨大怒若狂,猗窝座此次回去,必会受到他无情的惩戒!

    无惨目光闪烁,盯着只剩一口气的李观云:“快求我,求我将你变成鬼!”

    没有人会不求他的,刚刚掌握了如此强大的力量,焉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

    黑死牟默然注视,他为了鬼的躯体,无尽的寿命,连兄弟之情都可不顾,连抛妻弃子都毫不犹豫。

    然而李观云,并不能以他个人去度量,他活了五百年,他看到李观云的全部战斗,他知道,他得到了答案。

    童磨默然无声,心中对这个男人的血肉,涌现出如饥似渴的盼望,但又被某种东西遏制住,让他发不出一言。

    李观云拄剑而立,胸口的破洞如此醒目,肺叶随着呼吸而颤动着,鲜血滴滴答答,从洞口的顶端,落在洞口的底部,又流淌下去,染红了坑中的池水,澄净月光,洒在他猩红的脸上,晚风带来几片不知名的枯叶,落在肩头。

    他仰头,一扫,一笑。

    无惨顿时无名火起,面上青红交加,李观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让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滑稽可笑的小丑。

    “你输了。”李观云收回目光,这一句话,让他面前的猗窝座,十分的讶异,他,如何输了呢?

    “你会死。”李观云又道,猗窝座正是疑惑,忽见他那清澈明亮的眼中,瞳仁映出一道金边。

    灼热扑面而来,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一双鬼眼中,也映出两道金边,轰然一声,熊熊燃烧起来。

    猗窝座张张嘴。‘谢谢。’

    大火,烧上了他的头颅,天空那轮即将坠入海平面的皓月,在金红火焰出现的那一刻,悄悄躲在了乌云的后面。

    而满地的月华,在火焰的光芒下,立刻荡然无存。

    曜日之下,岂容星月!

    正如猗窝座要他死,不愿看他变成鬼,李观云又何尝不是呢?

    彼此虽是血战,但他也认同了这个鬼,这个和以往所见的鬼全然不同的鬼。

    如此强者,岂能被人呼来喝去,如同猪狗!

    他说了,他必杀猗窝座!

    黑死牟下意识握住剑柄,他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威胁,这是一切鬼类的克星,太阳!

    太阳原本是每天理所当然的天象,但对鬼来说,永远也无法踏足在阳光之下,无论鬼多么强大。

    而也是这一点,给所有的鬼打上肮脏阴暗的标签,若是光明正大的生物,又如何畏惧那令万物生长的太阳呢?

    黑死牟目光闪烁,多少年没有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了,同时心思如电转,李观云这一招,实乃绝杀之招。

    看那施放情况,似乎需要四目相对,而他也没有一开始就用出来,恐怕也有很多的限制。

    黑死牟想着想着,心里稍微安定几分,却仍然是惊悸,这个人类,怎么能够掌握太阳的力量。

    ‘是你吗,弟弟。’黑死牟心中默念,久远的一幕浮现在脑海,仍然让他毫毛直竖,不寒而栗。

    童磨睁大眼睛,他是不是看错了,现在那个燃烧成火把一样的家伙,是猗窝座,而那个火,是代表太阳的火?

    他怎么能够掌握太阳的力量,他是不是为了杀鬼而降生的?他的肉……会不会更好吃?

    “太阳真火!”

    无惨失声尖叫,他面色煞白,差点拔腿就跑。

    他又想起被那个剑士支配的恐怖,那日之呼吸的使用者,那灼热的太阳之力。

    此刻的李观云,那瞳中的真火,甚至更胜一筹,如同太阳中掉下来的火焰,让他吓坏了。

    “大人,快救猗窝座。”黑死牟却比较镇定,看着上弦之叁惨状连道,猗窝座如何挡得住太阳真火的灼烧。

    “可恶。”无惨咬牙切齿,忽然伸出手臂,暴涨五六丈,盖过三丈大坑,粗如千年老树,心中一动,手臂断裂。

    大股鲜血泼洒下去,落在恶灵骑士猗窝座的头部,嗤嗤声四起,大片白雾蒸腾,那太阳真火却全没有消减迹象。

    无惨心思电转,他的血,也有普通血和精血之分,精血是十分宝贵的,他一般只赐予上弦。

    现在这太阳真火,恐怕也只有精血能起一点效果,但为了救一个猗窝座,是否值得?

    无惨一咬牙,上弦本就难得,上弦前三更不用说,他原本就已经给了猗窝座许多精血,如果就这么死了,那不是连本带利赔进去,心中大恨,那断裂手臂,顿时喷出精血,而精血的效果果然不同,太阳真火顿时被压制。

    然而也仅仅是压制,精血越流越多,眼看就超过了二百余年给猗窝座的全部精血,直觉告诉无惨应该收手,但他又非常不甘心,这么多精血都付出了,哪里能收手?于是越放越多,乃至于面如金纸。

    无惨觉得自己被坑了,居然感觉到分外的虚弱,一如数百年前,早知道要这么多精血,他打死也不会救猗窝座。

    坑中的猗窝座,已经被变成了没有火的恶灵骑士,躺在海水里一动不动,而李观云同样浑身浴血,拄剑闭目。

    无惨望向坑中,目光明暗交错,李观云也淋了不少鬼血,但丝毫没有变成鬼的迹象,因无惨的鬼血,虽然能让人变成鬼,但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而对于人类中厉害的强者,需要对方心甘情愿才能成功。

    童磨这时跳入坑中,摸了摸猗窝座干巴巴的头盖骨,心中还有些奇妙,又围着李观云转了两圈。

    “大人,都没有死,猗窝座的火灭了,李观云只是昏迷,他的躯体也很奇怪,竟然在慢慢复原,像是弱化版的鬼躯。”童磨不无惊讶,按理来说,这种伤势早该死了,但李观云身体有这么强壮?

    转念一想,没这么强,也不可能比得上一千个人类的精华,所思及此,挺想趁李观云昏迷,吃他两口肉。

    不过童磨吃人,口味比较独特,喜欢醒着吃,死掉或者没意识的他都不吃,总感觉会少很多滋味。

    无惨闻言,又犹豫起来,李观云没死,但他眼看不愿意变成鬼,又还有太阳真火这种堪称鬼类克星的杀招。

    可他心中又一阵激动,李观云掌握了几分太阳的力量,如果心甘情愿变成鬼,又会发生什么有趣的变化呢?

    种种权衡,诸多得失,一一在心中流转,无惨首鼠两端,完全想不通透,黑死牟道:“快天亮了。”

    “都带走。”无惨望了眼天色,终是抱有一丝幻想,他寻找青色彼岸花,欲要克服鬼怕阳光的缺陷。

    他已经为此努力了千年,但青色彼岸花一直没有找到,让他都开始怀疑,这东西到底存在不存在。

    也是他寿命无限,才有心情、有能力一直为心中进化成完美生物的执念付出,不然换做别人,不说放弃不放弃的问题,身体和人类的局限,也不允许寻找下去,但不可否认,他对于青色彼岸花,已经产生了不小的动摇。

    而现在,他看中的这匹黑马,端是一黑到底,竟然掌握了几分太阳的力量,着实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日之呼吸,也只是借助太阳之力深融于日轮刀,李观云的杀招,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可是眼睛里面真有火焰。

    想到李观云能采太阳之力入体,如果变成鬼会带来怎样的变化,心下不由多了几分想法和安慰。

    三鬼一人离开了,微风吹过海岸,分不清是晚风还是晨风,裹挟了些许碎石的粉末,落入了海水之中。

    一行人快速赶来,奔在前头的蝴蝶忍,面色苍白,紧跟在后的香奈惠,微微失神,而被抱在怀里的香奈乎,担惊受怕了一整夜,精神催促着她早些睡去,但她却倔强的挺起身子,望向这片传来淡淡血腥味的海岸。

    她们身后,还有几人,无一不是鬼杀队最强大的战士,面容悲苦、身材魁梧,接近中年的瞎子;

    满面疤痕,银白色刺猬头,颇为凶恶的不良少年。

    单这两人,若有鬼杀队剑士在,当能认出,这是鬼杀队最强的二柱,岩与风!

    那有三个老婆的音柱也来了,非主流打扮,打着耳钉,左眼周围涂了装饰,如果李观云还在,可能会向其取经。

    十二鬼月三大上弦倾巢而出的消息,也让鬼杀队本部有所察觉,数天前鬼杀队当主就派人前来接应。

    而所派出的,自然是柱,蝴蝶姐妹离开的时候,在半路上遇上前来支援的几人,二话不说,连忙过来救援。

    “天亮了。”岩柱目中落泪,双手合十,他一身僧人装束,看上去与世无争,很难相信他是鬼杀队最强。

    几个柱闻言放慢了脚步,天亮了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十分清楚,不会有战斗发生了。

    而一人一鬼,在海岸边上造成的破坏,也让柱们看得清楚,岩柱虽然看不见,也能闻到那淡淡的血腥味。

    蝴蝶忍紧咬着唇瓣,哪怕咬破了嘴唇,猩红流入口中,口鼻之中都充斥着腥味,她也毫无所觉。

    看到那三丈大坑,蝴蝶忍踉踉跄跄跑过去,坑中浅浅的海水,早已化为血水,气味斑驳,分不清是鬼还是人血。

    然而不论再怎么斑驳,蝴蝶忍也能闻到,李观云血液的味道,她曾尝过那家伙的血,味道很臭很臭!

    她看到那一池血水,分辨出李观云味道的一刹那,身躯微震,如同被抽掉了脊梁,跪坐在地。

    蝴蝶忍眼中没有了色彩,惨然一笑,“姐姐,我们来晚了,是吗?”

    她好恨,她恨死李观云这个混蛋了。

    如果现在李观云站在坑里,她一定要扑上去咬他几块肉下来,她要当着他的面问他,王八蛋为什么打晕她。

    香奈惠抱着忍不住流泪的香奈乎,凝望一池血水,默默的站着。“小忍,你不要……”

    “我知道姐姐你想说什么,没有看到他的尸体,不要让我太担心对吗?我才不担心他呢,他是个恶劣的家伙。”

    蝴蝶忍忽然笑了起来,一脸轻松的站起身,好像完全都不管李观云是死是活了。

    香奈惠静静望着她,忽而伸出手,轻轻搂住蝴蝶忍的身子。

    仅是片刻,泪水决堤而出。

    香奈乎都吓住了,安慰的拍了拍蝴蝶忍的脑袋。

    “不用管我,不论他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他,他如果活着,我要让他不得安宁,他如果死了,我要杀了全天下所有的鬼。”蝴蝶忍带着哭腔大喊大叫,她的话,却让后面几个柱摇头失笑。

    数百年来,鬼杀队轮了一遍又一遍,鬼依然存在着,单凭蝴蝶忍一个人,怎么可能消灭的了呢?

    岩柱也在流泪,不过他流泪,是他常常想到痛苦的事情不禁流泪,他是唯一一个,听到蝴蝶忍的话没有笑的柱。

    他早忘了笑,笑不出来,而他也听到了,蝴蝶忍那哭腔的话中,毋庸置疑的决心,哪怕是他,也不由为之震动。

    风柱端详两姐妹,现在已经是白天,鬼自然不会出现。

    但她们两个,对于李观云这个男人的表现,也让风柱颇为费解。

    他个人是不通男女之情的,只知道杀鬼,但纵然如此,也感觉到一些很微妙的东西。

    蝴蝶忍他也比较了解,毕竟大家同处鬼杀队,还是花柱的妹妹,见面机会不少,很难相信这小女孩会哭成这样。

    又想起临行前他所尊敬的当主的重视,再看海岸上惨烈战斗的痕迹,心中也正是在暗自惊愕。

    一时之间,对于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智慧与实力并存的那个男人,十分的好奇。

    音柱那是有三个老婆的男人,一看就明白了,两姐妹都喜欢上李观云。

    而他自己,虽然素未谋面,但也是十分佩服的。

    设身处地的一想,如果是他的三个老婆陷入险地,逃生的机会唯有分离,他也会做出李观云这样的选择。

    而他也注意到,场内并未看到人的尸首和鬼的尸体,那么很有可能,李观云还没死,但这样的话。

    基本可以确定,李观云已经被鬼带走,音柱宇髄天元心中默念:‘那个男人,可千万不要辜负花柱和她妹妹。’

    圆月落下,红日初升。

    光芒照耀大地,黑沉沉的海水泛出赏心悦目的靛蓝。

    潮水阵阵,起伏不定。

    金红阳光浴面,落在蝴蝶忍低着头的身子上。

    抬起了头来,看到新的一天的太阳,面上泪痕反射着阳光。

    她,又大了一岁。

    ……

    一座富丽堂皇的高宅内,三大上弦,鬼王无惨,俱皆在此,无惨面色铁青,看着台下的人,那是猗窝座。

    旁边的黑死牟和童磨默默注视,他们相隔无惨很近,已经能够感应到,鬼王心中的怒火,到了不得不发的程度。

    无惨也确实是怒气攻心,一方面是他为了浇灭猗窝座头上的太阳真火,付出了超乎预料的精血,没个几十年,怕是缓不过劲来,另一方面,自然是猗窝座违抗他的命令,这一点,让无惨不能够接受。

    他乃是千年鬼王,一切鬼的源头,所有鬼的始祖,无论上弦还是下弦,亦或是普通的鬼,无惨都对他们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猗窝座居然违抗他的命令,这令无惨怒不可遏,若非看在他是上弦叁,否则此刻连渣滓都不会有!

    今天距离离开,已经是三天之后。

    太阳真火造成的伤势,纵然有精血熄灭,对猗窝座来说,也用了三天才恢复几分。

    但他现在还谈不上痊愈,只看那颗还残留着烧伤痕迹的脑袋,就能窥见一二。

    他也能感受到无惨的怒火,但猗窝座却是明白,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也一样会弃无惨的命令而不顾。

    “猗窝座,你可知道,你自己做错了什么!”

    无惨气势汹汹,让猗窝座感觉到,自己体内那源自于无惨的鬼血,都接近沸腾。

    但他听到这句话,却一点表示都没有,对与错,都是相对来说的问题。

第44章 杀了我吧!

    对无惨来说,他做错了,但对他自己来说,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所谓对错,不过是彼此观念不同,所造成的分歧罢了。

    但他没有辩解,他知道无惨不会接受他认为的对,正如他认为无惨认为的对是错的。

    童磨笑眯眯的看着面色没有起伏的猗窝座,不愧是他,大人如此盛怒,猗窝座居然还敢装聋作哑。

    无惨双目微眯,深吸一口气,逼视着猗窝座:“我有让你放走那三个人吗?你既然已经拦截到,为什么不杀?”

    “大人,你知道,我不吃女人,也不屑于杀女人。”猗窝座开口了,这一点上面,却是彼此有默契的。

    “你不杀不吃女人,是你认为的重要,还是我认为的重要,我要你杀她们,你违抗了我的命令!”

    话音一落,黑死牟叹息一声,前两年的无惨还比较正常一点,但现在的无惨,就开始不正常了。

    对于陪伴了无惨接近五百年的黑死牟来说,他其实是很无奈的。

    人活太久,必然会有所心病,如同人类女性,年纪一到,就有更年期一说。

    无惨也是这样,偶尔会有一段时间,进入更年期。

    这个时候的无惨,会变得很屑,非常的不可理喻。

    就像现在这样,猗窝座不杀不吃女人,以前的无惨是默认的,但现在进入更年期,无惨就能挑出毛病来。

    童磨身子一缩,他原本还准备给猗窝座说两句话,好缓和彼此间的关系,但现在看大人盛怒,还是有机会再说。

    猗窝座又沉默了,他对于自身处境,是十分明白的,他虽然变成了鬼,但无疑受到无惨的控制。

    要生要死,无惨一句话的事情,换做往日,他或许会稍微服软,但见过真正的强者之后,他也受到了一定影响。

    然而,让他正面和无惨硬碰硬,他也没有那个想法。

    既然明白自己受制于人的处境,这二百年来,他早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不说话!真当我不敢杀你,我不敢杀你这个上弦之叁吗?童磨,黑死牟,你们说说,我敢不敢杀!”

    无惨震怒。

    话音一落,也不见他有所动作,猗窝座的身体,如同被火车撞中。

    五脏六腑碎成肉泥,双手双脚俱都断裂。

    鲜血迸溅,躺在地上,猩红满地,不成人形。

    可谓是凄惨无比,而无惨对于鬼的掌控,就是如此霸道。

    猗窝座麻木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旁童磨心头一跳,大人果然是屑起来了,居然拿上弦撒气。

    如果现在台下的不是猗窝座,而是下弦,恐怕已经被大人挫骨扬灰,童磨笑道:“大人说杀,自然是能杀。”

    黑死牟张张嘴,默然点头,他知道,无惨现在是屑无惨,最好不要去触霉头,免得把自己也搭进去。

    但他也知道,上弦前三对无惨来说,并非是可以随意屠杀的猪狗。

    屑归屑,这点理智,无惨应该还是有的。

    “还有,我让你不要把手抽出来,你居然敢抽出来,他死了,你能赔我一个吗?”无惨饶是余怒未消。

    猗窝座一脸木然,他口角还不停的流出内脏碎片,断掉的手脚也不见愈合,不用说,是无惨的手笔。

    两大上弦见此,俱都有不同程度的脸白现象,猗窝座一如既往的不吱声,他知道自己一吱声,无惨肯定更怒。

    他也犯不着和屑无惨争辩,他是不可能扭转无惨的想法的,因为彼此的地位,从来就没有对等过。

    无惨胸口起伏不定,这时候,有个鬼进来,汇报李观云的情况。

    这个鬼是新晋下弦,由于李观云几人把下弦杀得差不多,无惨又提拔了新下弦。

    而下弦和上弦不可相提并论,大把的高级鬼等着当下弦。

    那下弦看了猗窝座一眼,直接给吓懵逼了!

    这可是上弦啊,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还是上弦之叁的猗窝座大人。

    现在居然变成了无惨大人撒气的工具,瞧瞧,惨的让人不忍直视!

    那下弦心中直呼:‘大人可真屑啊!’

    “你也敢说我屑!”无惨的怒火,顿时又起来了,一个下弦,也敢在心里说他屑,真是找死!

    “大人,我没有,我不是……啊!”

    那鬼话还没说完,身体朝胸腹部位坍缩,很快就变成一个肉球,滚到了猗窝座脚边,死的不能再死了。

    两大上弦默然无声,童磨额头冒出点冷汗。

    黑死牟耸耸肩膀,大人屑起来,杀几个下弦,都是属于传统艺能,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看你还有点用处的份上,我饶你一命,如果还有下次,格杀勿论!”

    无惨愠怒一挥手,肉球和猗窝座便飞走。

    ……

    李观云醒的比较晚,已经是七天之后,他的身体也很神奇,在经过初步的治疗之后,便慢慢的自行恢复。

    这天,感觉到有人在擦拭自己的脸,沉睡了七天的李观云苏醒过来,睁开眼,看到个神情惊恐的少女。

    少女的衣着,看上去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服侍别人的事情,一点都不熟练,拿着湿布,在他脸上胡乱的擦拭。

    李观云略扫一眼,思绪在第一时间涌动。

    他知道无惨对于自己的看重,现在既然没死,应该已经落入鬼王手里。

    “醒了?你的身体有够古怪,明明不是鬼,偏偏自愈能力这么厉害。”有人说话,那少女惊叫一声,六神无主。

    李观云略过惊恐少女,看到断了一条手臂,满面刺青,还能隐约看到烧伤的猗窝座。

    “你这手怎么回事?”李观云随意问道。

    两人明明在之前,还是生死搏杀之敌,但此刻,却如至交好友一般。

    猗窝座苦笑一声。“大人的惩戒。”

    他也看到李观云面上的随意,心中颇为高兴,此刻既然没有争杀,彼此又有认同感,成为朋友理所当然。

    甚至有些为李观云担心,他一醒,很快会传到无惨的耳朵里。

    李观云闻言也一愣,无惨故意不让猗窝座长出手来,说是惩戒,八成是羞辱。

    鬼王的心眼子,有这么小吗?

    轻微的啜泣声响起,打断李观云的思路,纳闷的瞥了眼方才服侍他的少女。“她是怎么一回事?”

    “闭嘴!”猗窝座冷喝一声,那少女面无人色,眼泪狂流,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猗窝座如是道:“这宅院里都是鬼,我看你是个人,让鬼服侍不太好,这女的,是我晚上出门抢来服侍你的。”

    李观云愣住,“什么?”

