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亵渎（三）
黎虎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去拜访一个人了，自从他跟了杨再业，就只有别人登门拜访他的份。
黎虎也很久没有带着一种歉意登门拜访了，通常他登门拜访的时候，都是对方要为某件事付出代价的时候。
当有人把手下人亵渎高中生的消息告诉黎虎的时候，他先是错愣，然后是不解和震惊，最后暴怒。
他实在无法想象当时那些人是什么样的一种心理状态，但凡内心存有那么一丝良知，都不会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冷静下来的黎虎知道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庞显德一家人的情绪，万一他家女儿想不开自杀了，那事情就真的不好处理了。于是他把手上的活都放到了一边，提着营养品和一些补身子骨的中药材火速往庞显德他家赶了过去。
出现在黎虎眼前的是一座年代久远的用泥砖砌起来的老房子，房子最高处的房梁看起来不过三米左右，泥黄色的砖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已经发黑发灰，墙面上到处都是雨水侵蚀出来的凹陷，个别地方因为漏雨的原因，在墙上腐蚀出一条条垂直向下的水槽线。屋顶上铺着的石棉瓦很多都已经破烂不堪，这样的屋顶连鸟儿都嫌弃，生怕一不小心脚打滑从上面摔下来。
房子四周的墙面上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工具和劳作品。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座低矮的野坟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不知道从哪座富人家祖坟施舍过来的破烂冥币。
如此的房子显然不适合黎虎这样的猛男，当他走进房子里，就好像一条狗走进猫窝一样瞬间把空间给填满了，连转身都显得有些憨厚笨重。
对于庞显德一家人而言，黎虎就是一条猛虎，闯进了他家这个羊圈里，而他们除了瑟瑟发抖之外毫无还手之力。
“小姑娘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黎虎的声音依旧如当日那样不可抗拒，却无形中多了一丝关心。
庞显德沉默着，带着黎虎去见此刻正躺在床上的闺女。
这是一朵还未来得及绽放就已经枯萎的鲜花。她刚刚离开父母的庇护，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世界，让世界看到了她含苞待放的美丽。只是还没让世界看到她完全盛开的惊艳，就被突如其来的暴雨狂风给挫骨扬灰。
望着躺在床上形同枯尸的女儿，庞显德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像一口锤子一样砸在了黎虎的心上。这个刚为儿子不惜下跪的父亲，头顶上的乌云才散去不久，他只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又被从天而降的闪电击碎了脊梁。
他的腰肉眼可见地弯了下去，整个人生生缩水了一圈。头发就像被烈日暴晒过的杂草一样贴在他的头皮上。说是一具行走的干尸都不为过。
那天他正把女儿送出家门，连续多日的平静和日见减少的家用不但让他放松了警惕，也迫使他重新拾起外出的勇气。
终究还是要生活的，不能在家等死。
只是当他来到码头找工头的时候，却被告知他因为多日不来见工，位置早就被人给代替了。
庞显德站在原地，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他不识字，除了买苦力，别无他法。就算回家种田，也没田给他种。早在父母过世的时候，他家的田地就被亲戚朋友们瓜分完了，留给他的要么是长满荒草的野地，要么是庄家只管你种下去，秋来收不到半粒米的死人地。
他那见识匮乏的脑袋实在想不出来还能干嘛，也许是时候将这个家托付给自己儿子了。他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收手空空地回到了家门口。
然后他就看见了自己的女儿。
她已不复出门时好不容易重新拾起来的信心，衣服有些凌乱地挂在她身上，很多地方都粘满了泥土和草皮，甚至头发上也都是。就像一个刚从外面逃荒回来的难民。唯有手里的袋子一直紧紧抓着。.q
看见自己的父亲，她努力压制下来的恐惧和一身的疼痛似乎找到了释放的地方，神经一松人就软在了地上，开始无声无息地流泪。
当她带着泪水把一切告诉家里人，就好像完成了使命一般，当泪水干了，人也麻木了。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回屋里躺着，谁来都不好使。
“这是一些营养品，可以补身子骨，每天饭后吃一吃。这是我找医生抓的中草药，熬汤喝就好。”
黎虎把东西放在庞显德身边。
“吃完午饭，带着你女儿来老城区KTV一趟。”
“求求你放过我们一家人吧！我们都已经这样了，我工作没了，我儿子工作也没了，我女儿的一辈子也毁了。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实在不行你就把我的命拿走吧！让我去抵光崽犯下的错吧！求求你放过他们。”
庞显德有气无力地说着，声音越说越低，或许是真的绝望到了麻木，人的语气才会如此平淡到近乎自言自语。
“如果我想弄你们，在KTV我就弄了，没必要把你们放走又来这一套，放心吧，没有什么恶意，我只是想做点什么。”
黎虎叹了一口气，低头沉默了几分钟，重新看向庞显德。
“记得一定要带你女儿过来，我在老地方等你们。”
说完就离开了这里。
回到KTV的黎虎把脸上的怜悯收了起来，挂上一副平静的面孔。
“把猴子他们叫过来。”
他对旁边的人说着，语气不温不火，神情平平淡淡，就好像叫个老朋友来聊天一样。
“虎哥，我们……”
猴子上来就想解释一下，被黎虎给打断了。
“大致情况我知道了，你们先坐，等一下。”
猴子两人对视了一下，找了相近的两张椅子坐下，那距离几乎要靠在了一起。
就这样忐忑不安的等了一个小时，黎虎除了抽烟不说话，猴子他们更不敢说话。
直到庞显德带着女儿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见到猴子他们，庞显德的女儿脸上万年不变的麻木终于有了变化，瞬间布满扭曲着的恐惧，她挣扎着向门口逃去，只是大门已经关了，她不得已，跑去一个无人的角落缩成一团，冷汗不停地从她额头落下，她整张脸都在不停地哆嗦，连自己父亲拉着都不肯离开这个“安全”的地方。
“你女儿的事，就是他俩干的，你女儿的前途就毁在他们手上，现在我把他们交给你，你随便处置。”
黎虎从自己抽屉里拉出一把开山刀扔到庞显德脚下。然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接下来的举动。
庞显德哀嚎一声，抓起地上的开山刀，握刀的手指因为用力发出咔咔的声音，青筋从他额头上、手臂上冒出来，像一条条线蚯蚓在身上爬动。
“虎哥！”
猴子两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恐又不解地看着黎虎。他们可是自己人啊！哪有不帮自己人帮外人的道理？
“做错了事，不用还啊？”
黎虎双手交叉在胸前，就这么看着他俩。
换成别人，猴子他们说不定就反抗了，但他们是跟着黎虎从早期的那些黑暗日子一起过来的，深知面前这个平静的男人身体里蕴含着如何恐怖的力量。只要敢反抗，那一定比死还要让人后悔百倍。
他们不敢违背黎虎，只好把目光放在了庞显德身上，眼神里带着警告和威胁。似乎在告诉庞显德，你今天敢动哥俩，往后你家将永无宁日，除非你今天把我们杀了。只是这些话他们不敢说出来，只能藏在瞪着庞显德的眼神里。
只是走了几步，庞显德的勇气就消失了，握着刀的手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他终究只是个农民，也习惯了被人呼来喝去和逆来顺受的日子，骨子里的血性早就被消磨殆尽了。
他颓然地把刀扔在了地上，转身去扶在墙角缩着的女儿。
“闺女，我们回家，跟爸爸回家，到家了就没事了。”
他轻轻地拍打着女儿的后背，让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黎虎从走过去，拾起地上的开山刀。
“猴子，记得我以前跟你们说过什么吗？”
黎虎轻轻抚摸着刀刃，平静地问道。
“凡事分得清，一码归一码。”
猴子快速回答。
“记得挺清楚，不错！”
黎虎笑了起来。
一看到黎虎笑，猴子两人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了几分，黎虎笑通常两种意思，一种让人放松，一种让人警惕。猴子觉得这次是前者。
然后刀光闪了几下，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自己的左手手掌掉在了地上。
“赶紧打120，然后用尼龙袋包起来带去医院，也许还来得及接上去，将来可以夹夹烟什么的。”
黎虎指了指地上的手掌说。
猴子两人愣了一下，然后就被巨痛击中了心口，冷汗瞬间湿透了全身，力气也跟着完全流失，叫哼哼地力气都没有，只能不停地用抽气来回复一点力气，而随着呼吸的加快，喷涌而出的鲜血也在加快。
“这是我给你们家的交代。咱们一码归一码。”
黎虎把开山刀放回抽屉，再从里面拿出一打报纸包着的现金，轻轻放在了庞显德身边。
第三百五十九章 居安思危
“听说你手下最近捅出了不少乱子？有些还是因为庞光那些事？”
杨再业出院了，只是手上的纱布还不能拆，不但吃饭不方便，晚上干活也不方便，只能让刘兰兰化被动为主动。
“是的，不过我已经处理好了。”
回到杨再业身边的黎虎收起了野性，跟关在动物园里每天懒洋洋晒太阳的老虎一样人畜无害。
“还是处理的不够好啊！换成我，他们就不是一只手这么简单了。这种事情一向是我们的大忌，是触碰不得的底线。”
“我知道，但他们终究是和我一起闯过来的兄弟。虽然人孟浪了些，忠诚度完全没的说。所以我有些于心不忍。”
黎虎辩解道，他终究还是把猴子他们当自己人。只是别人有没有体会他的用心良苦就不得而知了。
“也亏得庞显德不敢报警，不然这事还真不好收场，少不得要进去坐一段时间。这事你要长记性，以后决对不能再出现了。不然迟早要出大事。”
“怕啥，我们这家底，怕什么嘛！警察？他们敢吗？”
黎虎不屑，这同乐镇是谁的天下他比谁都清楚。无非是杨再业现在过于低调，才让某些人尾巴上天了。这些年来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是守法的公民，是守法的民营企业管理者和经营者。不是什么黑社会。你是帝王娱乐城的安保队长和训练教官，不是什么双花红棍。你的名片上不是写的明明白白的吗？”
“那东西我从来看不上，那么小小的一张有什么用，给别人还不是扔垃圾桶里，别人给我也一样。”
黎虎口袋里是塞着一些名片，只是很少发给别人，一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二是他没有什么业务往来，名片只是一种彰显地位的面子工程，对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名片是一个人的脸面，你怎么能把别人的脸面往垃圾桶扔呢？就算要扔也不要当面扔嘛！”
“不用老板提醒，这点东西我还是知道的。就是不太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什么交际，有这时间还不如在家练拳。”
“哦对了，那个女孩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辈子基本已经毁了，除非她自己能够重新振作起来。”
一说到庞光他妹妹，黎虎心情就变得有些沉重，因为亵渎他的人是自己安排过去的。这让他多少有些负罪感。
“听说她精神出了点问题，已经没法继续读书了。现在在住院治疗。我给她送了二十万，希望她能借助这笔钱走出这次困境。”
“二十万，买一个人的梦想和半辈子，你说贵不贵？”
黎虎低头沉默。
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
金钱是死的，而梦想拥有无限的可能。所以真的没法去评判这二十万到底是少了还是超值了。毕竟社会的构成是如此的复杂，有些人可以视金钱如粪土，有些人连梦想都不配拥有。
“多说无益，这件事情就这么结了吧。反正都是这辈子已经注定是死了要下油锅的人了，在锅里多呆这几分钟无所谓。”
杨再业倒是看的很开，大概人造孽多了，也就无所谓了。古话云：债多不压身。
“老板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可是个大人物，将来是要写进书里的，你给镇里的老百姓带来了多少好处啊？数都数不清，大家伙给你立碑立庙都不为过。”
黎虎连忙否认，这老板自己拿自己开玩笑可以，当手下的要是不知分寸跟着瞎起哄，那将来指定没好下场。..
