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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十籼米     鹿魂玉txt下载     鹿魂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上古昆仑语

    没有什么言语能够形容姜流此时激动又迫切的心情,触摸着这些离别了三百年的文字,就像触摸着那个仙女在三百年前给自己留下的刻在心底的记忆似的,这些刻在石壁上的冰冷文字仿佛在变得灼热,变得刺眼。

    他盲目冲入了石壁上的文字导向的洞穴深处,盲目冲进那黑暗中,他从来没有感觉离她这么近过,他无数个梦境中都想要把那美丽的女神从深海中拉出来,可彷徨醒来,手边空空如也,房间静静悄悄。

    “姜大哥,你在找什么?”凌珊忍不住问道,她没有见过这样匆忙失态的姜流,亦或是姜焱凌,这两个名字,到底哪一个代表真正的他?

    或者两个都只是他身上的一个符号,真实的心境,早就被他下意识藏在心底了。

    现在这个急不可耐在黑暗中探寻的人,才是真正的姜流。与其说他在找一个真实的答案,不如说他一直不甘心地想要把挽留不回的遗憾扯回来,拼了命的也要抢回来。

    哪怕那代价是被万箭穿身。

    姜流抚着墙壁往前摸索着,突然身子一震,仰面看着石壁上那四列工整的字迹,停下了寻找的目光和脚步,怔怔地看着那顾云清和凌珊根本认不得的文字。

    “姜大哥?”顾云清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发现姜流激动地手指都在发抖。

    怜星邀月点唇妆

    故土苍茫泪痕殇

    惊涛席卷西洲日

    飘摇仙曲归何方

    姜流缓缓念着这四句用古老的语言书写的诗词,脑海中,一个孤独的女神,一个可怜的无家之人,一个他曾经挚爱的惊鸿一现的女子,仿佛被这四句诗一笔带过。

    “西洲?是指西域么?”顾云清听姜流读完这四句诗,发出疑问。

    见姜流情绪激动,未做解答,凌珊代为回答道:“应该是上古昆仑国,在远古时期,整个西域是一个完整的国家,繁荣昌盛,却毁于一场天灾——这四言诗记载的,似乎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子,她是……”

    “昆仑国的守护女神……”姜流说出这句话时,已然哑了嗓子,双目通红,鼻子酸涩。“你本是高高在上,岁月静好,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女,为何你死了,却总是被记录在这等阴暗的角落……难道你的善良不配被这世人所铭记吗?”

    情绪不能自已的姜流,突然被远处一发破空声唤回了情绪,洞中黑暗,即便有北冥晶的光芒照着,也只能看到二十步以内的东西,姜流凭着感觉伸出手,正好抓住了一支射来的利箭,箭尖就停在他眼前不到五寸的地方。

    他借着北冥晶的光源,清楚地看见那箭头上涂着的粘稠液体,正冒着绿光。

    “小心!有毒!”

    他话音刚落,前方又射来一支箭,他身后两人伸手和感知力远不如姜流这个身经百战的人,只听一声娇喘,却是凌珊的肩膀中了一箭,那箭头上涂有毒液,凌珊顿时就觉得天旋地转,站也站不稳了。

    “凌珊!”顾云清心中焦急,突然又一支箭射了过来,他下意识躲开,箭头蹭着他身子射进了石壁中,他看了一眼那箭头上冒着绿光的毒液,突然心生一计,拔出那支毒箭,张开一副玄铁弓,一箭射了回去。

    对面果然也传来一声惨叫,定是有人中箭了,姜流暗暗交好,这样对面的人也中了毒,他们为了给自己的人解毒,就不得不拿出解药了。

    姜流将手中发光的北冥晶朝前抛出,冒着蓝光的晶石顺着一道抛物线落入对方人群中,一下照出了四五个晃动的人影,他们似是因为长期处在黑暗中,被光源这么一照,眼睛适应不了,纷纷捂眼大叫,姜流趁机迅速冲了过去,等对方看到他时,两人已经是脸对脸,手中的弓箭抬了一半,便被姜流掰折了手腕。