    猗窝座抢了个女的来服侍他,这可让李观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猗窝座还颇有些得意,“她可是大户人家还没出嫁的小姐,我去抢之前,特地咨询过童磨的意见,他告诉我,女人可以孕育生命,服侍受伤的人,也会让受伤的人染上几分生命的气息,恢复的更快。”

    李观云古怪的看着猗窝座,这个鬼有点东西啊。“你听他瞎扯淡。”

    猗窝座连摇头:“以前我瞧不上童磨,但他确实有一套不简单的理论,他特地交代我,要找十七八岁的处女或者怀胎两三月的孕妇服侍,我嫌孕妇麻烦,给你找了个处女回来,不仅能够照顾你,还能帮你解决……”

    猗窝座一脸自然的说了下去,少女人都快要吓瘫了。

    想她老老实实在家睡觉,突然被猗窝座连人带被子掳到鬼窝。

    这里除了她和李观云,全都是鬼,少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这两天差点直接吓死。

    而现在听到猗窝座的话,想起自己悲惨的遭遇,真是悲从中来,直接瘫倒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

    猗窝座却是有自己的考虑,李观云重伤,他又不会服侍人。

    在被无惨惩戒后,想了一整天,还是决定和童磨沟通一下。

    毕竟三大上弦里面,童磨那是天天和女人打交道,听人家说服侍人一般都是女人的事,他就找上门。

    童磨那是热情的接待了他,顺便给他洗了个脑,让猗窝座醍醐灌顶,尤其是鬼和人不同这一块。

    老三这个一想,顿时就通透了,给李观云抢了个女的回来,现在还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等一下,给我解决什么问题,别说了。”李观云人有点懵,连忙让一本正经的猗窝座闭嘴。

    猗窝座同情的看着他。“解决你的生理需要,你难道不需要吗?你是人,你不是鬼,你肯定控制不住自己的。”

    “我……”李观云咂咂嘴,瞄了少女一眼,直接被猗窝座整蒙圈了。

    猗窝座一拍脑门。“明白了,你等等,现在是晚上,我待会再去给你抢两个来,组成三个,你就舒服了。”

    他感觉自己悟了,你看李观云之前就是三个女的绕着他转,现在这幅表情,说明了什么?

    一定是一个不够,想要三个嘛!

    “你饶了我吧,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逗逼。”李观云只感觉胸口堵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往哪里吐。

    “三个不够?”猗窝座讶异的看了李观云一眼,没想到他身体这么好啊。

    猗窝座作为一个鬼,二百多年,一直是打打杀杀中度过的。

    理解人类的情感,但很难理解男女之事,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乱七八糟的事情偶尔也看过。

    觉得那是在搞什么,完全不懂诶,不过大体的认知还是有一点。

    譬如说这个身体方面,好不好的问题,他是知道的。

    李观云无奈道:“在你眼里,我难道是个色中饿鬼吗?”

    猗窝座整个鬼都惊住了。

    “难道不是吗?”

    “我……这……”

    李观云张张嘴,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这什么玩意,这猗窝座脑回路要吓死人的的啊!

    猗窝座瞄了他一眼:“没关系,这并不影响我对你是强者的尊敬,我知道,这是人类的局限性,不怪你。”

    李观云大脑宕机,看着猗窝座望着他的眼神,那眼里似乎再说:

    好色不是你的错,是你们人类共同的劣根性,不用担心你色中饿鬼的身份,会让我猗窝座看轻你。

    放心吧,你是色鬼的事实,我不会到处宣扬的。

    李观云猛拍额头三下,指了指地上吓倒的少女:“让她走吧,我没有那个兴趣。”

    猗窝座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片刻,拎起少女的衣服,径直往窗外一丢,把人摔了个七荤八素:“带她离开。”

    上弦之叁发话,外面的鬼顿时响应,带着少女离开了。

    李观云见此,直道鬼中奇葩。

    “你反悔说一声,我这次给你找三个来。”猗窝座还纳闷的扫了他一眼,怎么看都觉得李观云不对劲。

    李观云咽了口唾沫,他心里是服气的。“谢谢您的关心。”

    猗窝座看了他半晌,直让李观云心里犯嘀咕,生怕这鬼大爷又给他整点承受不了的东西出来。

    “大人穿女装骗你,你会不会觉得很愤怒?”猗窝座开口道。

    “没什么觉得好愤怒的,也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李观云说完,觉得有点好笑,当然也有一点点可惜存在。

    猗窝座点头,合情合理的分析道:“我看你之前,如果无惨大人没有变成男身,你估计已经扑上去了。”

    “再重申一遍,我不是色中饿鬼。”李观云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在猗窝座眼里,他到底是个多么稀奇古怪的存在啊?

    “没关系的,我都说过了,你是人,你不是鬼,喜欢女人没有错的。”猗窝座一听,反倒还苦口婆心的开解他。

    “我知道。”猗窝座又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既然是他认同的强者,有所缺陷其实也正常,毕竟是个人嘛!

    李观云明智闭嘴,算了算了,色鬼就色鬼好了。

    反正他想要左拥右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被人误会无所谓了。

    “让他过来。”这时,无惨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猗窝座面色微变,放目过去,李观云形容收敛,一脸坦然。

    ……

    两人一路无声走去,不复方才谈笑间的随意,猗窝座好几次都想提醒他一下。

    但看到他侧脸的那一刻,便也知道,这个男人,是否提醒,并不会改变他心中的想法。

    然而如果拒绝的话,无惨大人又怎么会……

    怎么会容忍这样一个掌握太阳之力的人类存在呢?作为亲自,也是第一个领教过的鬼,他深知太阳真火的厉害。

    李观云的心,却并不在太阳真火上面,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收获,或许对鬼的杀伤力十分不俗,但毕竟不是剑道。

    而且数月来吸纳真火,已经尽数倾注在猗窝座身上,想要再恢复到之前,又得数月苦修。

    并且这一招的使用限制也不少,只能当做奇兵来用。

    现在上弦和鬼王都知道他有真火,有所防备,再想一击必杀基本不可能。

    他腰间挂着明剑,虽是走向生死不明的道路,心中却分外澄澈。

    快准狠三字已得,利剑大成,终于踏足这方世界的至强者行列。

    假以时日,再将三者融汇于心,乃至于领悟心眼,利剑圆满,剑道之门自此大开。

    但问题是,他还有时间吗?

    利剑大成,又如何能以一敌三。

    纵然猗窝座八成不会出手,但另外两大上弦,都比猗窝座强大。

    以一敌二,也万万不能,更何况那心思万变的鬼王,可谓是此方世界独一档的存在。

    是否需要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是否需要虚与委蛇,保全性命?

    是否需要赌一把,看看无惨的鬼血,是否能控制他的身体?

    有太多的是否了,他也已经利剑大成了,不如做做样子,先留得此身,只待剑道更进一步,无惨也不算什么。

    然而,他心中剑道,高歌猛进,宁折不弯,一旦屈身,又是否还有再进一步的可能呢?

    心中思绪万千,终是化为一双清明眼眸。

    猗窝座侧头望来,心弦微震,这双眼睛,一如之前般摄人心魄!

    “你来了。”大堂之内,无惨站在首位,目光颇为阴沉。

    他也不在乎要掩饰自己的想法,所以那张俊美的脸上。

    时而杀意阵阵,令人心惊肉跳,时而和煦温柔,令人如沐春风,而不论怎样,难免惴惴不安。

    “我来了。”李观云放目四顾,猗窝座离开了他的旁边,和三大上弦站在一起。

    他观四者,黑死牟面无表情,童磨双目微眯,猗窝座麻木难言。

    最是那鬼王,让人感觉,一句话不对,就将会将其触怒,身首异处。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回来,你也知道自己想活着需要付出什么。”无惨面沉如水,实质性的压力扑面而来。

    他心中对李观云极其重视,且不谈失去控制的下弦一魇梦,不过是个下弦罢了。

    也不管他变成鬼后几乎铁打的上弦前三。

    单说李观云那一黑到底,黑出他想象的太阳真火,千年来,御使太阳之力的人,只出现过两个。

    一个是五百年前的那个剑士,二就是眼下的李观云了,对于鬼来说,无可抵挡的太阳之力,却被凡人所使用。

    无惨心中有一种模糊的直觉,或许鬼惧阳光的缺陷,不必去寻找青色彼岸花,而有可能在李观云身上实现。

    千年夙愿哪怕有一丝机会,无惨也不会放弃,故以他虽然惊惧李观云身上的太阳之力,但更多的是贪求。

    正好李观云也不如那个剑士强大,现在还被他掌握在手中,这让无惨的心情颇为矛盾,甚至更年期都提早了。

    李观云细细体会着无惨带来的压力,这就是他和无惨之间的差距吗?哪怕他利剑大成,彼此仍有鸿沟。

    但他不仅没有沮丧,一双眸子依旧明亮,无惨将会是他的垫脚石,助他迈向更高远的剑道!

    至于现在的问题,李观云大笑出声:“杀了我吧!”

第45章 订下君子之约

    黑死牟闻言,看他面上的坦然,心中微有些波澜。

    是以他无法理解李观云这种人的存在,他觉得他是个强者,但他不能理解这种心境。

    变成鬼确实需要付出很多,乃至于失去自由,但同时也会获得不灭的躯体以及无尽寿命。

    他真的很难理解,这种宁愿一死也不低头的心态,有舍必有得,失去自由,得到的更多,有何不可呢?

    况且无惨也不是天天那么屑,大部分情况下,无惨都比较合情理,尤其是对于上弦,更是十分珍惜的。

    有这样一个主人不好吗?有无尽的寿元不好吗?人的生命,局限如此之大,又如何能在有限的时间,登上高峰?

    童磨似笑非笑,在常人眼里,他本来就是神经病,是人是鬼都无所谓,有没有主人也不在乎。

    只要变成鬼,能让他更加有趣的玩弄人类,更加有效率的帮助人类成佛,大体来说,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也不存在理解不理解的问题,没有黑死牟那么多想法,但仍然有点想不通,李观云是真的不怕死吗?

    细细端详李观云面上的坦然,童磨耸耸肩,他也许真不怕死,也许是有一种比死更可怕的东西,让他无惧死亡。

    谁知道呢?人真的是很复杂的存在,童磨拄着下巴,不禁想起以前,他对于自己身为人的记忆,十分的清晰。

    他生来就是邪教教主的儿子,被人当成圣童,天天有许多信徒找他抱怨诉苦。

    说活着多累,人生在世多么辛苦,希望圣童能够指点迷津,顺便显显灵,给他们想要的东西。

    童磨从小听着这些抱怨和贪欲长大,吸收了满满的负能量,感觉人类活着真的好悲哀,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猗窝座眉目紧皱,他怎么能够说这种话?他怎么能够求死?

    哪怕是腿骨尽碎,他也还以人类之躯站着。

    哪怕是脏腑重创,他也能以人类之躯出剑。

    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猗窝座不敢相信,李观云竟然会求死。

    然而心中又不无悲哀,在无惨面前,他又不愿意变成鬼,那么除了死,还能有第二种结果吗?

    可是,回忆着和李观云战斗的一幕幕,再听他现在求死的言语,猗窝座又生出无法置信的感觉。

    哪怕是不可战胜的强敌,他也能够义无反顾的拔剑,现在无惨也不过是无法战胜的强敌而已,焉能让他放弃?

    猗窝座仔细端详起来,片刻,似乎找到了某些东西,微微笑了,这让黑死牟和童磨十分讶然。

    ‘他要是动手,老子当场拔剑,就是死了,也要刺你这个女装怪几个窟窿。’李观云心中,却是这样想的。

    他知道自己不是无惨的对手,他又不愿意低头变成受人控制的鬼,那么唯有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乖乖等死不是他的风格,哪怕身死道消,也要让敌手知道他的决烈,一念及此,反倒更为坦然了。

    死并不可怕,可怕是不知道为何而死。

    古往今来,死者不计其数。

    其中有贫病交加而死,有万念俱灰而死,有自我了断而死。

    种种死法,不一而足,但大部分,应该是痛苦的,然而这些死中,有一种例外,名为从容赴死!

    且不谈什么轻如鸿毛、重如泰山之类的话,既然知道了自己为何而死,死亡也不再那么可怕。

    他所行剑道,从无低头一说!

    生若不屈心,死亦可执剑!

    此去泉台剑在手,剑气万里斩阎罗!

    说不得跳出黄泉,让这女装怪知他李观云纵然变成鬼,手中之剑也能要命!

    眼见李观云身陷绝境,反倒是气势强盛无比,坦荡至极,给无惨震了几震,他却是怕死怕得厉害。

    可以说死亡,是无惨唯一的软肋,五百年前碰到那个剑士后,他身受重创,勉强逃了一条性命出来。

    但也让他在数十年时间,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生怕自己脑袋夜里被人割了。

    好歹凭借无尽的寿元,将那个剑士硬生生熬死,他总算敢出来蹦跶,但也留下了间歇性更年期的后遗症。

    同时对青色彼岸花的渴望更加强烈,只要他不再畏惧阳光,那个剑士复生,也不可能是他无惨的对手。

    ‘他知道我不舍得杀他吗?’无惨心中犹疑不定。

    掌控太阳之力的李观云,是他除了毫无消息的青色彼岸花之外的另一个希望。

    而相较于千年来渺无音讯的青色彼岸花,李观云却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他十分想看到,李观云变成鬼之后,体内的太阳之力会如何,是否会融合,让李观云不惧太阳?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无惨怒目扬眉,俊美的脸上扭曲不堪,铺天盖地的气场横压过来。

    场内三人一鬼,无不是呼吸一滞。

    无惨的实力,在这个世界上,是当之无愧的独一档,也许有人曾超过他,但也已经死了。

    他话音一落,两条手臂一展,登时如同老树般生长,眨眼就已经有一丈,在一瞬间,朝着李观云抓来。

    李观云纹丝不动,手掌似握非握,可以第一时间拔出明剑。

    但他并没有拔剑,因为这两条手臂,擦着耳朵而过。

    门外传来两声惨叫,两个新晋下弦,正尽忠职守的守着门,给无惨效力呢,突然就被刺穿胸口。

    而无惨对鬼有绝对控制权,须臾就破了两下弦的再生能力,倒提回来,还在空中,就已经死绝了。

    黑死牟面皮抽动,没事,下弦不值钱,可以在高级鬼里面提拔,无惨这是传统艺能,没必要大惊小怪。

    李观云面色古怪的看着无惨手里提着的两个下弦。

    虽然如今的他,早已不将下弦放在眼里。

    但是曾经,下弦也是他要废一番功夫对付的对手,现在被无惨如同鸡狗的宰杀,实在是让李观云不知说什么好。

    人家好端端守个门,啥也没干,莫名其妙就被大老板给立威了,已经不是冤枉两个字能够形容。

    看着一脸盛怒的无惨,李观云瞄了两眼,这女装怪,他一开始还有点被迷住,现在看来,他真是瞎了眼!

    突然觉得无惨这种行为,着实丧心病狂,绞尽脑汁要给他找一个形容词,不过暂时没有合适的。

    ‘嘭’‘嘭’

    两具下弦的尸体,摔在了李观云的面前,无惨厉声道:“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

    李观云不语,三大上弦也面色各异,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无惨的呼吸渐渐粗重,他原就是一个病态的人变的。

    看着李观云面色的坦然,他心中愈发怒极,好几次都想出手干掉李观云,但又苦苦按捺住。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无惨的耐心,正在一点一滴的消磨,而李观云的手,也正缓缓移向明剑剑柄。

    场内气氛凝滞,空气流动都出现肉眼可见的滞涩,好似正在锅中翻滚的稀饭。

    有理由相信,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无惨可能会不顾后果的出手,而李观云自然也不会乖乖等死。

    黑死牟犹豫片刻,摇了摇头,且不说他的话无惨会不会听,他又有什么理由替李观云说话呢?

    童磨笑容依旧,死活都无所谓,待会尝尝李观云的血肉就是了,不知是香甜还是苦涩,童磨已经期待起来了。

    猗窝座咬紧牙关,忽而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大人,我想,你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猗窝座,有你说话的份吗?”无惨眉头一皱,目射冷电,猗窝座当即闷哼一声,双眼炸开,猩红四溢。

    李观云眉头紧皱,握住剑柄,猗窝座依然跪地,不受动摇,无惨深吸两口气:“我强行压你,你肯定不服气。”

    “谁会服气?”李观云冷笑一声,当时就差点让无惨忍耐不住,连忙默念:‘太阳之力,太阳之力。’

    “我再问你一次,你想死吗?”无惨目光微眯,冷电若有若无,只要李观云一句话不对,当场就要格杀。

    “傻子才想死。”李观云坦然不减,闻言却是哂然一笑,他自然不想死,他才刚刚利剑大成。

    “那你为什么不变成鬼?”无惨呼吸快了几分,如果李观云能够答应,一切的问题就不再,他只慢慢调教便是。

    “不如让我死。”李观云不屑而笑,变成鬼等同于违背剑道,等同于身死道消,不如一死正道!

    无惨似乎在迟疑什么,良晌:“我看你进步很快,我现在强迫你,你必然不是心甘情愿,我给你一个机会。”

    “五年之内,如果你不能败我,乖乖成为鬼,你敢不敢赌?”无惨此言一出,着实让人大出所料。

    李观云当场就要答应下来,他也不是傻的,准备赴死是一回事,不低头能活下来又是一回事。

    五年时间,说来他还真有几分把握,而纵然败了,你说他会低头吗?

    所以不论怎么样,五年的时间,相当于白给,没有理由不答应。

    然而李观云余光一扫,见三大上弦纷纷变色。

    “五十年!”李观云张开手指,脸上还作出一副气愤的样子,差点就大骂无惨卑鄙无耻不讲武德之类了。

    单膝跪地的猗窝座稍松一口气,他还真怕李观云答应下来。

    五年时间,打败无惨,开什么玩笑?

    黑死牟和童磨,这才觉得差不多,也许李观云穷尽一生,才能和无惨走两招,至于五年时间,着实是贻笑大方。

    “你想死?”

    无惨也莫名松了口气,看着李观云面上的表情,还觉得十分有趣。

    他方才说出五年,原本就是忽悠李观云,如果李观云信心十足的答应了,他当场就要出手。

    五年有信心败他,不管真假,单这信心已经够可怕。

    他可是独一档的存在,五年打败他,不是痴人说梦,那就是另一位‘那个剑士’,不论如何,必诛之!

    “别拿死威胁我,四十五年,不能再少了。”李观云寸步不让。

    “四十五年你都要老死了,还有什么用处?最多十年!不能再多。”

    “你们鬼不是可以让人重返青春吗?一口气吊着就行了,四十年,这是我的底线。”

    “休想,重返青春是一回事,但那时候身体老化,用处定然会出现降低,十五年,我的最大让步!”

