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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丹给你毒药归我全文阅读

作者:小呆昭     仙丹给你毒药归我txt下载     仙丹给你毒药归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九章 澄观

    眼见太阳开始落山,晏筠等人也都陆续来到了书院的【井】前集合,唯独却不见陆景的踪影。

    又等了一会儿,有人忍不住道,“怎么办,要不要去催一下?”

    白玉公子吕屏闻言摇头道,“我的住处和他的住处离得不算太远,刚刚过来的时候想邀他一起,但是叩门后却无人应答。”

    “他这会儿不在家吗,那这下就麻烦了。”

    此时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是考虑到他们要去的地方和要见的人,提早出发显然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光是入皇城就要花上好一番功夫,更别提一路上的繁文缛节了。

    而偏偏陆景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于是有心急的人就提议大家伙先行上路,之后派信使给陆景送封信,他能赶上就赶,赶不上就算了。

    反正这次的差事听起来也很简单,六个人想来也足够了。

    不过他话音未落,就见一道身影大踏步的自悬天观鱼的方向走来。

    那是一个方脸汉子,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脸色看起来有些蜡黄,就像是有病在身一样,脸上的胡须不知多久没有打理过,有些甚至都缠在了一起,再加上脚上那双有些破破烂烂的草鞋。

    看到他的第一眼,众人的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不修边幅四个字,但随后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也有不修边幅的资本。

    他的五官单拿出一样出来其实也谈不上俊俏,但是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淡淡的沧桑感,就是那种红尘浪子的感觉,可以说将他这个年纪的男性所具有的魅力都发挥了出来。

    但是六人之后互相望了一眼,却又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

    他们进入书院也快有小半年的时间了,对书院中那些教习还有杂役都很熟悉了,平日里也没人见过这个男子,不知他是从何而来。

    直到夏槐看到了那人腰间挂着的酒葫芦,觉得有些眼熟,这才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试着喊了声,“陆景?”

    而那方脸汉子闻言点了点头,“是我,刚刚易容花了点时间,让大家久等了。”

    白玉公子家学渊源,于易容一道也所涉猎,但刚刚第一眼看去,他也没能看破陆景的伪装,直到夏槐出声,他才注意到陆景手掌并不像是三十岁的人,衣服上的酒渍看来也有些新。

    但是单从面容上来看的确没有什么破绽,这不由让他有些惊讶,开口好奇道,“陆兄你脸上所戴的可是人皮面具?”

    “没错。”陆景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很是大方的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圈。

    吕屏在征得陆景同意后伸手摸了摸那张面具,接着感慨道,“不愧是李巧手的作品,难怪我之前一点没看出来。”

    “李巧手?”陆景扬了扬眉毛。

    “嗯,南千面北巧手,是当世制作人皮面具手艺最好的两人,他们两个制出的人皮面具,每一张都能够以假乱真,可惜如今一人金盆洗手,一人下落不明,这也导致江湖之中,两人所制的人皮面具如今都已百金难求。”

    吕屏一边说着一边将人皮面具又还给了陆景,“不知陆兄和巧手前辈什么关系?”

    “哦,我不认识什么李巧手,这张人皮面具是我从一个采花贼那里意外得到的。”

    其实陆景自己并不是太喜欢这张人皮面具,原因很简单,就是这玩意儿有点太吸睛了,大叔风就大叔风,还非要搞点沧桑气质出来,未免有些引人注目,不方便摸鱼。

    但是没办法,他手头一共六张人皮面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陆景毕竟没有正经学过易容术,要他跨越太大年龄区间,甚至性别来伪装自己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而之前冯九郎那张他又用过一次了,所以这次就只剩下了这张戚夔可用了。

    晏筠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所有人都到齐,这才出言提醒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众人自是没有什么异议,等他们出了棺材铺的大门,门外司天监的马车也已经备好了,一共五辆,两人一辆,还有一辆则是用来拉等下做法所需的材料的。

    虽说是去做样子,但是该有的家伙事儿也得准备齐全,除此之外七人中还有一个真正道观出身的谢安石。

    虽然他在进入书院前修的是望气观星之术,但是道士用来吃饭的驱邪法事他自然也不会落下,只是一想到这次是去皇宫中做法,他还是不由有些紧张。

    好在除了他们这些书院弟子司天监那边还派了一名知事随行。

    那名知事名叫澄观,不过并非修行中人,平日里在司天监中的职责主要是处理一些文书,和陆景他们一样,这次也属于被抓壮丁。

    好在澄观毕竟是有官身的人,大朝会也参加过几次,和官家也算混了个脸熟,当然是他脸熟官家,不是相反。

    但是这会儿的确看来要镇定的多,还跟陆景他们分享了一些入宫的事宜。

    司天监不受皇权控制,但也还是和历朝历代当权者尽量在打好关系,毕竟能取得朝廷的支持,除了能得到银钱外,很多事情做起来也会更加容易方便。

    所以最起码在表面上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即便郭守怀这个实质上的司天监老大,被召见也得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入宫敷衍一番,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不过按照澄观的说法,陆景等人只要能保证基本的礼节就可以了,也不必屈膝迎奉,司天监地位特殊,官家也不会将他们当成普通臣子,今晚更多的还是以宾客的身份入宫。

    另外澄观还告诫众人,不要插手皇权争斗,尤其是夺嫡之事,乃是司天监的大忌,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要和那些王孙贵族走得太近。

    反正无论谁坐在那把龙椅上都离不开司天监,司天监也就没必要提前押宝,赌赢了好处有限,赌输了却是恶果连连,更关键的是一旦开了这个头,那今后修行中人插手世俗权力之争的事情只会层出不穷,大家都想着当皇帝,也没人去对付那些诡物,护卫人间了。

    用澄观的话说,“得到力量不难,难的是控制心中的欲望,将这份力量用在做对的事情上,而不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上。”

第二百八十章 乌烟瘴气

    临天府立都时属于典型的三套方城规划,也就是外城,皇城加上最里面的宫城。

    其中外城当然就是百姓和官员们日常生活的地方,这里有市肆,有供娱乐的瓦子,酒楼脚店,以及其他各种生产功能型场所。

    而沿着城中央最宽广的御街过了朱雀门,便进入到了普通人无法踏足的皇城了。

    这里主要是一些皇家园林,以及内、外诸司。

    顾名思义,内诸司主要负责的就是宫内众人起居生活,包括六尚局、诸閤分,四方馆等等,而外诸司则对应朝政与出巡等一应事务。

    随着马车一路驶来,陆景也掀起了车窗的纱帘,好奇打量着沿途的院墙楼阁。

    澄观和他一辆马车,见状微微一笑,道,“怎样,之前可曾见过此等威严气象?”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陆景居然点了点头,随口道,“见过,小时候跟着父母去故宫玩过。”

    澄观一愣,不知陆景口中所说的故宫是何处,但是这里乃是陈朝皇城,立国三百余年龙气之所在,九州权力的中心,气象非凡。

    每个第一次踏入这里的人心中总是不免会生出几分敬畏来,即便是修行者也不例外,因此澄观很怀疑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像这样的地方,只觉得陆景是少年心性,逞口舌之快罢了,也没太放在心上。

    等马车又驶出一段距离,却是终于来到了正德楼前。

    只见正对面有五座大门,每一座都有四人高,金钉朱漆,配着周围的红色砖石,屋角的椽子上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看到这一幕却是终于让陆景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之感。

    澄观这时也开口道,“前面就是宫城了。”

    随着他说出这句话马车也逐渐停了下来,前方的阙亭前有朱杈拦路,除此之外,陆景还在大门和宫墙便看到了不少侍卫。

    其中一个身披甲胄,内外兼修的马脸大汉,冲着马车上诸人抱拳道,“来者可是司天监的诸位方外高人?”

    澄观闻言走下马车,拱手道,“放将军别来无恙,不错,我等奉诏入宫前来参加今夜的晚宴。”

    那位姓方的将军又抬头看了眼从马车上下来的陆景等人,或许是因为知道眼前这些人都是官家请来的高人,他的态度倒是还算客气,只是依旧道。

    “几位身上可曾携带了利器,入宫之前还请自行解刃,交于我等代为保管,放心,等你们从这门内出来的时候,我们肯定会原物奉还。”

    然而还不等陆景说什么,一个尖细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从墙头响起,“官家有言,司天监诸位高人无需解刃即可入宫。”

    那姓方的将军显然觉得此举颇为不妥,脸上满是惊诧之色,还想开口分辨,就听墙头那太监继续道。

    “官家还说,方英那头倔驴要是想反对就告诉他,人家身怀神通,根本不是你们这些普通人能想象的,真要是想杀朕,也根本无需用什么兵器。”

    那姓方的将军显然不信,但是官家既然已经发话,他却是也没法再说什么,只能又看了眼陆景等人,挥了挥手,让手下搬开了挡在路上的朱杈。

    澄观见状先向墙头上的那位公公道谢,接着又谢过那位姓方的将军,之后才又上了马车,向前又行了大约一里,来到了大庆殿前的横门处。

    这里也是马车所能行出的最远距离了,众人从这里下车,将最后那辆车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交给了等候在这里的小黄门。

    接着跟着另外一位公公绕过了大庆殿边的文德殿,穿过第二道横门,来到了今晚举办宴会的垂拱殿,随后便有宫女迎出将他们带入殿内。

    此时还未入夜,但是垂拱殿内已经有丝竹管弦之声响起。

    陆景等人进殿后还看到了舞女在翩翩起舞,除此之外还有一群打扮奇特之人,正摇头晃脑的沉浸在那些舞姬的高超舞技中。

    这些人显然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达官贵人,他们之中有僧有道,还有一些红发碧眼,黑齿白面,甚至干脆赤着上身毫无斯文可言的异邦人。

    好好的垂拱殿也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变得乌烟瘴气了起来。

    陆景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了今晚的客人并不是只有他们。

    而随着他们八人走入殿中,也立刻吸引到了不少道目光,绝大多数目光中都充斥着不同程度的敌意。

    那模样就像是刚刚狩猎过的鬣狗正在护着自己的食物一样。

    实际上早在陆景他们进殿前,这伙人彼此间的敌意就都已经很明显了,有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就有什么过节,若不是此刻正身处皇宫中,怕是早就忍不住大打出手了。

    澄观微微皱了皱眉,这位知事大人显然是不想跟这群乌合之众为伍的。

    但是今夜是官家相邀,他们这会儿也不可能扭头就走,只能捏着鼻子入座。

    可没想到的是那些宫女将他们领入大殿后便直接退下了,一点没有带他们去他们的位置的意思。

    澄观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伸手将刚刚迎接他们的宫女又叫了过来,问道,“我们坐那儿?”

    那宫女显然也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和这样一伙看起来稀奇古怪的人在一起,她的精神也一直高度紧张,被板着脸的澄观这么一问居然差点被吓哭了,哆嗦着道。

    “我……我不知道,官家没说怎么安排坐席,只,只说……”

    “只说什么?”