    姜流下手又快又狠,两招的功夫便把那个打头的男子制服,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以他做人质,其余那四个男人,一下不敢轻举妄动了。

    “解药拿来!”姜流大喝道,可面前那四人面面相觑,没有任何动作,仿佛没听懂姜流的意思似的。

    手上被挟持的这个男子,嘴里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姜流听不懂的语言,对面那四个人也叽里呱啦回复着,可惜,姜流一个字也理解不了。

    他瞟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身上插着一支箭,已经神志不清了,定是刚刚被顾云清射中的那个倒霉鬼,他用力指了指地上那个人,又指了指身后的凌珊,大声道:“解药!拿来!”

    那四个人慌忙地招着手,似乎在示意姜流不要有过激反应,但是他们说的语言是一种和现在的中原语言和西域语完全不同的语种,要是没有翻译,光凭手势比划,两边的人比划到明天也交流不了。

    但这种毒素也不知道是否猛烈,凌珊定是撑不了太久的,姜流逐渐不耐烦,杀心渐起,想着杀了这几个人直接抢走解药,也未必不是个办法,反正是他们先动的手,杀了也不算太残忍。

    就在他将要下手拧断人质的脖子的时候,从洞穴中传出一位老者的声音。

    “等等!等等!公子手下留情!”

    这洞里的人,居然有会说中原语言的?

    怀年承受了夹杂着高速水流的剧烈一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直到撞上了一块坚硬的巨石才将将停下来,喉头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身上白净的道袍。

    他身上本就没几处完好的地方了,自从昆仑弟子在天水镇与北冥鲫一族交战,他已经撑了数日,此次下山除妖的弟子,这几日之后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心里觉得,自己死了倒是无所谓,为了斩妖除魔而死,没什么丢人的,但是没能护好那些师弟师妹,他自觉有愧于师父,有愧于他爱慕的掌门师姐。

    看着那妖王缓缓走来的身影,虽然已身心俱竭,摇摇欲坠,但是十分的不甘心。

    用剑支着身体的手在不断颤抖,强撑着一口气,让他没有昏厥过去。

    那巨大的鱼王,化成了人形,拿着一支黑色的三尖叉,走过躺满昆仑弟子和妖族尸体的地面,一身黑袍,两鬓与双颊附着几片深蓝的鱼鳞,竖立的双眸尽显邪恶,覆盖着鳞甲的手背,长长的指甲仿佛轻轻一刺就能刺穿怀年的胸膛。

    “不要太怨恨我,小家伙,从上古时期至今,一直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我若败于你手,我便成为果腹之肉,但你败给了我,你便要成为我果腹之肉,天经地义。”那北冥鲫的王一边朝怀年走着,一边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强者,得生——”鱼王举起了三尖叉,一股高速旋转的水流在三尖叉上涌出。

    这水流,是能轻易折断昆仑弟子的兵器,夺走他们性命的。

    “你会死得很痛快,因为怀着痛苦和恐惧的猎物,不好吃——!”

    就在那钢叉即将刺下之时,鱼王突然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朝着自己这里袭来,他调转攻势,与那飞来的一击硬碰硬,随着水流和冰剑剧烈相撞引发的爆炸,鱼王被击飞了数十丈的距离,将钢叉猛烈插进土里才得以立稳。

    他十分震惊,这一击的威力,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前来相救,眼前冰花散落,一位绝世姿容的白衣女子,手持青色长剑从空中缓缓落下,面如冰雪,肤如凝脂,飘然若仙,不可方物——就如那降临世间解救众生的女神一般,令这妖怪都看得呆了,目光注视在那女子的容颜上久久无法平静。

    “师姐?!”怀年激动万分,可就是这一激动,又吐出一口血来,他伤势严重,即便想为杜瑶光助阵,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来者是何方神仙?竟敢阻挠本王?!”鱼王回过神来,执起钢叉指着杜瑶光。

    “昆仑派,杜瑶光!”杜瑶光义正言辞地回答这妖孽。

    “昆仑掌门……”鱼王眼中露出惊讶神色,这样的姿态与力量,居然还只是个凡人?若让她修成仙身,那还了得?