“免了，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同乐镇就好像一座房子，毛坯房早就有人建好了，我只不过贴瓷砖、搞装修而已，最多置办点家具，大头不是我。再说了，做人要低调。我可不想将来被专家研究来研究去，万一哪天专家看我不顺眼了，突然从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市民变成欺名盗世的恶魔，跟秦桧一样死了都要被后人拿鞋底招呼，不值得。”
这个黎虎不敢搭话，原地尴尬地搓了搓手。
“我听说小姑娘现在对谁都有些冷漠和迟钝，唯独对你的反应有点意思。听说你去医院看过她了。”
“啊，老板你也关心这种花边事吗？”
黎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
“你的事我当然上心。”
杨再业笑了笑。
“我是去看过，不过没有注意你说的这些东西，我就是对这个小姑娘有些同情，加上有点时间，所以偶尔去看一看。”
“白天去看一看就好了，晚上还是尽量少外出，虽然现在太平了很多，没有像当年那么乱，我也不需要什么贴身侍卫了，你也如愿当领导了。终究还是小心为上，谁知道平静的湖面下是什么呢？”
杨再业一番话，不知道是说给黎虎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好的老板，你说的我记住了，你放心，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居安思危，是一个优秀的人必备的本能之一。当所有人都在享受成功的喜悦时，他们在想着距离自己危机到底还有多远。
很显然杨再业就是这种的人，所以这么多年都保持着初心，才能不断地突破自己。黎虎曾经也是这样的人，后来安逸的太久了，渐渐的他不算是了。他既敬佩于杨再业的不忘初心，又满足于自己现在的安定生活。换句话说叫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好在他跟的是杨再业。有这么一个榜样在前，没让他彻底安逸。
后来在他遇袭的时候才深刻的认识到这种态度和思想是多么的重要。
人要时刻保持奋进，不要老想着扮猪吃老虎，有些东西收起来不用，放久了是会贬值的。
第三百六十章 遇袭
2017年是同乐镇发展史上比较重要的一年。
这一年，同乐镇的三大产业都得到了跳跃式的发展。总产值位居三江县所有乡镇之首。几乎是第二和第三加起来的总和。正式成为名副其实的三江县第一大镇。
同乐镇如今成绩的一半的功劳都要记在杨建民和杨再业这对父子身上，他们俩一个开疆拓土，一个突破创新，用了不到十年时间就将同乐镇带到了新的高度。
这是大时代的风云录，也是小人物的沉浮史。
民心所向的杨再业没有接过父亲的旗帜成为同乐镇新一代的领路人。他很早就明白了吴紧走南闯北多年靠别人指点才领悟的真理：不要把大本营交给别人。当你有一个强力的靠山，就能挺直腰杆。
杨再业是这个大时代的风云录。一笔一划都在书写恢宏的篇章。
黎虎依旧会在有空闲时间的时候去找庞莉丽，但是他不想去见庞家的其他人，于是总会提前一个小时这样通知她，他要来了。
黎虎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因为杨再业说对了，貌似庞莉丽对他还真的和别人不一样。或许他能帮助她驱散心中的阴霾。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奇妙，按道理来说黎虎是他们一家人如今局面的直接造成者。也是庞莉丽今天这个样子的间接造成者，她比谁都有理由去恨黎虎，去报复他。但是事实是她在黎虎身边的时候确实话更多几句，表现的也比较自然，就是比对面别人的时候更像个人。
庞莉丽对别的男人表现出了深痛恶绝的情绪，总觉得那具人类的躯壳内住着一个恶魔的灵魂。除了她的父亲和黎虎。
别人眼里的恶魔，成了她的天使。
他们都是小人物，沉沉浮浮，无人问津。一笔一划都只是给自己的人生一个交代。
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却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共同点。
比如遇袭。
那是一个平凡的下午。不是传统节日、不是西方节日、不是世界名人纪念日。它就像黎虎每天都要坐上一坐的椅子，明明就在屁股下却从来不存在于记忆里。
黎虎模模糊糊的记着那天应该是星期天。好吧！黎虎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他上班就跟休息一样，是不是周末无关紧要。因为他既不是什么996也不是什么887。
庞莉丽的头疼又发作了，毫无预兆的，没有任何规律，医生说跟坏境有关系，至于是什么环境，不知道。只有遇见了才知道，长记性了以后注意就是了。
她说她想喝黎虎弄的排骨汤。好吧，可怜我们的黎虎哥哥十几年没有进过厨房闻那些油烟味了，生排骨啥样他都忘记了，更别说熬汤了。
于是他跑去有排骨汤的店吃了个快餐，然后汤给打包了。
因为怕汤冷了不好喝，黎虎选择了抄近路，然后就被人堵在了巷子里，严格来说，这不叫遇袭，这叫围殴。
堵住他的是四个人，手头都拿着家伙，有钢管的，水果刀的，还有拿木棍的，还有一个白毛哥腰间别着三节棍。
“你就是黎虎？”
白毛说话了，一手拿着烟一手抠鼻屎。抠出来手指一弹，粘在手上那黑乎乎的一团就不见了。
“各位大哥好！找我有事？”
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黎虎心里头的疑惑也就解开了一大半。因为在同乐镇这地头讨饭吃的还没人敢堵黎虎。除非带着大威力家伙或者多带几个人。
“妈的，把这人吹的天下无敌一样，我以为三头六臂呢，今天这么一看也不是怂瓜一个，遇见哥几个就焉了吧唧的。”
白毛忍不住笑了起来，整个人垮得七扭八歪的，很显然黎虎的表现让他放下了那几分漫不经心的警惕。
“有人找哥几个，说要你一条胳膊，钱给的还挺多，我没法拒绝。所以出现在了这里，记住了兄弟，今天弄你的是高溪四大金刚。我是金刚头，他们是金刚腿、金刚手、金刚腰。以后想报仇你就来找我们，随时奉陪。”
说到这，金刚头兄弟停了一下，转头向着刷几位。指着黎虎面带不屑。
“块头大有什么用？胆子跟鱼胆一样。大家看看他这狗熊样儿，我实在不明白老板非要让我们带着砍刀干嘛？还说先趁他不注意捅两刀再说。”
黎虎听得心头一寒，他刚才还真的放松警惕了，如果这些人真就突然捅他两刀，扪心自问，百分之八十他们会成功。
看来老板说得对，这种表面的平静，不过是掩饰暗流的面具而已。
黎虎倒不是后怕，就凭他的体格和身手，哪怕真的先挨两刀，收拾这几个战五渣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他只是觉得懊恼和自责。他不应该安于现状，他决定今天开始就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不但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杨再业。
“谁让你们来的？你们怎么认识我？”
“吓傻了吧你！我会告诉你？你当我们是业余的啊？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顶尖打手。说，你想留哪条胳膊下来，放心，我们是专业的，不疼。”
黎虎没搭腔，他伸手试了试手上的打包盒，汤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热了，从这里到医院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路程，他得尽快结束战斗，不能让汤冷了。
四处看了看，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放打包盒的地方，黎虎无视众人走了过去，把手头的东西轻轻放在了上面。
“狗玩意儿！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神仙！”
白毛一看黎虎没理他，有些恼羞成怒，伸手指着黎虎的鼻子就开骂。
黎虎突然暴起，抓住白毛的这条胳膊一拉一抖，接着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骨上，在白毛的哀嚎声发出之前拔出了他别在腰间的三节棍。然后伴随者白毛的哀嚎，三节棍在黎虎手里舞成了一团影子。
第三百六十一章 暗流涌动
十秒。
这是黎虎从暴起到决定胜负用的时间，虽然对手还在负隅顽抗，只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黎虎活动了一下手腕，心里头着实有些不满意，他瘦身上挨了一钢管，不是很疼就是有些不好活动。
换成以前他可能七八秒就搞定了，果然太久没有训练这些技术是会手生的。无心理会四大金刚躺地上好像见鬼一样的表情，黎虎提着排骨汤往医院赶，冷了可就不好喝了。
处理完这边，黎虎找到杨再业，跟他说了这个事。
“老板，我觉得我应该重新回你身边来，总感觉越来越乱套了。”
黎虎有些担心，如果今天被堵的人是杨再业怎么办？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你也没必要回来，好好做你的领导。现在可不比当年，联系一个人可方便太多了。再说了咱一天也有好多时间在一块的，你没必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法治社会懂不？不是黑社会。”
杨再业停了一下，又开始询问黎虎的事。
“高溪离这不近，那认识我们的人不多，看来找人弄你的很熟悉你的本事啊。又是先捅两刀又让带砍刀的，还大老远去找人过来。你说会不会是你卸手的那几个人找的？”
“可能性不大。”
黎虎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脸上带着七分肯定和三分不确定。
“我感觉猴子他们只是一种“我有功劳，放肆一下应该没事”的心理，并不是他们人有多不好，对我挺服帖的，料想他也不敢有什么想法。就算有，也明白我的战斗力，怎么可能请这种战五渣过来送经验。”