    “说今晚来的都是高人,不必讲究什么世俗规矩。”

    澄观差点被气乐了,“官家上哪儿找的这么些活宝?是想让他们来宫里耍杂艺吗。”

    那宫女不敢接话,只能低着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而澄观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头了,他也无意为难这么一个小姑娘,挥了挥手,让那宫女离开了。

    之后目光扫了一圈,看到了大殿正中央还空着几个位置,也不跟陆景他们商量,当先便整了整衣冠,迈步向那里走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胸有成竹

    那几个位置差不多是大殿中除主座外最好的坐席了,按理说不该一直空到现在。

    陆景原本想出言提醒下澄观,但是后来又觉得以澄观的稳重不会连这种事情都想不到,于是也就没再开口,和其他书院弟子一起默默跟在了澄观身后。

    而随着八人走向大殿中央,不出陆景所料,也有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就连先前那部分陶醉在歌舞中的人也将眼睛从那些舞女的大腿和胸脯上挪开了。

    澄观却是就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依旧昂首挺胸,保持着先前的步伐,既没有刻意加快,也没有放缓脚步。

    一路走到了最正中的那张案席边,一撂袍子正打算坐下,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音调很是古怪的声音,“且慢!”

    说话的人是一个鼻梁高挺,眼窝深陷,金发褐眼的番邦男人,长相倒也颇为英俊,只是不知为何那双眼睛看起来总是有些邪气。

    应该是经常在海上讨生活的缘故,让他和他的那票手下皮肤都被晒成了古铜色,他操着并不流利的汉语一字一顿道,“这地方,你们不能坐。”

    澄观冷笑,“笑话,此地乃我大陈国都,这里是我大陈的皇宫,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番人指手画脚了?”

    说完他已经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那金发褐眼的男子见状摇了摇头,“我记得你们陈朝有句俗语,好像是叫做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本王子好意提醒你们,你们不听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出言辱骂,堂堂天朝上国难道就只有这么点气度吗?”

    “展示天朝气度那是礼部该干的事情,和我司天监有什么关系?”澄观理直气壮。

    那个自称王子的番邦男人竟被他怼的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而澄观已经开始招呼陆景等人落座了。

    不过他的这一举动落在那群番邦人眼中,无异于挑衅,于是那个自称王子的家伙见状脸色也变了,他眯起了眼睛,忽然伸手抓住了桌上一只筷子,掷向了澄观。

    那根筷子显然被他灌注进了内劲,带着呼啸的风声,看起来声势惊人,被戳中的话非死即残。

    结果澄观居然不避不闪,依旧坐在位置上,就如同稳坐钓鱼台的姜太公一样,嘴边还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那只筷子眨眼间就飞到了澄观的面前,但紧接着却是停在了距离澄观面门只有不到半寸的地方,就像是被一只透明的手掌给捏住了一般,最终从半空中无力的坠下,掉在了澄观的脚边。

    那个自称王子的番邦男人冷哼了一声,“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但是嘴巴最好放干净一些,否则下一次就不是警告了。”

    他这话说到最后自己也有点泄气,因为在他原本的设想中那个陈朝的小官应该被他这只飞筷给吓得屁滚尿流,面如土色。

    等发现是虚惊一场后,又被气的直跳脚,颜面大失,结果没想到澄观嘴臭归嘴臭,胆量倒是一点都不差。

    不,何止是不差,简直就是浑身是胆,想到这里那个自称王子的番邦男人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就不应该留手的,直接杀死那个陈朝小官,他当时也的确有这样的冲动,只是一想到他们自己如今所在的地方,最终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可没想到反而又被对方给狠涨了一波威风,虽然他也露了一手不俗的功夫,但终究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心中愤懑。

    陆景这时也在澄观旁边坐下,则冲后者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澄大人临危不乱,真乃豪杰也!”

    但是让陆景意外的是,当他说完这句话,澄观却是依旧没什么反应,如同一尊泥塑一般。

    陆景还在想着澄观莫不是装b装上瘾了,在自己人面前也要端着那副架子,可随后就见后者的额头突然渗出了一大片汗水,脸色也变得煞白。

    澄观转过头,瞪着陆景,“你……你们刚才为什么不出手?!”

    “嗯?”陆景有些莫名其妙,“澄大人你想要我们出手?可我看你那不慌不乱的样子,还以为你胸有成竹呢。”

    “我胸有成竹不就是因为有你们吗?”澄观翻了个白眼,“否则我一个不会武功,也没有修行的普通人,哪敢和那些看起来就不好相与的黄毛番人对着干,可你们倒好,关键时候没一个人出手帮我的。”

    澄大人越说语气就越哀怨,“要是那人刚刚并不只是吓唬我,你们可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陆景见他说得伤心,也只能开口安慰道,“放心,澄大人,不会再有下次了,等下你再遇到什么危险我肯定会及时出手,一定能护你周全。”

    澄观得到陆景这位一流高手的保证,心里这才又踏实了下来,脸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整个人重新回到先前那副稳如泰山的样子。

    不过陆景却是注意到周围那些敌意的目光并没有减少,而且其中不少人在望向他们的时候眼中都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之意,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事情发生。

    然而除了之前那个自称王子的番邦男人却也没有人再来找他们的麻烦,倒是让准备一展英姿的澄大人有些遗憾。

    而在陆景等人落座之后,又陆续有几群奇人异士走进垂拱殿,很快就将殿内的桌案给快占满了。

    众人都以为今晚的夜宴就要开始了,可谁也没想到之后却是又足足等了一个半时辰,等到殿外的月亮已经升的很高,殿内的舞女也已经换了好几波,众人全都饥肠辘辘,这才又听到门外太监的通传,说是官家就要到了。

    结果好不容易打起点精神的众人又眼巴巴的等了半个时辰,还是没能看到官家的影子。

    就连澄观都忍不住抱怨了起来,好在又过了一刻钟,却是终于有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接着就见一个身高七尺,相貌奇伟,额方脸长的中年男人在一干人等的簇拥下,大踏步的走进了殿内。

第二百八十二章 貌合神离

    等那人走进垂拱殿,包括澄观在内的大多数人都从桌案后起身相迎,但那人只是挥了挥手道。

    “诸位无需多礼,今夜并非君臣之宴,尔等之中也有不少人非我大陈百姓,来自遥远异国,不通天朝礼节也在情理之中,既如此,不如索性抛去那些繁文缛节,大家一起开怀畅饮,方不负如此良宵。”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就听得殿内就响起了一个声音,“臣有事要奏。”

    这位陈朝官家听到这句话后神色明显也是一愣,似乎是没想明白,今晚的宴会上为什么还会有个自己的大臣混进来。

    他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在大殿中央看到了气宇轩昂的澄观。

    这人,嗯……自己好像的确是没什么印象。

    于是他也只能开口问道,“你是……”

    “臣乃司天监知事澄观。”澄观答道。

    “哦,是司天监的人啊。”男人恍然,怪不得不认识,司天监那些家伙一个比一个神出鬼没。

    虽然领着他的俸禄,可平日里除了一个老糊涂监正每天来他这儿按时打卡上班,剩下的人根本不见踪影。

    而且他也清楚这伙人虽然表面对他还算恭敬,可是心底里也根本没几个人把他真的当回事儿。

    就比如数月之前,他眼看局势恶化,各地天灾匪祸不断,心急如焚,就让人召郭守怀入宫,想要求助于这位拥有通天手段的司天监少监。

    然而后者却只是一味敷衍,一点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虽说立国之初,陈朝的开国之君就和司天监当时的少监定下规矩,双方互不干涉对方的事情,陈朝历代皇帝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司天监监察收治天下诡物。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的司天监所做的事情有助于天下稳定,从而维护统治者的根本利益。

    可现如今,眼看着就要九州就要大乱了,司天监却还只盯着诡物那点事情,这让陈仁宗这位当今的官家不由有些着急了起来。

    曾几何时,他对司天监中的那些修士高人们也曾充满了期待,希望他们能够出手相助,帮他,帮陈朝度过眼下的难关。

    因为他自问虽然不是那些拥有雄才大略的开国之君,但是坐上龙椅这么多年也足以称得上勤勉,对下宽仁,爱民如子,登基后便一直在兴修水利,同时广开言路,发展工商,一度也让陈朝有了中兴之兆。

    总而言之,在治理天下这件事情上陈仁宗觉得自己做的还是不错的,哪怕是从百姓的角度出发,司天监都应该尽量保下他的。

    但是郭守怀那近乎冷酷的态度却让他感受到了一阵心寒。

    当然,动司天监他暂时还是不敢的,一来他还在那把椅子上,不管怎么说,司天监的存在都对他利大于弊,二来他虽没见过郭守怀出手,但也知道司天监那票修士不好惹。

    真要撕破脸,别看他在深宫之中,而且身边还有不少高手环绕,但是司天监若是想要杀他,也绝对能找得到办法。

    所以明知郭守怀在敷衍他,陈仁宗表面上还是要保持起码的客气,不过私下里,他对司天监的观感的确在不断恶化。

    而且最让他感到憋屈的是他知道郭守怀也看出了他对司天监的不满,但是郭守怀这位少监表现的根本就不在乎。

    有那么一瞬,陈仁宗都开始怀疑起两人究竟谁才是皇帝了,也是从那一刻起让陈仁宗下定决心,开始搜罗起一批真正能为自己所用的方外高人,甚至期待着某一天这伙人能取代司天监。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至少现在来说他还需要司天监,而今晚他之所以将司天监的人也找来自然也是有原因的,驱邪什么的只是个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将司天监的人当作一块儿试金石,来试一试他新招揽的这伙人的成色。

    陈仁宗的心中这么想着,但是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还表现的对澄观颇为尊重,温言道,“不知澄知事有何事要奏?要是不急的话不如等下次大朝会再提,今夜咱们不谈国事。”

    陈仁宗觉得自己的提示已经给的够明显了,然而澄观闻言却摇头道,“官家,臣要说的就是今夜的事情,不知官家从哪里找到的这么多江湖骗子,还让他们大摇大摆的进入到皇宫中,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恐怕会令天下之人笑掉大牙。”

    陈仁宗闻言只觉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要窜上来了,心道你们司天监的人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要找这些人来,还不是因为你们根本不听我使唤,我才不得不试着自救来着,怪我病急乱投医,你们自己倒是给力点啊?