    ……三大上弦看着看着,人麻了,上一刻剑拔弩张的气氛,此刻变成了菜市场,讨价还价,还有来有回的。

    眼见两人一口一个‘底线’,一口一个‘最大让步’,扯皮居然扯到了后半夜,三人俱都有一股深深的无奈。

    ‘这是无惨大人吗?这是我眼中的强者吗?’黑死牟心中默哀,实在无法相信,会看到两人这副模样。

    哪怕是跟了无惨五百年,黑死牟也是第一次见无惨和人买菜,而李观云更是颠覆了他心中的想象。

    童磨饶有兴致的看着,只感觉这时间一久啊,他说不定能看到人类许多不同的一面,感受到更多的情绪。

    他以前也未尝没有这个想法,但那都是他的猎物,或者是他信众,彼此地位不对等,可今天是不一样的。

    李观云那一场争杀,已经明明白白的表明,他虽然是个人类,但并不弱于上弦前三,无惨大人更不用多说。

    现在看到两人,竟然会有这一面,童磨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最后商定的结果,是二十五年,彼此都比较满意,四十出头的年纪,大概是人类最强的时候。

    而对无惨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他千年都熬过来了,二十五年着实不算什么,大不了再女装几次就过去了。

    深夜,猗窝座带他去休息的地方,走在前面的他,还频频回头,相较于黑死牟童磨,他是最无法接受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李观云心里怪膈应的,总感觉猗窝座一副怀疑鬼生的样子,十分的让人不爽。

    “呵呵。”猗窝座干笑两声,眼里还十分失落的样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是和他生死相搏的人。

    “你也有成为人类的时候吧?是人总要生活的,讨价还价,基本功。”李观云一笑,上前拍了拍猗窝座肩膀。

    这话一说,猗窝座眼神有些飘忽,摇摇头:“我和黑死牟童磨不同,他们记得身为人的记忆,我却不记得了。”

    “有试着寻找吗?过去不论是好是坏,但忘了过去,等同于背叛自己。”李观云闻言,微有些感慨道。

    猗窝座失笑道:“我现在过的很好,不提这些了,等你伤好了,务必和我一分高下。”

    “我正有此意。”李观云颔首道。

    猗窝座的话,却是正合他胃口,利剑大成,正是需要磨剑之时。

    三天之后,李观云恢复的差不多,这自然是让宅子里的鬼啧啧称奇。

    一个人类的身体,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势,即便经过了简单的处理,没死也已经是奇迹。

    但没想到,满打满算才十天,就已经恢复八九分。

    这天晚上,李观云和猗窝座,俱都依约而来,黯淡月光下,两人在高宅中大院相对而立。

    李观云看他脸上烧伤的痕迹趋近于无,对鬼的再生能力也有更深认知,无惨精血的效果,着实是夸张的很。

    同时猗窝座断掉的手臂也长了出来,毕竟是三大上弦,无惨还是给了猗窝座一点面子,好让他更好的卖命。

    余光一望,屋顶上黑死牟和童磨望着场内,无惨却没有来,身为鬼王,李观云也握在手中,也不会过多关注了。

    李观云也不多说,明剑出鞘,映出天上黯淡的弯月,抖了个剑花,端是飘忽不定,犹如鬼魅一般。

    猗窝座见此,瞳孔微缩,李观云这家伙的实力提升,可谓是骇人听闻。

    明明之前还不是妓夫太郎的对手,到了现在,连他也要十分的重视。

    不禁有些相信,他在二十五年之后,可以将无惨这个千年鬼王击败。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章法,自己独到而全面的理解。”黑死牟微微颔首,李观云的实力,确实迈入了强者行列。

    童磨是不懂这些,他看着李观云的剑花,只觉后背也微冒寒意。

    这最直观的感受,让上弦之贰有所触动的现象。

    无疑说明了李观云的实力,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接近了上弦前三,乃至于等同的地步。

    “黑死牟阁下,觉得谁会赢?”童磨原本对猗窝座有较大的信心,不过现在的信心,显而易见是动摇了。

    黑死牟微微笑了,并没有给出答案,他已经一眼看出了答案,但他不会说出来,说出来就没有意思。

    童磨倒是不怎么在意,虽然黑死牟的实力是鬼王下最强,但他的高冷也是如此,童磨早就习惯。

    “如果他变成鬼,猗窝座必败无疑,甚至有可能和我过两招。”黑死牟见此,有些惋惜道。

    “哦?”童磨眉头轻皱,没想到黑死牟评价如此之高。

    不过一想却也觉得理所当然,鬼类的身躯,那近乎于不死不灭的特性,以及那几乎不会疲惫的身体。

    确实是占了非常大,乃至是决定局势的先天优势。

    场内两人,李观云扫了猗窝座一眼:“你似乎没有十天前那么强的斗志了,我可不喜欢败放水人,没有快感。”

    “我是看你身体还没恢复十成,怕一个重手,又将你打趴下了。”猗窝座头发猩红,面色铁青,他自来是青的。

    两人言语端是针锋相对,战意也在彼此的眼中燃烧,猗窝座轻喝一声,十二角雪花在脚下,术式已然展开。

    李观云却不需要这么麻烦,快准狠利剑三诀,已经能够让它随心出剑,无需蓄势。

    只见他手执明剑,黯淡月光下,几乎看不清他的人影,而猗窝座正要防备之时,肩头一痛,已然受了皮肉之苦。

第46章 心道

    明剑带出一溜血珠,洒在剑面之上,李观云横剑在胸,剑面映射黯淡月华,血珠星星点点。

    轻轻一吹,血珠滚滚落下,月影随之波动,明剑纤毫不染,端是一把好剑!

    “真是有够快的。”童磨微惊,连他都只模糊捕捉到李观云的真身,此人的实力,果然又发生天翻地覆变化。

    一时之间,也如同猗窝座一般,生出无惨可能会在二十五年后,被李观云打败的想法。

    “确实,他比之前更快了,如果他愿意,这一剑应该砍在猗窝座脖子上。”黑死牟也这样说着,面上颇为凝重。

    李观云的成长速度之快,确实是令人匪夷所思,之前妓夫太郎,多半已经不是此刻李观云的对手。

    童磨闻言望去,面上一惊,但见黑死牟脸上六双鬼目,六只眼睛转动,令人头皮发麻,竟是显出了猛鬼真身。

    “黑死牟阁下,你这是?”童磨不无惊讶,黑死牟通常不会冒出这六只眼睛的。

    “我这样才能看透。”黑死牟为之解惑,他人类的眼睛,只能看清楚李观云身影,唯有六目齐出才能看透。

    童磨见此,自是感叹,放目于院中,但见猗窝座眼中,也是有些惊愕之色,但他很快回过神来。

    “破坏杀·乱式。”一来,就是拿出了真本事,那一记大面积,之前李观云只能闪避,造成扇形破坏的攻击。

    “竟然不躲!”屋顶两人面面相觑,猗窝座这一招破坏力不小,还是无差别的攻击。

    以两人的实力,自然是可以硬接下来,但李观云不同,他有了那种速度,何必硬接,轻飘飘就能躲过的!

    在两人的视线中,猗窝座这一记乱式击出,大院内骤起狂风,而他身前扇形的地面,大片草皮掀飞。

    泥土混合着青草,这一片扇形,如同被牛犁过一遍,显出条条沟壑。

    甚至有些藏身在土地里,不知名的甲壳类生物,被这一击掀了老巢。

    还来不及振翅飞逃,便受狂猛力量轰击,爆出一团浑浊黏液,成为土块一部分。

    直面乱式的李观云,衣袍乌发飘扬,望见那摧枯拉朽的攻势,他不闪不避,甚至有功夫一笑。

    只见他将明剑往地上一插,瞬息之间,似人剑合一,届时攻势袭来,他两侧的地面顿时毁坏。

    但他站立的所在,以及他的身后,却留出一个三角形的净土,他竟是仅凭一股锐不可挡的气势,生生破了乱式!

    “和十天前一比,简直是换了一个人。”黑死牟六目微眯,猗窝座的乱式,他自然也可以毫不费力的接下。

    但那是他上弦之一,此刻和猗窝座较量的,可是李观云,人类之躯,十天前还被压着打的人类。

    此刻,竟然能够如此轻松写意的接下猗窝座的乱式,成长速度之快,可谓是刷新了黑死牟对于人类的认知。

    “没错。”童磨也表示认同,他是三人中,最早见到李观云的鬼,遥想之前,李观云杀个下弦都费力。

    但是现在的李观云,已经能够和上弦硬碰硬了,而且不是上弦后三,而是上弦前三的猗窝座!

    “怎么回事?好像变弱了啊。”李观云接下乱式,似笑非笑,握住明剑,不在意的一指面色沉凝的猗窝座。

    猗窝座不为所动,冷冷笑道:“乱式破坏面积虽大,但对付强者,却是杀伤力不足。”

    话音刚落,猗窝座如影而至,李观云瞳孔微缩,胸腹之间,风压将衣裳紧贴皮肤。“破坏杀·脚式·冠先割。”

    这一式破坏杀,曾让李观云颇为狼狈,双眼更是难以捕捉其速,然而现在,他得快准狠三字精髓,已然不虚。

    在猗窝座接近并且出脚的瞬间,李观云明剑斜斜一挥,如同鹰隼展翅,快极、准极、狠极。

    这一瞬间,猗窝座心中警铃大作,只觉若是不变招,定然是他的腿先被斩断,于是冠先割往旁边一转。

    明剑带出一点血花,再放目去时,猗窝座的小腿腿肚已被剖开,若是方才他慢了一步,怕是整条小腿都要交待。

    李观云弹剑轻吟,明剑剑面上的血珠滴溜溜滚落,正对上猗窝座沉重目光,更无二话,一剑反撩,开膛破肚!

    而猗窝座腿上的伤口,眨眼就已复原,见李观云持剑攻来,不敢怠慢。“破坏杀·脚式·流闪群光。”

    但见他单足顿立,那受过伤但已恢复的右腿,以肉眼无法看到的速度连续踢击,极速之下,空气劈啪作响。

    连黯淡月华都仿佛踢碎,炸出一团又一团的银光,猗窝座十天前,正是用这一招,重创李观云!

    ‘他中招了吗?’在猗窝座的感应之中,李观云突然消失,他心中不禁思忖。

    破坏杀·乱式,虽然声势浩大,但力量十分分散,只能对付一般的对手。

    李观云如今好似脱胎换骨,自然无法建功。

    但脚式·流闪群光,却是他的杀招之一,极短的时间内,踢出数十击,速度又是极快。

    一旦防御不及时,或者说漏了一脚,立刻就会受到连绵不绝的攻击,人类之躯,便是鬼杀队的柱,也必死无疑!

    猗窝座思绪刚起,便听到一连串的叮当声响。

    由于速度太快,他踢出去的右脚,附带风压,整条腿都如同百炼精钢,更增鬼躯的强大。

    李观云的明剑,也一时间难以伤他的皮肉,然而纵使如此,流闪群光早已伤不了他!

    猗窝座腿式变弱,流闪群光消耗颇大,哪怕他是鬼,也需要几秒钟回气,不能一直踢到天荒地老。

    而他甫一减弱,便看到李观云手执明剑,身上没有半点伤痕,他竟然将流闪群光悉数挡下!

    李观云有感脚式减弱,知猗窝座旧力用尽,新力未生,哪里会放过这种良机,明剑信手而出:“血梅放。”

    赫然是他从香奈惠花之呼吸中所悟的一招剑式,虽然没有实际的杀伤力,却能让人下意识的震恐。

    对猗窝座来说,这一式,会让他露出更大破绽!

    剑锋划过之处,一树血梅悄然绽放,血腥味飘然而来。

    梅花转瞬凋零,露出光秃秃的枝丫,竟有几分生死枯荣之理,然而出乎李观云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猗窝座一眼望去,顷刻就判断出李观云明剑真身所在,闪身一避,血梅放竟是毫无建树。

    李观云眉目轻皱,之前和猗窝座血战,他就觉得血梅放这种招式,华而不实,没有使用出来。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两者是在比试,他也不可同日而语。

    原以为血梅放会另有所得,没想到连让猗窝座晃神都做不到。

    毕竟是呼吸法中衍生的招式,不是他剑道中出,他目前快准狠利剑大成,血梅放却依然在原地踏步。

    如果他想这招变异的血梅放再次发挥作用,也许就得去好好修炼这个世界的呼吸法。

    但那样好比捡芝麻,丢了西瓜。

    “你这一招,没事拿出来观赏还不错,但实际上没什么用处。”猗窝座见他目露怀疑,也不忘嘲笑李观云两句。

    这血梅放,能震住下弦,能惊住妓夫太郎,但对上猗窝座,那就是贻笑大方了。

    因为无论心智还是实力,猗窝座都不会被这种呼吸法变异生出的招式所震慑。

    除非如李观云所想那般,一心钻研呼吸法,练全花之呼吸,才有几分可能。

    不过也和李观云所想一样,他有剑道在身,哪里会分心去修炼呼吸法呢。

    李观云不置可否,他所修剑道,并不像猗窝座这样,有明确的招式。

    每一剑,都是杀人之剑,每一剑,俱皆决胜之剑!

    剑法无非就是用剑的方法,哪里有人说得那么玄乎,不会超脱于劈、斩、刺、挂、削、撩等等常式。

    剑法,剑术高深,也无非是更快,让敌手不能防备;更准,让敌手心惊肉跳;更狠,让敌手丧尽肝胆罢了。

    利剑之道,说白了就是如何以最省力、最有效的方式取人首级的手艺。

    可以说,李观云利剑大成,便是极简之剑,也是碰上猗窝座这等人物,才需要频繁出剑。

    此刻若是面对一个下弦之辈,李观云一剑即出,便可分出生死尔。

    心中思绪良多,利剑之道又有感悟,然而李观云自身,却并没有让自己的思维拘泥于综上所述。

    以上,是他对于利剑的感悟,所谓大道至简,也不过是一家之言。

    谁又能说大道只简?我说大道至繁又如何?

    千般心得,万种感悟,化作心中剑道的一部分。

    是繁是简,不必执迷;有招无招,不必挂念。

    手中执剑,如何随心所欲,便如何出剑,仅此而已。

    大道三千,皆为心道!

    猗窝座见他双眸之中,灿灿发亮,心下微震,冒出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他进步已然如此之快,现又有收获不成?

    晃一晃首,体力已然恢复,不给李观云喘息之机,暴进数步:“破坏杀·脚式·飞游星千轮。”

    说时迟那时快,猗窝座凌空而起,双腿残影重重,时而快时而慢,叫人捕捉不到具体的位置。

    而等回过神来之时,脚式已然袭来,也让人猛然醒觉,那并非时快时慢,而是极速造成的错觉。

    如同天际闪过的流星,直到消失在地平线,流星的轨迹,依然残存于脑海,似真似假,傻傻分不清楚。

    飞游星千轮,又是脚式的一记杀招,彰显着猗窝座上弦之叁的全部实力!

    在猗窝座出招的刹那,李观云思绪顿止,端是收放自如,明剑一出,竟比这一记脚式更为飘忽,更难以捉摸。

    “他的速度,始终盖过猗窝座一线。”黑死牟六目微闭,再看去时,已然恢复了双目。

    亲见两人比试,让他心中也颇多念头。

    而他的见识,也不愧于上弦之一,已经看出,李观云的速度,在猗窝座之上。

    也不仅仅是速度而已,李观云手中之剑的杀伤力,无需赘述,快了这一线,已经是占了绝大的优势。

    “只是可惜啊。”童磨耸耸肩,他也能看出来,猗窝座的速度不如李观云,这让李观云占了很大的优势。

    不过那又如何呢?

    猗窝座何尝不是占了天大的优势,那几乎用不尽的体力,不掉脑袋不会死的躯体。

    相比之下,孰轻孰重,是一目了然,李观云快上一线的优势,是远远不及猗窝座所占据的优势。

    场内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似乎也没有,李观云的明剑刺进了猗窝座的脚心,鬼血一滴一滴淌进脚下土地之中。

    李观云微微气喘,拔出明剑,也不去注目剑面血迹,仍有那猩红从明镜般的剑面上滑落。

    和猗窝座的战斗,他看上去云淡风轻,实则耗费的体力一点不低,他每时每刻,都要拿出全力去战斗。

    猗窝座脸不红气不喘,收回脚,伤口就愈合,扫了李观云一眼,“你和我,不进行生死之斗,分不出胜负。”

    他亦是心如明镜,李观云的剑,速度现在胜过他。

    但他占了鬼躯的大便宜,只看他受伤数次,屁事没有,李观云体力消耗,他毫无感觉。

    当然了,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他受伤数次,会认为他输了。

    不过他还有绝招和底牌没有使用,相对应的,李观云斑纹都没开呢!所以说,两人的实力,大体伯仲之间。

    猗窝座能想到的,李观云自然也能想到,他能看出猗窝座还有绝招,而他适应这个世界规则获得的斑纹也没开。

    和上弦之叁分庭抗礼,这个结果,他说不上满意,也谈不上不满意,只能说剑道漫漫,竭尽求索而已。

    猗窝座感受却是颇为不同,想他成鬼已经两百多年了,李观云却二十都没有,而且还是以人躯和他一较高下。

    心头五味陈杂,见李观云面色渐渐恢复,走上前去:“看你累得够呛,真不要我抢三个女的来给你恢复一下?”

    “去你的。”李观云一笑,看着猗窝座一本正经好像在关心他的样子,实在是被整得有点无奈。

    屋顶上,童磨七彩眼瞳有所波澜,他是上弦中最年轻的鬼,但也有一百多岁了。

    他也算是看着李观云一步步成长到现在,饶是有些无法理解。

    十天前还是猗窝座的手下败将,今天怎么就能有来有回了?

    难道说,李观云体内生机比女子还要旺盛吗?童磨只觉口中唾液分泌,他一直都没放弃吃李观云两口肉的想法。

    黑死牟面色却颇为沉重,他却是明白的,李观云如今的实力,能够排进天下前五。

    但想要再进一步,却是千难万难了,就比如他,三百年前,就是上弦之一,三百年过去,也没有多大的进步。

    是以他倒是不担心李观云一路突破,转眼上天,不过心中的感叹却不会少了。

    因为他深深明白,李观云还有一个上天的机会,譬如说,成为鬼!

    黑死牟从房顶一跃而下,他脚下的杂草,却没有半点受到重压的迹象。

    如同缓缓踱步造成的自然塌陷,黑死牟慢慢走来,猗窝座面色微变,李观云望去,不知这冷峻鬼要做什么。

    来到两人面前,黑死牟停下脚步。

    猗窝座眉头微皱,黑死牟做了五百年的上弦之一,其实力,深不可测。

    他曾经也想当当上弦之一,挑战过黑死牟,结果被一刀秒了,还是黑死牟比较欣赏他,没有杀他。

    虽然比起以前,他现在更强,但猗窝座觉得对黑死牟来说,现在的他,也不过是多两刀的事情。

    唯有踏足至高领域,才有可能和黑死牟争个长短,但猗窝座思忖,黑死牟恐怕早就比他先到了至高领域。

    不然的话,以前他挑战的时候,绝招都还没有用出来,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被找到破绽,一刀秒了呢?

    “你如果变成鬼,或许可以和我过几招。”黑死牟淡淡扫了李观云一眼,更不等他答话,便自顾自离开了。

    李观云啼笑皆非,上弦之一明明赞赏的话,可是怎么就让人听了心里不舒服,也不怎么在意,都是凭实力说话。

    “他一直都是这么臭屁。”猗窝座一摊手,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黑死牟要对李观云出手。

    看了眼屋顶,童磨也已经悄然离开,猗窝座兴趣不减,拉着李观云,两人友好的切磋起来,直到天色快亮。

    在两人不能察觉的,无惨的房间,他为了维持自己的逼格,没有亲自出面,但偷偷目睹了李观云和猗窝座较量。

    他看到两人停手,黑死牟和童磨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收回了窥伺,面目阴沉,犹豫不定,一坐就是接近天亮。

    他是千年的鬼王,但首鼠两端的毛病,根深蒂固,不同于三大上弦,他可是亲眼看着李观云成长到如此地步。

    满打满算,堪堪一年的时间,李观云从一个有趣的人类,蜕变成一个可以和上弦之叁难分高下的强者。

    而且有不知名的手段让鬼脱离他的掌控,甚至掌握了太阳的力量,可谓是鬼类的克星。

    无惨定下了二十五年之约,就是希望李观云心甘情愿变成鬼,让他有机会成为在阳光下行走的生物。

    然而现在李观云的强大,又让他犹豫起来。

第47章 千年之屑

    无惨面色阴晴不定,换而言之,他又后悔了。

    他怕,他怕李观云二十五年之后成长到能杀他的地步;他又不甘心,不甘心杀了这样一个掌握太阳力量的人。

    心中万念斑驳,汇聚成难以言喻的心绪,后悔、期待、恐惧、不甘,交缠融合,让他举棋不定。

    这时,陪伴了无惨半个晚上的女子,发出了声音:“大人不放心的话,不如把他关在我的……”

    “你想让我把自己吐在地上的唾沫吃进去吗!”

    无惨寒声道,他下意识的想答应,又觉得这样很没面子。

    “是,大人,是我失言了。”黑色长发,刘海遮住眼睛,怀抱琵琶的近侍鸣女低头道。

    无惨越想越是烦躁,眼中杀意阵阵:“鸣女,明天晚上,你把那几个新提拔的下弦,给我叫来。”

    鸣女默然,无惨大人又要开始秀自己的传统艺能了。

    可怜的下弦,李观云之前才杀了一批,但鬼王同志,在短短时间内,已经杀了三四批下弦。

    ……

    第二天一早,曜日初升,本该是生机勃发的时候,但这座高宅里,却死气沉沉,唯一活动的就只有李观云一人。

    宅子里所有的鬼都消失无踪,李观云也乐得清闲,先是跃上屋顶,如今快准狠在胸,利剑大成,紫气练眼的效果已经微乎其微,但习惯成自然,他也没有懈怠过,同时最让他上心的,莫过于恢复太阳真火。

    这却是一门持之以恒的功夫,想要恢复到燃烧猗窝座的程度,少不得数月勤练不辍。

    以他如今的实力,太阳真火一出,几乎是必杀猗窝座,乃至于上弦童磨,也能造成不小的威胁。

    但这一招限制颇大,恐怕奈何不了黑死牟和无惨,李观云这样想着,纳完真火,复修剑术。

    利剑大成,剑术也需要整理,但确实如黑死牟所料,实力再想有脱胎换骨的进步,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利剑大成之后,还有圆满境界,李观云先前已经接触到三分,乃是心眼之境,然而心眼二字,实难把握。

    不多瞻前顾后,先整理目前的剑术,他和无惨立下君子之约,尚有二十五年的时间,何必徒增烦恼。

    练完剑术,李观云在高宅内闲逛,这四五天时间,无惨好像也很君子,白天任由他行动,只要不离开就行。

    李观云心中暗忖,无惨身为千年鬼王,该有的节操还是有的。

    既然彼此立下约定,当该不会处处限制他。

    心中一动,大丈夫岂能久立于危墙之下?来到高宅围墙旁边,顿时感觉到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意念波动。

    不用说,肯定是无惨在暗中监视他,李观云倒也不太在意。

    无惨放任他白天活动,如果他有离开的想法,想必无惨定有后手。

    哪怕是白天的时间,也足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所思及此,心中略有沉郁。

    纵然无惨放任他白天活动,也不限制他在这宅中行走,但剑客岂能受困于瓮中?他心中离开念头就没消失过。

    若非这几个鬼横生枝节,此刻的他已在鬼杀队逍遥快活,说不定已经完成了三个老婆的夙愿。

    一念及此,又有些好笑,得失谁人能定。

    若非猗窝座一场血战,他又如何利剑大成?