“说的也是，对付我可能行。对付你确实白给了，既然不是猴子他们，那是谁？”
“不知道，仇家太多了。我只知道大概不是谁干的，哪里知道是谁干的？”
黎虎笑的跟个孩子一样。
“夜班的安保多安排一些人，以防万一，不要等到出事了在去补救，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无法挽回了。这世道，有些东西已经蠢蠢欲动了。”
“这个老板你放心，我从医院回来就交代下去了，夜班尽量安排一些头脑灵活的年轻人。”
俩人正聊着天，黎虎的电话响了。听了大约两三分钟，黎虎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杨再业端着茶杯，平静的很。这喝茶的习惯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起来的，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毛病，到了现在，一天不喝就感觉生活不完美一样。喝茶的开销可不少，只不过杨再业不用自己买茶叶，都是别人送的。该收点东西的时候还是要收的，不近人情不好办事，也让别人做事畏首畏尾。
“土狗几个跟我们一样，也遭到别人暗算了，被打断了一条腿，这会正在医院躺着。他们今晚有社会篮球赛，离这有五六公里。土狗开车到半路被拦下来了。然后就被人围了，车都砸烂了。要不是养成了后备箱放家伙的习惯，估计都回不来了。”
黎虎说的咬牙切齿的，土狗虽然不是他的人直接下属，但也是为企业出过大力气的人，
“有人不想我们好过啊！”
杨再业看了看墙上的挂历，大后天就是同乐镇的周年庆活动。这也是成为第一大镇之后的第一个周年庆，自然比往年用心许多也隆重许多。不但请了一些当红的一线明星来助阵演出，本土节目更是比以往多了近三分之一。还邀请了市电视台过来跟踪采访，有人眼红是意料之中的事。
人类的嫉妒心不会因为身份地位的提高而改变，只会更疯狂。
“这事轮不到我们操心吧？不是还有公家吗？”
黎虎有些不理解。这种活动一般都是官方活动，单单官方两个字就威慑力十足。没这么不长眼敢去闹事？
“他们当然不敢和国家机器对抗，所以就来恶心咱们。咱们毕竟不是穿着官皮的那群人，少了这么一个明面上的身份，就少了很多理由。”
杨再业指点了一下黎虎，后者听了点点头，表示深有感触，远的不说，就拿他本身来说。自从升职后，很多人的态度都变了，说话也管用了很多，一些之前爱理不理的人也都老实了很多。这还只是私人企业里的管理，换成公家的呢？
“老板，当初让你上你干嘛不上，这身份多好啊！等于有了公家的庇护，做事方便太多了，而且兄弟们也都跟着沾光啊。”
公家的瘾黎虎过不了，但是杨再业那几乎居然内定的事，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居然拒绝了，多少人在商业上取得成功之后，唯一想的就是由商入政，这也是商人的终极梦想，这个蛋糕人人都想分一块。他倒好，别人主动分给他的蛋糕让他给扔了。
“你心里在骂我傻叉是不是？我走了，你们怎么办？身份既是权利的开始，也是束缚的开始。总想着好办事，那不好办的事呢？有人站在光明里，就要有人处在黑暗中。”
这话黎虎不敢接，尴尬地摸了摸头，接着又问。
“老板你站在光明里，我站在黑暗中，不好吗？”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怎么可能两手抓？你当别人是摆设啊？不漏点好处出去让他们争个你死我活，我们怎么过的好？”
杨再业指了指日历，对一知半解的黎虎说到。
“周年庆快到了，明天再漏点好处出去，我们又可以安逸一阵子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舆论
杨再业没有去看躺在病床上的土狗，只是让黎虎带点东西过去，花销多少开票，回头找财务报销。
这并不是杨再业不近人情，手底下这么多人，要是谁有点事都要他亲自过去看一看、问一问，那杨再业也别想做自己的事情了。整天东奔西跑得了，凡事都有轻重缓急，拧得清才是明白人。
待黎虎离开，杨再业一个人坐这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小郑，宣传部的事先放一放，来我这一趟。”
“好的杨总，二十分钟后到。”
一个年轻富有活力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小郑，全名郑实诚，名字听起来就很老实，是企业文化宣传部的经理。
之所以有这个部门，是因为杨再业想把帝王万象城打造成集经济购物、餐饮、休闲、娱乐、旅游等为一体的综合中心。为此杨再业把名字都改了，突出的就是一个高端大气。而郑实诚主要负责的就是包装宣传和他权力范围之内的商业合作。这是一个主打忽悠夸张和艺术化的部门，部门里个个都是人才。随便一个拉出去当个区域销售主管完全不能问题。
小郑其实年纪比杨再业还大了七八岁，之所以叫小郑是因为人家杨再业是老板。除非他比杨再业大个二十来岁，那就可以叫老郑了。
“最近我们这的一些负面新闻有关注吧？”
杨再业望着匆匆赶来的郑实诚，给他倒了一杯茶。
郑实诚穿着很正式，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就连坐姿都很讲究，和松松垮垮的杨再业形成了鲜明对比，一看就是个职业经理人的样子。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回答同样滴水不漏。
“嗯，先喝杯茶，捡几个给我说说。”
杨再业指了指面前的茶杯，郑实诚双手捧起来，轻轻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
“一，有人曝光了开发区拖欠工资的事情。说包工头没有给工人结算工资，拖到年尾有的只拿半年工资甚至有的只拿到俩三个月，基本生活都成了问题。”
“稍等一下。”
杨再业打断了郑实诚往下说的话。郑实诚立马就停了下来，多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这事不是已经处理完了吗？我没记错的话，工资今年年底已经全部结算完毕了。而且改换的人也都换了，难不成还有内幕？”
“我不太清楚，其中原因不是我管辖的范围之内，我无权过问。我只是知道一些，比如承包商已经重新做评估了，还有资金链也重新优化了。其他的我不知道。”
郑实诚如实相告，语气清晰明了。
“好，我知道了，接着往下说。”
杨再业点点头，示意郑实诚接着往下说。
“老城区的烧烤公园发生了一起聚众斗殴事件，涉及人员多达二十人，本来已经差不多压下来了，但是这事正在被有心人推波助澜，上县新闻了。”
“有没有办法疏通一下？”
杨再业皱着眉头，这事不大不小的最恶心人，给人一种当地***不作为的感觉，没安全感，对周年庆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有，已经在积极处理中，其中涉及到的三个方面需要你授权。”.q
“把文案发给我过一下。”
“我来的时候已经发在你的邮箱里了。”
“好。我等下看。”
杨再业点点头，和聪明人交往就是节约时间，事前事后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当老板的最喜欢这种下属了，安逸。不像黎虎，真就跟他名字一样虎。
“还有一个说我们万象城雇佣童工，并且存在合同诈骗。”
“你这不归你管吧？”
“不是，归行政，我只是顺路提了一下，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杨总你有什么指示需要我传达或者执行的？”
郑实诚掏出上衣口袋的口袋笔记本，认真地望着杨再业。
“你手头有没有一些能转移注意力的新闻？”
杨再业思索两分钟。这些都是一些烂事，在网络发达的今天，已经不是人们看报纸写什么就是什么了。信息共享加上教育的提升，他们有着极为强烈的是非观念和一定的辨别力。这是民族复兴的开始，也是***需要以身作则的开始。
“有。”
郑实诚推了推眼镜。
“东港的九品在自己名下置办了八栋房地产，包括一套放在他情人名下的半山别墅。我手头有充分的资料可以证明这件事。其在东港宣布破产以后，从中获利超过三百多万元，这里面超过六成是东港公司员工多年的血汗钱。白文从九品去年收入超过两百万元，包括各种礼品和现金。她老婆以外出旅游为掩护多次将这些东西带到了国外，累积价值超过三千万元。该镇县尉不但和多名女辅助长期保持关系，其还是当地不良势力最大保护伞之一。名下有三家KTV，他是实际的幕后老板。”
郑实诚顿了顿，把桌子上快凉了的茶一口给喝完了。
“杨总，你看我放哪个出去比较合适？针对每一个事件，我都有与之相对应的行动方案和部署。”
“就县尉那个吧，剩下的等时机合适了再放，明天就叫兄弟们开始行动，资料给市里和省里各寄过去一份，对县里保密。”
“明白。”
郑实诚点了点头，看了一下笔记本，确定自己没有漏掉什么以后，起身和杨再业告辞。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大哥
目送着郑实诚离开自己的视线，杨再业轻松的神情也随之退去。罕见地露出了几分疲惫。
他闭着眼睛冥想了一会儿，右手轻轻地按摩着自己的眉心。
这个家越来越不好经营了，人一多，想法就多，就没办法把劲使到一块去。尤其是在注入了一批新鲜血液以后。
年轻人没有经历过艰苦奋斗的那些年，也就没了这个大家相互维持下来的基本盘，他们不会去回忆过去如何如何，只会去憧憬将来怎样怎样。这原本是好事，只是有些时候急于求成就会适得其反。
不仅仅是这些年轻人，很多一块走过来的老同志也发生了变化，他们一路披荆斩棘，闯过枪林弹雨，最后迷失在了花花世界里。
比如当年被被杨再业清理出去的那一批老人。他们认不清现实，总活在自己当年打打杀杀的世界里。不早点淘汰出去会拖累了大家。哪怕这个世界打打杀杀从来没停过。
一边休息着，一边玩着手机，难得短暂地放空一下自己，停下来看一看这个多彩多姿的世界。
手滑来滑去的一眼撇到了廖工兵他们几个人的名字，杨再业停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过了二十分钟，一个年级和郑实诚差不多但看上去更稳重的中年人坐到了杨再业的对面。他不像郑实诚那样毕恭毕敬，显得比较随意，仔细一看长相和杨再业还有几分相似。