    当然陈仁宗这话是不会直接说出来的,只是冷着脸淡淡应了一声,“朕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了。”澄观一边说着一边再行了一礼,不顾周围那些人要把他当场开肠破肚的凶恶眼光,重新回到了位置上。

    陈仁宗也不再看他,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冲大殿内的众人道,“诸位久等了,本来今日这场夜宴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该开始了,但是朕在福宁殿听东玄真人讲道,太过入迷,一不小心就拖到了现在,却是让大家饿了肚子,此事是朕不对,这样吧,等会儿席间我会再让韩公公给各位每人再发三百两银子。”

    他这话一出口,殿内的气氛立刻也变得热闹了起来,毕竟这些人天南地北哪里都有,之所以会货与帝王家,大部分还是为了求财。

    只要有钱拿,那就一切都好说,三百两纹银到手,刚刚饿肚子的郁闷立刻也就烟消云散。

    陆景同样也是如此,他今晚就是冲着钱来的,巴不得陈仁宗再多撒点币,反正之前的时间他也没浪费,在位置上闭目静坐,修炼御剑术来着。

    而陈仁宗眼见诸人的兴致重又被调动起来,也很满意,不再废话,大手一挥,直接让人开始上菜。

    一时之间垂拱殿内觥筹交错,倒是冲淡了一些之前的剑拔弩张。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仙家手段

    (之前犯了个低级错误,皇帝名字写成庙号了,已改,抱歉哈)

    虽然之前被晾了快两个时辰,周遭还有一群稀奇古怪的番邦异人,但是等菜肴上来的时候绝大多人还是觉得不虚此行。

    因为光是各种水果干果就上了足足十八盘,都是平日里坊市中很难买到的稀罕货,随后还有缕金香药,雕花蜜饯,干肉咸酸各十二味,这还只是餐前的果点。

    等进入正餐,宫女又端上来了十五碟下酒菜,六盘插食,七道劝酒菜、十盏对食,后面还接着晚食。

    全都出自御厨之手,色香味俱全,如此排场即便出身逍遥山庄的吕屏也没见过,难怪这世上人人都想做帝王,坐拥九州之富饶了。

    不过即便珍馐在前,书院的一众弟子依旧保持着克制。

    他们没忘记此行的目的,菜可以吃,但是端上来的美酒却很少有人去碰。

    除此之外,他们也在等待着主案后那人的下文,朱颉今夜将这么多奇人异士招入宫中,显然不可能只是心血来潮,请大家伙一起品尝宫中美食。

    只是陆景等人一时也猜不透他的用意,难不成是因为怀疑宫中出现邪物,就将这天下所有能驱邪的人都给找齐了,看看谁家管用?

    正想着门外却是又向了太监的通报,“东玄真人到!”

    主案后的朱颉听到这句话,精神明显一震,放下了手中的醋赤蟹,居然站起身来,大踏步的走向大殿门口,看他这样子似乎是准备出门迎接。

    考虑到他的身份,这礼遇不可谓不重。

    而且听这名字,朱颉现在出去迎的也不是什么德胜归来的将军又或者是其他国家的君主,分明是个道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朱颉之前也是因为听这位东玄真人讲道,太过入迷这才误了晚宴的时间。

    澄观见状颇为不满,扔下了手中的虾包,冷哼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但想到自己的身份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毕竟是司天监的人,按照司天监的规矩,不该插手宫内的事情。

    实际上他先前那番劝戒已经有僭越之嫌了,只是他到底还是不同于郭守怀,做不到后者那样冷眼旁观王朝更替,天下兴亡。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临天府人,祖父还曾在朝为官,他对陈朝是有不少归属感的。

    尤其一想到大乱若起,又不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亦或死于战乱,这临天府的繁华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几分,心中就更觉唏嘘。

    所以眼见朱颉这位官家不忙着治理国家,应对危机,却在这里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搅在一起,听什么狗屁道人传道,澄观心中就一阵不爽。

    伸手抓过一旁的酒壶一个人喝起了闷酒,反正他在司天监只是文职,既没修行又不会武功,就算保持着清醒遇到事情也没什么卵用,还不如该喝就喝。

    片刻后斜眼,却是看到朱颉拉着一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道从门外有说有笑的又走了进来。

    “朕就说这次晚宴应该等真人来了再开始的,真人倒是心肠好,怕其他人饿着,非要我们先吃。”

    那道人闻言摆了摆手,“官家不用管我,老道已经辟谷二十余载,如今只饮晨露,吸食朝华,官家这些美酒佳肴老道我本就无福消受。”

    “东玄真人真无愧得到高人,竟然已经可以直接吸收天地精华。”朱颉由衷的赞道。

    澄观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把嘴里的酒给吐出来。

    然而不远处的夏槐神色却是一动,低声道,“当心,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秘力的存在。”

    “修行者?”陆景扬了扬眉毛。

    和夏槐等人不同,他是感受不到天地间的秘力的,但是陆景同样也没轻视这位东玄真人。

    因为他一直默默关注着殿内其他人的反应,结果发现包括那个自称王子的异邦男人在内,他们对于这位东玄真人都表现的颇为恭敬,甚至眼神中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敬畏。

    所以这老道显然并不简单。

    当然辟谷什么的纯粹就是在胡说八道,修行者也是要吃饭的,二十年只光照不吃东西,那是太阳能充电板。

    但是朱颉显然很吃这套,一路拉着老道来到自己的桌案前,就让老道在他的身旁坐下,随后又迫不及待道,“真人先前说今夜要将几个徒弟介绍给朕认识,不知现在他们人在哪里?”

    “官家莫急,我那几个徒儿早就已经到了,只待管家传唤一声,他们便会现身。”

    “真人此言当真?”朱颉惊讶道。

    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城,守卫森严,无论进出都需要经过严密盘查,今晚的宾客名单也早就已经交到了朱颉手上,朱颉很肯定上面没有东玄真人那几个徒弟。

    东玄真人也不解释,只是摸着胡子呵呵一笑,“是真是假,官家一试便知。”

    “好。”朱颉点头,也不废话,直接道,“不知通玄真人的高徒是哪位,可否与朕一见。”

    就在他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一只乌鸦从殿外飞了进来,吓了门口的两个宫女一大跳,随后担心这只乌鸦冲撞了朱颉,连忙又让人去找捕鸟的网。

    可接着就见那只乌鸦在大殿上空中盘旋了几圈,忽然一个俯冲,赶在朱颉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也落在了地上。

    而下一刻众人就见那只乌鸦将两只翅膀护在胸前,身体开始急速膨胀了起来,不过眨眼功夫就变得有一人多高。

    接着它的双翅重又张开,露出里面一个光着身子的少年,而那些黑色的羽毛则化作了少年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肩膀上,一路垂到了地上,就像是绸缎一样。

    “夜鸦见过官家。”少年笑嘻嘻的对目瞪口呆的朱颉道。

    一旁的东玄真人却皱了皱眉头,斥道,“还不赶紧把衣服给穿上,现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少年显得有些无辜,“师父,你知道的,我变作乌鸦的时候是没法带任何东西的,所以不是我不想穿,主要是我现在真是没有衣服啊。”

    东玄真人还没再说什么,就听朱颉忽然高喊了一声好,接着双目放光激动道,“王大伴,快,去取一套朕的常服,赠与这位小仙家。”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各显神通

    那少年见白得了一套衣服,还是皇帝穿过的,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灿烂了,正准备躬身道谢。

    可没想到殿内又响起了一个声音,“糟糕,早知道光着来能得到赏赐,那我也光着来了。”

    朱颉举目四望,找了一圈,却都没看到说话的人在哪里。

    直到那声音再次响起,说道,“官家,我在这儿呢。”

    朱颉循着那声音望去,看到了自己桌案上的那盏油灯,但很快就又移开了目光,望向他处,好奇道,“仙家到底在何方?”

    结果下一刻,就见那油灯的灯焰跳动了一下,随后一只手掌从那灯焰中伸出,跟着是胳膊,前胸,脑袋还有剩下的身子,也俱都从那火焰中跃出。

    却是个身材矮小,长得有些尖嘴猴腮的男人,他怪笑一声,嘴里叫着,“俺火行孙来也。”落在了地上。

    他这登场却是比夜鸦来的更加震撼。

    尤其因为离得和朱颉很近,还惊动了朱颉身后的护卫,其中一人抽出宝剑,怒喝一声,“何方妖怪!”一剑斩了过去。

    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朱颉来不及阻止,但没想到那一剑刚触到火行孙的皮肤,那持剑的护卫就发出一声惨叫,抛掉了手中被烧的通红的佩剑。

    再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却是已经被燎出了水泡。

    “火行孙不得无礼!”东玄真人连忙道,反倒是朱颉在被惊吓之后很快就又恢复了镇定,望着火行孙,越看越是喜欢。

    “不妨事,是我的侍卫动手在先,火仙家只是自保而已,怪不得他,怪不得他。”

    朱颉说完,又问东玄真人,“不知真人可还有其他弟子,一起唤来这里让朕瞧瞧可好?”

    “贫道一共有七位弟子,能得官家召见是他们的福分,不过……我的大弟子雷泽这十年一直在闭关悟道,修习驱使雷电之术,眼下怕是无暇他顾。而二弟子走召昨日为断一桩陈年旧案,魂入地府,现在还没回来。

    “三弟子书画……他倒是还在皇宫,不过官家莫急,他正在帮陛下驱邪捉鬼,等抓住纠缠宁婕妤的邪祟,他自然回来觐见官家。”

    “宫中真有妖物作祟?”朱颉因为太过惊讶一时说漏了嘴,好在这会儿殿内众人已经完全被东玄真人那两个徒弟所施展出的仙家手段给吸引了注意力。

    除了司天监的八人倒是也没几个人细想。

    澄观的脸色很难看,感觉自己一行人完全被耍了,亏得司天监还花了这么大力气,从书院找来陆景等人,扮作监察,连做法事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就为了能让认真糊弄朱颉这个陈朝官家,让他晚上能睡个好教。

    结果人家自己压根儿就不相信这种事情。

    澄观越想就越来气,连带着看东玄真人和他那两个徒弟也是越来越不顺眼。

    嘴里还在叨念着,“不过是些障眼法而已,”说完就望向夏槐等人所在的方向,像是希望得到他们的认同。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的是,此刻的夏槐神色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实际上不只是夏槐,基本上除陆景外的其他书院弟子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而陆景则成了澄观的救命稻草,澄观用手指捅了捅陆景,小声道,“喂,他们刚才露的那一手,你们也能做到吧。”

    “我做不到。”陆景干脆了当道,随后又反问澄观,“这世上除了司天监和书院外,还有其他修行者的吗?”

    澄观摇头,“你们修行界的事情我其实知道的并不多,我在司天监的职务主要是和其他衙门官署还有武林势力什么的沟通,让他们尽量配合署里的监察行事,或者至少不搞破坏,别的事情不归我管,不过……”

    “不过什么?”

    “之前好像是有人在地方上惹出事来,我听郭少监提过一嘴,说他是什么隐修,但是这种人应该很少吧,而且实力也强不到哪儿去。”

    陆景知道澄观的猜测大致上并没有问题。

    的确,某门法术,或者功法再厉害一般来说也比不上千年的完整传承,书院作为给司天监供应新鲜血液的地方,集各家之所长,有着一代又一代人坚持不懈的研究与完善。

    现在所整理出编纂的修行法门就算不是最完美的,但一定也接近完美了。

    相比之下,那些隐修,即便真的存在,他们的修行资源一定也比不上书院,光是秘力浓度的问题他们基本就没法解决。

    然而眼下东玄真人和他门下弟子的出现,却似乎颠覆了这一常识。

    无论是夜鸦还是火行孙所展现出的法术都有些匪夷所思,简直就像那些只有在话本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幻想一样。

    就在陆景思索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时候,东玄真人也回答了朱颉的问题,老道点头道,“有的,贫道也是才发现,不过官家无需担心,书画既然已经出手,那邪祟肯定就逃不了了。”

    “朕能得真人和真人的徒弟相助,当真是九州之福,”朱颉闻言不由龙颜大悦,接着又追问,“真人还有两个弟子呢?”