    将离开的想法深埋在心,也决定不要天天在围墙边晃荡,免得引起无惨的戒心。

    想她化身美妇,赠剑于已,又立下君子之约,不限制他高宅行动。

    二十五年时日尚久,实力提升之后,大可以一剑败之潇洒而去。

    ‘三年,最多三年!’李观云心中浮现出两个美好的背影,三年时间,他定要利剑圆满,从这宅中脱身。

    而这也并非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三年真火积蓄,再加上修炼,有很大的几率触及到心眼,使利剑大成而圆满。

    届时天下大可去得,无惨也不能限制他这位剑客的自由!

    时间过去半月,李观云每日苦修,丝毫不懈,黑死牟和童磨也不再见面,猗窝座经过比试,同样有收获。

    他醉心武道,修炼起来的劲头,并不比李观云要差,至于无惨,像是十分放心,仿佛从李观云生活中消失。

    是夜,李观云又一次参悟心眼无果,忍不住有些自我怀疑,利剑圆满,是否真是心眼呢?

    摇头一笑,今夜月光大好,便走出了房间,门口两个鬼看他,目中有垂涎之意,但不敢妄动。

    他们都知道,这是鬼王订下的猎物,上弦都不能染指,何况他们这些中高级的小鬼。

    李观云更不在意,如今的普通鬼,早不被他放在眼里,在院中赏了一会儿月,只觉心胸好不开阔。

    又走动起来,走着走着,忽然闻到一缕妙音,李观云心中一动,信步接近音源,是个他从未去过的小院。

    空气中似乎有些血腥味,这一点李观云早就适应,这里可是鬼窝,一到晚上,这些鬼要干什么,不用人来说。

    他也毫不客气的推开紧闭的门扉,见厅中端坐着一名女子,黑发很长,刘海蒙眼,怀抱琵琶,弹出妙音。

    李观云席地而坐,鸣女恍若未觉,拨弄音弦,空灵渺远之音,如有浩大世界扑面而来,端是难得的极致享受。

    李观云听着听着,便拄着下巴,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她遮住眼睛的刘海,不知何时,一曲终了,李观云赞道: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客人谬赞了。”鸣女收了琵琶,微微鞠躬,真好似享乐之地,得到夸奖的歌女致谢。

    李观云心中一动:“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原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没想到这位小姐同样难以入眠,如此看来,你我真是有莫大的缘分。”说罢眉头一挑,可惜怎么看也看不穿鸣女刘海遮住的眼睛。

    不过这并不影响,半个月终于看到一个女鬼,想她既然通晓音律,在这鬼窝定然没有知己,大受凄苦。

    这时他横空出世,迷得这个女鬼死去活来,他也就稍微牺牲一下色相,发展出一个内奸,好早日离开此地。

    这个办法,可行性十分之高,因为李观云的魅力,是属于要诛九族的那种,一个女鬼还不是受到擒来。

    ‘嘿!半个月来心眼没有收获,但我的智商毫无疑问已经提高了。’

    李观云心头一喜,他果是多智近妖的存在呢。

    鸣女见他眉飞色舞,稍微有点发呆,虽然不知道李观云在想什么,不过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鸣女冷声道:“客人深陷囫囵,还有心情欣赏音律,难道不知道此身危在旦夕,顷刻就有覆灭之祸吗?”

    李观云哈哈一笑,让鸣女震了一震,但见那面上毫无不适之貌,也没有久被关押的阴郁,反而有一份快意。

    他不在意道:“身处极乐如何?身在绝境又如何?难道我要天天愁眉苦脸,肝肠寸断,自寻烦恼不成?”

    鸣女细观他面色,哪怕就生活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也没有畏首畏尾的卑微,不见假潇洒,唯有真快意。

    她默然片刻:“那就让我再为客人抚一曲。”说罢安然落座,此时响起的,却非空灵,而是靡靡之音。

    李观云并无不可,高远之音涤荡心境,靡靡之音也有享受,而他如何不知,无惨的房间,他还是清楚的。

    三大上弦,住在远离无惨的地方,这女子,却近乎于紧贴着无惨房屋,可见其乃是无惨心腹。

    所谓魅力折服,不过是心中一点杂念,既然能让无惨认为的心腹,又怎么可能被他勾引?

    一笑置之罢了。

    双耳听得靡靡之音,仿佛看到肉欲横流,酒色勾人的艳景,李观云索性放开心神,不顾其他,随音律而起伏。

    一曲终了,鸣女刘海下的眼睛,见得李观云双眼中的迷离之色,面上色与魂授。

    她嘴角微冷,心中微叹。

    不好意思了,无惨大人,你看重的这个人,已经被我的音律征服,怕是不用等二十五年,现在就会变成恶鬼。

    不过现在变了的李观云,恐怕就不是无惨大人认为的那个,是以鸣女觉得抱歉,谁叫李观云心志不坚呢?

    鸣女的血鬼术,在于控制异空间,本身没有多大的争杀之力,但她人类时期的音律,却最容易击垮人心。

    尤其是她成为鬼之后,这音律功夫不仅能带来极致的享受,还能让如李观云之流,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她方才已经看出来了,李观云彻底放开心神,随她这一曲靡靡之音起伏不定,如同将心志不断的拿起摔下。

    恐怕现在李观云的心灵,已经碎成了无数块,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变成个傀儡罢了。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鸣女一惊,放目过去,李观云眼中迷离尽去,星眸清明无比。

    ‘我这靡靡之音,没有给他造成一点影响吗?明明他已经放开心神,哪怕心志再坚韧,也能看出一点后果的!’

    鸣女难以置信,然而李观云清明眼中,一如方才,不增不减,却容不得她怀疑:“你怎么就会这一句?”

    话音一落,李观云微露尴尬之色,鸣女大为惊异,倍感有趣,刘海下的眼睛,端详着他的双目。

    李观云很快恢复常色,他总不能说,他就会这一句吧?“心之所至,如此方能形容一二。”

    鸣女当然也不会知道是李观云词穷,反而十分受用,敛衽一礼,聊表谢意,李观云微微颔首。

    “今夜深了,改日若有机会,再来听你弹奏一曲。”李观云长身而立,轻抚衣袖,一笑之后,洒然而去。

    鸣女观他背影,目中若有所思,届时后堂走出一人:“如何?”赫然是无惨,面色依旧阴沉,眼中仍是犹豫。

    “与众不同。”鸣女连忙行礼,她人类之时,乃是有名的歌女,见多了客人,像李观云这样的,确实前所未见。

    ……

    眨眼三月过去,太阳真火恢复大半,剑术也更加精炼,但利剑圆满的心眼,仍旧是难有头绪。

    偶尔李观云也会去听一听鸣女的琵琶,闻着淡淡的血腥味,听着或靡靡或空灵的曲音。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这鬼窝中如鱼得水,然而事实上,李观云从未懈怠。

    想要离开这里,硬闯肯定行不通,挖地洞之类的更是贻笑大方。

    唯有增强自己的实力,才是正道,只是利剑大成,不通心眼,究竟难有大收获。

    刚落夜,三月未见的猗窝座突然到访,对人来说,三月不短,对鬼来说,三月不过是区区昨日。

    猗窝座一来之后,面色颇为凝重,李观云若有所觉,当先发问:“是无惨让你来叫我的?”

    “是的,大人让你去见他。”猗窝座不知是夸他敏锐,还是说别的好,无惨大人要见他,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李观云倒是面不改色,觉得无惨身为千年鬼王,虽然可能是阴狠毒辣,但最基本的节操应该是有一点的。

    两人一路默然无声,走向无惨的房间,今夜无月,鬼也不需要灯火,四下里暗沉沉,静悄悄的。

    李观云来过这片区域,却没有这么早来过,脚步声在空空荡荡的四周回响,心跳依旧平稳,面上却没那么乐观。

    蓦地传出一声男人的惨叫,李观云目光望去,这是人的惨叫,他不会听错的,而惨叫的源头,是鸣女的房间。

    猗窝座解释道:“你应该不知道,这是鸣女,无惨大人的近侍,大人对她十分信任,她以前是个琵琶女,音律不咋地,赚不到钱,饱受丈夫的虐待,然后杀了自己的丈夫,猛然发现自己弹的琵琶突然变得好听了。”

    李观云奇道:“还有这种事?”

    猗窝座点点头,轻声道:“后来她有了名气,但每一次弹琵琶,必须要杀人才行,以前我看她是除了吃饭,偶尔会杀个人弹弹琵琶,但最近两个月,每天晚上都要杀人,也许是音律有进步了。”

    很快男人的惨叫声夏然而止,两人也越过了鸣女的房间,猗窝座这时面色微变:“大人让你单独进去。”

    无惨搞什么名堂?

    李观云自然是不解,猗窝座给了他一个小心眼神,李观云颔首,便走近了无惨的房间。

    门口两个守门下弦瑟瑟发抖,李观云走过之时,连门都不给他开,瞄了眼两个新提拔的下弦,李观云莫名其妙。

    房门紧闭着,但他一接近,门扉自然开了,屋子很大,灯泡很亮。

    李观云入内后,眉头一挑,无惨是美妇形态。

    李观云心里犯嘀咕,事到如今,无惨还想勾引他吗?

    虽然美妇无惨很诱人,但他是心里很抗拒的!

    无惨似乎也有些不自然,阴沉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来了,最近过得好不好?”

    这……

    李观云心头狂跳,这美妇无惨,馋他身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夜怕不是思想走了滑坡,准备搞他吧?

    “还,还好。”李观云感觉很尴尬,万一无惨扑上来,他是宁死不屈呢?还是出卖色相呢?

    唉!男人真难啊!

    无惨见他面上尴尬之色,目光微冷,他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要搞个女装出来,银牙紧咬,又变成了男人。

    李观云大松口气,然而看到无惨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一颗心又提到嗓子眼!

    事情大条了,美妇无惨他还能稍微那个一下,男装无惨,他是真没有那个心情!

    无惨咳嗽一声:“三个月来,我考虑了几天,觉得给你二十五年,太长了,减少三年,二十二年。”

    “你这?”

    李观云杂念顿消,这无惨怎么回事?

    一点节操都不要的吗?

    狗还不舔自己吐出去的唾沫呢!

    “怎么,你有意见吗?”无惨双目微睁,压迫感袭来。

    李观云头皮发麻,倒不是因为压迫感,而是这出尔反尔。

    “你我君子之约,怎能说改就改?”

    李观云心里还是觉得千年鬼王,是有自己的节操的,现在可能是节操掉了一点点。

    这个时候,李观云觉得,可以帮他捡起来,这样的话,千年鬼王的逼格,还是有的。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我又不是你们东方人,休想拿这一套来说事,我已经决定了,二十二年!”

    无惨面目阴森,口气令人不寒而栗,抬手一挥,旁边的红木桌子,顿时化为齑粉,偏偏毫无灰尘飞扬。

    他心里也感觉面子不好看,但这件事折磨了他三个月,必须要想办法解决。

    至于李观云的想法……

    说实话,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想他是谁?那是千年的鬼王,鬼舞辻无惨!对所有的鬼都有绝对的控制权。

    生杀予夺,一句话的事情,上弦之一够厉害吧?深不可测,五百年的猛鬼,一刀秒猗窝座。

    但上弦一又如何?还不是他的马仔。

    所以说,他可是说一不二的千年鬼王,哪里能够处处迁就李观云。

    他给了李观云二十五年时间,已经是他莫大的仁慈,现在收回三年时间,李观云只能乖乖接受。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李观云深吸一口气,知道无惨已经变了:“好,少三年就少三年,希望你……”

    “出去!”

第48章 朋友

    李观云面色铁青,离开了无惨的房间,心中对美妇还存在的一点好感,顿时灰飞烟灭。

    门口两个下弦抱在一起,相互取暖,仿佛没有看到李观云一般。

    很快他就离开了无惨房间,猗窝座正等着他。

    看他面色,知道必然没有发生什么好事,猗窝座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李观云饶是觉得怀疑人生。

    “他可是千年的鬼王,怎么能够毫无节操?他如果真的忌惮我,为何又要和我定下约定,如此首鼠两端…”

    若他是无惨,觉得李观云有威胁,杀了就杀了,何必许下约定,而许下就许下了,又何必自己打自己的脸呢?

    这二十五年,一年都没过,才三个月就反悔了,他脸不疼吗?

    难道说是千年的鬼王,脸皮子厚的很,不怕打?

    “啊!”

    “啊!”

    两声惨叫传来,李观云一头雾水,猗窝座叹气道:“你是不知道啊,这两个月,大人杀了十几批下弦了,现在那些曾经向往变成下弦的高级鬼,那是个个色变,据说外面的高级鬼,现在连头都不敢冒。”

    两人一边走,猗窝座告诉他详情,李观云那是大开眼界,之前藏在心里,找不到合适形容的词汇。

    但今时不同往日,亲身领教之后,李观云福至心灵,下意识脱口而出:“这……这个阿惨,可真屑啊!”

    “呃…阿…是阿惨屑…”

    猗窝座张张嘴,虽然无惨屑是事实,但李观云这样说出来,是否…啊!心里真舒畅!

    听听,他自个儿都跟着忍不住说了出来,又连忙把嘴闭上,阿惨的感应可是强横的不得了,被听到就完蛋啦。

    说着说着,已经远离了无惨的房间,夜浅且漫长,两人便在庭院里席地而坐,猗窝座招招手:“拿些酒来。”

    “你还喝酒?”很快就有鬼过来,不满的扫了李观云一眼,毕竟他是人类,和这座高宅格格不入。

    但对于猗窝座,自然是恭敬有敬仰的,这可是上弦之叁,普通鬼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猗窝座眉目微皱,正要呵斥那普通小鬼,李观云并不在意,反倒问道:“看你这样子,还会喝酒?”

    “你我也不能干坐着吧?”猗窝座笑了,他身为鬼,喝不喝酒都是无所谓的,反正也尝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观云不由发哂,猗窝座说道:“其实变成了鬼,虽然有无尽的寿命和不灭的躯体,但必须要吃人肉,喝人血才能维持生存,普通人的食物,吃进嘴里,会变得分外恶心,到了肚子里,还得费工夫去消化。”

    李观云侧耳倾听,猗窝座目光却望向别处:“可别小看这点消化的功夫,可是会让鬼感觉到疲累的。”

    “大战都不怎么消耗体力,反倒吃点普通人的食物,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李观云颇为讶异。

    猗窝座点点头:“知不知道鬼杀队怎么看鬼?他们认为,鬼是被诅咒的存在,诅咒的源头,自然就是……”

    李观云露出一副意会的模样,不过心中不无好奇,无惨作为千年鬼王,最开始的鬼,又是怎么蹦出来的呢?

    猗窝座若有所觉,摇了摇头,他才是两百年的鬼,无惨也不会将自己的来历,和他们这些马仔说清楚。

    这时候,清酒端了过来,李观云小抿一口,放下了酒杯,猗窝座见此道:“不合胃口?”

    “不够烈。”李观云微微一笑,其实他也没喝过什么太烈的酒,不过这清酒的度数,着实是太低了。

    猗窝座闻言手一挥,酒樽和酒杯东倒西歪。

    那正要退下去的普通鬼两股打颤,上弦大人一怒,他可如何是好?

    “下去吧,不关你的事。”李观云偏头一语。

    那普通鬼顿时镇静,但见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容上,荡漾着微微的笑意。

    心安之余,不无好奇,这在高宅中住了三个月的人类,究竟是何许人也?

    鬼杀队的吗?但看他对鬼也没有特殊的看法,如果是鬼杀队,八成现在已经扑过来砍人了。

    普通鬼退下,他自然是不知道,李观云和猗窝座大战一场,后续又不分胜负,早就有了不下于上弦之叁的实力。

    总的来说,是层次太低,高宅里除了三大上弦,鸣女无惨,另外的鬼,都不知道李观云的身份。

    若非无惨有严令,估计三天两头,就会有不自量力的普通鬼,要来称一称李观云的斤两。

    猗窝座见他对那普通鬼和颜悦色,面上表情比较微妙:“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怎么能够这么心平气和的对待…”

    李观云一笑,不置可否,猗窝座望着流淌酒液的酒樽。“如果你是普通人,当该畏惧鬼类,如果是你是鬼杀队的人,当该是以杀鬼为己任,毕竟在世人的眼中,我们鬼类,是一种错误的存在。”

    “你什么时候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李观云愕然道。

    望着猗窝座刺青的脸上,突然发现几分落寞的意思。

    “也许是三月未见,有点感叹罢。”猗窝座这么一说,面色也慢慢恢复如常,刺青鬼脸,端是人见人怕。

    端详着他愕然的面容,猗窝座事到如今,也无法明白,怎么会有如此洒然的人存在。

    俗世的牵绊,对他来说,简直不堪一提。

    当然了,他身上还是有的,猗窝座觉得,他如果不喜欢女人,就可称完美了。

    他心里也自然清楚,李观云当然不是普通人,他不应该怕鬼,应该是鬼要怕他。

    而且李观云身上,也没有什么家族的传承,被恶鬼所伤害的痛苦。

    他像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人,无论和人和鬼,都能相谈甚欢。

    而也正是他不受俗世规则约束的一点,才能让他不顾鬼和人彼此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和他猗窝座,成为朋友。

    “三月对你们鬼,又算什么?”李观云不在意一笑,伸手去摸酒杯,虽然不烈,但润润口还是可以的。

    不过很显然,摸了个空,被猗窝座这家伙踢翻了。

    猗窝座看他佯装无事收回去的手,心中大感有趣,内心几点惆怅一扫而空,打量他片刻:

    “听宅子里的鬼说,这三个月来,你过得貌似挺舒服。”

    “还行吧。”李观云耸耸肩,本来是还行的,不过今天晚上这么一闹,认识到屑形态阿惨,心情不美丽。

    猗窝座微愣,又哈哈一笑:“那你不会乐不思蜀,打算在这宅子里过一辈子,到时候真变成鬼吧?”

    李观云不答,仰望无月之夜,猗窝座笑声渐渐停歇了。

    星眸之中,清明如镜,他深陷囫囵,落入瓮中,纵然生活再怎么好,无惨再怎么体贴。

    却限制了一位剑客的自在,是以哪怕过得再舒服,也不会贪恋半分。

    猗窝座无声凝望,那眼中倒映的,是漆黑的夜幕,没有一丝光华,但他分明看出,瞳中那片无限高远的天空。

    天空如洗,清澈明亮,三月囚笼,无惨之屑。

    如此种种,或许让表面有所起伏,但瞳中高远的天空,却没有染上半分尘埃。

    猗窝座笑了笑,歉然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没关系的。”李观云自然是不在意,反倒觉得猗窝座道歉的样子也很有趣,他不是那种轻易低头的人。

    猗窝座笑容不改,朋友之间,谈何低头?

    不过他需要确认一下,确认自己并非一厢情愿:“我们是朋友吗?”

    “为什么这么问?很重要吗?”见猗窝座笑容一收,一脸郑重,李观云讶然之余,颇为奇怪。

    “是的,这很重要。”此时此刻,这二百年的恶鬼,面上竟有一些藏不住的紧张,李观云心中感慨不已。

    “我原以为你我之间,朋友二字,不必说出来的,难道不是吗?”李观云哂然一笑,握住了猗窝座的右手。

    猗窝座浑身微震,望见那双清明之眼,心中却反复咀嚼朋友二字的含义。

    似乎这二百年来,从不知道朋友是个什么东西。

    上弦后三,对他而言,弱了,是上位者看下位者的态度,哪里会有朋友之说。

    至于下弦和普通鬼,更是不值一提。

    而童磨此人,盯着女人,还是处女和孕妇吃,他却是分外看不顺眼。

    黑死牟面如冷铁,心也如冷铁,在那上弦之一的字典里,可能都没有朋友这个字眼。

    鬼王无惨,不必多说。

    是以他从没有过朋友,当鬼的二百年来自始至终如此。

    但很奇怪,他似乎知道什么是朋友,兴许是早已遗忘的人类记忆在发挥作用。

    他心中有一丝的渴望,他也模糊觉得,不论是已经遗忘的人类时候,还是鬼的时候,他都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

    但现在却不同了,李观云出现,并且活了下来,两人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成了朋友。

    “朋友啊!”