    “杜瑶光,本王在北海都听过你的名字,传闻你是人族千年难遇的天才,年纪轻轻,实力已能匹敌上仙,今日一见,竟是没有半分夸大在里面,好——!”鱼王贪婪地舔了一下嘴唇。

    “这样一具灵脉精奇的肉体,胜过多少灵丹妙药,本王要吃了你!吸干你的灵力!”

    杜瑶光一言不发,青玉缚上灵力涌动,另一手捏成剑指,双方还未出招,周身的气场已经开始暗暗交手。

    “师姐……他妖力强横……当心!”怀年拼着虚弱的语气道。

第一百零六章 仙女战妖王

    杜瑶光区区凡人,修为还未突破升仙,但刚才突袭那一剑,足足接近上仙级别的修为。

    凡人修为以五灵归宗心法为标准,分为五等,曾几何时,人族也曾睥睨天下,仙门翘楚辈出,各个都拥有飞升成仙的机遇,只不过最近三百年,被姜焱凌和其扶持的妖族八部不断开战打压,人才损耗,到了现今,竟只有昆仑掌门杜瑶光和蜀山掌门李长空两人有升仙的实力。

    升仙之后,实力分为地仙和上仙两个等级,成为地仙,肉身不腐,可吸纳天地间无穷无尽的灵力滋养自身,接近不老不死,而上仙则已经摸到了天庭神族的门槛了。

    而妖族的修炼层级仙门中人只做了粗略统计,分为三层,下等妖灵智未开,唯有蛮力,修为大约等于五灵归宗第一二层的修士,至于第三层的上等妖,大多都是妖王,能够化为人形,实力堪比上仙,对寻常的仙门弟子有着碾压级的破坏力。

    北冥鲫一族的妖王,实力在妖族八部的妖王中排行第三,曾在蜀山举派之力祭出的天煞剑阵下全身而退,实力在天庭之下少有敌手,但他刚才匆忙接了杜瑶光一招,竟被击退数十丈有余,恐怕只有正面全神贯注对抗时,才能稳稳接下她全力一击。

    这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竟有堪比上仙的力量,若是再给她修炼个十年,修为怕是难以想象。

    若是平时,北冥王为求万无一失,定不会选择和杜瑶光拼个你死我活的,北冥鲫虽然冲出了昆仑弟子的包围,但实则是穷途末路,从北海一路逃亡至此,若是不从江河重回大海,无异于等死。

    今天杜瑶光要拦他,她就非死不可!而且,这天赋卓绝的女娃,灵力充沛的身体实在是太诱人了。

    怀年用剑支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身下的土地开始晃动地越来越剧烈,两个上仙级别的人,大战在即,周围的修为不如他们的弟子都会受到波及。

    两道蓝光剧烈地撞击在一起,施放出来的冲击,把本就虚弱的怀年掀到一旁,仅仅一次碰撞,怀年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杜瑶光面上如含了一层凝霜,额头上的冰晶花钿,如感受着她冰冷的灵力发出蓝光。

    她挥剑成霜,空中溅起的水花划过她的剑刃全都凝结成冰花,脚踩冰霜起舞,将拨云写月剑法舞得英姿飒爽、剑锋起舞,如一朵盛开的冰蓝剑花,却又招招致命,不留余地。

    青玉缚上结成的锐利冰锋,一斩千击,招式将北冥王的钢叉压制得节节败退,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正面交手不过五十招,妖王大大震惊于杜瑶光的实力,妖族八部的妖王之中,恐怕除了那阴险狡诈的九尾狐能让这小丫头吃点苦头,其他的都占不到半点便宜。