    “唔,我这六弟子和七弟子比较特殊,平日里我一般也不让他们出来见人,但官家既然发话,也罢,我就让他们过来吧。”

    说完东玄真人拍了三下手掌,不一会儿一声鹤鸣自殿外响起。

    接着一只白鹤从门外飞了进来,落在了朱颉的面前,而它的背上还驮着一只灵龟,说也奇怪,那仙鹤还有灵龟一见到朱颉,也都纷纷低下了脖子,像是在行礼一般。

    “真人当真有通天之能,居然连祥瑞都能收入门下。”朱颉这句赞叹是发自肺腑道,顿了顿又道,“几位仙家快别站着了,赶紧落座吧。”

    然而等他说完这句话,东玄真人的四位徒弟却都一步未动。

    朱颉愣了愣,问道,“几位小仙家还有什么事情吗?”

    夜鸦叹了口气,“官家体恤咱们,让咱们早点坐下,咱们当然是很感激的,可奈何咱们在殿中的位置被人给占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出头鸟

    “这事简单,叫那些人把座位让出来便是了!”朱颉脱口而出,不过说到一半的时候他也想到了什么,向司天监诸人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夜鸦却是已经微笑道,“谢过官家。”

    说完他接过宫女红着脸递来的衣裳,也不避讳任何人,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的身形比朱颉要矮小单薄上不少,所以朱颉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松松垮垮,下摆直接拖在了地上,一套常服竟然应是被他穿成了长袍。

    看到这一幕,朱颉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怜爱之感,正想让人再取套小一些的衣裳,却没想到夜鸦已经又向他行了一礼,接着便转头冲澄观走来。

    不过他还没走到澄观身前,就听殿中又有声音响起,“对付这些小角色,又何须诸位仙师出手。”

    说话的人有着一对儿鹰隼般锐利的双眼,他身上的衣着虽然有些破破烂烂,但是那双手却是异常的干净,十指上的指甲都有精心修剪过。

    他冲朱颉恭敬行礼,“草民祁休,想取回寄放在官家那边的兵器一用,草民保证绝不伤人。”

    “放肆!”护卫们纷纷出言呵斥。

    但是朱颉犹豫了下,还是点头道,“可以,不过你们的兵器都在宣德门那边,来回一趟要不少时间。”

    “不打紧,我去就行,很快就能回来。”火行孙嘿嘿一笑,就又跳进了灯焰中,而不过几个呼吸,他又从灯焰中跳出。

    怀里抱着六把剑,嘴里还在嘟囔着,“好家伙,这些剑都是你的啊!”

    “有劳仙长了,我的剑太快,一把不够用。”

    祁休谢过火行孙,从他的手中接过那六把有长有短的剑,将它们分别挂在腰间,背后还有胸前等地方。

    之后稍作整理,这才举步向着大殿中央走去。

    而另一边的夜鸦见有人为他们出头,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一边看起了热闹。

    他知道祁休是想借机讨好他们师徒的人,对此他倒是并不反感,因为一个人若是懂得审时度势,那至少说明这人并不蠢。

    而聪明的人,通常也都会活的更好。

    祁休大步走到距离他最近的吕屏面前,沉声道,“官家已经发话,诸位还不老实起身吗?”

    吕屏抬头先望了眼主案后一言不发宛若泥塑般的朱颉,又看了眼不远处黑着脸就快要暴跳如雷的澄观。

    之后将目光重新放回到案前那盘鲈鱼脍上。

    抓起筷子又夹了一片,蘸了蘸面前的老醪,慢条斯理的放入自己的口中。

    祁休被人这么无视倒是也不生气,反而道,“阁下既然喜欢吃鱼,可知最好的鱼脍应是红肌白理,薄如蝉翼,轻可吹起,入口即融。”

    顿了顿他接着道,“祁某年轻时曾坐船出海,不幸遭遇风浪,船上其他人都死光了,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在海上漂泊了整整七日,眼看着也要不行了,就在这时,一位仙人凌波而来,将我救上了陆地。

    “那是一个唤作瀛洲的小岛,上面有神芝仙草,有千丈高的玉山,山中还有石泉,谓之玉醴,饮之如酒,可忘却心中烦恼,云中则有宫殿万千,每一宫中都住有一位仙人。

    “救我的那名仙人叫做岱邱,他最爱吃鱼,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就每日为他捕鱼做鱼,整整十二载,我的鱼做的越来越好,除此之外还意外练出了一手剑法。”

    他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了腰间一把被鲨鱼皮包着的长剑。

    剑身出鞘的霎那,殿内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森然寒意。

    而祁休也再不废话,手腕轻转,从吕屏的碗中挑起了一片鱼脍,接着就见他将身上剩下的五把剑依次拔出,削向空中那片鱼脍。

    因为他的动作太快,众人只看道数道寒光唰唰闪过。

    而那片本来就已经被御厨片的很薄的鱼脍,就这么被他又一分为六。

    分完后的鱼脍已甚至不能用薄如蝉翼来形容了,轻的就像是雪花一样,自空中徐徐飘落。再看祁休却是早就已经还剑入鞘了。

    目睹了这神乎其技的一幕,殿内不少人都目瞪口呆,原本因为祁休第一个站出来讨好东玄真人师徒还有人对他心生轻视,可现在却是无人再有这样的想法。

    朱颉也被惊到了,不过更吸引他的还是祁休先前所讲的那个故事,若不是东玄真人还在身边,朱颉就想马上问祁休他说的那个名叫岱邱的仙人现在在哪儿,而瀛洲又该怎么去了。

    朱颉之后又看了祁休几眼,像是要将他给记在脑海里。

    而后者见状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喜色,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交好东华真人师徒当然很有必要,但是搭上朱颉这条线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这胜利的果实,就听得吕屏一声轻叹,“怎么,切鱼很难吗,要练十二年?”

    吕屏一边说着一边终于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然后另一只手一翻,掌心处却是多出了一把短剑来。

    祁休觉得那把短剑看起来有些眼熟,随后一摸自己的胸前,发现原来挂剑的地方却是已经空荡荡的一片。

    什么时候?!祁休心中一惊,他完全不记得面前这个少年是什么将他的短剑给摘走的了。

    这让他不由有些面上无光,刚刚展露绝技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不少。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吕屏光摘剑还不算完,说完那句听起来有些酸溜溜的话后,居然也学着姓祁的剑客先前的样子,将盘内一片鱼脍挑了起来,接着剑出如龙,削向空中的鱼脍。

    动作就和祁休一模一样,而最终,那片鱼脍也同样被一分为六。

    吕屏将短剑抛还给脸色煞白,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祁休,之后还不忘再补一刀,“你还记得回瀛洲的路吗,不行就去那岛上再练练。”

    “好!”

    短暂的寂静后,澄观第一个拍着桌案,大声喝起彩来。

    他这突如起来的一声吼,把殿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即便是那些看司天监诸人不爽的家伙也不得不承认,吕屏刚刚那一手的确精彩至极。

    虽然有眼尖的看出吕屏削出的鱼脍并不如姓祁的剑客削出的整齐,而且祁休为了炫技用了足足六把剑。

    但考虑到吕屏只看了一眼,就将对方苦练十二载的剑法给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孰强孰弱已经无需多言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物理清心

    见吕屏露了这么一手,陆景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

    不过他倒是没澄观那么激动,实际上今晚来赴宴的书院弟子,都不像殿中其他人那么惊讶。

    因为他们都知道吕屏的身份,身为逍遥山庄下一任庄主,吕屏早早就开始修炼起逍遥山庄威震江湖的绝学逍遥诀了。

    这门武功按照陆景的理解,有点像是《天龙八部》里的小无相功,帅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可以模仿天下武功,修炼到高深之处,甚至比原版还要厉害。

    吕屏刚刚就是靠着这门绝学硬生生将祁休的剑法copy了过来,从而给后者造成了成吨的精神伤害。

    祁休现在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已经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倒是夜鸦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还冲吕屏笑了笑,“大哥哥好聪明啊,那么难的剑法看一眼就学会了,我要是有你的脑子,师父就不会总骂我笨了。”

    “你的脑子的确不太好,不然就不会来抢我们的坐席了。”吕屏淡淡道。

    “不是抢,这坐席本来就是我们的,”夜鸦认真道,“我只是想要回我们的坐席而已。”

    “你说这是你们的坐席这就是你们的坐席了吗?”吕屏冷笑,“这上面难不成刻着你们的名字?”

    “没错。”夜鸦居然再度点头。

    他的回答也让吕屏愣了愣,随后就见夜鸦指着桌案的一角道,“大哥哥你看哪里。”

    吕屏虽然不信夜鸦的话,但还是低头看了眼,结果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鸦字。

    夜鸦叉腰,一副很是得意的样子。

    他虽然没开口,但眼中满是你看我没骗你吧的表情。

    而有了吕屏的前车之鉴,陆景等人也认真找了找自己的桌案,果然,每个人都在上面找到了一个字。

    陆景自己的是画,想来应该是东玄真人的三徒弟书画,而澄观的是个鹤字,这地方毫无疑问就是属于那只仙鹤的了。

    吕屏一时无语,似乎是没料到居然真的有人会这么无聊,将自己的名字给刻在桌案上,不过他这会儿也已经意识到和夜鸦打嘴仗没什么好处,赢了有以大欺小之嫌,输了更是尴尬。

    索性也就闭口不言,反正这地方他已经坐着了,也不会再起身。

    夜鸦赢下一局很是高兴,但是之后等了好半天,见吕屏并没有把坐席还给他的意思,于是一张脸也耷拉了下来。

    撅着小嘴一副站在原地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看到他这幅表情倒是让吕屏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虽然没最近一段时间的陆景那么炙手可热,但也称得上名满江湖了,而且他成名可比陆景要早得多,身为逍遥山庄的少庄主不只代表着自己,也代表着逍遥山庄在武林中的形象。

    这么欺负一个小鬼面子上的确不是太好看,而且夜鸦看起来也是真的可怜,他低着头,肩膀还一耸一耸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偷偷啜泣。

    罢了,不过一个席位而已,还给他就还给他吧。

    吕屏心念至此,便想要起身让位,同时将夜鸦拉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然而就这这时,他忽然听得一旁的夏槐开口诵道。

    “除欲克念,凝神守中,集神玄窍,慎独静观,不见虚妄!”