    猗窝座反握住他的手,明明是望着他,但面上却唏嘘不已。

    李观云见此,淡淡而笑。

    在猗窝座眼里,他是一个奇特的人,在他的眼里,猗窝座又何尝不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鬼呢?

    如果不是遇上猗窝座,蝴蝶姐妹和香奈乎想要顺利离开,怕是千难万难。

    让他明白,猗窝座作为强者的准则,不向弱者和女人动手。

    这一点上,李观云谈不上佩服之类的字眼,但欣赏却是绝对的。

    而让他将猗窝座认作朋友的关键,却恰恰是那一场彼此间的生死之战。

    死亡来临之时,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

    李观云于是明白了,猗窝座之所以让他死,是尊重他,不愿看到他变成无惨的马仔,成为一条任凭驱策的狗。

    以前的猗窝座是没有选择,但现在的李观云,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失去那份自在和洒脱。

    而李观云同样如此,是以他不惜暴露太阳真火,也要将猗窝座斩杀当场!

    因为他也不想这样一个奇特的鬼,是一条富贵人家豢养的犬。

    纵然真火暴露,恐怕会让那鬼王杀之而后快,他却也能说,必杀猗窝座!

    两者都是奇特的人和鬼,那般生死血战,彼此都差点要了各自的命,结果不仅没有成为仇敌,反而成为朋友。

    这天下之大,真无奇不有。

    “你要离开的时候,我必助你一臂之力。”

    猗窝座放开手,深吸口气,缓缓吐出一句话,充斥毋庸置疑的坚决。

    李观云闻言一呆,彼此既是朋友,他从未想过,让朋友付出些什么,正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是他认为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意义,他有自己的见解。

    人生在世,人人都如孤舟,有些人会有幸福的港湾停靠,不过他小孤儿一个,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

    但他对于朋友,绝不会是所谓的港湾,而是同样的孤舟。

    彼此有缘遇见,或三言两语,或小酌一杯,不必求之同行,更不需知根,相互畅言足矣,便能让前路拨开迷雾。

    沉默良久,天空玉盘忽明忽暗,仍是被乌云掩盖,院中乌沉沉如在海水之中,氛围也颇为沉重。

    “会死。”

    李观云静静开口,他要离开,有可能么面对无惨,猗窝座是无惨的鬼,若要助他,不论成败,必死!

    这一次,却是猗窝座仰望夜空,李观云端详着他的脸,刺青鬼脸仍旧丑恶,却泛出几分柔和的光晕。

    生亦何惜,死亦何惧!

    李观云看出那份决意,张口欲言,无声无息,目中一阵光芒划破夜空,如同晨曦!

    “也好,就请你来助我一臂之力!”李观云笑一声,长身而立,猗窝座唇角微扬。

    一人一鬼,双手紧握。

    乌云忽然拨开了,并不明亮的月华,在两人紧握的手上流转,彼此的眼中,俱皆坦然无比。

    “你现在的实力可不行,童磨血鬼术施展开来,你我两人,仅能维持不败,黑死牟更不用提,哪怕是童磨加上你我,恐怕都会被打败,至于阿惨……不是我们能够战胜的存在。”猗窝座即有决心,当即低声道。

    李观云微微颔首,两人复又落座,“不论如何,变强总是没错,不过最近我的利剑,怕近几年难有突破机会。”

    见李观云微有愁容,猗窝座莞尔,“你陷入瓶颈,我却有所收获。”

    和李观云一战,乃至比试,对他提升不小。

    闻言,李观云顿时来了兴趣,猗窝座轻声道:“我知道你修炼的和鬼杀队不同,不过你听说过至高领域吗?”

    “至高领域?”李观云当然没有听说过,不过听到‘至高’之类的字眼,顿时就明白不可小觑。

    “没错,至高领域,那是一种境界,人和鬼共同追求的境界,无论是修炼呼吸法的人类,还是我们这些鬼类,可以预见的终点,都是至高领域这四个字。”猗窝座道。

    人类的叫法却有所出入,不过都是同一种境界。

    李观云露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猗窝座笑了笑:“就拿你们人类来说,呼吸法修炼有成,再受到刺激,就能衍生出斑纹,暂时拥有鬼一样的躯体能力,然后再进一步,就是人类所称的‘通透世界’。”

    李观云点头道:“通透世界,听这个名词,应该是修炼有成,五感发生变化,能用另一种眼光看世界吧。”

    “不愧是你,一说就中,没错,人类口中的通透世界一旦达到,不说别的效果,单是一点,瞬息就能看出此境界之下对手的全部破绽,预知其行动,并且气息不露,我的罗针都无法感应到。”猗窝座感慨道。

    他的罗针,是由对手气势激发,一旦对方达到通透世界,那么罗针就感应不到气息。

    他的战斗力无疑会大幅度下降,不过领悟了通透世界的对手,也不是目前的他所能对付的。

    所以具体来说没啥子区别。

    “基本就是小无敌。”李观云如此说着,心中却暗忖,利剑圆满的心眼境界,貌似和这通透世界挺像。

    猗窝座道:“对,我还从没有遇见过达到通透世界的柱,另外我推测,黑死牟多半已经达到了通透世界。”

    李观云眉目轻皱,黑死牟实力竟然如此可怕,五百年的上弦一,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达到通透世界之后,其实鬼类还是压着人类一头的,比如说,人想要暂时有鬼一样的躯体,先要开斑纹,而且也仅仅是力量上面,再生能力可比鬼差远了,即便到了通透世界,鬼在这一步,也比人类更恐怖。”

    “为什么这么说?”李观云发问,既然通透世界,都能看到彼此的弱点,砍头肯定更加轻易才对。

    那时候,鬼类的躯体也就不再拥有优势,反正都是砍头杀,必死无疑才对。

    猗窝座道:“鬼类达到通透世界,可以进一步突破限界,你也知道,鬼两大克星,阳光和砍头,对不对?”

    “阳光没有鬼躲得过,鬼王都不行,砍头这方面,貌似也是一样。”李观云迟疑道。

    “这就说到突破限界了,达到通透世界的鬼,有可能突破限界,被砍头也能再生出脑袋,只怕阳光,已经相当于无敌的存在。”猗窝座如是道。

    鬼总是压着人类打的,若非数量太少,无惨意不在此,人间全是鬼。

    李观云闻言一惊,被砍头不会死,那就是真正的不灭之躯。

第49章 李观云说他憋坏了

    又有无限体力,同等通透世界的人类,远非通透世界,还突破了限界的鬼的对手,磨也会被磨死。

    不过猗窝座说是有可能,应该不是每个通透鬼都能突破限界。

    “至于‘至高领域’。”猗窝座苦笑一声:“不知道有没有人或者鬼达到过,我甚至认为那是骗鬼的。”

    “不用去怀疑。”李观云笑了笑,拍拍他肩膀,猗窝座回以一笑,他也是走在路上的人。

    至高领域,此世顶点,不仅能看穿一切对手,预知动作,让其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更能发挥出人体极限,掌握全身上下每一条肌肉,每一滴血液的力量。

    那已经不是人或者鬼了,可谓是打破虚空,见神不坏,堪称至高领域!人鬼终点!

    猗窝座二百余年,无限接近至高领域,却始终差了一步,可和李观云一战,收获良多,已经接触到至高领域。

    当然,是至高领域起点——通透世界。

    而非直接达到至高领域,他若直接达到,早已脱离无惨掌控,乱杀阿惨!

    李观云听到猗窝座大谈这个世界修炼的划分,也觉得获益良多,柱以下皆为蝼蚁。

    柱、上弦、上弦贰叁、上弦一、无惨,一个比一个厉害,而斑纹、通透世界、至高领域,是人类三道门槛。

    鬼类由于躯体,相当于天生开了永久的斑纹,尤其是上弦鬼,更堪称可怖存在,难怪压着人类打。

    是以鬼类:通透世界、突破限界、至高领域。

    至高领域,已无人鬼之别,也许最多就是寿命方面的差距,而至高领域之下,仍然是鬼类更胜一筹啊!

    李观云理清思绪,直觉利剑圆满的心眼,恐怕也就相当于鬼类突破限界,他所认为的圆满,多半还并非太满。

    摇摇头,不去多思,免得乱了心智,望了眼目露向往的猗窝座,心中一笑,他还真是武痴。

    “我这修炼虽然陷入了瓶颈,但三个月来,也不是只会躺着吃饭。”李观云微声一语,打断猗窝座思绪。

    “你的意思是?”猗窝座回神,眉头一挑,他也正有此意来着,没想到李观云先开口,倒是正合心意。

    两人间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李观云腰间明剑,跃跃欲试,猗窝座双手似握非握,也渴望和他盘肠大战一场。

    “你这拳头,怎么都握不紧了。”李观云瞄了猗窝座的拳头一眼,立时嗤笑一声。

    “你这剑,半天没拔出来,不会生锈了吧?”猗窝座眉头一挑,毫不客气的嘲讽了李观云一句。

    院子里爆发出两声大笑,将院外的普通鬼都震了三震,很快便听到一顿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了寂静的夜空。

    一场大战,直战到李观云身上添了几道红痕,稍有力竭方止,猗窝座比他惨烈多了,残肢断臂,不忍目睹。

    李观云席地而坐,些许小伤,以他的恢复能力,明天就能复原,瞥了猗窝座一眼,断手断脚。

    见他望来,还恶趣味的从被划开的肚皮里,掏出条肠子来,盘在了腰上,应了那一句盘肠大战。

    “你可省省吧。”李观云无语,似乎是为了照顾他的感受,猗窝座故意没有用鬼躯恢复身体,给他整这一出。

    猗窝座顿时笑了,扔了肠子,身上的伤势,断脚长出,断手生长,肚皮愈合,眨眼就复原。

    两人目光相对,各自望了某个方向一眼,彼此也不多言语,面对面坐下,一时无言。

    李观云本以为自己三月苦修,虽然不通心眼,但快准狠融会贯通,又有心眼之外的领悟,当能略胜猗窝座一筹。

    然而事实给了他无情的打击,猗窝座竟然也比三个月前更强了,于是两人还是之前一般,难分难解,不相上下。

    见李观云面色,猗窝座差点破口大骂,‘你这他妈怎么练的,三个月又变强了,还让不让鬼活了?’

    原本以为李观云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临界点,想要再突破一步,是千难万难,没想到三个月时间,又给他惊喜。

    要知道猗窝座不久前还信心满满,他三个月将所得消化,有所长进,这次必然压着李观云打。

    没想到李观云方才说瓶颈了瓶颈了,搞得他心里还有小得意,准备放点水出来,殊不知一出手,就要他一条腿。

    他好不容易才有点收获,接近至高领域的通透世界,但李观云的剑不仅比三月前更为锐利,还有别的变数。

    让猗窝座竭尽全力,才能保持不分胜负的境地,他心里也暗忖,如果他还是三个月前一样,现在多半败了。

    ‘真是个妖孽啊,他可比我、乃至比阿惨更像个鬼。’

    猗窝座心中暗道,他数十年才有点突破,李观云三个月又有所得,莫非是妖人转世不成?

    两人静坐片刻,猗窝座斟酌道:“你的剑,比起三个月前,似乎复杂了许多,也好……怎么说呢?”

    “好看了许多。”李观云笑了笑道。

    好看二字,完美说出了猗窝座心中的想法,他眼前一亮,又有些犹疑。

    兵器本为杀戮而生,要好看做什么?如果不是李观云说出,他不会用‘好看’去形容他的剑,那是对他的侮辱!

    “复杂为繁,好看为美,兼繁而美,我这一剑,大体如此。”李观云淡淡道。

    星眸温和,轻抚明剑剑鞘。

    “我记得你之前的剑,没有这么复杂,现在这样,是否练……”猗窝座止住言语,他不该怀疑李观云对错与否。

    李观云莞尔:“简剑可杀人,繁剑亦可杀人。”他三月来,化简为繁,着实废了一番功夫。

    “不论繁还是简,能杀人就是好剑。”猗窝座倒也不会想那么多,总之李观云较于三月前,更强无疑!

    “杀人是剑,却并不是好剑。”李观云笑道。

    剑是兵器,杀戮而生,但剑道却不是兵器,不仅仅在于杀人。

    猗窝座耸耸肩,他哪里懂李观云那套理论,瞥一眼倒在地上的酒樽酒杯。“还有没有力气?带你出去透透气。”

    “哦?”李观云奇道。

    猗窝座已经拍拍屁股起身,刺青鬼脸哂然而笑:“你不是说,酒不够烈吗?”

    暗处,两人的比斗,高宅里的普通鬼,或许只听到叮当声,但对于同层次,乃至于超层次的鬼来说。

    却第一时间受到了吸引,童磨和黑死牟看着两人渐歇,俱都面面相觑,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片刻,黑死牟微声道:“猗窝座已经接触到通透世界了,等他领悟之后,你这上弦贰的位置,必落!”

    说完之后,心中竟然有些跃跃欲试,这李观云真乃奇人也。

    猗窝座的实力,他一清二楚,已经数十年没有变化。

    但现在短短三个月,倏地就走上了关键的门槛,即将踏入至高领域的大门,领悟通透世界。

    当然,通透世界他数百年前就领悟了,猗窝座纵然赶上来,也威胁不到他的位置。

    可是他的实力,在数百年前领悟通透世界后,鲜有变化,这么多年,不过是在磨炼技艺,没有根本上的突破。

    但猗窝座二百年的鬼,却已经拍马赶上,不得不提李观云这号人,搞得黑死牟都有点想动动刀子。

    失笑摇头,李观云和他的差距仍然很大,他不是猗窝座,纵然和李观云比斗,也不会有猗窝座那样的收获。

    童磨笑容渐收,心中一凛,黑死牟居然说得这么肯定。

    ‘必落’!

    一时间,上弦之贰,也有不小压力。

    他毫不怀疑,猗窝座自来看他不顺眼,如果领悟通透世界,发起换位血战后。

    有一半的几率吃了他,但因为他吃女人的缘故,猗窝座还有另外一半的几率,饶他一命,然后狠狠羞辱他!

    童磨倒吸一口凉气。

    纵然他没什么人类的情感,但被人羞辱还是接受不了的。

    童磨眉头紧锁,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是通透世界?

    不同于黑死牟和猗窝座,两人对于至高领域,对于通透世界,有着真知灼见。

    童磨那是盲人摸象,啥也不懂。

    他之所以强大,是血鬼术的强大。

    他获得的血鬼术,加上了他扭曲的心灵,以及无惨的血液,让他能够登上弦之贰。

    可他不是黑死牟这种武士,不是猗窝座这种武痴,他对通透世界,至高领域之类的,完全没感觉啊!

    童磨心中差点大呼不科学,这猗窝座突然就要领悟通透世界了,突然就要干倒他了,突然就要上天入地了。

    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的啊!童磨目光闪烁不定,追根究底,一切的源头,还是李观云这个人。

    他耸动鼻尖,远远闻到李观云身上的肉香,若非无惨镇压,他就要打破不吃男人的准则。

    然而事实如此让他无望,八成再过几年,李观云或许逃不出无惨的手掌心,但他这个上弦之贰,怕是不够看。

    “咦?他们干什么?”黑死牟惊咦出声。

    童磨思绪被断,两人目光望去,李观云和猗窝座,正走向高宅大门。

    话说两人拍板决定之后,当即不带怂的,大步走向高宅紧闭的大门,甫一接近,令人头皮发麻的意念扫来。

    “我们出去……”李观云眉目轻皱,屑无惨怕是天天监视他,他见识屑无惨真面目,也不想……

    猗窝座在摇头,李观云明智收声。

    心中暗道猗窝座叫他出去,果然是有万全之策,他也犯不着节外生枝。

    猗窝座颇为恭敬:“大人,李观云跟我说他被关了三个月,憋坏了,想出去找三个女的放松一下。”

    李观云双目圆睁,惊呆了!

    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当即揪住猗窝座的一侧衣领,正要反驳。

    “准。”

    缥缈的声音从宅院里传来,屑无惨现在知道要逼格了,李观云感觉到意念消失,心中却是哭笑不得。

    眼前的大门轰然打开,但李观云整个人都不好,愤愤的瞥了猗窝座一眼,低声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猗窝座拍了拍衣领,大步朝门外走去,听到李观云的话,还不忘回头对着他一笑。“我懂你的意思。”

    李观云连忙追上,看到猗窝座面上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是牙根发痒,冷冷道:“你懂我什么意思?”

    猗窝座‘啧啧’两声,拍拍他肩膀,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就是那个意思呗。”

    无惨的房间,他确实一直在偷窥两人,看到李观云实力增长极快,他是又惊又喜。

    惊是增长太快,感到害怕,喜是如果变成鬼,肯定又是一个不弱于上弦一的超级猛鬼。

    而且方才他出尔反尔,其实面子也不好看。

    现在李观云要出去,他也就略微施以恩德,想必李观云回来之后,会感激他堂堂千年鬼王的体贴。

    并且他一想也是,他见李观云的几次,身边都跟着女的。

    最后更过分,居然有三个,还有个毛都没长齐的。

    无惨捶胸顿足,他也是身在局中,被人所迷。

    李观云他就好这一口,他为何不能找准这个软肋猛攻呢?

    只怪他把人变成鬼时,基本都是男人,因为男人身体更强壮,变成鬼有优势一点。

    现在他觉得,要多搞些女鬼。

    这女鬼好啊,还不会累,也算给未来员工发发福利。

    改天出去给李观云搞三个漂亮女鬼,保管让他服服帖帖的。

    无惨越想越是欢喜,感觉已经把李观云玩弄在掌中了。

    而说起哪里搞漂亮女鬼呢?这是一点都难不倒无惨的。

    上弦之陆,妓夫太郎兄妹,镇守在日本最大的游廓街中,漂亮女鬼想要多少有多少。

    无惨自感极良好,像他这样的好老板,员工还没入职,就开始发女鬼,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伟大企业家啊!

    不过思来想去,又觉得不保险,不能全然靠猗窝座,当即传令:“黑死牟,你去跟着他两人,不要被发现了。”

    黑死牟领命而去,无惨只觉已经面面俱到,心里也是美吱吱,又传令:“鸣女,把那两新近下弦叫来我房里。”

    “啊~”

    “啊!”

    两声高亢的惨叫远远传来,已然离开高宅的两人莫名其妙,这高宅偏僻角落,还有人家这时候在杀猪吗?

    无惨这一处高宅,在某座大城市里,虽然选址比较偏僻,但没半里路,已经能听到鼎沸人声。

    两人走上街道,正是晚上九点左右,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路走来,行人唯恐避之不及。

    没办法,猗窝座的外相,属实骇人了些。

    如今早已没有刺青的刑罚,但他面上近十道刺青,如同百年前的恶徒复生。

    如果这还不够震撼,那么他穿着短褂,浑身上下都是刺青,就足够把普通人给吓住了。

    “你不知道隐藏一下?”李观云无语,恐怕和猗窝座再多走两圈,两人就会被冒出来的捕快请进牢子里吃饭。

    “大丈夫行走在月光之下,何需躲躲藏藏?”猗窝座和他相处一段时间,还学会他说话,真叫李观云无法反驳。

    “好,好个大丈夫。”李观云耸耸肩,便也不在意了,两人吓退一溜行人,随意走近路边一家酒馆中。

    酒馆生意还不错,近乎于满座,但两人进来之后,那喧嚣的酒馆,顿时一静。

    普通饮酒者,看着猗窝座一身刺青,自是惊骇。

    有几个该溜子,直接吓瘫,这一看就是个不得了的猛人呐!

    “上酒,上烈酒!越烈越好!”两人寻得一张空桌,左右邻近的客人,无不避退,猗窝座朝着柜台,大喝一声。

    那小厮手足无措,年近半百的老板也是面色煞白,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两个客官,小店,小店不卖酒。”

    猗窝座闻言,猩红眼眸一眯,煞气扑面而来,差点把那老板的屎都吓出来,强撑着道:“不,不卖酒。”

    “你一个酒馆,居然敢说不卖……”猗窝座当场就要发作,人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居然吃了闭门羹。

    “我说,你收敛一点,不卖算了,咱们找别家。”李观云极其无奈,而他一开口,猗窝座煞气顿消。

    邻近客人这才注意到人畜无害的他,那六神无主的老板,也定了定心神,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以还怪我?你等着,我不信他家里没酒。”猗窝座眉头一挑,他自是对自己的形貌多吓人没个具体的了解。

    李观云笑了笑:“不是怪你,老板不卖,那是他的自由,总不能强买强卖,你不是不喜欺凌弱小吗?”