    北冥王侧身堪堪躲过一剑,剑气荡过自己胸前,先有三分寒气入体,再看身后那崖壁,越十丈厚的山石被一剑劈成两半,切口处被厚厚的冰霜冻住,只看了一眼,就为这威力微微打颤。

    妖王一击扫向杜瑶光腰肢,被她轻轻一跃横身躲过,身后的草屋也是被钢叉挥出的水流切个粉碎,这两人的功力破坏力都极强,谁若是不当心吃了对方一击,那也是要死人的,北冥王一叉刺向空中的杜瑶光,钢叉对上青玉缚的剑尖,僵持在空中,再次爆发出一阵冲击波。

    蛮力对上蛮力,身强体壮的妖王竟没能占到杜瑶光这个纤瘦的女子的便宜,反而手上传来一阵刺痛,睁大眼睛一看,杜瑶光的寒冰灵力,居然将钢叉尖端的水流冻成了冰,正顺着长柄传到北冥王的手上。

    他这钢叉上射出的水流,蕴含着妖族血脉强大的灵力,连蜀山派的天煞剑阵都能抵挡得住,居然挡不住杜瑶光的灵力?他震惊之下,手下发力,一击将杜瑶光甩开,杜瑶光在空中挥剑结阵,数十把密集的冰剑凝结在杜瑶光身旁,朝着妖王铺天盖地飞去。

    剑破九天!

    妖王挥舞着钢叉击碎这些飞来的冰剑,不过数量太多,有几把飞过了他的防守,划伤了他的鳞甲,令那股刺骨的寒意浸入了他的血液。

    妖王大吼一声,一柄钢叉挥地虎虎生风,整条伊水的水流都顺着他的牵引飞到上空,瞬间便抽干了整条河,水流变成了尖利的钻头,数条水流一并袭向杜瑶光。

    杜瑶光心知这水流坚硬地堪比她手中的青玉缚,不敢怠慢,长剑一挥,招出一阵夹杂着冰雪的旋风护在她周身,水流撞在上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这冰风切割成了好几段。

    好一招冰锋雪舞,让北冥王密集的水流无处下手。

    被动防守不是长久之计,那些头部尖锐的水流正大肆冲击着杜瑶光制造出的冰雪风暴,刺耳的声音宛如妖兽的哀嚎。

    杜瑶光在水流中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主动出击,挥出一道剑气,顿时逼开了面前的数道水流,剑上凝聚蓝光,整个人化为一道锐利的剑气刺入那汹涌的波涛中,果不其然,北冥王被识破了招式,恼羞成怒,化成了巨大鱼怪的真身,一口朝着杜瑶光咬下,但杜瑶光,先他一步将青玉缚送进了鱼怪的咽喉。

    刺入咽喉时的感觉很轻,轻到奇怪,仿佛她刺中的压根不是肉体,而是一股虚无的水流。

    杜瑶光明眸微微睁大,露出惊讶,面前的巨大鱼怪,居然真的化作一道水流消失了,她刺中的,是北冥王送给她的障眼法。

    白衣女子深陷汹涌暗流之中,周围全是翻腾的浪涛,遮天蔽日,几乎把外界的光芒都完全遮住,她修为深厚,手段却完全比不上这活了几百年的狡诈妖王,如今进入了这妖王准备的陷阱,已是无比凶险。

    昏暗的水流中,一道寒光突然刺出,杜瑶光听力被水流声干扰,意识到危险将至时,已然慢了半步,青玉缚没能完全挡住刺来的钢叉,锋利的尖刃,刺入了纯净的白衣,殷红的鲜血,如一朵被扔到雪地里盛开的玫瑰,染红了杜瑶光整个左肩。