    待她的最后一字落下吕屏整个人也如大梦初觉一般,从先前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而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已经是着了对方的道了,想到这里吕屏心中也是一阵悚然。

    明明他只是和夜鸦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动作,或是取出什么东西,可他居然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被对方给迷惑了心神。

    如果不是夏槐及时出手,以清心术助他脱离那种可怕的状态,那他恐怕就要出大丑了,而且出丑还在其次,搞不好还会有什么别的危险。

    吕屏越想越是心惊,再看向夜鸦的时候已经满眼都是警惕,也不再将他当成是天真烂漫的孩童了。

    而吕屏能逃过一劫,殿内其他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虽然夜鸦这魅惑之术主要是冲着吕屏去的,但是周围人的心智也或多或少被他影响到了一些,像是晏筠陆景他们这类的修行者还好说。

    泥丸宫在得到开发后,本身对这类东西的抵抗力就别一般人强,除了首当其冲的吕屏外,也就是陆景身边的澄观澄大人中招了。

    别看澄观刚刚还拍桌子为吕屏喝彩,先前还出言怼过朱颉,但是他毕竟只是普通人,眼见夜鸦哭的可怜,也开始反思自己,心疼对方起来。

    接着就要大手一挥,招呼着陆景他们一起起身让了坐席,结果没想到却被陆景给一把按在了桌案上。

    “你想干嘛!”澄观梗着脖子道,“还不撒手,这么欺负个孩子,你们还是男人吗?!有没有读过圣贤之书。”

    陆景没理澄观的灵魂质问,直接抓起桌上一壶酒浇到了后者的头上。

    没办法,他不会清心术,只能选择这种物理清心的方法。

    好在澄观本来也只是被波及,如今被酒水淋头,没过多久眼中的神色也恢复了清明,只是望向陆景的目光中多少有些哀怨,随后小声道,“你来不了,不能让夏姑娘出手吗?”

    而陆景的回答也很简单,只有四个字,“节约秘力。”

    这里可不是书院,秘力浓郁,除了陆景这个奇葩外,其他书院弟子在外面施法不但会变得更难成功,而且消耗也更大。

    这一点哪怕夏槐这种修行天才也不例外。

    而今晚这场夜宴显然已经超出了众人原先的预期,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简单。

    东玄真人的七个徒弟,到现在为止只登场了四个,哪怕其中两个真的如他所说不会出现,也还有五个要对付,更别说还有东玄真人自己了。

    在这种时候能节省秘力当然要节省秘力。

    所以陆景拿酒泼澄观的时候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甚至考虑实在不行干脆把他给直接敲晕好了,省得后面再出什么幺蛾子。

第二百八十七章 铁环通天

    夏槐第一时间救下吕屏,另一边的陆景也及时出手按住澄观,让司天监诸人都成功过关,没有被夜鸦控制心神。

    然而他们的麻烦却才刚刚开始。

    澄观还没来得及擦掉脸上残留的酒水,就见三个大胡子侏儒忽地跳了出来,嚷嚷道,“不行了,咱们看不下去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他们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各摸出了一只铁环,双手扯住铁环头尾,口中发出呔的一声,居然从那铁环上又凭空抓出了另一只铁环。

    随后故技重施,让那两只铁环变作四只,四只变作八只,八只又化为十六只。

    再接着随手抓住两只铁环,轻轻一碰,居然就让其中一只铁环的边缘穿过了另一只铁环的边缘,彼此嵌合在了一起,最终连成了三道锁链,冲着陆景等人甩了过来!

    那锁链看起来威势惊人,挥动的时候便如同三条怒蛟在翻江倒海一般。

    不过见此情形,一名书院弟子也立刻挺身而出!

    因为手边没有合适的武器,他直接抓起了自己的桌案,迎上了那三道铁索,桌案与铁索相交的霎那,那书院弟子内力一吐。

    就见那三条气势汹汹的怒蛟顿时开始节节败退,眼看便要飞回到他们主人的手中,但下一刻那三名侏儒手腕忽地一抖,却是让那三道锁链合为一体,彼此嵌套,化作一条巨龙。

    而他们也合三人之力抵挡住了锁链另一端传来的内劲,和那书院弟子缠斗在了一起,一时之间竟是不相上下。

    三人的出手就像是某种讯号,让周围的其他人也变得蠢蠢欲动了起来。

    那些人倒也不是完全被夜鸦迷惑,想要伸张正义,绝大多数人和先前祁休所抱的念头差不多,都想借着这个机会在朱颉面前一展自己的身手。

    毕竟他们之所以入宫,为的无非就是荣华富贵四字而已。

    只是祁休之前的遭遇也为他们敲响了警钟,让他们意识到眼前这伙人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垫脚石一个踩不好,自己反而有可能会跌入万丈深渊。

    所以他们才选择按兵不动,直到那三个侏儒和那书院弟子对上,让他们意识到司天监的八人原来并不是都像吕屏那么强。

    于是没过多久就又有人忍不住出手了,抓起桌上的酒壶,倒入喉中半口酒,接着喷出。

    那酒离开他的嘴唇后便化作一道利箭,向那书院弟子疾射而出。

    但那书院弟子反应也很快,及时从席中抽身,向后退开半步,避过了那道酒箭。

    接着脚下一点,身子又如飞燕般折回,一拳击打向那人的胸口。

    他对自己的轻功颇为自信,书院这届弟子中,除了陆景和几个出身顶尖大派的核心弟子外,没有人能在轻功上胜过他。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人见他攻来,却是不躲也不闪,而是抽出一条绳索,急急忙忙向空中一抛,随后不可思议的事情便出现了。

    那绳索居然并不下落,而是变成笔直一条,直直向上,而那人则如灵猴一般,手脚并用,顺着那绳索攀上了屋顶。

    看的那书院弟子亦是一愣。

    而除了那三个侏儒与玩绳的人外,殿内其他人这会儿也都开始各显神通,不过好在这些人中绝大多数用的还是武功配上一些江湖戏法。

    初看之时的确颇为唬人,一不留神还有可能被伤到,但是他们的戏法并没有东华真人师徒那么夸张,尤其书院弟子这边还有法术相助,一旦认真起来,没过一会儿那些想要捡便宜的番邦异人们便开始节节败退了起来。

    光是吕屏一个人,给自己加了轻身术再配合上一个尘沙术后就将十几个对手打的哭爹喊娘。

    而其他书院弟子经过一番试探后也都纷纷重新占据了上风。

    见到这一幕火行孙的手也痒痒了起来,怪笑一声,冲着澄观冲了过来,不过没跑几步,他就又突然停下了脚步,接着将脑袋一缩。

    然而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或者说在那只手掌面前,这世间绝大多数人的动作都会变慢。

    晏筠这一掌陆景看的有些眼熟,分明就是两人先前切磋时少女使出的云水静慈阁绝学云霄奔雷掌。

    掌动时若惊雷游龙,自九霄降下,来去无踪,让人避无可避!

    当初就连陆景面对这套武功的时候都只能选择硬扛,就更不用说火行孙了。

    他的脖子才缩了一半,晏筠的手掌就已经抚到了他的头顶,不过双方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晏筠也没下死手,这一掌大概只用了不到三成功力。

    然而落在火行孙的头顶上却像是没有任何阻碍一般,轻而易举的就穿过了火行孙的头骨,接着就将后者的半个脑袋给打碎了。

    不过他那碎掉的半个脑袋里并没有迸溅出脑浆和鲜血,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火焰。

    若不是晏筠见机不对,及时抽手,她的手掌怕是也免不了要被那团火焰给灼伤,就像先前那个侍卫一般。

    而等她收回手去,火行孙的那半个脑袋也重新恢复如初,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随后还冲着晏筠咧嘴嘎嘎一笑,“你的武功很强,很可能是我遇到的所有人里最强的,可惜还是杀不掉我,因为没有人能杀死一团火焰,任何试图攻击火焰的人,最终都只会被火焰给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飞来的坛子给打断了。

    火行孙见状没有后退,自信的将自己的身体又转化成了火焰形态,直接迎了上去。

    然而那坛子并没有砸到他的身上,而是在他身前一步就提前爆裂开来。

    随后里面盛着的酒水直接淋在了他的身体上。

    这个年代的酒水酒精含量是很低的,并不可燃,瞬间便将他身上的火焰浇熄了大半。

    火行孙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缩小了一圈,而且因为火焰变小了,他也没法再变回先前的人形,急急忙忙就向一旁逃去。

    但他才刚迈动脚步,晏筠的云霄奔雷掌就又来了,而且这一次晏筠用出了至少八成功力,强劲的掌风直接将那火焰吹开,不但护住了自己的手掌,而且逼的火行孙只能后退。

    随后晏筠并没着急再出手,而是冲着陆景所在的方向先点了点头,“谢了。”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再等等

    面对四面八方的来敌,大部分书院弟子都已经出手。

    然而陆景除了刚刚丢出一个酒坛,帮晏筠对付了下火行孙外,其他时候依旧稳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跟屁股被坐席给黏住了一样。

    澄观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道,“你一直不动手,是为了留在这里保护我吗?”

    “不是,”陆景冲着东玄真人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那边还有一个呢,我是在防备着他。”

    实际上不止陆景,夏槐在这场混战中也没怎么出手。

    两人心有灵犀,不需要出言沟通,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就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按兵不动。

    而东玄真人见陆景向他望来,也举起了桌案上的酒杯,遥敬了后者一杯。

    他的两个徒弟先后被人破去法术,但是他看起来却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依旧在和朱颉谈笑风生。

    反倒是朱颉虽然抱着用司天监诸人来他为新招揽的这帮奇人异士验成色的念头,可看到下面这场热闹非凡的大乱战,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一方面在为那些奇人异士的种种神通手段而惊叹,另一方面却是也为司天监诸人所展现出的强大战斗力暗暗心惊。

    他刚刚继位的时候前一任司天监少监曾经来到宫中找过他,向他道贺的同时也跟他介绍了一下司天监的日常工作,接着还跟他露了一手法术。

    不过除此之外,他对于司天监这个陈朝最神秘的官署的了解就很少了。

    只是谨遵先皇与太祖不问,不查、不究的三不遗训,小心维持着与司天监的关系。

    不得不说在天下稳定,四海升平的时候,双方的这种关系还是很让朱颉愉快的,他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地方上发生的奇闻异事。

    但是这些奇闻异事,无一例外要不了多久就全都平息了下去,并没有一桩酿成大祸,显然司天监的那些家伙不是只拿银子不办事。

    想到有这么一群高人在默默保护着自己还有自己治下的臣民,朱颉晚上睡觉也觉得安心了很多,隔三差五的还会再给司天监多拨几笔银子去。

    而司天监果然也如先前约定的一般,对他的所作所为同样不闻不问,无论他贤德也好,或是偶尔率性妄为一把也罢,司天监并不会和那些讨厌的御史言官一样天天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有什么事情就马上跳出来大声指责,为自己邀名。

    这也让朱颉看司天监更顺眼了,但是双方之间的这种和谐关系在天下动荡后便出现了裂痕。

    这个时候的朱颉可不再觉得司天监这种不管不问的行事作风是件好事了,他希望司天监的一众高人能出山为他力挽狂澜。

    在被郭守怀不断敷衍后,他的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恨起司天监的来,但是他清楚自己拿司天监其实并没有太多办法。

    直到他遇到了东玄真人,后者向他所展示出的法术并不逊于司天监,而且最关键的是东玄真人也愿意将自己的这身本领毫无保留的献给他,为他所用。

    不但答应为他平定天下,而且还承诺会帮他再建一个新的衙门,来代替司天监,解决诡物作祟的问题,最关键的是这个衙门是完全效忠于皇室的。

    听得朱颉颇为心动,思考了没多久便下密令让东玄真人为他招揽人手。

    但是现在看来,这些人强则强矣,但是跟司天监比还是差了不少,就连东玄真人那两个徒弟也不是司天监那群监察的对手,其中一个还让人给欺负哭了,这让朱颉心中隐隐生出了一股不安。

    另外最关键的是,他虽然并没有下令让那些人直接对今晚司天监来赴宴的八人动手,但是在晚宴上的态度其实也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这无疑会在之后让他和司天监之间的关系恶化。

    而如此一来,他就别无选择,只能愈发依靠东玄真人和他的那些徒弟了,以朱颉的政治嗅觉,当然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妥。

    分化手下的臣子,让他们互相制衡,避免一家独大,这才是合格的帝王之术。

    朱颉心中已然开始有些后悔了,不知道先前自己怎么就脑袋一热,做出了这种抉择,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真人,还不打算出手吗?”