“乐哥，来根烟。”
杨再业自己掏了一根，把烟盒扔了过去，被叫做乐哥的人伸手接住，也给自己点了一根。
“找我有事？电话里也直接说，非要我人过来干嘛？我很忙的。”
乐哥叼着烟翘起了二郎腿。
“找你了解一下工兵他们几个最近的情况，电话里说不清楚，得当面才行。”
“国家大事你不关心，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
隔着烟雾都能看见乐哥脸上带着的调侃。
“他们几个的事对我来说不是鸡毛蒜皮，是大事。”
杨再业严肃地说到。
“也就是你让我分心去弄这些不痛不痒的事，换个人，老子鸟都不鸟他一下。”
乐哥把烟头往地下一弹，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
“啥年代了，还用手写笔记本，存手机里不方便吗？”
杨再业嘲讽了他一句。
“干我们这行的，保密最重要，放手机里？对我来说和***给别人看的女人没区别。”
乐哥一边翻着笔记本，一边回答杨再业的问题。
杨再业自顾自地在那喝茶。没一会乐哥就抬头了，很显然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我捡重点跟你说说。首先说说最出息那个，叫廖工兵对吧。名字很有年代感，他老爸不是当兵的就是建设国家的，不然不会取这名字。”
乐哥忍不住吐槽了一下这个名字。
“他现在已经是队长了，爬的很快，这速度和火箭差不多了，除了他家老头子的原因，也和他自己长本事有很大的关系，缺点嘛，你应该比我懂，太直，又冲，上上下下的得罪了不少人，这脾气在这个充满人情味的土地上并不适合生存。要不是他上头有不少咱们打点过的人，而且托着你的福一直在暗中照顾着他，他那身皮估计早被扒下来了，当个基层可以棱角分明、嫉恶如仇，当领导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乐哥抬头看了杨再业一眼。
“要不你找时间委婉地提醒一下他？老在他身上浪费这些资源也不是事，还没啥回报。我可不是个慈善家，凡事总得讲究有来有回。”
乐哥朝杨再业伸出右手，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他就这脾气，谁来都不好使，真愿意改他就不叫廖工兵了。”
杨再业躺在了椅子上边说边笑，仿佛想起来什么开心的事。
“那你让他少作妖，老让别人给他善后，不道德。”
乐哥似乎对廖工兵有些意见，看来帮他打点的事还不少，当着杨再业的面又不好说。只能皱着眉头表示不满。
“谁让我是他大哥呢？你小时候不也经常替我擦屁股吗？还经常提替我背锅”
杨再业倒是知道他的脾气，一点都不在乎他脸上的表情。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那不一样，我是你亲堂哥。”
乐哥强调两者之间的不同。
“都一样。”
杨再业坚持自己的观点。
乐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往下说。
“吴群同学就安静很多了，还是老样子，带着新婚老婆去旅游了一圈，回来继续经营在县城他的书店，不愁吃不愁穿所以生活比你还潇洒。杨玉芳也甘心陪着他过这种平淡无奇的生活，一点都不像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你都说人家不愁吃不愁穿了，年纪轻轻就实现了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没实现的生活，还努力干嘛？少走六十年弯路。换成我，我也混吃等死，这不就是为之奋斗的终极目标吗？”
杨再业语气听起来有些酸酸甜甜的。
“他现在的字挺值钱的，一个字万块起步，而且还是看心情写。这应该是他主要的经济来源。”
“妈的！当年要不是宿舍蚊子太多影响我练字，我现在一个字最起码十万起步！老子也能每天吃喝玩乐，没钱了卖一卖字画。哪里还用像现在一样累死累活！”
乐哥直接无视，继续往下说。
“吴紧消失了一段时间，镇上包括县城都打听不到他的消息，最近又回来了，是来给他的亲生父亲立碑的。”
“他父亲死了？”
“掉进河里死的。”
“怪不得。”
杨再业想起了吴紧找自己借钱的事，看来就是在忙他父亲的事，杨再业有些愧疚起来，自己当时还把他拉黑了。后来忙着忙着就忘了，吴紧好像一直在他黑名单里没出来过。
杨再业有些懊恼地一拍脑袋，当时他正被公司的事弄得焦头烂额，怕吴紧打搅自己，所以拉黑了，并没有什么恶意。
他得重新加回来，再很吴紧好好解释一下才行，免得误会。
第三百六十四章 再见面
杨再业把吴紧从黑名单里捞了出来，试着给他发了个问号。很快吴紧就回了个问号。不知道是在等杨再业给他发信息还是正好在看手机。
“阿紧忙不？过来喝酒啊！”
杨再业想了想，以当时没完成的约定为开头，准备看看吴紧接下来风向标。
“在哪？什么时候？现在吗？”
吴紧从善如流，一点不矫情。差点给杨再业整不会了。他以为吴紧会矜持一下，小小的发泄一下怨气什么的，台词他都想好了。结果没用上，胸口都闷了一下。
“就今天吧，哎，今天吧，你过来街心公园，柳夜螺旁边那个小饭店，我在那里等你。”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都说出去了，迟早要割一刀，不如现在割了，免得心念念的。顺便看一看吴紧最近什么状态。
“好的，一个半小时这样到，你等我。”
吴紧说完就挂了电话，杨再业抓着手机愣了一会儿，苦笑了一下。
“看来你有约会，我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了。”
乐哥合上笔记本，起身准备开溜。
“中午也快到了，一块去吃个饭？”
杨再业朝着他的背影喊话。
“不了，我可不像你那么清闲，我事多的很，跟你出去吃个饭磨磨唧唧老半天。干我这行的信息最重要，就我来你这的时间里，都不知道错过多少信息了，落后就要挨打懂不懂？我先走了。”
乐哥摆摆手，拒绝了杨再业的好意，逃命一样离开了这里。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杨再业奋起余勇把接下来的工作给安排了一下，他很少在休息的时候搞工作，在他看来工作的时候要认真工作，休息的时候也要认真休息。而不是拿休息的时间来工作，那是对生命的不尊重。他自己如此，公司执行的规定也是如此。
玩一下，弄一下，磨磨蹭蹭总算快来到了饭点，在距离吃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杨再业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饭店，点好菜在那蹭无线看小说。
“你点了啥东西？”
杨再业正看的入迷，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激灵，接着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吓得他差点把叼在嘴上的烟给吃了。又把自己再吓了一大跳。滚烫的烟头带着烟灰掉进了他的裤裆里，杨再业一把将椅子甩开，翘着屁股抖起了裤裆。
“你妹的！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吓死人了你！”
“哪里吓到了？我看你生龙活虎的，精神得很。”
吴紧哈哈大笑，像个神经病一样。把周围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
“老子要是因为惊吓过度就此不举，剁了你都赔不起。你妹的！”
杨再业重新掏出一支烟，点上压压惊，刚才真的把他吓到了，到现在都惊魂未定，夹烟的手都有些发抖，嘴唇发白。
“点啥了？菜单我看看。”
杨再业的矫情吴紧视而不见，他只关心有没有他喜欢吃的东西。
“没有！自己点！自己买单！”
“哦！我看看。”
吴紧接过菜单看了起来，嗯，确实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比如麻婆豆腐，辣子鸡丁，杨再业还注明了要微辣。
“你家里是不是出了点事？”
杨再业还是决定自己首先开口，等吴紧说应该是不可能的，他总是把心事烂在肚子里不告诉任何人。除非出口你主动去撬开他的口。
“老头子去世了。”
吴紧低头看着烟灰缸，脸上看不出表情。
“尸体都找不到，以前的东西也被院长烧了，怕晦气。只能给埋瓶酒了。”
“节哀。”
“没哀，节什么？从此以后就是无根的野草了，往哪飘都一样，自由。比你被捆在这狗地方可舒服多了。花花世界，想去哪就哪，这才是人生。”
这次轮到杨再业沉默了。不管吴紧说的是真是假，这时候都不要接茬。
“阎王爷派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想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幸福。”
吴紧突然来这么一句。
“阿紧……”
杨再业欲言又止。
“没事，感慨一下，上菜吧！对了我改喝白酒了，啤酒跟喝水一样没意思。”
吴紧重点说了一下酒，这个杨再业还不知道，这是他在流浪的路上养成的习惯。荒山野岭的有时候很冷，需要白酒暖身子。
“什么酒？”
杨再业确实点了啤酒。白酒他不是不能喝，应酬的时候喝的多了去了，他是在照顾吴紧，所以点的啤酒。
“二锅头，牛栏56度的。”
“行。”
杨再业回身叫服务员。
酒很快就上，吴紧也不等菜，空着肚子，拧开瓶盖直接干了一口。
“别空腹喝酒。”
杨再业连忙把他手里的瓶子抢过来，定眼一看已经干了一小半了。
“习惯了，有时候荒山野岭的，一边走一边吹风，可不就这么拿着瓶子直接喝。哪来的下酒菜？酒瓶给我，刚没过瘾。”
吴紧朝杨再业伸手。
“先吃东西再喝，不然你别喝了。”
杨再业坚决不给。
吴紧也没坚持，手收了回去。顺便把杨再业的烟盒给拿过来。给自己点一只，一边等菜一边看着窗外发呆。
第三百六十五章 侄子
有时候吴紧也会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和杨再业长期保持这种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关系。这就像是阎王爷的一个恶作剧，它把遍体鳞伤的吴紧绑到杨再业面前，一边叫人用鞭子抽着他，一边指着杨再业对他说：