    “太年轻了,小丫头。”北冥王舔了一下嘴唇,露出奸邪的笑容。

    杜瑶光皱褶娥眉,却不愿在敌人面前露出丝毫软弱,眼中怒意大盛,虽然体内灵力顺着钢叉在被慢慢吸走,但她没有丝毫的服输,青玉缚上的蓝光,比之前更要耀眼了。

    “呀——!”她一声娇喝,拼尽全力震开了北冥王的钢叉,脸色煞白,正欲追击,被一股巨大水龙卷卷入了进去,深深困住。

    北冥王操控着水龙卷,又惊又怒,扣下自己胸前的一块冰,刚才交手,有好几次差点被杜瑶光得手,若不是挡的及时,真要被这寒冰灵力冻住了经脉。

    现在这女娃受伤,又被水龙卷困住,不消半柱香的功夫,她的精力就会被剧烈的水流消耗殆尽。

    虽然这样可能会让他的猎物遍体鳞伤,缺乏观赏性,但只要能将这样一副灵脉精奇的肉体吃下肚去,对修为的增长何止百年。

    正在他沾沾自喜,幻想着享用猎物的美味时,面前那水龙卷,竟突然静止了下去,转得越来越慢,到最后,活生生变成了一尊冰块。

    妖王睁大了眼睛,口中怒道:“这不可……!”

    话未说完,冰块支离破碎,从中射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妖王举钢叉抵挡,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手中兵器被拦腰砍成了两段。

    北冥王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从漫天碎冰与雪花之中飞出,手持青玉缚,如天仙之姿的杜瑶光,她那愤怒的冰冷眼神。

    青色长剑挥出一道湛蓝剑光,猖狂的妖王身子一震,应着血肉分离的声音倒地。

    杜瑶光渐渐收了招式,白衣飘扬,蓝色灵力流转,肩头那一抹鲜红,为她无与伦比的美丽点缀了一分妖艳。

第一百零七章 手中利剑

    姜流虽听到那老者出言制止,语气中并无敌意,但是此时对方除去一伤者一人质,还有四人,自己这边凌珊中毒晕厥,只有两人,敌众我寡,姜流与生俱来的警惕性不允许他因为一句劝阻就轻信对方。

    “来者何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姜流逼问着那位唯一懂得中原语言的老者,没有放过手中人质的意思。

    若不是姜流和顾云清手段上略胜一筹,射伤他们一人,还擒了一人做人质,老者岂能出言求饶?怕不是要把他们统统射杀灭口,像这种藏在偏僻隐秘之地生活的部落,一般最忌惮外人找到他们的居所泄露出去。

    这帮人久居地下河流域,连语言都和外界不同,至少三代以上都没有和外界人族接触过了。

    细看这些人的服饰,内衬是用一种细腻的丝绸制成的,外套一件粗布背心,在潮湿阴冷的地下河具有不错的保暖效果,那老者穿着更是要比这些手持弓箭的壮年男子要华贵,外套的翠绿锦缎长袍堪比西域诸国的王室待遇,倒映着地上北冥晶发出的光泽。

    这可不是简单的藏匿于地下河流域的世外蛮夷,这个部族曾经在西域,即便不是王室,也是达官显贵。

    老者迟疑了一下,似乎对自报家门颇为忌惮,有些为难地对姜流道:“这位公子,我等都是久居山中,不问世事的族群,这些小伙子从未见过有外人闯入领地,受了惊吓,所以才放箭射伤了你的朋友……还请公子手下留情,老夫愿献上解药,请三位前往我族歇息。”

    姜流细细打量了那老者几分,全无惧色,不卑不亢,行止有数,颇有贵族风范,心里对这帮陌生部族有了些猜测,便将手中擒住那男子推了出去。

    “这山洞石壁上的字,可是你们刻上的?”