    “不急。”东玄真人笑呵呵的道,“再等等。”

    朱颉不知道东玄真人究竟在等什么,他虽然不懂道法,也没怎么练过武功,但是场上孰若孰强还是能分辨出来的,除了开始的时候司天监诸人有些猝不及防,现在他们已经站稳了脚跟,重新占据了优势。

    再等下去,怕是只会更加被动。

    于是又过了一会儿,朱颉忍不住再次开口道,“真人,您那另外两个徒弟……”

    “哦,我的六弟子与七弟子,修为尚浅,还无法化为人形,也参与不了争斗。”东玄真人捋着自己的胡须慢条斯理道。

    “这……”朱颉傻眼了。

    “官家莫慌,我的三弟子还在宫中为陛下驱邪捉鬼呢,”东玄真人莞尔,“算一算,他那边应该也有结果了,很快便会赶来。”

    “真人的三弟子很厉害吗?”朱颉还有些不放心。

    “除了我的大弟子外,我坐下众弟子中就数他实力最强,手段最多,只要他一到,我可保官家无忧。”

    东玄真人话音未落,就见一道身影从殿外飘然而至。

    那人一副书生打扮,头戴纶巾,身着素白凉衫,脚踩青布麻鞋,身后背着一只画篓,在星辉月色之下,远远望去,便如谪仙一般。

    不用说,此人便是东玄真人的三弟子书画了。

    他踏入垂拱殿后,先看了夜鸦,旋即失笑道,“四师弟你怎么又哭鼻子了。”

    说完又望向正被晏筠提着酒坛追的满地乱窜的火行孙,见到后者只有先前三分之一大小,讶然道,“恭喜五师弟神通又有精进,可以变幻大小。”

    “放屁,老子这是被人给打得的!”火行孙气道,但是看得出他还是挺畏惧这位三师兄的,刚才情急之下爆了粗口,等反应过来,二话不说立刻就抬手给了自己的左右脸庞各一巴掌。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入画

    “大家师兄弟一场,你这又是何必。”

    书画摇头,接着就见晏筠用掌风将火行孙一路逼进了墙角,待火行孙无处可逃后,又举起另一只手上的酒壶向着火行孙浇去。

    这一套连招下来顿时让后者惨叫连连,身上的火焰被浇熄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也又小上了一圈,甚至还没那三个侏儒高了。

    书画心中不忍,冲晏筠拱手道,“我这个师弟脑子是不太好使,若是先前冒犯了姑娘你,略施惩戒也无不可,你如果气不过,可以让他再抽自己几巴掌,但是千万不要把他身上的火焰都给弄灭了,因为他一盏茶的时间之内变不回人形,便必死无疑了。”

    书画话音未落,火行孙已然色变。

    那颗已经化为火焰的脑袋上居然露出了一个清晰的恐惧表情。

    因为书画表面上是在帮他求情,但实际上却是将他最致命的弱点直接告诉了面前的敌人。

    要知道两人交手已经有段时间了,火行孙的心中也越来越焦急,正在盘算着怎么将晏筠给骗开好脱身,却是因为书画一句话直接胎死腹中。

    而书画说完后顿了顿,又接着道,“对了,劳烦姑娘再拿只灯盏给他,他可以通过吸收火焰来恢复身体,也能通过火焰遁走。”

    如果说书画之前还只是不小心说漏了嘴,那这一次提醒中所包含的满满恶意就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了。

    实际上就连作为对手的司天监诸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因为火行孙先前那半句粗口,书画就要置自己这位同门师弟于死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估计很难有人会相信,气质如此出尘脱俗的人一个人,心眼却会比针尖还小。

    难怪火行孙在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会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显然他对自己这位三师兄的脾气很了解,可惜他认错虽快,最终却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晏筠没有理会火行孙和书画之间的矛盾,既然后者不想要这个师弟,那她也没客气,运起用云霄奔雷掌将火行孙死死逼在墙角。

    虽然到目前为止司天监这边还占据着上风,但是书画出现,还有一直未动的东玄真人显然都是变数,不管怎样,能提前除去一个强敌总是好的。

    或许是感觉到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火行孙的哀嚎也变得越来越惨。

    而书画对此却恍若未闻,依旧负手而立,笑望着殿内的热闹景象,直到东玄真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道,“好了,你的气应该也消了,就别再难为你五师弟了。”

    书画闻言眼中掠过一抹不快之色,但只是一闪而逝,旋即躬身恭敬道,“是,师父。”

    说完他再次望向司天监的众人,开口认真道,“我师父已经发话,诸位还请停手吧。”

    吕屏这时候刚击败了一群敌人,正杀的兴起,举目四望,殿内竟无人再跟他动手,于是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书画身上。

    下一刻,这位逍遥山庄的少庄主运起轻功冲着书画冲去。

    吕屏从来都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当然也看出书画不好对付,其他人也就算了,东玄真人门下的一众徒弟的确一个比一个邪门。

    而且他们的手段甚至已经超出法术的范畴了,吕屏在书院学习也有半年了,没见过哪个教习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所以他虽然挑了书画做对手,心中却是格外的谨慎。起手先放出了一道沙尘术,阻碍对方的视野。

    接着右拳打向书画的左肋,但真正的杀招在左手。

    他掌中藏着一张符箓,上面画的是定身术。

    以吕屏如今制作符箓的水平,其实是画不定身术这种法术的,这张符箓是他花钱从一位教习那里买到的,作为他的杀手锏,平日里轻易不会动用,但这次却是毫不犹豫的拿了出来。

    而从书画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没有发现吕屏的后招,这让吕屏心下稍安,同时也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快要来到书画身前的时候,后者却是也终于有了些反应,将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掌伸进了背后的画篓中,取出一副画卷。

    书画当着吕屏的面不疾不徐的打开那副画卷,上面却是空无一物!

    吕屏还在诧异,下一刻,他感到一股吸力从那画卷上传来,而他的身子也直接飘了起来,他左手中攥着的定身符根本没来得及用出来,就一头扎进了那副空白的画卷中。

    而随着他的身体被吸入画卷,那画上也跟着浮现出了一片水墨来。

    绘的正是凌空飞击的吕屏!

    书画收起那副新鲜出炉的画卷,微笑道,“如何,诸位现在肯停手了吗?”

    实际上不用他开口,在他露了这一手活人入画后,大殿上也为之一静,晏筠望着面前几乎和婴儿一般大小的火行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因为吕屏被人所制,投鼠忌器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死里逃生的火行孙不敢怠慢,连忙窜向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只灯盏,张嘴一吸,将那团灯焰吸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而他的身体也变得大了一些,但是光这点火焰显然还不够他恢复的,于是火行孙又扑向了下一个灯盏。

    “唉,你的脑袋里真的就只装着火焰吗?”书画看着满地乱窜,找灯台的火行孙叹了口气,接着伸手直接打翻了一只灯台,很快那下面的桌案便燃烧了起来。

    火行孙远远看到一团大火就连忙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来不及跟书画道谢,就急忙抱着一通狂吸,总算赶在一盏茶的时间到来前恢复到原先的大小,重新变回人形。

    书画没再理他,而是转头又望向了司天监诸人,他的目光在夏槐和晏筠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接着道,“很好,看来大家都冷静了不少,今夜官家设宴款待我们,珍馐美酒在前,咱们又何必动粗呢。”

    “对对对,”许久没说话的朱颉这时也开口道,“大家有话好好说。”

    “荒谬!今晚来抢我们位置的人是你们,现在说为什么动手的也是你们,合着正话反话都让你们说了,而且就算要好好说话,总得先把我们的人给放了吧。”澄观板着脸道。

    陆景闻言倒是忍不住又多看了澄观一眼,说实话今晚澄大人的表现其实很一般,基本只扮演了捧哏的角色,甚至让人有些怀疑他这水平倒是怎么混进司天监的。

    直到这一刻,陆景才找到些答案,看了书画刚刚那一手,很多书院弟子都忍不住心生畏惧,被对方的气势所慑,不想当这个出头鸟,害怕惹怒对方。

    反倒是澄大人这个普通人,怕归怕,但是该做的事情该说的话却是一点都没含糊。

第二百九十章 怨婴

    书画听到澄观的话居然没怎么生气,反倒是认真打量了一遍澄观,接着道,“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个官吧,既然是官,就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官家的事情更重要。”

    “官家有什么事情?”澄观皱眉。

    “前些日子宫里出了邪祟,导致几个宫女和太监失踪,不久前宁婕妤也害了怪病,一直卧病在床,御医看过后开了好几服药,却都没什么效果,我刚刚便是奉师父之命去捉拿那只邪祟去了。”

    书画说着,又向着主案后的朱颉行了一礼,“草民幸不辱命,已经找到了这一切的元凶。”

    朱颉闻言亦是大惊,“什么,宫内真的有邪祟吗?”

    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宫,内里除了他这个官家外还住着不少贵人,而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永远不会缺少各种宫闱秘闻,少几个太监宫女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只有宁婕妤的事情让朱颉比较上心,但是他其实也没太往那方面去想,毕竟京师还有司天监,朱颉虽然不爽司天监对他的态度,但是对司天监的能力还是挺认可的,真要有什么妖邪作祟,想来应该也瞒不过司天监的眼睛。

    结果没想到东玄真人的三弟子眼下真的从宫中捉出了一只邪祟来。

    似乎看出了朱颉在想什么,书画又道,“官家想看看那只邪祟吗?”