“这才是生活。”
有时候不得不说人类真是这个地球上适应能力最强的物种。不论是什么样的环境他们都能找到办法生存下去，一个千万富翁破产了，当他为了生活放下身段去菜市街捡菜叶的时候，就能完成土豪到贫民的华丽转变。当他有机会东山再起，又能瞬间切换到当年挥斥方遒的意气风发。
身份有时候似乎并不重要，这也许就是吴紧他们能打成一片的原因。
而身份有时候又特别重要，就好像农民讨论皇帝用金锄头种地一样。
杨再业和吴紧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农民，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俩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却又因为某些需要而保持着朋友的关系。
至少现在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前，是“平等”的关系。聊一些他们都可以进行下去的话题。他们都下意识地去回避一些避免彼此尴尬地话题，比如工作，又或者家庭。
在了解到吴紧最近的处境并不是很理想的时候，杨再业有意无意透露出了可以给他一些资金的想法，被吴紧给拒绝了，他要想，就不会等到现在才去接受。对此杨再业表示可惜，可他欣赏的不就吴紧这些性格吗？
在送走倔强的吴紧之后，杨再业也回到了公司，他收起了兄弟情义，又变成了那个冷酷无情的生意人。
放在他办公桌的文件并不多，也不需要太多。杨再业舍得把权力下放给需要的人，也很少去干涉他们的决定和部门运作。只有公司战略方向的文件和涉及到一定数额金钱的项目书才会送他这里来。
刚开始杨再业会很认真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时不时还会停下来思考一下，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笔一划都事关几千个家庭的温饱线，容不得他马虎。后来这份认真他交给了助理，所以送到这里的文件都做好了总结和注释，给他节省了大量的时间，不用天天晚上熬夜看文件。
多少人只看到杨再业站在人群中的众星拱月和他那奢华的帝王娱万象城，从来不会去关心他为此付出了多少。他们总是一边消极地应对生活，一边积极地对别人笔诛口伐。整天坐着不劳而获的梦，又或者嚷嚷着我要有这个背景我比他更努力之类的空话。他们嫉妒着别人取得的成就，自己却从来不肯为之付出应有的努力。
杨再业今天下午就这么遇见了一出事。这种是原本轮不到他处理也没必要让他来处理，公司有处理这样民事纠纷的人员。只是这个人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杨再业的某个不远不近侄子。
他的父亲早年跟着杨再业，有这个从龙之功。在帝王娱乐城做一个楼层主管，后来因为体检的时候查出身体有大问题，不得不选择了回家休养，从来没有求过杨再业什么的他第一次找到了杨再业。恳请杨再业把他的位置让给儿子来当，好让家庭的收入开支能维持住。杨再业答应了，那是他唯一一次插手公司的人事调动。
为此杨再业还特意关注过他一段时间，小伙子初来乍到，做事还算规律，算不上特此突出，也没有特别的拖后腿。中规中矩，凑合着带一带还是可以用的。所以杨再业也只是随意找经理说了那么几句“这是我侄子有时间指点一下云云”，就放到一边不再关注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个小子居然坑自己人。
世界大了，什么鸟人都有，包括阶层。就好像明明旁边写着禁止游戏还是有人下河、禁止攀爬还是有人爬上去、禁止拍照还是有人拍照一样。帝王集团明明有着很多的规章制度，并且有相对应的奖惩制度，还是有人去违反。
比如明明写着“禁止往河里排污水”，还是有人偷偷排了。因为方便。污水处理要钱的，直接排进河里就可以把这笔钱省下来，收到自己口袋里。
又比如”禁止弄虚作假”，还是有人偷偷卖兑水酒，比如啤酒，明明度数和外边商店卖的一样，可你就是喝不醉，可以喝更多酒，你以为是自己酒量好，实际上你喝的有一半是水。
这些问题在哪里都有，也并不是杨再业能控制的，虽然他本身也很讨厌这些。可他还是出现在了他的地盘上。并且被他侄子给偷偷录了下来。
小伙子应该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才突然暴起，拿着手机直接去财务部，用视频换十万块，不给，他就直接传给有关部门，让他们来调查帝王集团。
公司有人专门处理这种事，如果是别人，他们早已经处理完了，只是这个人身份有些特殊，没人愿意接手，也没人愿意给自己的前途埋上一颗定时炸弹，所以才推到了杨再业这里。
他们表面上不说，实际就是在委婉的提醒杨再业。
你惹出来的烂摊子，你自己处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叔叔
杨雄伟本来只是一个无业游民，初中肆业后就在家里混吃等死，整天吃完饭就去街上溜达，找那些和他一样无所事事的啃老族吹牛，顺便对着路过的美女吹口哨。
他原本以为自己就这么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直到后来他爸身体出了问题。家里的开支明显变得少了很多。
杨雄伟突然良心发现，他决定去工作。可他从来没有工作过。根本不知道该干嘛，于是就找上了他父亲，
这对杨雄伟一家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事。二老喜极而泣，都觉得是老天开眼了，自己的儿子终于开窍了。他爸厚着脸皮找了杨再业，让杨雄伟接替了自己的工作。
这是一份并不复杂的工作，更像是楼面的一个巡逻保安，有人乱扔垃圾提醒一下，哪里脏了对讲机呼叫一下保洁员，或者帮找不到卫生间的人指点方向。每天的工作内容都不一样，但都很轻松，而且工资比一般的安保人员还高，这也是杨雄伟他爸急着找杨再业的原因。他很清楚，这是杨再业给自己安排的一份养老工作。
杨雄伟本人也觉得这份工作挺不错，不用风吹日晒，还能看美女。
只是杨雄伟终究不是他爸，见识了这里的消费能力和各种各样的美食服装之后，那点工资根本不够看，每个月还要向他爸拿钱。甚至还找同事借钱，大家基本都知道他杨总侄子的身份，不好推脱，再加上有些讨好的原因，也都不会拒绝。一来二去，杨雄伟越工作，负债都越多。
慢慢的大家开始不给他借钱了，因为他从来没还过，家里也被他掏空了，甚至他老爸的棺材本都吃了不少，养成大手大脚花钱享受的他哪里受得了再过以前那种苦日子，再加上那些狐朋狗友的嘲讽和怂恿，这才有了拍视频勒索的事。
杨雄伟工作的区域是三楼，很少有往上走的机会。他最多去过七楼，那里是各种各样的品牌服装店，听说往上还有健身房娱乐室，他没去过，怕脱岗太久了被人发现。
今天是他第一次有往上走的机会，他要去这栋大楼的最顶层，杨再业的办公室。看着这个比他家还要大好几倍的会议厅和各种落地灯投影仪，杨雄伟知道自己要的票少了，他应该要一百万才对。
穿过会议厅来到办公室，看见杨再业正座沙发上喝茶。
“坐。”
杨再业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真正面对着杨再业，还有这个空旷又安静的办公室，杨雄伟莫名有些心虚起来，刚刚上楼时在脑海里算计的各种场景和应对措施也都忘的差不多了，转念一想，他又想起同伴那些嘲笑的话，说他是保洁头子，不就是垃圾王子嘛，他又狠下心来。不论如何，今天这钱他一定要拿走，只多不少，不然没脸见人。
“要多少？”
杨再业突然道。把正在沉思的杨雄伟吓了一跳。
“十……五十万！我要五十万！”
杨雄伟朝杨再业伸出右手，一看杨再业没有什么表情，他觉得自己是对的，杨再业确实不敢拿他怎么样。
杨雄伟开始得意起来，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有种的事。
“五十万。”
杨再业敲了敲桌子。
“视频可以先给我看一看吗？”
他抬头看杨雄伟，目光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把钱给我，我自然就给你看了。”
杨雄伟生怕杨再业搞鬼，万一把他手机收了怎么办？
“我总得看一看值不值得五十万，你说对不对？”
杨再业摊开双手，还是这么看着杨雄伟。
杨雄伟犹豫了一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可以给你看，不过你别搞鬼，我有备份的。”
“放心，你叔我只是看看，不会删除了，我知道你别的地方肯定还有。”
杨雄伟把手机开锁，交给了杨再业，杨再业点开视频。
拍摄的有点抖，距离也有点远。，显示出拍摄者当时心里肯定很紧张。视频内确实可以看见有人把污水倒进了河里，还有下水道里。视频的最后还把帝王万象城的招牌给拍了进去，增加可信度。估计杨雄伟也知道自己弄了这么一下，以后就不可能在这里混了，一锤子买卖，所以里面违法的人也分辨得出来是谁。
“十万，你当初也是要这么多，我给你十万，多了没有。你把视频删除了。”
杨再业把手机还给了杨雄伟。
“成交。”
杨雄伟原本想坐地起价。可是他突然被杨再业的目光给吓到了，他似乎看到了隐藏在平静下面的杀机，只要他敢反驳一个字，很有可能就此在人间无声无息地消失。
“我打进你爸的账号里，五分钟后你可以去银行查余额。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
“谢谢叔叔！”
杨雄伟连忙起身离开，一刻都不敢在这里停留，至于视频他还会留吗？当然不敢，他怕死的。
“叔，十万块，买你儿子的前途和咱们的情分，从今往后，我们两清。你告诉他，今后不许踏进帝王万象城一步，只要让我知道，一条腿。”
杨再业给杨雄伟他爸打了个电话如是说。
第三百六十七章 会议
对于这样的处理结果，有人满意有人觉得太便宜。杨再业并不去关心，他是老板他说了算。
但是对于那些沾亲带故的“亲戚”来说，杨再业无疑是给他们发了信号。
找他安排个工作，然后想办法弄个十万八万的就走人，反正杨再业会给钱的，本来大家就没攀关系的机会，也不存在什么将来怎么的事。不认就不认了呗！把钱搞到手再说。