    又望向那受惊的老板:“我这朋友煞气重,你不要见怪。走吧,另寻别家。”

    “你还是奇怪。”猗窝座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就连口口声声称不欺凌弱者的他,都在无意中欺压了老板。

    当然是老板不长眼在先,明明有酒,被他吓住,居然说不卖酒,猗窝座哪里忍得了这口气?

    但李观云却不以为意,没有半点受到侮辱的样子。

    你说他不欺凌弱者吧,他确实比猗窝座还要守准则。

    但猗窝座可亲眼见过,他杀起弱小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摇摇头,不必多思,反正是他认同的强者、朋友。

    猗窝座依言站起,眼中只有李观云,其他人更不屑多注目一秒。

    李观云莞尔一笑,两人正要离开。

第50章 饮酒

    “等等客官,我这里有酒。”老板这时却变卦了,连忙吩咐小厮去端来烈酒,又上前赔不是。

    猗窝座冷着一张脸,李观云仍是淡淡笑着,老板擦了擦冷汗,“我看这位,着实是吓人,恐怕是逃犯,哪里敢接待,不过您却是截然不同,像是贵人,有您这样的朋友,这位客官多半是可以接待的人了。”

    “贵人不敢当,快去上酒吧,酒钱少不了你。”李观云笑了笑,放下一排银币,老板连忙收起,笑容更为殷勤。

    老板下去了,眼见猗窝座还有点不满,李观云心里大乐。

    片刻,猗窝座道:“要不是你,怕是酒都喝不成。”

    “如果不是我,你又哪里会出来喝酒呢?”李观云笑道。

    猗窝座微微点头,而酒,很快就上来了。

    酒坛上桌,酒碗很大,一碗怕是有三两,两斤牛肉也送来下酒,老板道:“客官吃好喝好。”

    目光却多是往李观云这里瞟,可以看出他还是怕猗窝座,李观云点头之后,老板便下去了。

    倒了一碗清亮酒液,光看色泽,就知必是上品,满饮入口,一条火线从食道直入胃里,果然是烈酒无疑。

    李观云喝得一碗,眼前一亮,猗窝座喝了一碗,却面如苦瓜,他自来就不觉得酒好喝,还是个鬼,就更难喝了。

    李观云也不劝他,喝了三碗,心中正是痛快,以前他也偶尔饮酒,不过都是小饮,淡酒。

    如今修为提高,身体耐受能力更强,淡酒已经寡而无味,正适合饮这种烈酒,三碗过后,毛孔舒张,端是爽快。

    两人你一碗我一碗,李观云越喝越来劲,猗窝座却越喝越难受,但他也是舍命陪君子,半个字不说。

    李观云哈哈一笑,喝了半小时,兴致正酣,恍然发觉,店内的客人走得差不多,老板正急切的望着两人。

    这时有人结账,老板连忙过去,那客人付完钱,低声道:“黑龙会的人,快要来收月供了吧?”

    老板叹了口气,那客人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离开了,又过一会儿,老板正要过来催促两人。

    有三人趾高气扬入内,“黑龙会收月供,闲杂人等,滚!”

    端是盛气凌人,还剩的几桌酒客,纷纷付钱而走。

    那三人颇为年轻,着实跋扈,扫了老板一眼,不客气的将桌上余钱纳入囊中,“这两个怎么回事?”

    两人面色不变,老板暗自叫苦。“别生气,我来我来。”

    老板走过来:“两位客人,喝也喝得差不多……”

    “谁说差不多?没看到我朋友喝得正高兴!”猗窝座见李观云兴致正高,又闻老板言语,眉头一挑,头也不回。

    老板为难不已,李观云勾勾手:“我不为难你,叫他们过来试试,看能不能请走我二人。”

    老板一听,错愕无比:“客官,我原以为你是明事理的人,可不要犯糊涂,他们是黑龙会的……”

    “好大的口气!”

    那三个年轻人腰间别着短刀,大步而来,将老板推倒在地,目光不善的盯着两人。

    陡见猗窝座满身刺青,心中不由一怵,但他们三人可是黑龙会正式会员,威风无两,哪里会被几个刺青吓住?

    李观云不以为意,自顾自饮酒,三人见此目中无人的态度,大怒若狂,一人一脚踢来,就要踢翻桌面。

    “滚!”猗窝座暴喝一声,煞气如骤雨狂风。

    三人好似大海孤舟,顿时面如金纸,踢桌之人,径直吓瘫在地。

    “鼠辈尔。”李观云莞尔一笑,猗窝座也面带笑容,两人继续推杯换盏,旁若无人。

    “你们等着。”三人惊恐莫名,却不愿落了志气,俱都咬牙切齿,目中凶光丝毫不减。

    猗窝座双目微睁,煞气逼人,三人面色狂变,抱头鼠窜而去。

    老板爬撑而起,面色苦涩无比:“两位客人,你们,你们这是闯了大祸了,他们黑龙会,吃人不吐骨头的!”

    猗窝座一愣,狂笑出声!

    老板人都傻了,以一种看傻子的眼光望着猗窝座,又求助的望向李观云。

    在他认知里,李观云的朋友,端是狂徒无二,唯有李观云正常一点。

    “那可巧了,是真吃人不吐骨头,还是假不吐骨头?”

    猗窝座笑声越大,老板心中叹息,原以为接了两位豪客,没想到都有点疯癫。“自然是真的,你们快走吧,等会他们就要找武士过来收拾你们了,走吧走吧,我这次月供多出点,也没那么多事情。”

    老板话音刚落,那大门便被人砸成碎片,一行八九人,其中有两位浪人带头,后面跟着几个日本武士。

    “中野大人,早川大人,就是他们两个,侮辱我黑龙会。”三个年轻人中的一个,恶狠狠盯着两人。

    “两位大人,都是误会,是误会。”老板连忙扑过去。

    中野抬起一脚,踹的老板七荤八素。“就是你们!”

    老板不敢吱声,心中凄苦无比,面上万念俱灰,全完了,竟然来了两位浪人,就算用钱财打发,也是不够。

    早川似乎比较冷静,端详两人片刻。

    而中野见无人应答,面皮抽动,他乃是黑龙会三千浪人之一。

    和年轻人这种外围会员天差地别,可以说是个小头目的人物,哪里会想到,在这里被两个无名之辈轻视。

    中野拔出武士刀,早川随之,目光交汇,中野扑向似乎更强的猗窝座,早川也挑好软柿子捏。

    “轻视我黑龙会,那就付出血的代价!”中野龇牙一笑,一刀直砍猗窝座天灵盖。

    老板绝望闭目,两人带来的会众振奋无比。

    两位浪人出手,这两人就算有点本事,也管不了什么用处。

    “听说你们吃人不吐骨头?咱们交流一下?”

    猗窝座狞笑一声,中野面色狂变,武士刀,竟被此人抓在手里。

    “嗨呀!”中野提气发声,正要爆杀猗窝座,倏地身体失衡,落进了猗窝座的怀里。

    心中正是惊怒,陡见两只鬼牙露出,中野顿时心如玄冰,“鬼!”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老板直接吓傻,黑龙会余众,怛然失色,如果是鬼的话,哪怕是最普通的鬼……

    陡然起惨叫,早川大惊失色,他发现李观云也不好对付。

    竟然拿着一根筷子,和他打得有来有回,招式繁复至极,看得他眼花缭乱。

    知道遇上强手,顿时心生退意,然而还没准备好撤退,听得中野言语,以及惨叫。

    “和我过招,还敢分心。”李观云不由一笑,那早川瞬息回神,但见一根筷子充塞视野,戳进天灵盖里。

    猗窝座大感痛快,将残尸一抛,冲入黑龙会余众之中。

    抓起方才要踢桌的年轻人,两手发力,撕拉一声。

    便是恶虎入羊群,三拳两脚,死了一地。

    老板见此,身下地面出现大片湿润。

    刺青鬼脸,猩红斑点如星,猗窝座满口艳红,耸耸肩:“事实证明,我还是喝不惯这个酒。”

    “又没人逼着你喝。”李观云大笑。

    桌上之碗,酒液不复清亮,隐有淡红之色,也不换酒,满饮入口。

    老板听着李观云和鬼说话,身子抽搐,他不怕死吗?这可是鬼啊!他的朋友是鬼啊!他还不跑吗?

    猗窝座长笑坐下,而后各吃各的,倒也融洽。

    老板半晌回神,再放目去时,两人已然无踪,面上唯有苦笑。

    “怪人呐,嗯,还有怪鬼。”说是怪人,竟与鬼为友,说是怪鬼,竟然杀了黑龙会众,却不曾杀他?

    是个好鬼不成,老板不能相信,他亲眼看见猗窝座吃人,鬼类这种东西,吃人就是原罪,哪里分什么好与坏呢?

    离开酒馆,两人默然走向高宅,没两步,猗窝座脚步停住,李观云步伐微顿,也不回头:“回去吧。”

    猗窝座张张嘴,如此良机,李观云怎能放过?

    深吸一口气,他自然也感应到窥伺,那是暗中存在的黑死牟。

    “那就回去吧。”猗窝座目光微眯,他将快速达到通透世界,直到李观云离开的那一天。

    ……

    时间如流水,又是三月过,猗窝座闭关了,李观云的太阳真火再有精进,他的繁剑,也只差一线。

    他原本以为,利剑境界,该当无招,劈刺削撩足矣,然而剑招一繁,端有千万种变化在其中,竭尽摸索不能全。

    李观云化简剑为繁剑,繁剑之间,剑招自生,若是得之,威能恐难估量。

    这也让他心眼无果的利剑境界,不算是原地踏步。

    然而他也时时三省吾身,繁剑是否是利剑大成的终点呢?还是说只是过程?

    每思及此,自失一笑,剑道路且漫长,只要不是原地踏步,终有一日破之。

    这两天,心里又有一些预感,这天晚上,他正在院中,忽然目光一凝,看到那烂漫月华下,一只精美瓷瓶。

    瓷瓶完美无缺,花纹繁复难明,乃是人间极致的工艺品,他正悟繁剑,看着这花纹触类旁通,不由出神。

    好半晌回过神来,走上前去,环顾四周,没想到鬼里面还有这种情操高尚之辈,懂得艺术。

    于是拿起瓷瓶,月光映照瓷面,光暗交错,花纹竟如游动一般,李观云也有些爱不释手。“好瓶子。”

    “谢谢,但请你把我放下,不然就算有无惨大人的命令,我说不定也会取你一只手,给我这花瓶再添点美感。”

    李观云眉头一挑,将瓶子放下,不一会儿,钻出个畸形的鬼出来,两只眼睛的位置,长着嘴巴,嘴巴里和额头,则生着眼睛,没有头发,额头数只扭曲的鬼角,脖子两边,四条婴儿大小的手臂,看不到下半身,像阿拉丁。

    “你还敢这么看着我,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玉壶桀桀怪笑。

    李观云略扫一眼,第一次看到长相这么清奇的鬼。

    “上弦?”

    “上弦伍·玉壶。”见李观云似乎不怎么在意,玉壶两张嘴吐出舌头,上弦伍的气势扑面而来。

    三大上弦和鸣女,乃是无惨真正的心腹所在,也跟随无惨,见识过李观云的厉害。

    但上弦后三,大体是天各一方,数十年不曾一见。

    玉壶应召而来,闻高宅中有一人类,颇受无惨看重,自是不满到极点。

    看着玉壶对他凶神恶煞,居然还威压于他,李观云心中那是啼笑皆非。

    他和上弦之叁有来有回,却被个上弦之伍看轻,而且还是威胁了?

    殊不知玉壶也是如此,天下鬼杀队,闻他上弦之伍之名无不丧胆,李观云堪称匹夫!

    “你竟然敢直视与我,不卸你两条胳膊插花,我玉壶……”玉壶夏然而止,无惨在他脑海中下令了。

    “算你好运,大人要你陪同。”玉壶一副放过他的样子。

    李观云一笑,果然应验了,很快便来到了无惨的房间。

    甫一入内,接触到一线幽怨的目光,李观云洒然抖落那目光中的不适。

    鸣女微声道:“你久没来听我弹琵琶。”

    “妙音不该置于生命之上,那是魔音,听多了对身体不好。”李观云哂然一笑,鸣女更为幽怨了。

    “对你来说,是人是鬼,又有何分别呢?”鸣女刘海遮住的眼睛,不知看他哪里,口中却叹息一声。

    “特定条件无区别,但常态下还是有区别的,譬如说,你是鬼,而我是人。”李观云摇摇头,鸣女便默然了。

    他原以为李观云并不在乎凡人的生死,然而对李观云来说,杀该杀之人,与杀该杀之鬼,确实是没有分别的。

    可鸣女所作所为,以无辜之人的生命谱出音律,纵然再怎么美妙,李观云也不屑于去听。

    玉壶心中暗惊,这人类竟然和大人心腹交头接耳,说的话味道还怪怪的,莫非是鸣女看上他了?

    奇怪啊,这小子也不算多帅啊!

    不过既然如此的话,他也要慎重一点点。

    他虽然是上弦之伍,但拼不过鸣女是近侍,给无惨大人吹吹风,也够他玉壶喝一壶的了。

    但看李观云胳膊腿,又挺适合插花的,真是让玉壶矛盾。

    “进来吧。”屏风后面,无惨的声音发出,一人两鬼入内。

    无惨孤身一人,直望玉壶,眼里似乎有一些期待,但更多的是做好受打击的准备。“东西呢?”

    “大人您看。”玉壶谄媚一笑,从裤裆下面的花瓶里,又掏出个更大的花瓶,小心翼翼递到无惨面前。

    无惨往里头一望,赫然是一朵青色的花,他心中正是大喜,聚精一看,怎么是圆的?

    这花不对劲,不是正经花!

    而且还是个喇叭的形状,无惨面上大黑:“我叫你找青色彼岸花,你给我找了朵青色牵牛花!”

    无惨目中寒光射出,一手便捏住了玉壶的脑袋,上弦之伍毫无反抗之力,吃痛叫道:“大人,您可以先试着研究一下,彼岸花确实找不到,但牵牛花也不错啊,都是青色的嘛,也许效果差不多呢!”

    “滚远点!”无惨大怒。

    一脚便将玉壶的花瓶踢出高宅,玉壶自然也没影,他还余怒未消。

    这玉壶突然上报,说找到青色的花了,他大喜过望,连忙召见。

    嗯,确实是青色的花,青色的牵牛花。

    无惨挟余怒望来,端是让人肝胆皆寒,可惜李观云不吃他这一套。

    无惨面色渐渐缓和:“半年了。”

    李观云面无表情,无惨稍显尴尬:“鸣女,你先离开。”鸣女施了一礼,款步离开了房间。

    “给你的时间太久了。”无惨佯装叹气,不等李观云接话,马上道:“二十二年,再减五年,十七年时间。”

    李观云一听,虽然早就做好准备,但还是被无惨屑到了,他要是隔三个月整这么一出,怕是两年时间都待不到。

    无惨之屑,简直令人发指!

    无惨咳嗽一声,脸上尴尬一闪即逝。“当然了,我也是体谅你的,你看三个月前,我不是让猗窝座带你去找姑娘了么。这次憋坏了吧?我也给你放个假,让童磨带你去妓夫兄妹那里玩玩,那可是好地方,男人的天堂,漂亮的花姑娘,大大滴有,别说三个,就是三十个,三百个,你只要一开口,他们兄妹和童磨都会满足你的!”

    无惨还加重语气,他这三个月比较忙,没有发展到女鬼,但为了安抚李观云,已经是找准弱点猛攻。

    “我……”李观云欲言又止。

    真是交友不慎,猗窝座打趣他几句,无惨这屑鬼王还真信了,以为他是色中饿鬼。

    “好了,下去吧,玩得开心一点。”无惨不耐烦挥挥手,李观云眉目轻皱,离开了房间。

    看着李观云背影,无惨心中暗忖,想必现在的李观云,已经感动的不要不要的了。

    他这个老板,怎么能这么为员工着想呢?

    简直是专门发福利的企业啊,想到全天下的鬼,有这样一个好老板,无惨打心眼里嫉妒!

    “让黑死牟跟着,另外,新晋的下弦,收拾收拾,给我送进来。”无惨这一开心,就向鸣女传下伟大的命令。

    走廊中,李观云顿住脚步,不必再对无惨有什么幻想。

    这千年鬼王,虽然实力通天,但两番所为,真乃是反复无常,喜怒不定的小人。

第51章 真正的恶鬼

    李观云仍是疑惑,如此宵小之心,为何能成为千年鬼王?

    他纵然比任何的人和鬼都要强,但他的心智,却连猗窝座都比不上,有这样一个鬼王,真是鬼类的不幸。

    缓缓吐出一口气,李观云遥遥望着无惨所在的房间:“三十年河东……呃。”

    李观云咂咂嘴,什么时候他也要说这种话了?“这鬼宅,不待也罢!”

    便大步而去,心中离开的念头,已经无比强烈。

    然而他却是心知肚明,他离开的念头,也不是第一次如此强烈,可这鬼宅中两大上弦,外加鬼王无惨。

    天下间没有人能从鬼宅中逃出,哪怕李观云利剑大成,又有猗窝座相助,仍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他一直在等一个时机,但半年时间,对千年鬼王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无惨从未离开过鬼宅。

    他想离开此方,必然不能和无惨面对面碰上,那样的话,他万分之一的几率都没有,但机会迟迟没有到来。

    而且,就算无惨有事出门,但可能会将两大上弦留在鬼宅看守他,黑死牟和童磨的实力摆在这里,同样不乐观。

    所思及此,心中忽生沉郁。

    剑道本是高歌猛进,冉冉上升之道。

    如今却被人困于瓮中,哪怕不限制他的行动,仍是被安排在这片鬼宅小小的天空之下。

    剑客心中需要自在,此身需要自由,今朝却不得自在,不存自由。

    心脏怦然跳动,不论是心中之剑道,还是那三年之约,都不允许他继续在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屑人眼下受困。

    李观云眉目沉凝,心中不知不觉,已然结郁。

    即便后续无惨不再缩减约定时间,但这口郁气若不能吐出,至多二三年,心中剑道必然受损,乃至于实力大退。

    因为他此刻,被人强行塞进瓮中。

    剑开两刃,一切烦恼不能滞留;纵剑狂歌,一切藩篱一剑破之。

    倘若烦恼之丝缠绕而不能断;倘若藩篱之壁阻拦而不能破。

    一念及此,那结郁的心中锋芒毕露,哪怕不能斩破这沉沉郁气,亦透出独属于剑客的刚烈。

    哪怕折剑于此,也不能使心中剑道蒙尘!

    李观云微微闭目,心眼不曾有得,然繁剑却大有收获,待到繁剑融会贯通,不论如何,就是他离开鬼宅之日!

    后半夜,童磨就接到无惨的命令来见他,李观云看着眼前七彩眼瞳的男人,这还他第一次一人面对童磨。

    与其说他是一个男人,不如说他更像一个少年,容颜俊美无俦,面上总是荡漾笑容。

    微微一笑,能让无数女子前赴后继。

    这样一个爱笑而俊美的鬼,会让人下意识认为,他的心灵,也和他的脸一样动人。

    所谓以貌取人,不外如是,但李观云早已摒弃诸多外相,看着他含笑的面容,紧盯他七彩的瞳眸。

    看到的东西,让李观云皱紧了眉头,那眼中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是一种颠覆人伦纲常的疯狂。

    ‘这是一个恶到骨子里鬼,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在作恶。’李观云心中已经有所答案。

    于是,他认为,这个童磨,比无惨更适合当鬼王,乃至于说,三大上弦以及鬼王无惨之中,只有这个童磨,是一个彻头彻尾,真真正正的恶鬼,这种喜欢吃孕妇和处女的恶鬼,是生来如此,还是成鬼如此?

    李观云皱眉之时,倏地发现那双七彩眼眸中,泛起异样的光芒,他看着他,以一种看待食物的眼光。

    李观云面色不变:“你想吃我?”

    童磨马上点头:“是啊,我想你很久了。”

    不同于李观云也许是第一次和他相见,童磨已经见过李观云不短的时间,他之前一直都有看着他。

    是以童磨比较了解李观云,这次无惨让他带李观云去‘放松’一下,童磨还高兴了好一会儿。

    李观云面无表情,童磨打开金扇,笑意盎然:“不要老是板着脸嘛,这样你的味道,都变得没有那么美味了。”

    看他眸光冷锐,童磨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笑得更为开心:“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鬼,其实在我眼里,你比我还要像个鬼呢,我那万世极乐教的一批信徒,你是杀得干干净净,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那个时候,你们就在监视我?”李观云闻言,眉目紧皱。

    原来这无惨,一直在暗中窥伺着他。

    后续出现的妓夫太郎,必然也是受了无惨的命令,他心中早有猜测,此刻终于从童磨口中确认。

    童磨笑着,两人离开了鬼宅,没有感觉到无惨的意念波动,看来这鬼王,对于上弦之贰,是十分的放心。

    走了一段路,童磨漫不经心的说着:“无惨大人也真是,让我跟着你去,可不是让馋猫守鲜鱼么?”