    “这……还能看的吗?”朱颉有些迟疑,他自认很有胆量,然而面对传说中的妖邪鬼物,心中依旧有些忐忑。

    但是等他看了眼含笑而立的书画,又看了眼自己身边的东玄真人,甚至是司天监诸人,感觉胸中又有了底气。

    是了,今晚难得这么多高人在场,区区邪祟又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朱颉点头道,“好,朕就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邪祟敢跑进朕的皇宫之中。”

    书画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这只邪祟可不是从外面跑进来的。”

    不过说完这句话后他也不再解释,就又伸手从背后的画篓中抽了副画轴出来,放在手中徐徐展开。

    只见那画上画着的是一个婴孩,然而并不像一般的婴孩一样天真无邪,他的小脸上布满了狰狞的青筋,舌头耷拉在嘴边,脐带拖在地上。

    不过最让人感到恐怖的还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就像是凝聚着世间所有怨毒一般,配上他浑身上下溃烂的皮肤,真是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朱颉倒吸了一口凉气,只看了一眼就急忙挪开了目光,接着对书画道,“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怨婴。乃天地极阴极凶之物,只有将要降生在世间的前一刻连同娘亲一起惨死的婴儿才能化作这等邪祟,它的胸中充满了不甘怨气,白天的时候通常会找个没人的地方休憩,等到了夜间则会出来觅食。”

    书画解释道,“它会从暗处跃出袭击落单的倒霉鬼,先掀开那人的头骨,吸食其中的脑髓,之后从右脚开始啃起,直到将整个人都吞进肚子里,连一片指甲盖都不剩。哦对了……”

    书画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它还会盯上怀孕的孕妇,利用她们的肚子来产出另一只怨婴。”

    “什么?!”朱颉大惊失色,“那宁婕妤她……”

    书画摇了摇头,“那怨婴已经将自己的怨气送入宁婕妤腹中,草民也无能为力了。”

    “怎么会这样!”朱颉整个人都被吓呆了,“仙家的意思是说……那孩子保不住了吗?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不,”书画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片刻后还是如实道,“不只是孩子,大人恐怕也保不住了。”

    “什么意思?”

    “怨气入体,非药石可医,拖得越久只会病的越厉害,还望官家能早做打算。”

    朱颉闻言只觉心乱如麻。

    宁婕妤不只是他最宠爱的妃子,而且她出身西北将门,朱颉两年前之所以娶她,最大的用意还是为了稳定住西北三州的武人。

    当然,如果放在平时,朱颉倒也不是不能承受宁婕妤之死所带来的负面结果,大不了让那些将门再送个女儿过来,但偏偏眼下正值天下动荡之际。

    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西北三洲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对于陈朝的冲击可就大了。

    朱颉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又对书画道,“仙家,孩子也就算了,大人真的救不回来了吗?

    “这个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书画的话让朱颉看到了一线生机,“要驱除宁婕妤体内的怨气只有一条路,就是先化解了怨婴体内的怨气,只要怨婴可以安息,那宁婕妤,甚至她肚子里的孩子便都可以不药而愈。”

    “如何化解怨婴的怨气?”朱颉听得精神一震。

    “很简单,找出当年害死它们母子的凶手,将那人送给它吃掉便可以了。”

    这事情听起来有些残忍,但却不是朱颉不能接受的。

    所以并没有犹豫太久他就点头道,“那就照这么办吧,按照仙长的说法,这东西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也是为人所害,既如此朕……朕便帮他报了这仇。”

    说到最后朱颉也有些脸红,他做出这决定等于说是牺牲一人,来救回宁婕妤母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明君所为。

    书画闻言却赞道,“官家圣明,既如此,我这便将那邪祟给放出来。”

    “在,在这里吗?”事到临头朱颉又有些瞻前顾后了起来。

    “没事,只是问它几个问题而已。”书画安慰道。

    接着手腕一抖,就见那只长相丑陋的怪物,从画中一跃而出。

    而那只怨婴刚一落地,便向着朱颉所在的方向扑去!将后者给吓了一大跳,险些踢翻了面前的桌案。

    好在东玄真人及时出手,屈指轻轻一弹,那怪物便惨叫着倒飞了出去,又摔回到地上。

    书画喝道,“莫要再徒劳挣扎了,今日这么多高人在场,你肯定是没法再害人的,不如老实跟我们说说你究竟究竟被何人所害。”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那怨婴张嘴,它的声音尖细如针,还带着哭声,钻进耳朵里让人格外的难受。

    “去问他啊,问问他的父亲是怎么害了我跟我的娘亲,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皇位。”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定海神针

    眼见东玄真人只是微微弹指,那只来势汹汹的怨婴便被打飞了出去,朱颉也暗松了口气,重新坐直了身体,恢复了九五至尊的威严。

    然而待那怨婴开口,朱颉的脸色却是再次大变,而且这一次他眼中的惊骇尤胜先前,整个人竟然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书画见状喝斥那怨婴,“你莫要胡说,官家得位之正天下皆知。”

    那怨婴冷笑,“他得位是正,但他老子可就不是了,我爹爹是陈昭宗朱祯,在位时国泰民安,君臣相宜,手足相亲,且深受百姓的拥戴。

    “唯独一直没有子嗣,日子久了他的亲弟弟便逐渐生出了二心来,借着一次打猎的机会,将那我那爹爹骗入深山中,然后伸手将他推下了山崖,对外却只宣称是我爹爹不小心失足,回来后还表现出一幅无比悲痛的样子,用以迷惑天下人,但暗地里已经做好了登基的打算。

    “可谁知没过几日却得到消息我娘亲居然有了身孕,如此一来,皇位归属便又有了变数,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宫女直接喂了我娘亲毒药,将我娘亲和我一起给毒死了,而他最终也如愿以偿的顺利登基。”

    怨婴的这番话让大殿内一片寂静。

    主要是大家伙都没想到来吃个酒席还能听到宫闱秘闻,而且还是和皇位有关的宫闱秘闻,同时内容还如此劲爆。

    他们倒也不是没想过这其中的真假,然而书画先前那番话已经让他们先入为主,认定了怨婴必是母子惨死,心有怨念的婴童才能化形,而且书画刚刚还露了手活人入画的绝活,也让他们更加坚信这怨婴是被书画给抓到的。

    再加上人都有阴暗心理,尤其是在揣测上头那些大人物的时候,总是不免往阴暗的地方去想,所以这会儿虽然没人开口,但是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显然都已经信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朱颉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起身怒斥道,“一派胡言!先帝从未做过手足相残之事,陈昭宗当年的确失踪了,但是是因为他沉迷炼丹,为求长生自己离开的宫殿,所谓打猎坠崖,是先帝和一众大臣为了他的名声着想事后粉饰的,他那时根本就没去打过猎。

    “至于他死后,的确也有妃子离世,但是是因为哀伤过度,而且肚子里并没有孩子。”

    朱颉的神色很是激动,说到最后几乎都是在怒吼了。

    反观那怨婴却是一点都不着急,等朱颉说完后轻蔑一哂,“那时的你才多大,五岁,六岁?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罢了,你知道的事情都是你父皇告诉你的,而他又怎么可能将自己所做的那些恶行如数告诉他人,就算是他的骨肉也不可能。”

    那怨婴顿了顿,又接着道,“不信的话,你可以让人去皇陵掘了我娘亲的墓,看看她的肚子里是不是还有个婴儿。”

    朱颉被气的声音都在发抖了,“皇陵重地,怎么可能说挖就挖!”

    他说的自然是实话,但是这句话落在旁人的耳中却是又进一步坐实了他的“心虚”。

    而那怨婴却似乎还嫌不够,脸上又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来,“其实你的心中也有猜测的对吧。”

    “朕有何猜测?”

    “我这段时间藏在宫内,可是听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据说你不久前得到了朱祯依旧在世的消息,随后便秘密派出了净字卫去拿人,那些净字卫还联手天龙门的门主厉飞龙和江湖中最近炙手可热的陆景陆大侠打了一架,哈哈哈,如果不是担心当年的事情泄露,你为什么这么慌张?”

    那怨婴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将朱颉给浇了个透心凉,他没想到就连这件事也被对方给知晓了。

    紧接着朱颉的胸中就涌起了一股寒意。

    他的这股寒意并不是因为面前这只长相恐怖的邪祟而起,而是来自于他身边静坐不语的东玄真人,以及大殿上他那个一直面带微笑的三弟子。

    这一刻的朱颉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朱祯的事情最初就是东玄真人告诉他的,因为在他问计东玄的时候,后者告诉他天下动荡是因为双龙相争。

    朱颉不解其意,因为他的几个兄弟都不成器,他继位基本上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并没有遇到什么挑战。

    在位这么多年,一直大权在握,而皇太子羽翼未丰,也不会对他构成什么威胁,朱颉完全不知道另一条龙从何而来。

    直到东玄真人为他算出了四十多年前去修道的老皇帝尚在人世,并且还从太平钱庄带回了半块儿玉佩,朱颉找宫内的老人看过后确认这的确是朱祯的贴身之物,朱颉这才信了东玄真人的话。

    毕竟东玄真人又没见过朱祯,不可能提前知道这块儿玉佩是朱祯的。

    于是之后他便听从东玄真人的建议布置陷阱想要将朱祯引诱出来,再秘密除掉,破了这双龙相争之局。

    但是现在看来,他这根本不是破局,而是在入局,入了东玄师徒设下的局。

    现在的朱颉,发现自己居然百口莫辩。

    就算他是陈朝官家,下令杀掉自己的叔伯,尤其这叔伯还是前前任皇帝,也绝对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根本难以启齿。

    况且朱颉也没蠢到家,他知道自己就算拼着不要脸把这事儿给说出来,东玄真人也绝对不会承认,到时候只是白得一个不孝的名声。

    再加上东玄师徒所展现出的强大神通,让朱颉的心底更是忍不住心底发凉。

    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法跟东玄师徒撕破脸来,不说别人,单只是那个可以通过火焰自由穿梭的火行孙就根本防不胜防,对方若是要杀他,他就算找再多侍卫护在身边也没用。

    朱颉正自六神无主中,眼角的余光却是是又扫过了司天监诸人。

    下一刻他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对了,他还有司天监。

    这世上若说还有谁能从一群邪魔外道手中保下他来,那也只有大陈朝的定海神针司天监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仙长救我!

    老实说,朱颉自己也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些不要脸。

    就在不久前他才把司天监诸人当作东玄师徒和新招到这伙奇人异士的试金石,默许了那些人在筵席上对司天监动手。

    但是现在他又转过头来想抱司天监的大腿,怎么看都很无耻。

    不过相比起自己的脸面,性命显然更重要一点。

    而且最关键的朱颉也知道司天监不会拒绝他,因为一直以来司天监的行事风格便是如此,默默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从不逾矩。

    不会因为喜欢谁就为谁所驱使,也不会因为讨厌谁就置谁于不顾。

    用郭守怀的话来说,我们只管邪祟的事情。

    朱颉原本很讨厌司天监这种堪称冷酷的态度,但是现在他却是忽然有些明白了,司天监的那些前辈们为什么会定下这样的规矩。

    区区东玄师徒四人,便将他的皇宫搅得翻天覆地,这样一个拥有神秘力量的强大组织,一旦开始插手世俗中的事情,根本不是任何朝代,又或是哪一位帝王可以阻挡的。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这条规矩从来都不是为了保护司天监,而是为了保护像他这样的一国之君的。

    朱颉一时之间有些走神,随后便听到不远处的书画轻唤道,“官家,官家可还好?要我将这只满嘴妖言的邪祟给斩杀掉吗?”