于是这段时间杨再业的电话突然多了起来，多年未曾走动地各种三姑六婆都雨后春笋一样凭空出现，目的出奇一致，托杨再业帮忙安排工作。
杨再业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真以为他是傻子？冤大头？都想爬他身上吸血。对于这种请求，把杨雄伟搬出来就行了，然后告诉他们，想找工作，自己去应聘，他无权干涉人力资源部的事情。
当公司做大做强，很多事情杨再业确实不好再去插手，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运营管理体系，顺势而为可以，强行干涉只会适得其反，很多公司从辉煌走向破产就是因为这种最主要的原因。老祖宗把其中的原理概括成了八个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除非出了问题，就像现在一样。
打发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杨再业决定把公司里整顿一下，于是他把从杨雄伟手机里传过来的视频发给了行政部总监。
“找个时间开会。”
接着又给他发了条信息。
“收到。”
两分钟后杨再业收到了信息。
会议在第二天下午两点半进行。杨再业提前十分钟进了会议室，发现他是最后一个到的。原本有些吵闹的现场在杨再业进来以后瞬间变得安安静静。
“好了，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小庄，你把视频放一下。”
杨再业旁边的一个女生应了一下，紧接着大屏幕上就播放出杨再业看过的那几个视频。视频无声无息，会议室也安静的可怕。这个视频他们大多数人都看过，也有了心理准备，此刻再看脸色依然难看的很，仿佛这视频的每分每秒都在打他们的脸一样，其实也正是如此，公司闹出这种事，他们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当然他们对于推卸责任也很有心得，此刻大家心里就在盘算一会儿怎么把责任推别人身上，所以看的挺认真，企图从中看出点好处来。
“视频大家也看了，发表一下意见。”
视频不长，只有一分钟多点，杨再业看完就问。
“这种人就应该开除，明明公司有规定，不能往河里排污废，图方便，就往河里倒，害人害己。”
有人出生了，杨再业看了一眼，对这个说话的人并没有印象。
“新加入团队的餐饮部副经理，刚入职三天。”
小庄轻声给杨再业解惑。
“就是，这种员工要不得。违反了公司规定就得接受处罚，直接让他去找行政部得了。”
又一个人说到。杨再业还是不认识。
“餐饮部的主管。”
小庄继续解惑。
杨再业点点头，不说话。这些人跟他不是一个层次的，他不认识很正常。
“先去调查一下，看看这些员工是属于哪个部门的，员工这么做，部门负责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理应一起接受处理。”
“谭经理说的对，不长记性怎么行，就该从重处理。”
“我觉得行政部在招聘人员的时候也要对这个人的品性做个简单的评估，而不是什么事都往公司里塞，咱也不缺这种人，所以这事行政部也有责任。”
“好像是在酒店后面倒的吧？那个区域是属于客房部的，他们都不管的吗？他们也有责任。”
“跟我们客房部有什么关系？我们不用上班啊？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去倒垃圾？天天就派个人在哪里守着？你给钱吗？”
“跟我们行政也没关系啊！我们招人是给你们用的，是你们去评估这个人能不能用。不是有试用期吗？不合适就说，而且不是出事了就赖我们头上。”
整个会议室乌烟瘴气。刚才还挺和睦的，一到这个环节就开始打太极。谁都不想去背锅，反正按照以往的经验，最后都会不了了之。
“吵什么吵！你们都是公司喝的中高层***，是核心人物，跟菜市场里的小贩一样像话吗？”
坐杨再业边上的另外一个人拍着桌子吼了起来，会议室的吵闹声去潮水般慢慢退去。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大家表情不一，有的漠不关心，有的略带紧张，有的关心，有的像死猪不怕开水烫，大家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眼睛都盯着杨再业。
“这样的会议，我们开了很多次，每次都差不多这么热闹，热闹过了，就没下文了，所以大家都习惯了吧？反正闹一闹就过去了。”
杨再业一开口，大家就感觉到了不同以往的东西。
“从这次开始，不会了，小庄，你把记录做好，在座的所有人，都要为自己今天说出去的话负责。而且我要告诉你们，我会成立专门的稽查组，不定期的对你们的行为和决策进行检查。所有的事情都会追查到底，绝对不会半途而废。不是喜欢推责任吗？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们能推给谁。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不是谁的错，是长期以来的问题。自己都在推脱责任，又怎么能带好团队？从下个月开始，所有人的工资结构做调整，拿出20％作为浮动绩效，行政部马上给我出台相关的奖惩制度，三天后我要见到初步方案放在我办公桌上。我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不珍惜，那就别怪我把锦衣卫挂你们头上。”
第三百六十八章 改革
改革是一件漫长又痛苦的事。
改革往往伴随着新生和毁灭，绝望和希望。
杨再业知道，公司到了不得不改革的时候了，否则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是要被淘汰掉的。
他的公司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24小时不停息，运转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有些部件和配件老化了，成了潜在的隐患。如果不及时更换，就很有可能造成事故甚至设备报废。而杨再业新成立的稽查组，就是检查这台设备隐患的人。
早在去年年会的时候杨再业就隐约地提起过这些事，有意无意的释放出信号，很多人也曾观望了一段时间，后来发现公司并没有动静，也就以为那是杨再业一时的想法而已。慢慢的也就不再去关注这种事。
其实杨再业这样想法一直没有改变过，只是他还在犹豫。毕竟公司很多人都是跟着他走过来的元老，甚至还有少部分当初他叔叔留下来辅助他的人。情分还在，功劳还有，稍微放肆些也能接受。
只是这一年来，杨再业明显感觉到公司的发展越来越艰难，仿佛到了某种瓶颈，更像是一只大象身上爬满了蚂蚁，虽然蚂蚁很小，架不住太多，一口一口下去大象也撑不了多久。如果只是个小公司那没事，任性点说关就关了，无非给员工一些赔偿。可是他的公司已经成为了一种文化，是同乐人脊梁骨中的一节，贸然抽掉，不但是数千个家庭的温饱问题，更是抽他们的脊梁骨。
你能想象一个人在这里做了一辈子的工作，从二十岁到六十岁，所有的青春都埋葬在了这里，如果突然公司没了，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现实就是这样，谁都抵不过时间的侵蚀，最后被社会给淘汰出去。不论杨再业是出于何种想法，为了企业的生存，他都必须淘汰掉一批老人，把位置腾给那些有些未来的年轻人，每个企业都在经历这样的事。企业的好与坏，无非就在工作时的福利怎么样，当你退休了公司又待你如何，仅此而已。
生活就是这么残酷，冷眼旁观着芸芸众生。看生看死、看聚看离。
杨再业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这是有想法以来最好的一次机会，再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与其念着情分，不如直接给他切了，不能因为少数人而拖累了绝大部分人，哪怕拿出一笔钱给他们养老。
杨再业再次召集他们来开会，不过这次是他来主持。他明确提出了公司需要优化组织结构、精简编制人员以达到最优解的会议主题。并调整了薪资结构，将导入并试行工厂的kpi绩效结构，并要求行政部结合公司的特点制定出行之有效的考核模板。
“各位同事，从今往后，管理标准化，工资透明化，成绩数据化。等到行政部的绩效考核模板一出，是龙是虫。一看便知。不要跟我说东说西。一切以数据为准，别跟我说我不会用电脑，我会组织营销部的同事定期进行培训。也别跟我说我不会填表格，行政部每发行一种表格，都会把大家教会为止。也请你们不要抱着抵触的情绪，什么我老了学不来。我爸也不会电脑，他老人家还是自己花钱去培训的。这是时代的潮流，跟不上步伐的人注定要被淘汰。好自为之吧！要怪就怪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好好读书。”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先担心自己还是先对杨再业提出异议。大家看来看去，明明很多人眼睛里都写满了“我反对”，却无人第一个站出来说话，都在等。会议室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杨再业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杨董，我觉得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我并不是说这个他不行啊，只是给大家一个心理准备。”
“对啊！对啊！确实是这样。”
从极静到极闹，只需要一个声音，就像当年在南昌打响的第一枪一样。
“一年的时间够不够长？我给了你们一年时间。是你们不去重视。总跟我说忙，我忙死了，没时间。你们在忙什么？”
杨再业环视一圈会议室，反对的基本都是一些基层干部，少数中层领导。这个群体特点是，学历偏低、年龄偏大，只有计较眼前既得利益的小聪明，没有颠覆将来命运的大城府。他们是企业付出最无怨无悔的那一批人，也很有很能是最先付出代价的那一批人。杨再业别无他法，只能尽量从物质上去弥补他们。
改革之心不可动摇，欲焕新生之灿烂，必经改革之阵痛。..