    “正是,这是我们故土的文字,虽然故国已毁灭千年,但故土的文字不可忘,便刻在这石壁上,时时悼念着家乡。”

    姜流一声苦笑,喃喃道:“千年……故国……上古昆仑国,想不到,能在这里找到你的子民,阿琪……”

    这安静的山洞中,除了远处地下河细细的流水声,便再无其他杂音,姜流的喃喃自语,老者听得非常清楚,不由得身子一震,眼神大惊。

    这陌生男子,居然直呼出了他们故国守护女神的名字。

    “公子,你……!”

    姜流从怀中掏出那块雕刻一把秀美箜篌的玉佩,放到老者眼前,老者一开始还未看清这枚玉佩的样子,毕竟这上面的图案,历经千年,只在他们的典籍中有过刻画,但不过几眼,他便认出了那把刻画的箜篌,老者惊得不能自已,几乎要颤抖着跪下。

    那可是他们的守护女神,随身佩戴的神圣之物啊!

    “你,可认得此物?”姜流的语气也黯淡下去,透着几分哀伤。

    怜星邀月点唇妆

    故土苍茫泪痕殇

    惊涛席卷西洲日

    飘摇仙曲归何方?

    一帘简短的四言诗,一枚刻着女神手中之琴的玉佩,仓促地将神女美丽又悲伤的一生带过,那个飘摇的仙女,再次浮现在姜流的脑海中。

    怀年和一派伤残弟子,终究是被杜瑶光和青玉阁的弟子们救回了西王峰,怀隐和瑶歆,虽然修为不算深厚,但有怀年拼死相护,并未受太重的伤,若非如此,两人早已成为了北冥鲫果腹之肉。

    他如此舍身相护,也不知是为了尽自己大师兄的责任,还是仅仅是因为,他们和杜瑶光一样,都是出身青玉阁一脉的弟子。

    怀年毕竟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本身修为颇高,又极受苍谷长老的看重,眼看着他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苍谷长老心疼地上蹿下跳,因此还暗地里弹劾杜瑶光这个掌门安排不周,白白折了许多年轻翘楚。

    但杜瑶光没有因为苍谷的咒骂而对怀年有任何怠慢,她拿出青玉阁的疗伤圣物冰辉温床,让怀年盘坐在上面,冰辉石铸造的床面用源源不断的灵力滋养着怀年,杜瑶光在一旁运功辅助,玄慈长老用针灸疏通经络,连着抢救了三天三夜,终于把怀年给抢了回来。

    随着怀年一口淤血喷出,杜瑶光收了功力,扶住了向自己怀里倒来的怀年——她还是很抗拒和男子有亲密接触的。

    玄慈一边取下怀年背上的银针,一边道:“怀年师侄修为深厚,现下淤血已经逼出,再休养半月应就痊愈了,小薇,你去吧。”

    杜瑶光点头,下床正欲离去,却突然被伸来的一只大手抓住了手腕。

    “师姐……你的伤……”怀年将将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杜瑶光左肩上渗着血的白布,她被妖王刺伤的伤口只是被简单处理了一下,就不眠不休地救了怀年三个日夜,还未休息半刻,又要出门。

    杜瑶光微微吃惊,心底一阵抵触,挣脱了怀年的手,冷冷道:“姜流到现在还音讯全无,作为他师父,不能不管。”

    这句话如一根针扎在怀年心上,本就虚弱的他,低头深深叹了口气,道:“师姐,这种寻人之事,交给门下弟子去办就好了,何须掌门亲临?而且……姜流身世不明,出身御龙关,那可是人族与半魔混杂的混乱之地……师姐当初收他为徒,门下弟子长老已颇有微词,我知道我在师姐心中算不得什么,人微言轻,但还是斗胆进言,求师姐……三思而行!”