    朱颉下意识的就想说动手吧,但是旋即又反应过来。若是就这么把这只怨婴给一刀宰了,那便等于坐实了它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而且这样一来宁婕妤和她腹中的孩子也没救了。

    虽然朱颉现在已经有八成的把握,这只所谓的怨婴就是东玄师徒搞出来的鬼,但是外人可不会相信。

    这一刻的朱颉甚至动了杀心,想要将今晚参与宴会的人统统杀掉。

    但是在这之前,他得先解决了东玄师徒的麻烦。

    朱颉听到书画发问,沉声道,“不,不要伤它,朕今日要和它好好辩上一辩。”

    说着他居然从桌案后走了出来,一步步向着那只怨婴走去。

    包括东玄师徒在内,殿内诸人都是一愣,似乎没想到朱颉这位官家的胆子居然这么大,一点不怕这只相貌可怖的怪物,竟然还敢靠上前去。

    要知道朱颉的老子可是把人家一家三口都给宰了的,还抢了人家的皇位,这已经不只是血海深仇了。

    而朱颉自己连武都没练过,这么上去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朱颉自己的心中也是一阵忐忑,但是现在的他必须要先脱离东玄真人的控制,跟司天监的诸人汇合,保住性命。

    而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办法,能够在不引起东玄真人怀疑的情况下和他拉开距离了。

    实际上朱颉刚走了几步东玄真人的眉头便已经皱了起来,接着向书画使了个眼色。

    后者见状扣起右手无名指,轻轻敲了两下卷轴。

    下一刻那怨婴便张开嘴巴,对着朱颉呲起牙来,朱颉像是已经能嗅到他口中所散发出的恶臭,心中不由也很是害怕。

    但是看了眼澄观距离他也只有二十步远了,朱颉感觉看到了一丝曙光。

    索性一咬牙低下头去,反而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不过这会儿其他人也看出来了,朱颉嘴上嚷嚷着要跟怨婴好好辩上一场,但是脚下却是向着司天监诸人所在的方向奔去。

    而且走到一半还开口疾呼道,“仙长救命!”

    澄观听到仙长两字一时之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朱颉先前一直这么称呼玄师徒称,尤其书画之后还接了一嘴,“管家莫怕,草民这便来救驾了。”

    “不不不,你别过来。”朱颉闻言连连摆手,脚下跑的更快了。

    不过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而且平日里也养尊处优惯了,就算这会儿拼了老命,但是速度也谈不上多惊人。

    反正肯定没有那只怨婴快,后者只是几个起落,就扑向了朱颉的后背,朱颉听到身后传来的风声心中的恐慌也攀升到了顶点,暗叫一声,“吾命休矣!”

    但是下一刻他的身子便腾空而起,不知怎么的就飞到了澄观面前。

    整个过程就好像腾云驾雾一般,而落地的时候又很轻巧,一点没有摔在地上的感觉。

    而朱颉回头,发现澄观身边那个不修边幅的方脸汉子不知何时已经拦在了他和那只怨婴身前。

    刚刚应该也是他出手,将跑到一半的朱颉给抛了过来。

    不过这时那只怨婴也冲到了那人身前,它的嘴巴向上张开,一直张到了快有整张脸那么大,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接着便要咬向那人的脖子。

    “仙长小心!”朱颉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结果就见那人不闪不避,只是等着那怨婴跃到身前,方才伸出一只裹着布的手,直接抓住了那只怨婴的一条腿。

    然后蹲下身子,就像是拍黄瓜一样,将那只怨婴反反复复的拍在地上。

    动静之大听得朱颉都心惊不已,而殿内用来铺地的金砖也被拍的碎裂开来。

    所谓金砖,当然不是真正金子烧出的地砖。

    皇家虽然富有,但也还没富到这个份儿上,况且真这么做了,那些御史文官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么干的皇帝,一个穷奢极欲的名头总是跑不掉的。

    所以皇宫中的金砖实际上御窑烧出的大块儿方砖,取的湖中的特制泥沙,先阴干七个月,再入窑烧制,总之一套流程下来至少也得一年时间才能练出一窑。

    当然这么折腾出的方砖质地自然也是极好的,坚固异常,反正朱颉是想不到有人居然可以徒手拍断。

    而那方脸汉子砸了一会儿,再一松手,就见那只怨婴居然连滚带爬的跑回到了书画手中的空白画卷上,看样子是再也不打算出来了。

    “仙长好身手!”朱颉当先开口赞道。

    陆景瞥了他一眼,不过也懒得和这家伙一般见识,因为刚刚听了朱颉和怨婴的那番话后,他的脑海中掠过了很多事情,尤其是想到了某种可能,心头不由也跟着一跳。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大事不妙

    书画放出怨婴的时候陆景就知道这东西肯定有问题。

    因为司天监监察人间上千年,早就已经证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世间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有的只是各种各样的诡物,而且所有的诡物都是唯一的。

    诡物与诡物间或许有相似,但绝对没有完全一样的。

    书画大谈怨婴的由来,故意将其描述成一种鬼怪,然而他越是讲的头头是道就越是说明他在撒谎。

    不过陆景也没当场揭穿他,一是想看看这家伙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二是看朱颉这样子,就算说了朱颉估计也不会听,所以也就没有白费口舌。

    直到后面朱颉开口怒斥那只怨婴,陆景却是越听感觉越不对劲儿了。

    朱颉所提到的那个昭宗怎么这么像是镜湖谷里一心炼丹的寒山客?而且之后怨婴的那番话更是等于直接坐实了这一点。

    陆景对于寒山客的身份其实早有猜测,料想他应是宗室中人,但是一来他对陈朝这一大帮子王爷公主什么的并不怎么熟悉,二来寒山客虽然看起来并不怎么显老,但毕竟也是四十多年前的人物了,陆景很难把他对号入座。

    再加上他自己手头一堆事情要做,也不想掺合这种宫闱秘事,甚至那日都没听福安公主把话说完。

    可没想到今晚的事情三不转两不转,最终却是又转到了寒山客的身上来,而且在得知寒山客的真正身份后,陆景顺带着也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他一开始的时候的确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东玄师徒是冲着他们司天监来的,但是至少现在看来,他们并不是今晚这场宴会上唯一的主角。

    书画名为捉妖驱邪,但实际上根本就是在和那只怨婴搭台唱双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朱颉给引到坑里去,成功让在场绝大多数人都相信了朱颉其父得位不正,同时又暗暗放出了昭宗尚在人世的消息。

    可以想象一旦这个劲爆消息传播出去,势必会让本就已经风雨飘摇的陈朝变得更加动荡。

    当然,朱颉毕竟不是什么刚登基不久的少年天子,他在位二十六年,哪怕到了天下动荡之际,至少京师之中他的基本盘还是很稳固的。

    不止那些王爷公主,还有满朝文武很多都和朱颉在同一艘船上,双方有着共同的利益,不可能因为四十多年前的老皇帝忽然出现,再加上几句流言,大家伙就都一窝蜂的倒戈。

    但是京师之外呢?

    那些中央影响力本就薄弱的边塞之地,又或被天灾人祸折腾的民不聊生的那几个州郡,那里的地方豪强与江湖草莽怕不是早就在潜伏爪牙忍受,静待天下之变了。

    他们现在所缺的不过是一面旗帜罢了,而昭宗朱祯正是那面旗帜。

    想到这里陆景心中的不安不由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倒不是为了朱颉的皇位即将不稳而担忧,说实话他对这天下谁来当官家根本就不关心,关键是寒山客要是跑来跟朱颉玩起真人全战,那谁还来给他炼制毒丹呢?

    尤其陆景眼瞅着自己的秘力修为就要再度突破,成为二宫修士了,他可是对寒山客承诺为他炼制的毒丹寄予了厚望的,还指着这玩意儿续命呢。

    不会吧,看那家伙的样子一直对长生之外的事情不感兴趣,否则也不会在镜湖谷一待就是四十年了。

    他怎么忽然又打起再就业的念头了呢,还是说东玄师徒打算将寒山客给直接掳走,强迫他成为一个傀儡,然而寒山客本人的身手虽然稀松平常,但是他可是住在书院里的。

    那里除了黄监院等一众师生外,还有不少前辈高人,陆景很难想象有什么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进去,再将寒山客给绑出来。

    又或者是他想多了,东玄师徒压根儿没打算让朱祯这个老皇帝重新上岗,只是想要借他的虎皮扯一扯,凝聚起一股势力,顺便给已经千疮百孔的陈朝再捅上两刀。

    陆景现在恨不得马上就返回书院,找到寒山客好好问个清楚。

    然而眼下他却不得不先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麻烦上。

    朱颉这个大陈官家总算还没完全昏过头,在见到那只怨婴后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又哭着喊着重新投入回司天监的怀抱。

    陆景虽然对他这二五仔行为也有些不爽,但还是出手救下了他,没办法,谁让他有钱呢。

    当然,报酬的事情只能后面再谈了。

    书画望着挤进司天监诸人中的朱颉,脸上露出了一抹不解之色,开口道,“官家为何要逃呢?”

    “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妖道妖言惑众,朕一时不查,听信了你们的谗言,误将国之股肱当作心头之患,险些酿成大错。”朱颉探头道。

    书画闻言叹了口气,“官家你这又是何必呢,如果不喜欢怨婴所说的话,直接让草民杀了它便是,为什么一定要迁怒到我们师徒头上来呢,您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我师父这段时间是不是帮你做了很多事情,不但为你招揽到这么多奇人异士而且连我们师兄弟也都一同来为官家效命。

    “可结果官家你却忽然翻脸,如此作为又怎么能让天下英才归心呢,还是说你已经做好了打算,想要杀了我们所有人,不让今晚的事情泄露出去。”

    书画的一番话顿时又让殿内的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尤其是除司天监诸人外的其余人等,望向朱颉的目光也变得不善了起来,他们当中大部分人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之所以来投奔朱颉只是为了荣华富贵罢了,结果眼看富贵捞不着,还有可能送了命,这伙人心中的凶性也被激了起来,很多人甚至已经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

    好在朱颉也不傻,立刻就道,“尔等休得胡言!今日大殿之内都是朕请来的宾客,要走要留朕皆不会阻拦,朕……朕这便传令下去。”

    朱颉是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来的,因为按照他的本意,这些人当然是杀了最好,但是他也知道不这么说,今晚谁先死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哪怕明知那些要命的传言明天就会在京师之中扩散开来,他也只能选择吞下这枚苦果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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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丹给你毒药归我介绍:
陆景穿越到一个神似宋朝的时代,原本以为这里只是多了一个江湖,却没曾想江湖下还隐藏着另一个不可知的神秘世界。
为了解决身体里内力越来越多的困扰,陆景毅然踏入那扇门,结果却发现问题非但没解决,反而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又名《我有万剑破一法》、《当炉鼎我是认真的》、《不能再练了》仙丹给你毒药归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丹给你毒药归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丹给你毒药归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