“这是公司将来必须要走下去的路，只有不断改革才能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固步自封，只会让自己被社会淘汰出去。这也是个机会，是你们突破自己的机会，知识是学不完的，但是可以学习一些安身立命的，现在公司免费把这些教给你们，不收取任何费用。想一想当年你们为了读书，跋山涉水、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对比一下吧！你们应该感到幸运，而不是反对。这事就这么定了，大家回去早做准备，散会了。”
又是诡异的安静。
第三百六十九章 美女蛇
“杨董，这是第一批培训人员的名单，请你过目。”
小庄把一份名单放到了杨再业面前，退到一边等着他看完后给出信息。
杨再业接过名单，慢慢看了起来，这上面的名字，有的他认识，有的不认识。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是一个沉甸甸的家庭，和一段无怨无悔的付出。
美名曰培训人员，实际上杨再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意思就是个人能力已经无法和岗位匹配，需要重新培训后再上岗。可是这培训后的合格与否，又怎么可能是学员本人说了算呢？
“都通知到位了吗？”
杨再业确认了一下。
“对的，所有人都通知到位，包括培训时间地点内容等等，都已经通知到名单上的每个人，廖总说她虽然有权决定这些事，但还是需要你这边过目一下。另外培训过后还有考试的，到时候杨董你也抽空过去看一下。”
“好，你提前一天通知我，我作安排。”
杨再业没有抬头，一边翻着文件一边回答。
“收到！”
小庄点点头，离开了杨再业的办公室，顺手把门给带上。
等庄晓芸离开办公室，杨再业将文件合上扔一边，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起来，脸上止不住的疲惫。
这事自进行以来，就成了他目前最关心的事之一，隔三差五就找小庄询问进展，有重要文件发出几乎必看。虽然不干涉行政做事，也让他们不敢徇私枉法、公报私仇。
“庄特助，杨董有说什么吗？”
庄晓芸刚出办公室路过走廊的时候被行政部总监廖总叫住了。
廖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性，一身得体的西装，一头干练的头发，不论见着任何人都是笑容满面，教人心生亲切。
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这副亲切的面孔之下隐藏着一个冷血无情的心。懂得规则，会利用规则。将无数人玩弄在她高超的口才之下。行政掌握着人事变动，又怎么可能心慈手软呢？
“杨董没什么表示，只是低头看文件。我没跟我说什么。”
庄晓芸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把事事都告诉廖总呢？这可是老狐狸精了，最会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往往只言片语就能推断出个大概，就算杨再业真的说了什么她也只会闭口不谈。反正她庄晓芸有没有这份工作是杨再业说了算。
“那辛苦你了，有消息记得通知我一下，谢谢！”
廖总脸上看不见任何不开心，依旧笑眯眯的和庄晓芸告别。
作为方案的策划者，廖总把杨再业这几天说过的只要记得住的话都给回想了一遍，揣摩了一下其中的意思，再根据自己的理解弄了这么一出。
不得不说能作为一个部门的***。她这揣摩上意的能力还是有的，杨再业的心思确实被她猜到五六分。方案不说写的天衣无缝，杨再业看的觉得可行性非常高，不存在什么致命缺陷。显示出来廖总为什么能坐在这个位置的原因，人家不止会察言观色，还有真本事。
唯独庄晓芸对这个老女人不感冒，除了工作来往，一点私下一点交流都没有。
狐狸精！
这是庄晓芸心里对廖总的评价，尤其是看着她挂着虚伪的笑容和别人交流的时候。人怎么可能没有烦心事？一天到晚挂着笑容太虚伪了。难道大姨妈来了也要笑着和别人交流吗？反正庄晓芸自认自己做不到。
回到自己办公室，门一关，庄晓芸从一个职业强人变成了憨憨少女。她一屁股坐椅子上还不过瘾，又来回挪了好几次，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坐着。
左右看了看，也没看出啥来。庄晓芸拉开抽屉，抓出了里面放着的小熊饼干。撕开包装先闻一闻，在拈起一块放嘴里，美滋滋。
哦对了，还要泡一杯奶茶。
庄晓芸费力的从椅子上撑起来，准备去打开水，就听见吱呀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
庄晓芸有些恼羞成怒，她正准备回头教训一下这个不敲门的家伙，正好看见提着文件袋走进来的杨再业。
“我以为你不在呢！所以没敲门，不好意思。”
“没事。”
庄晓芸模模糊糊地摇头。
“吃东西啊？”
庄晓芸又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一下嘴唇。
“文案我看过了，如果按照上面的执行，并没有太多的问题，大方向是正确的。具体的一些调整需要等到实施的时候现场纠正，我已经签字了，你拿去交给廖总。”
杨再业把文件袋放庄晓芸桌子，转身往回走。
“顺便催一催她，那个绩效考核方案也要出了，让他本周五下班前发给我。”
第三百七十章 新生代和老一派
培训如期在周六下午举行，为期两个小时的培训让一部分人昏昏欲睡，哪里听得进去什么东西。
讲师是行政部的主管，一个不过二十四五的姑娘，光年龄就让人没法认真，何况在听课的人里面有不少是经理级别的，虽然碍着公司的安排坐在了这里，又怎么可能认认真真地听一个小姑娘给他们洗脑壳呢？
培训的过程经常有人走出会议室接电话、打电话，小姑娘只能时不时打断自己的演讲。虽然都说今天她是老师，别人都是学生。那也仅仅只是这两个小时而已，她敢去得罪坐在下面的“学生”吗？要不是廖总在一旁压阵，毫无疑问场面会更乱。
或许培训过后放在杨再业桌子上的这份文件才是真正的答案。这文件上面有对参加培训人员的评估，特别对一些表现异于常人的人员着重点评。
而这其中，比较让杨再业上心的是马元生，机电部的经理。
这是一个十足的老员工，为杨家工作的时间比帝王万象城的年纪还要久。从杨建民建立茶叶场开始，他就一直跟着杨家，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而且从来不提工资的事，都是领导主动给他加的钱。上上下下还带出了几十个电工徒弟，全都在这里发光发热。
如此这么一个人，心高气傲在所难免。就凭人家给公司带来的贡献，说话有点脾气很正常。可高低就有人看不顺眼，认为他太嚣张了，不符合公司将来的发展方向。再加上培训的时候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弄得台上的姑娘尴尬了好几回，所以出现在了杨再业的办公桌上。
这让杨再业有些为难。
这些少壮派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自己人”。年轻人做事有冲劲、敢得罪人，这是好事，也是一个企业需要的文化之一。但是那些稳重的老员工在他们眼里就是不思进取、无理取闹。尤其当他们努力弄出来的方案和想法被那些老家伙批为不切实际、不根据企业要求做事、瞎搞的时候。他们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马元生他们这些老员工又怎么想的呢？
“有本事就把***掉呗！我又不是找不到工作，反正还有钱拿。难道出了这里没饭吃啊？业绩可不是靠那些坐在办公室的人开会开出来的，是我们实打实干出来的。”
这是马元生的原话，他一脸的不在乎和不屑。但是这就是他的真实面孔吗？或许有人可以从他略有不甘和悲伤的眼神里看出一二。
这里是他们老一辈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现在要拱手相让，还要被后辈指指点点，在杨建民他马元生面前依旧谦虚，也埋怨过。杨建民只是告诉他，现在这个领域已经不是他做主了，他可以帮着说一两句话，或许有人会听进去，但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心高气傲的马元生拉不下面子去找杨再业，他觉得自己是前辈，是跟随着杨建民闯出来的元老，应该是杨再业主动来找他才是。殊不知杨再业要的也是这个，只要马元生肯放下身段来找他解释一下，杨再业肯定会想办法把他给保下来的。.q
他们俩个人就是这个帝国新生代和老一辈现状的一个缩影。一个不肯退让，一个功臣自居。就这么耗着，直到大家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到了不得不做出决定的时候，是谁在当这个企业的领路人就显得尤为重要。那些看清状况选择妥协的人得以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而那些一倔到底的只能选择离开。
这并不是杨再业期望看到的结果，谁都希望男女老少欢聚一堂，和和谐谐，融融恰恰。可办公司毕竟不是家庭聚会，也不是做慈善机构。
而这个马元生，就是杨再业明确自己态度的一个开始。怎么做，将关系到很多人的态度，还有公司将来的方向，由不得他不慎重。而他父亲的话，也传到了他这里。
“这个老马啊，你能留就留吧！人是横了点，多少也有点不服你，典型的老一派作风，不过做事没得说。你当领导让他说几句怎么了？还显得你有度量。”
“爸，这不是他说我的问题，他看不顺眼的人都可以把酒吧的卡座给坐去一半了。心里不服也就算了，嘴上还不留情面。你说说我该怎么办？老实说我也很为难。”
“这样啊？他在我面前还是挺老实的，在你那这么跳？那你看着办吧！这事我就不搅和了。记住不要亏待那些为我们出过力的人，他们理应得到一些善待和必要的尊敬。”