    “你可以试试。”李观云微感意外,又觉理所当然,很快释然至极,上弦之贰纵然比他更强,也休想吃定他。

    童磨却叹气:“有管家看着,我想监守自盗也没有门路,不过有机会,吃你两块肉还是不难的。”

    李观云心头一凛,童磨无所谓的态度,是他对于自己实力的自信,而管家说得是谁,他亦是心如明镜。

    正如之前与猗窝座外出,这次哪怕有童磨在侧,无惨仍是不放心,派出了黑死牟暗中监视,确保他插翅难逃。

    心中郁气再增,李观云强自按捺,更没有说话的心思。

    但他不想言语,童磨却故意挑逗他似的,嘴巴不停。

    他确实对自己的实力很是自信,如果说黑死牟和猗窝座,求的是武道的巅峰。

    那么他童磨,是全然无法理解武道二字。

    也正因为如此,他能将血鬼术发挥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可以说仅在千年鬼王无惨之下。

    而只要无惨不在身边,他也没有什么忠心的想法,若非黑死牟暗中跟随,此刻说不定已经扑上来吃人了。

    “我一开始是不想吃你的,毕竟你知道,我从来不吃男人,男人的肉不仅比较硬,不那么好吃,也不像女人能孕育生命的肉体来的有营养,我一开始看中的,是小忍和小惠呢。”童磨眯着眼睛在笑。

    深夜街道,唯两人独步,李观云闻言,脚步一顿,目光如剑。

    童磨金扇掩面,不知是挡住他的视线,还是自然而然的动作。

    “但是你出现之后,我特别想吃你,最近食欲不振,吃了几个YF都觉得不够滋味。”

    童磨带着笑容,哀声叹气起来,那模样,说不出的古怪,像是厌食症患者在和医生诉苦。

    但他话里的内容,却足够让人心惊肉跳,能旁若无人谈论这种事情的童磨,从根子里就不是人,而是恶鬼。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没心情听你的感言。”李观云面色冰冷,童磨这个鬼,可谓是死不足惜的存在。

    童磨微微而笑:“其实我很了解你,也只有无惨大人,才会相信你是色中饿鬼,但你并不是,对吗?”

    不等他答话:“所以说,无惨大人想用女鬼来收买你,我觉得很好笑,大人看重你身上的太阳之力,和你立下约定,想让你变成鬼,我就觉得更好笑,你怎么可能变成鬼,到时候大人的算盘,必定会落空。”

    李观云面色微变,这个童磨的头脑虽然疯狂,但不得不说,分外清醒:“不用那么着急下结论。”

    “放心,黑死牟听不到,他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和大人说的,大人什么脾性,你也应该了解。”童磨笑了。

    李观云心中一动,“这么一个屑鬼王,你们还要给他效力?我看你这模样,更适合当鬼王。”

    此言一出,李观云心下仍是沉郁,但感觉自己的智商增长了,这反间计用出来,必能动摇童磨的心智。

    毕竟彼此都知道,阿惨是很屑的,这样一个屑鬼王,如何驾驭这么多的强者。

    而童磨,必定会有不臣之心。

    童磨嘴角微勾:“你不是鬼,不知道大人对鬼的掌控力,而且头上有个人也没什么不好,大人如果精明强干一点,可能我会被你说动呢。”

    童磨笑容满面,李观云脸色一垮,对他来说,无惨很屑,但对别人,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上弦,尤其是三大上弦,无惨对三大上弦,还是没话说的,兼之他个人比较屑,也不会管理手下。

    于是给了三人极大的自由,兼之无惨的鬼血带来的不仅是力量,还有那生杀予夺的掌控权力。

    这样一个虽然掌控生杀大权,但脑子不大好的老板。

    童磨其实还是比较满意的,起码不会隔三差五瞎几把折腾。

    见他脸上发黑,童磨不由莞尔,走慢几步,和他并肩行走,低声道:“你心甘情愿让我吃了,你说好不好?”

    发现那双七彩眼瞳中的馋色,李观云嗤笑一声:“做你的春秋大梦。”

    手握明剑,大步而去,不与他并肩。

    童磨连忙追上来,口中呼唤:“哎呀呀,不跑走得这么快,我觉得你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我吃你,是为你好。”

    “你对每一个被你吃掉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吗?”李观云哂然发笑,童磨病入膏肓,已经是无药可救。

    哪料童磨七彩眼瞳微睁,“这你都知道,是啊,你以为我是在吃人,其实我是在救人,我帮他们成佛啊!”

    李观云差点破口大骂,童磨此鬼心灵之扭曲,已经是丧尽天良的地步。

    他一言不发,更不与他答话。

    童磨耸耸肩:“我吃女子,更有营养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也是女子属于弱势,还是少女的时候,大体是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但年纪一到,就会被催逼着变成女人,难免家庭不和睦,婆媳之间,邻里之间,生活之上,甚至夫妻之间。烦恼无数,天真无存,若有爱她们的男人还好一些,但如果不爱,可不是每日如处地狱?”

    “而纵然是丈夫爱惜,矛盾也从不会停止,还不如让我在少女时吃了她们,保留纯真,即刻成佛,你说多好?”

    童磨眼中露出迷醉之色,他专吃CN和YF,百余年来,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也是这套理论的坚定执行者。

    “歪理邪说。”李观云眉目紧皱。

    三大上弦,猗窝座有强者之姿。

    黑死牟虽然是一条忠犬,但也不屑于主动滥杀无辜。

    无惨屑则屑矣,全然没有半分透彻,一介小人。

    唯有童磨此鬼,歧路极深,令人发指,人神共愤!

    童磨不置可否,两人赶了半夜路,白天找地方休憩,客栈中,童磨监视着他,黑死牟就在隔壁。

    房内,李观云盯着童磨,这上弦之贰掩面笑道:“鬼不需要睡觉,你快睡吧。”

    李观云深吸口气,他一旦入睡,童磨八成会上来咬他一口,李观云所思及此,不仅不快,更觉恶心。

    所幸他体质虽然融合世界的规则,但身体远非此世界人类能比,吐纳灵气之时,也可以权作休息。

    童磨便看着李观云盘膝而坐,他倒也见怪不怪,在鬼宅中半年,李观云每天都是如此,那是他的修炼法门。

    一天转眼即过,夜幕降临,李观云豁然睁眼,无视童磨,大步出门,自院中舞剑。

    他也并不在意,在鬼宅中半年时间,他无论是吞吐灵气,还是这繁剑,都隐瞒不住,他也没有隐瞒的想法。

    他所行剑道,并非暗剑,而是明剑,何需躲躲藏藏。

    况且这些个鬼类,也看不出他剑道中的名堂。

    童磨看他在暗月下出剑,有所招式,极其繁复,令人眼花缭乱,哪怕是他,都不禁有些被迷晕了眼睛。

    三月之前,他的剑术不是这样,如今却便变得如此繁杂,想必又有突破,童磨欣赏剑招繁美之时,也不无感叹。

    李观云的成长速度如此骇人,想必是加深了无惨大人心中畏惧,于是缩减时间。

    无惨,本就不是什么胆大鬼。

    暗月之下,李观云明剑飘忽不定,剑招环环相扣,一招未尽,新招顿生,极尽美感,可称人间绝代风华之剑。

    暗处的黑死牟,同样在看着,他却眉目紧皱,几乎可以肯定,李观云走了歪路。

    剑是杀人,漂亮有什么用?

    以前他对于李观云快准狠的剑,记忆尤深,现饶是无法接受李观云走上歧路。

    这么漂亮的剑,要把人漂亮死吗?

    黑死牟差点现身,要指点李观云一番,但犹豫片刻,作罢了,若是没有无惨的命令,他或许还真会下去指点。

    但既然有无惨的命令,他会绝对的遵从,论起忠心二字,三大上弦中,黑死牟是最忠诚的那一个。

    繁剑尽展,李观云心中稍有几分快意,然而和那半年淤积的郁气相触,快意杳然无踪。

    沉沉吐气,忽而听掌声响起,童磨笑容灿烂,拍起手来:“你这剑法,比起小惠的花之呼吸,还要漂亮几分。”

    “你再叫小惠,有朝一日,我撕了你的嘴。”李观云目光微眯,剑气森然,童磨这个家伙的恶劣,超乎想象。

    “哦?看来你很在乎她们三个?”童磨毫不生气,反而兴趣满满。

    继续出发,晚上十一二点,来到一座小城。

    妓夫太郎兄妹所处的吉原游廓,是这个国家最出名的花街,其规模极大,四周的城镇,也分外的繁荣。

    譬如说现在这座小城,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即便入夜,依旧不减。

    李观云并不打算和童磨多做交谈,但童磨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很难见到这么有趣的人类。

    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和繁华的景象格格不入,迎面撞上童磨。

    男人当即一屁股坐倒,口角咯血,周遭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

    李观云眉头一皱,童磨已经热心的蹲下去,扶起那个男人。

    男人见那俊脸上无时不刻的笑容,顿时心生好感,面露感激之色,抹去鲜血:“冲撞大人,我不是故意……”

    “没事,我看你行色匆匆,面色很不好看,发生什么了?”童磨面上笑容亲和,但七彩眼瞳中,却分外冰冷。

    “快回家去吧,不要多留。”李观云微声一语,这个男人被童磨盯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关你什么事?”男人正是感激童磨,听李观云的话,心中反倒有一股怨气爆发出来。

    李观云皱眉,这男人的怒火,似乎并非是对他所发。

    童磨一眼望来,淡淡一笑,智珠在握。

    “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到你。”他不愧是邪教教主,说这话时,身上仿佛散发光辉。

    望着那俊美无俦的面容,男人怔了一怔,仿佛看到真神,一腔冤屈如鲠在喉,倏地泪流满面。

    “我本来是小地主家里的长工,每天干最累的活,换来的东西勉强果腹,然而干活太多,得了重病,家里一点积蓄花费一空,我妻子也带着儿子跑了,留下我一个人等死。”男人掩面而泣,又有鲜血从口角咯出。

    童磨露出悲悯之色,七彩眼瞳中却丝毫没有动摇:“太可怜了,你没有向你那个小地主要求补偿吗?”

    “补了我一点钱,那又有什么用,我给他们家干了十年活,任劳任怨,现在重病,他们一点情面都不讲。”

第52章 黑夜中的灯火

    男人咬牙切齿:“还有我的妻子,我平时那么爱她,结果她一句话不说就走,留下我一个人等死。”

    “我那个儿子,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我辛辛苦苦省钱供他读书,他不仅没好好学习功课,天天就知道惹祸。”

    “我父母也不想管我,因为我没救了,反正他们儿子又不止我一个……”

    “我也是个废物,只能做长工的活,我如果……”

    “假如真有神明的话,我希望他能够救救我。”

    男人喋喋不休,怨天怨地,怨父怨母,怨妻怨子,甚至连自己都怨。

    李观云听不下去:“将死之时,你就不知道想想快乐的事情吗?”

    男人瞥了他一眼,反唇相讥:“看你像个富贵公子,哪里知道我的辛苦,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观云并不动怒:“那么你想把这股怨气,带进棺材板里才甘心吗?”

    男人闻言一哀,眼中死志沉沉,童磨这时拍拍他肩膀:“极乐童尊,你会得偿所愿的。”

    李观云面色微变,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下一刻,男人体内响起鞭炮一样的声音,两臂上褴褛衣服瞬间炸开。

    低级鬼露面的一个瞬间,四周行人若有所觉,然而李观云明剑更快,男人顿时丢了脑袋,左右尖叫四起。

    离开纷乱所在,童磨似笑非笑:“你可是做了一件好事,男人早死晚死都要死,每活一刻,多一刻痛苦,早死一刻,少一分痛苦,你也是帮他成佛了呢?加入我万世极乐教如何,我让你当副教主。”

    李观云目光清冷,童磨哂然而笑,不再看他,放目小城:“这座城市繁华之下,这种男人,又有多少?”

    “如果他是个女人,我都不需要你出手,我会吃了他,让他通过我的肚子,直升极乐,不过也可惜啊,他烦恼太多了,哪怕成了佛,也只是个小佛,成不了大佛,还是少女好,不仅好吃,也能成大佛。”

    “你在向我传教吗?”李观云星眸锐利。

    童磨此鬼,不仅对他兴趣极高,并且两人独处,更时刻想动摇他。

    “哎哟,这都被你发现了。”哪料童磨毫无隐藏,金扇轻摇,俊脸含笑,左近偶有几个女子,顿时被迷住。

    童磨以金扇掩面,两人远走,那些被迷住的女子,方才回过神来,还在翘首张望童磨的身影。

    “那你认为,男人该死还是不该死?”童磨笑容微收,望着李观云的双眼,星眸之中,仍是清明无比。

    “他该死或者不该死,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李观云并不在意。

    他或者童磨,可以掌控男人的生死。

    但那是两人有着普通人无法触及的实力,是实力让他该死或者不死,至于他是否要死,不在于人,而在于力。

    童磨耸耸肩:“他不该死,按照人类的说法,他没有做什么坏事,但他也该死,因为他本来就活不久了?这一点,不因你我的意志而转移,而他活着会承受更大的烦恼和痛苦,所以你我是在做好事。”

    李观云冷笑:“所以你觉得你吃的每一个少女,也是在帮助她们成佛?荒谬,童磨,你是个恶鬼!”

    童磨笑了:“没错,但我难道不是在帮她们成佛吗?只是顺便吃吃人罢了,男人所承受的痛苦和烦恼,并不局限于性别,也有男人这样的女人,所以我在她们少女之时吃了她们,正是帮她们避免日后的痛苦和烦恼啊!”

    李观云倒吸一口凉气,“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掩盖你丑恶的事实,你为何专吃少女,不吃少男?”

    “男人没那么有营养啊,如果男人会生孩子,那我就吃男人好了!”童磨理所当然道。

    李观云不再与童磨言语,此鬼已经是无力回天,可谓是一个精神病人,和精神病计较,必然七荤八素。

    “你我抛开男女之分,每一个少女,必然会长大成人,其中悲哀的,经历那个男人经历的一切,哪怕没那么悲哀,同样会有无尽的烦恼和痛苦,我在她们还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吃下她们,避免了日后的种种,如此你又如何认为我这是错的,她们在极乐里面,都在感谢我呢,感谢我让她们不被烦恼和痛苦所污浊。”

    饶是李观云不准备与他交谈,此刻也是被逗笑了。“极乐里面感谢你,你还真说的出来。”

    “你不信,不要忘了我是万世极乐教的教主,我可是神灵转世,自然能够感知到他们的灵魂。”童磨笑道。

    李观云震惊,好笑道:“好一个‘神灵’,按照你的理论,你将一朵莲花在还未沾染淤泥时杀死,但这样是保留莲花的纯净,还是将其扼杀于摇篮之中?淤泥也只是你的一厢情愿,那不过是人生必经的风雨。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你即便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能洗去你是个毫无人性的恶鬼的事实。”

    童磨默然片刻,道:“苦多乐少?苦少乐多?”

    李观云道:“因人而异。”

    童磨嗤笑:“什么因人而异,就是苦多乐少,和那无尽的烦恼和痛苦相比,那点快乐微不足道,人生来就是受苦,我认为草木最乐,畜生次之,人才是痛苦的根源,草木和畜生犯了错误,才会转世成人。”

    李观云眉目紧皱,却不等他开口,童磨继续道:“少女只是我的食谱之一,在她们还没有被侵蚀之前帮助她们成佛,YF才是我的最爱,你知道吗?YF肚子里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会吃下去。”

    童磨双目圆睁,狞恶如鬼:“每个胎儿,都是大佛,有我来渡化,不让他们接触这肮脏的人世,直接成大佛!”

    李观云原是怒火中烧,听到最后,反而是平静下来了,悲悯的望着童磨:“你以前经历了什么?”

    “经历了什么?”童磨愣了一愣,面色恢复如常,笑容再度浮现,俊容含笑,可使明月失光。

    他身为人类时的记忆,无比清晰,每每回想,都如昨日历历在目。

    他这七彩眼瞳,泼血黄发,并非是变成鬼之后才有的。

    他天生如此,于是被父母奉为‘神之子’,乃神灵转世,吸引了不少的信徒。

    许多信徒都是大人,会来见他倾诉,诉说自己的欲望,诉说自己的痛苦,至于快乐当然是只字不提。

    若是一个人快快乐乐,明明白白的,还信什么神佛?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童磨,每天听着那些饱含痛苦的言语,自然将痛苦当成了全部,见识到人类的脆弱、软弱,世道的荒唐、可笑,以及,那明明身为人类,却比猪狗还要更甚的愚昧、蠢笨、无知。

    童磨的人性,于是一点一滴的磨灭殆尽,死是人类唯一的解脱,他深信不疑。

    后来父亲出轨女教徒,母亲砍杀父亲,又服毒自尽,童磨在一旁看着,内心毫无感触,反而觉得父母已经成佛。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没有痛苦,哪来快乐?没有失去,谈何得到?不历绝望,怎知希望可贵?你只看到一面,却看不到另一面。”李观云怜悯的看着童磨,这个鬼的出现,可以说是巧合。

    发觉李观云眼中怜悯,童磨心中竟有些怒火,然而很快熄灭,冷笑一声,他知道李观云的决绝,他看过那刚烈。

    所以李观云可以说出什么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的话,但那仅仅是对他而言,他和别人不同。

    然而如果李观云多去看一看,就知道童磨说的才是真实!

    什么风雨,什么彩虹?

    只有风雨,哪里来什么彩虹?

    要么在风雨中凋零,要么在风雨中受苦,至于彩虹,做梦去吧。

    天。

    永远是黑的!

    不会亮起来!

    童磨不再说了,他知道自己无法动摇李观云。

    李观云微微笑着,苦多乐少,乐多苦少,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正是因人而异,苦也是乐,乐也能变成苦。

    童磨眼睛虽然是七彩,但看到的却只有灰色。

    这是一种巧合,一个特例,并不能涵盖到所有人身上。

    男人的遭遇,这座城市里,或许有不少,但同样的,也有不被烦恼和痛苦所压倒的人。

    人生来本无意义,意义是要自己去追寻的。

    烦恼和痛苦很可怕,但直面烦恼和痛苦,会发现没有那么可怕。

    很多虚无之物,都是人本身给自己施加的障碍,若能看破这些障碍,人既是佛,何需他人去渡化?

    佛云:人皆病中佛。

    坚守自己的本心,点燃心中的火焰,不求照亮他人,只要能够照亮自己心中的黑暗。

    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有一分光,发一分热,就如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李观云心中很是快意,童磨不仅没有动摇他的心智,反而助他明晰本心,扫去了不少的阴郁。

    童磨若有所觉,回身一望,目中略有三分钦佩,心中却是暗道:‘千百万人,也出不了你一个啊,李观云。’

    李观云若有所觉,四目相对,眼中略有三分怜悯,心中暗道:‘他人心中灯亮,毫无人性的恶鬼怎能瞧见。’

    童磨便也明白,他的剑不可怕,他的剑术不可怕,他的剑招不可怕,他的剑心,才是可怕。

    于是越发好笑,无惨大人做的好梦,便是马上缩减时间,逼李观云变成鬼,那也是没有半分可能!

    这个人,不会屈居于他人之下,他心中有一盏明灯,清晰的照亮了前路,哪怕是无惨,也不能使灯火熄灭。

    “你血肉的味道,愈发香浓了。”童磨舔舔嘴唇,穷尽俊美魅惑,左右几个女子顿时眼睛放光。

    李观云冷面,两人渐行渐远。

    ……

    两日后,终于到了妓夫太郎兄妹所在的吉原街,占半个城市,端是皮肉之都。

    势力划分自然也是有的,吉原花街共有三大屋,若干小屋,其中三大屋分别是:时任屋、京极屋、荻本屋。

    三屋呈现三足鼎立之貌,通过特殊渠道,源源不断送来姑娘,并列为这城中三大屋,可称为J中三霸!

    妓夫太郎兄妹,堕姬是京极屋的花魁,化名蕨姬,此刻应该已经得到了无惨的命令,准备好好迎接他了。

    只在街上闲走,耳中莺歌燕语,目中色彩缤纷,闻得馥郁芬芳,李观云眼前一亮,目光流连忘返。

    他这表现,倒是叫童磨愣了一愣,自从之前理念交锋败下阵来,他已经不怎么搭理李观云了。

    知道那样没用,也觉得此次应付一下就完事了,因为李观云不是色中饿鬼,不过现在看他形状,童磨有点懵逼。

    “你不会真的要找三五百个姑娘来伺候吧?”童磨讶然发问。

    此言一出,行人纷纷侧目,三五百个,好大的口气啊!

    而行人中的女子,俱都被童磨吸引,感觉他要是一开口,就会扑上来似的。

    “人生苦短,自当及时行乐。”李观云洒然一笑。

    这喝花酒也是头一遭,他那日阴郁扫去大半,正是略有快意。

    三五百个虽然夸张了一点,但三五十个,还是勉强能够接受的嘛!嘿嘿!他身体倍儿棒!

    不过思绪一转,想起蝴蝶姐妹,咳嗽两声,总感觉心里头发虚,眼光扫去,姿色能比两姐妹者,却一个也无。

    走到京极屋大楼前,李观云自忖身份人,大步入内,当场就被看门的龟公拦住。

    “两位快请,不过蕨姬吩咐了,要两位走后门。”

    龟公端详两人一眼,李观云好认,童磨更好认,当即指点迷津。

    “走后门,甚合我意。”李观云抚掌大笑,正是要走后门才对嘛!他们这次,本就是来走后门的。

    童磨自无不可,两人便走了后门,来到京极屋的后面,堕姬正在此等候,身边也没什么随从。

    李观云瞧她身穿紫色和服,淡妆增艳,艳丽之色,仅次于美妇,可惜是有哥哥的人了。

    不过他也奇怪,怎么就堕姬站在这里,难道她要亲自服侍,那妓夫太郎能受得了?

    看到两人,堕姬连忙上前,低身行礼:“童磨大人。”

    童磨点点头,李观云一望,还有些奇怪,堕姬兄妹也是上弦,虽然童磨是上弦贰,但也用不着这么恭敬。

    这在上弦里,却不是什么秘密了,堕姬兄妹之所以变成鬼,是童磨所为,后续换了无惨的血,才成为上弦。

    是以童磨对堕姬兄妹来说,哪怕成了上弦六,也依然是有知遇之恩的老上司,可不敢不恭敬的。

    “不必在意我,你们招待他吧。”童磨瞥了李观云一眼,他贪图女子的身体,那是实实在在的只对肉体有想法。

    李观云呵呵一笑:“不用客气,像你这样的花魁,找十个八个,过来陪我喝酒就差不多。”

    “十个八个!”堕姬眼睛都睁大了,像她这种姿色,这皮肉之都也没几个,还要十个八个,端是口气吓人。

    而且,她还没说话呢?无惨大人突然就让他们招待李观云,堕姬怎么可能老实照办,李观云可是败军之将!

    那次她和哥哥回去之后,左思右想,总感觉是被李观云吓唬住了,现在他敢来,纵然得了大人看重,又能如何?

    “十个八个都没有的吗?”李观云眉头一皱,他没有说三五十个,已经是心里面有负担了。

    而且像堕姬这种姿色,应该不难找吧?虽然刚刚路上没遇见,但他接触过的蝴蝶姐妹,比堕姬还美貌几分。

    他都已经自己降低了审美需求,同时只要十个八个,已经很体谅堕姬了!

    这点小要求都不能满足?

    “三大屋,只有三名花魁,我就算把另外两人找来,也只有两个,加上我才三个,你想让我陪你吗?”

    堕姬的笑容非常的危险,童磨在一旁也不提醒,他正怀疑李观云是不是色中饿鬼这个大问题。

    “随你啰,你哥哥要是不在意,我无所谓啊。”李观云一摊手,堕姬姿色只是差了一线,但身材是极好的。

    “你也敢说得出口,哥哥快给我出来,李观云,你今天别做梦了,京极屋的花姑娘,一个都不会给你日。”

    堕姬启动了大喇叭,李观云听着她粗鄙之语,眉头一挑,左右扫视,后门只有他们三人,看来堕姬已经清过场。

    李观云皱眉道:“什么日不日的?风雅之人的事情,能说得这么难听吗?你们也知道,我是从东边来的,对你们这一块的语言,不是太熟悉,是准备入乡随俗,找十个八个姑娘,好好学习一下日语。”

    堕姬咬牙切齿:“十个八个也太夸张了!”

    “这你就不懂了,人多,学习效率会提高的嘛!”

    童磨不由失笑,暗处的黑死牟同样瞪大眼睛。

    堕姬双目之中,火焰腾腾,弯下腰身,而妓夫太郎,正钻出来。

    “好一个学习日语。”妓夫太郎的出场方式,总是这么与众不同,让人不知说什么。

    “童磨大人。”妓夫太郎扫了李观云一眼,冷笑一声,转首望向童磨,比起堕姬还要更为恭敬。

    若非童磨在关键时候赐予鬼血,他和他妹妹早就没命了,是以他们对于变成鬼,没有半点抗拒,反而心甘情愿。

第53章 寻欢作乐

    看着妓夫太郎眼中请示的目光,童磨笑道:“不用管我,随便你们拿他怎么样。”旋即摇扇而笑。

    “你什么意思?这可是阿惨给我发的福利。”李观云似笑非笑,阿惨限制他自由,发发福利,他是心安理得。

    “阿惨是什么?你敢叫大人阿惨!”妓夫太郎兄妹惊呆了。

    阿惨是个什么东西,无惨大人竟然没打死他?

    童磨捧腹大笑,幸好离得远,阿惨大人看不到这里,不然听到李观云这么叫他,非得三尸神暴跳不可。

    暗处黑死牟面皮抽动,似乎在强忍笑意,鬼杀队对无惨恨之入骨,所有鬼的不管明暗,也许在心里嘀咕无惨,但像李观云这样,直接把无惨叫成阿惨的,还是千年来头一个。

    黑死牟叹了口气,他总是如此不同。

    他叫阿惨叫得那么轻松,难道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阿惨手里吗?

    但他浑然不在意,好一个洒脱剑客。

    妓夫太郎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身后的堕姬还怀疑人生,嘀咕着阿惨阿惨之类的话。

    “别胡言乱语。”妓夫太郎低喝一声,堕姬身子一抖,和服难掩潮汐。

    堕姬缩缩头,眼前的李观云,不是她能够战胜,至于阿……无惨大人,更是所有鬼心中的神明。

    “哥哥,狠狠教训他,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堕姬一说就兴奋起来,朝着妓夫太郎的脑袋上爬去。

    李观云无语,妓夫太郎又是低骂几句,堕姬悻悻止住动作,还顺便踢了妓夫太郎一脚,说哥哥不疼爱她之类的。

    场内两人相对而立,妓夫太郎余光一扫童磨。

    童磨大人一副事不关己的做派,这让妓夫太郎确信了。

    可能童磨也对李观云不满,正需要借他的手好好敲打李观云,至于暗处的黑死牟,妓夫太郎自是感应不到。

    但这并不妨碍他,这突然之间受到无惨看重的李观云,一来没有变成鬼,二来无缘无故。

    除却三大上弦之外,知道这件事的其他上弦,无不是心中十分的不满。

    想李观云何德何能,哪里能得到阿…无惨大人如此重视。

    之前那个尿壶不是跃跃欲试么?妓夫太郎虽然没有那么凶恶,但要说不快,必定也是有的。

    况且他和李观云还有旧怨,妓夫太郎瞳孔微缩:“之前你是真的有底牌,还是疑兵之计?”

    “你猜啊。”李观云哂然不在意,如今的他,哪里将上弦之陆放在眼中,妓夫太郎原地踏步,他却不同往日。

    妓夫太郎眉头紧皱,看李观云浑然不在意的样子,顿时倒提两把血镰,放出他堂堂上弦之陆的气势,压迫过去。

    再去端详李观云,见他不改颜色,甚至连明剑都没有持握,妓夫太郎更加吃不准了,这种态度……

    这态度让他想起一个人,那个人就在旁边,于是妓夫太郎望向童磨,两相对比,答案跃然于出。

    李观云年许不见,居然如童磨大人一般,面对他上弦之陆,如此之随意吗!

    不由仔细分析刚刚童磨和他说过的话,那言外之意,似乎不需要庇护,随便他拿李观云怎么样。

    这不是对李观云有怨气,那就是对李观云有信心。

    而童磨大人跟随李观云而来,也有两种可能。

    一是保护李观云,二是监视李观云,想到这两种可能,妓夫太郎提着血镰的手一紧,竟有些发颤起来。

    他一开始只想到第一种可能,但现在这第二种可能蹦出来,是否说明着,李观云实力之强,需童磨大人看守呢!

    如若不然的话,随便安排一个上弦看守李观云不好吗?为什么偏偏要派出童磨,他可是上弦之贰啊!

    如此一思,再看李观云,端是深不见底,如渊如海一般,竟然叫他心里,都浮现出几分恐惧之意。

    堕姬大叫。“哥哥,你还愣着干什么?”

    妓夫太郎猛然回神,摇了摇头,距离那时候,才过去多久,对鬼来说,不亚于三日之前。

    他也有可能,是自己吓自己,李观云短短年许时间,怎么可能从他的手下败将,变得如此之强呢?

    不可能!

    “你妹妹嗓门可真大,容易惊着老人孩子,要不要我调教一下?”李观云笑道。

    “啊!哥哥砍他,快砍他,用你的血镰刀砍他!”堕姬尖叫一声,大受刺激,差点上来拼命。

    看着李观云随意无比的态度,妓夫太郎的一颗心,渐渐沉到膀胱里。

    在他的认知里,李观云不是轻敌的人。

    现在这态度,这言行,这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轻松写意,那是这天下间顶尖强者才能具备的强者气度。

    妓夫太郎一脸沉重,反观李观云却无比轻松,他的心情也比较奇妙。

    往日难以战胜的敌人,此刻却已被他甩在身后,甚至无法分辨出彼此的差距有多大,岂不是莫大的悲哀?

    个中滋味,实在是一言难尽。

    晃一晃首,李观云终于握住明剑,缓缓拔出了明剑剑身,如镜剑面,明月可鉴!

    明剑出鞘,李观云气息陡然一变,不见漫不经心的随意,也不见寻花问柳的色心,唯有一柄锋锐无俦的利剑。

    不知何时,堕姬失声了,妓夫太郎微微颤栗,而童磨却在点头,这才是他认知里的李观云,其人如剑!

    暗处的黑死牟也微微颔首,不论李观云是否色中饿鬼,无论李观云是否走入歪路,他拔剑对敌之时,一如既往。

    对一名剑客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在这一刻,妓夫太郎毫毛耸立,在这一刻,妓夫太郎几欲逃窜,在这一刻,妓夫太郎斗志全失。

    他下意识的后撤半步,哪怕李观云并未出剑。

    他后退了,看到了堕姬畏惧的双眼,妹妹比他更为恐惧。

    他若是退了,堕姬怎么办?哪怕彼此吵闹百年,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他最疼爱,乃至占据他一切的妹妹啊!

    妓夫太郎深吸口气,往日和堕姬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

    那些真的谈不上美好,却支撑着他,成了他活下去的支柱。

    想起背后这个将要守护的人的重量,那丧失的斗志,一点一滴的回到胸膛之中。

    “血鬼术·飞血镰·园舞旋回。”妓夫太郎不敢有丝毫隐藏,出手就是之前都未使用过的绝杀之技。

    这一招,他没有飞血镰也能使用,但血镰在手,威力暴增,两道血之风刃,汇聚成龙卷,袭杀向李观云。

    沿途飞沙走石,京极屋的后门都被拉扯进入其中,瞬间绞成木屑,两道三丈高的龙卷,沉沉血色,尖利而不详。

    童磨在旁观望,淡淡含笑,妓夫太郎有段时间没见,这一招园舞旋回比之前提升了一些,威力可圈可点。

    当然,对他来说可圈可点,若是鬼杀队的柱碰上了,怕是要竭力抵挡。

    而对于李观云来说,却是小技。

    只见剑光一出,月光一闪,快准狠之剑,端是势如破竹,血色龙卷,眨眼告破,原地只留未尽的风息吹散木屑。

    而那一剑,剑势不曾受阻分毫,片刻之间,妓夫太郎甚至来不及举起血镰防御,愕然的表情,顷刻定格。

    李观云含笑望着眼前的堕姬,那张艳丽的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而妓夫太郎的脑袋这才滚落,无头身躯孤立。

    “怎么可能,你一剑就把我哥哥的脑袋砍了!”堕姬尖叫一声,那不可置信,化为了震怖莫名。

    “还不去给你哥哥把脑袋安上,还有,以后声音小一点,太吵了。”李观云明剑归鞘,淡淡抬眼道。

    堕姬低下脑袋,不敢直视那道目光,对于李观云,她心中已不仅仅是恐惧,而是充斥着无法理解。

    明明一年多前,还是被哥哥压着打的人类,此刻再见,妓夫太郎为何却撑不过一剑?

    这的确是不能理解的事情,若非事实发生在眼前,打死堕姬她也不会相信。

    但现在发生,她相信与否已无干系。

    匆匆走向妓夫太郎的断头,和李观云擦肩而过,仍能看到她颤栗的身躯,一年多时间,对鬼来说,太短太短。

    童磨眉头一跳,这个结果,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他不会有丝毫惊讶,不过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暗处的黑死牟,却知道是哪里不对劲,现在李观云用出来的实力,和半年前与猗窝座比试无二。

    这半年时间,他不可能没有进步,但没有使用出来,这是为何?黑死牟不禁想到他那套漂亮的剑招。

    那剑招,是否真的只是漂亮?还是说,那是李观云除却太阳真火之外,目前他们所不能知道的底牌呢?

    堕姬轻手轻脚的,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李观云已经用实力证明,他那秒杀下弦陆,不在三大上弦之下的实力。

    这种强者的话,她还是听的,别看堕姬挺疯,嗓门又大,但对于强者,她是打心眼里敬畏和恐惧的。

    片刻,妓夫太郎的脑袋安上,迎着李观云的目光,除了苦笑,没有第二种表情。

    李观云哂然一笑:“你太弱了。”

    堕姬面色一僵,她哥哥明明不弱好不好,是因为遇上李观云这种怪物才会显得弱,哥哥很强的!

    妓夫太郎苦涩道:“你太强了。”

    李观云哈哈大笑,往日阻拦在眼前,无法搬开的石头,现在随便一脚就能踢开,当真心情愉悦,阴郁再去几分!

    堕姬看着他撇撇嘴,一点强者的风度都没有,不过那恣意的模样,倒也十分吸引人呢!

    妓夫太郎看着大笑的他,也仿佛受到其中的快意所感染,真是个洒脱至极的强者,让人不禁心生向往。

    “我之前,是否能够败你。”妓夫太郎不禁问道,一年多之前,李观云绝对是在狐假虎威。

    李观云不语,童磨笑道:“你可以和猗窝座阁下交流,他被烧得半死不活,还是大人拼了老命才救回来的。”

    妓夫太郎倒吸一口凉气,童磨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他已经能够从中知道太多东西。

    譬如说,李观云和猗窝座做过一场,猗窝座半死不活,心中震惊之余,又觉恍然,也对。

    大人怎么会看上阿猫阿狗?若非李观云和猗窝座不分胜负,以人类之躯媲美上弦之叁,大人又哪里会看重呢?

    妓夫太郎羞愧低头,堕姬也觉几分悲凉,李观云哂然:“你妹妹不错哦,要好好爱惜她。”

    堕姬脸上煞白,妓夫太郎一愣,紧握血镰,哪怕是鬼躯,指尖都逼出几滴鲜血来。“李大人如果要对我妹妹…”

    李观云看两人面色,啼笑皆非:“我的意思是让你好好爱惜她,不是我来。”

    堕姬大松口气,妓夫太郎血镰一松,尴尬一笑,要动他妹妹,先得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哥哥,我也会爱惜你的。”堕姬眼睛一亮,一眨眼又爬到妓夫太郎的背上,锁住他的脖子,让上弦陆很难堪。

    “好了,别闹了,让我回去吧,你找人好好招待李大人。”妓夫太郎拍了拍堕姬的浑圆饱满的大腿,无奈道。

    堕姬还有点不满,但不敢不听哥哥的话,正要让妓夫太郎钻回去,李观云忽然道:“为何不一起?”

    堕姬惊愕,妓夫太郎也不无愕然,支支吾吾:“这个,这个……”

    李观云奇道:“你在这待了不久吧?”

    妓夫太郎不敢隐瞒:“几十年了,我一直在堕姬的身体里面,有鬼杀队的柱出现,才会出来。”

    “世界如此美好,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今天我做主,进你妹妹的身体做什么?一起潇洒。”李观云莞尔一笑。

    “世界……美好吗?”两兄妹闻言,心中却都有些疑问,世界何来美好一说?不过李观云发话,也就只好接受。

    李观云大步走入后门,妓夫太郎看了看自己的病躯,皮包骨头;丑陋的容颜,满脸麻子。

    望着后门,颇为迟疑。

    “哥哥,他说一起就一起,你也找个姑娘睡一觉,别还是个童子鸡。”

    “我就算了……”妓夫太郎竟然脸一红,他生来奇丑无比,当了鬼之后天天藏在堕姬身体里,还是童子鸡。

    “那我就不安排了,你一边看着吧。”堕姬心头一喜,她其实也不想哥哥和别的女人睡觉,她会疯掉的!

    李观云大摇大摆进了京极屋,童磨紧随其后,不过他金扇掩面,没有抢走什么风头。

    “蕨姬,这位客人是?”京极屋的老板娘夫妇,很快让人招待,又看到堕姬和妓夫太郎,十分惊讶。

    堕姬是京极屋的摇钱树,但妓夫太郎是哪位?也太磕碜人了一点,老板娘夫妇,当即露出嫌恶的眼神。

    这人可不能进去,若是把其他客人吓跑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老板娘夫妇心中所想,堕姬兄妹也猜出几分。

    妓夫太郎眉间隐露一丝杀气,他做人的记忆也较为清晰,自小就是生活在花街,受人鄙视长大。

    他变成鬼之后,纵然掌握了强大的力量,仍然十分的自卑,藏在堕姬身体里不出来,也有这自卑作祟。

    如今在李观云的影响下,妓夫太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潇洒一番,没想到又看到这熟悉的目光,登时心中生火。

    老板娘夫妇下意识发憷,不仅看到妓夫太郎阴狠的目光,同样发觉到堕姬面上不好看。

    身为京极屋的摇钱树,哪怕堕姬脾气很臭,老板娘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敢得罪堕姬的。

    “愣着干什么?姑娘都到齐了,还不快快上来!”李观云在二楼,已经开始潇洒,朝着楼下招呼道。

    李观云正乐着呢,出声之后,也看到妓夫太郎窘境,失笑摇头:“姓童的,拿钱给我把这不长眼的老板砸醒。”

    童磨笑容依旧,他身为万世极乐教教主,自是不缺黄白之物,也并不在乎李观云呼来喝去。

    从袖子口取出一大把金币,照着老板娘夫妇头上砸去。

    金币叮叮当当,老板娘夫妇脑门生疼,但一点也不敢发怒,反而是欣喜若狂。

    用铜钱砸人已是豪横,这用百倍于铜钱的金币砸人,可称是恩客。

    “勿怪勿怪,快请快请。”老板娘夫妇哪里还敢废话,蹲在地上捡起金币来,都忘了招呼妓夫太郎。

    而这楼中其他的客人,见这两个生面孔如此之豪横,心下也被震了一震,一时间,喝酒的声音弱了三分。

    众人目光望去,但见京极屋花魁蕨姬,带着妓夫太郎上了二楼平台,纷纷猜测这两位客人是何许人也。

    一楼更有三四个武士坐了一桌,朝着为首一个浪人点头哈腰。

    那浪人目光贪婪的盯着堕姬,他今日来此,本来是要点蕨姬相陪。

    但现在李观云那一桌金币乱扔,他虽是有备而来,也不能相比,今日怕是点不到堕姬了。

    两人来到二楼平台,登时吃了一惊,李观云竟然已经被莺莺燕燕包围。

    一旁童磨金扇掩面,不露容颜,随意点了个姑娘相陪。

    同时目光有意无意望向李观云,正是瞧得有趣,见两人上来,也仅是微微颔首。

    妓夫太郎张张嘴,上一秒李观云还将其惨败,下一秒就看到他在喝花酒,如此反差,着实令妓夫太郎接受不能。

    但见李观云左右手各搂两个,身后两名姑娘捶肩,身下两名姑娘捶腿,果是应了他那一句十个八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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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9747/ 第一时间欣赏从一人开始崛起最新章节! 作者:墨丶小安所写的《从一人开始崛起》为转载作品,从一人开始崛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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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人开始崛起介绍:
目前:一人之下…鬼灭之刃…刺客伍六七……
无根生聚人结义,窥根源灵光,获八门奇技。
李观云天外来客,得原欲法,衍七情经,生天魔道。
是绝情弃欲;还是入魔无岸?
是立地成佛;还是立地成魔?
寻仙问道,该有情还是无情?
红尘滚滚,该堪破还是沉沦?
堪破为仙,沉沦为魔。
PS:各卷基本独立,可跳卷从一人开始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一人开始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一人开始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