“爸，我想明白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马元生
什么是鞠躬尽瘁？
纵观马元生的前半辈子，你会发现这几乎就是现代人鞠躬尽瘁的典型之一。
马元生今年四十五岁，一个男人最尴尬的年纪。身后是年轻人在努力地追赶，前方是还要十几年才能走完的退休路。他就像一条架在烧烤炉上的鱼，翻来覆去都是烈火焚身。
他十六岁出来闯荡社会，当过瓦工、做过木匠，干过烂仔、入过传削。最后在扒火车回家的时候遇见了现在的贵人杨建民。
二十几年过去了，马元生依然还记得当初他们相遇的场景，一身煤炭味的他碰见蹲在田埂边吃包子的杨建民，一边看一边往前挪，最后被杨建民给叫住了，分了他一个，还亲自开车送他回家。
马元生没有家，他带着杨建民这里、那里的兜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他们相遇的地方。
然后杨建民就把他带到了茶叶场。从一个采茶叶的小工开始，没日没夜的干活、学习、干活、学习，爬到了今天的地位。
他甚至可以自豪地站在茶叶场的面前告诉所有人，这里百分之八十的电路都直接或者间接的和他有关系，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每一个灯的开关在哪里、每一台设备的开关在哪里、每一段路面的水坑在哪里。
这里就是他的家，这里面的老员工就是他的兄弟姐妹，他一直用心的维护着这个家，直到有陌生人闯进来。他们对着他的朋友指手画脚，有时候还骂人，还把人给逼走。原本和谐美满的家庭一下子变得乌烟瘴气。
他们说这叫改革。
这改的哪门子革？这是毁灭！
他们就像一群强盗，闯进人家家里来拿吃拿喝，这还不算，他们还把原本这里的主人给赶出去，把房子给霸占了，这就是他们的改革。
改自己的运，革别人的命。
那些被赶走的人来找马元生诉苦，他们都跟马元生一样这么大的年纪了，有的都面临退休了。一辈子都埋葬在了这里，现在被赶出来了。他们突然像从监狱里出来一样，原本熟悉的世界对他们来说变得陌生而又恐惧，他们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要干嘛、能干嘛？他们所有的技能和本事都依赖着原来的公司存在着，出了那里，就如同被剥夺了半辈子学来的本事。就如同逐出师门、武功被废。
每每看着这些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一件的愁苦和对未来的迷茫，马元生就有一种同病相怜般的悲哀。
他自己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也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机。也许自己也是裁员大军中的一位。
我才不怕找不到工作呢！
他总是这么满不在乎的说着，心里却没来由有几分恐慌。
他需要革命，革自己的命。
他本来有些犹豫，可那些失业之后束手无措的“朋友”给他了最大的勇气。马元生不想成为他们。
于是马元生就闹。
仗着自己跟过杨建民，仗着自己在这里工作多年的根基和人情还有功劳。他要闹一闹。并不是为了阻止这场改革，只是想给自己争取该有的东西。
他以为自己可以，凭着自己背后是杨建民，凭着这里几乎所有的水电路都是自己弄起来了的，凭着自己手里头这份技术。
又臭又硬的马元生就像块石头，他奋力地想去影响这些改革，却被时代的潮流瞬间淹没的无影无踪。
人们都说情义是无价的，不能用金钱来衡量，而且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宝贵。
马元生曾经也这么认为，直到他倚仗的情义变成一串冷冰冰硬邦邦的数字。
二十五年二十五万，多一分都是对这份情义的侮辱。
事情的起因源于马元生在公司会议上的鲁莽，仗着自己元老的身份公然顶撞杨再业。
当一个多年保持谦卑的人开始膨胀，并且有人故意引导他膨胀的时候，他将目空一切。接下来除了杨再业，公司的高层他挨个顶了个遍。
两个月后马元生被调离了他现在的岗位，去稽查部做副部长。协助稽查部部长对公司所有在职人员的纪律进行监管。
都已经顶撞杨再业和那些大佬了，也不见有啥事，还有什么是马元生不敢干的？走马上任，一把大火把整个公司都给波及了，你说他铁面无私也好、公报私仇也好、拉人下水下去也好，反正天天有人被他逮住，天天有通报贴出来。上到某个部门经理上班打卡后外出吃早餐，下到某个小部长中午睡觉迟到一小时，那可都是官啊。一时间整个公司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就像一个沉睡多年的粪坑突然被人搅动一样，风吹十里、臭不可闻。
本来大家都是安静的屎，被马元生这么一搅和，哪里还能装下去。肯定不能由着他乱来了，再闹下去可就要出大事了。
于是某天杨再业的桌子上就多了一堆关于马元生的黑料。有贪污的、收红包的、以权谋私的、给手下开后门的。每一件看上去都有理有据、来龙去脉一清二楚，就跟儿子举报老爸一样了解的不得了。
这说明了什么？
要么你别干坏事，要么你别给“自己人”看见。不然你会被出卖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善报
杨再业再一次见到马元生，是在他离开公司的一个月后。
街心公园有一家杨再业特别喜欢的粉店。
这是从同乐中学对面搬过来的老店。当年有什么喜事觉得有必要请客吃饭，杨再业就会带吴群他们来这里搓一顿。老板娘搬迁的时候把他家几十年没断过火的大瓦罐一起搬了过来。杨再业以前经常会来这里吃完粉。虽然现在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太多已经很少来了，但一个月也会来那么三四次。
然后他就在这里见到了马元生。
马元生四五十的人了，他一身的本事都在电工技术上，原本去那里都不会没饭吃。可离开了茶叶厂的他就像三魂六魄被人抽走一半一样，整个人没了精气神。出去做管理他嫌弃职位，给别人当手下他不肯降价。一来二去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工作当然是很多的，要么别人看不上，要么他自己看不上。
但是闲在家里又不是他的作风。半辈子都这么忙过来了，没事做会生病的。于是他琢磨着买了一辆二手面包车，来街心公园卖起了水果。
看见杨再业的时候马元生本能的想躲开，但转念一想同乐镇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迟早的事，躲也躲不了多久，除非他马元生呆家里直到入土。再说了他马元生又没做啥亏心事，凭什么要躲着杨再业？
你搞你的，我卖我的。
“马叔，忙着呢？”
马元生还在胡思乱想。杨再业已经来到他车边了，给他递了只烟。
这下马元生反而放松下来，接过点上，美美一口。自从离开公司，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二十块往上的烟了，都是十块八块左右的白沙、甲天下。往日那些送烟送酒的人也人间消失了，似乎以前光鲜亮丽生活只是一个梦。
“还行，闲着也是闲着，反正也不愁吃不愁穿的，就当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买这车多少钱？”
“二手车，两万多点。”
杨再业伸手拍了一下车子横栏。咣当两声响，似乎在控诉杨再业的不礼貌。
车子上水果还挺多，有西瓜、橘子、沃柑等，还有俩罐子盐水菠萝。都是一些存放时间比较久的水果。从中就可以看的出来事情似乎并不是马元生说的那样活动活动筋骨而已，不然他会选择那些存放时间短但更容易买出去的水果。
“生意还好吧？”
杨再业又问。
“马马虎虎，中午和晚上下班的时候人比较多，卖的多一些，再有就是节假日生活也很好，一天顶往日三四天的量。其他时间你也看见了。”
马元生摊开双手，示意杨再业自己看一看现在这稀稀拉拉的人群。都是一些来这娱乐的老年人和一些无业游民，消费能力有限。
“县中有个现成百货的店，老板要回四川老家，急着转让，你要不去试一试？我可以给你牵头。”
杨再业不是空手来的，此刻他就是救世主。
“真的假的？”
马元生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意味什么，他太清楚了。
这是一个有钱都几乎弄不到的机会。马元生以前有个朋友试过，十几万投石问路，最后打几个水漂。那可是十年前的十几万啊。
这种位置几乎都是内定的。就算有人转让第二天就有人预备役补上。那不是单纯的开店，更像是踏入某个圈子的契机。
“谢谢！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激动，对不起！”
马元生一时间束手无措。他手忙脚乱地装起一个双手西瓜提到杨再业面前。
“拿去吧！不成敬意。”
“正好，我来你这就是准备买个西瓜回去的，那我就不客气啦了哈。”
杨再业把西瓜接自己手上。
“你要喜欢，这一车都送你都行。”
马元生一扫之前的颓废，意气风发的说到。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指点江山的年代。
“这就免了，我吃不完，哈哈！那个百货店具体的交接你们可以面谈，如果马叔你启动资金不够，可以找我，我以私人的名义借你一些。”
“谢谢！谢谢！杨董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我请客，地方你随便选。”
这下连最后的顾虑都没有了，大起大落的人生让马元生都差点老泪纵横。
“刚吃过啦。有时间再说。我先走了，一会儿还有事。”
杨再业晃悠一下手里的西瓜，示意自己要开溜了。
“慢走，那我就不送了，我收摊回去早做准备。”
“好，有空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