    怀年重伤初愈,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便已是大口喘气,杜瑶光听后神色微霁,似有不快。

    玄慈长老心如明镜,这两个孩子同时拜入昆仑,幼时关系密切,怀年对杜瑶光有什么心思,她怎能不知,便对杜瑶光道:“掌门,怀年这孩子天资聪慧,人也勤奋,颇受长老器重,不出意外,是要继承苍谷长老衣钵的人,你在门派中一直没有什么关系亲近之人,怀年值得信赖,不如,就不要瞒他了。”

    怀年有些迷茫地看了眼玄慈长老,又看着心思深重的杜瑶光,突然感觉,面前的师姐已经不是幼时单纯的女孩儿了。

    杜瑶光迟疑许久,张口道:“我和师父曾经探讨过,冰火双修一事——将自古以来的五灵法则打破,令无法交融的两股灵力修炼于一人体内,必将打破世间法则的束缚,达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无上境界。”

    “冰火双修?师姐,不可啊!莫说冰火两种灵力生生相克,难以相容,而且火灵本就不好驾驭,修炼者极易走火入魔,我仙门百多年都没有出过单修火灵的弟子了!”

    杜瑶光微微摇头,看向玄慈长老,问道:“师父,在你看来,姜流的资质,比起百年前我昆仑派的紫霄真人,如何?”

    玄慈沉吟道:“紫霄真人……呵,传闻他乃我派百年难遇的奇才,只可惜修炼火灵之力出了差错,走火入魔,误伤我派百余名弟子,身败名裂,论及天赋,他和姜流一样,都是至阳至刚的火灵灵脉,鉴于姜流已经伤了心脉,所以掌门没有让他先修习五灵归宗心法,是怕五灵归宗自行识别他灵脉所属,令他修炼阳炎之力,而是打算先教他凝冰剑意,以水灵之力养护他心脉,等万无一失之时,再让他修炼本身灵脉的灵力。”

    在此之前,杜瑶光和玄慈并未完整地商量过此事,不过知子莫若母,玄慈教养杜瑶光多年,比她亲生母亲还要了解她,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

    怀年怔怔地看着杜瑶光认可地点了点头,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虽然他一直不喜欢那个姜流,但是杜瑶光此举,岂不是把他当成了试验品和兵器么?

    一个打破五灵法则的试验品,若是成了,便是惊天动地的绝世神兵。

    “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师弟。”杜瑶光澄澈的眼神望着怀年,令他无法说不。

    “师姐,你如此处心积虑想要打破我派遵循了近千年的法则,到底是为何?”怀年问她。

    “为了报仇,杀一个不可能杀掉的人,姜焱凌。”杜瑶光也很坦诚,没有丝毫保留。“要杀此人,就是要不畏惧任何艰难险阻,不惧怕做出任何与天命对抗的决定,不然,即便成仙又有何意义?能护佑天下苍生不为他所杀吗?”

    “师姐!我也可以作为这样的人,成为你手中的利剑,去为你杀不可能杀的人!”怀年激动道。

    “你的命运不必如此。”杜瑶光冷漠地摇头,收回了刚才目光中的真诚,不再与怀年坦诚相见,她心里认为,这样艰险之事,不该把太多人牵扯进来。

    “好好养伤。”杜瑶光决绝离去,再无多余辩解。

第一百零八章 解毒

    顾云清一路上都抱着中毒晕倒的凌珊,她胳膊上的淤血已经变成了黑色,稍微有些凝滞,这帮攻击他们的穴居人,见了姜流胸前的玉佩,态度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剑拔弩张变成了虔诚膜拜,仿佛撞见了他们供奉的神明一样。

    相信他姜大哥总是没错的,一路上多少次遇险,都是姜流及时赶到,从而化险为夷,顾云清和凌珊江湖经验不足,凌珊好歹脑筋还转的快些,若是凌珊倒了,只剩下顾云清,他可真如一只无头苍蝇般。

    还好,姜流坚实的背影给了顾云清信赖感,他抱着凌珊,心里坚信姜大哥绝对会有办法让这帮人拿出解药救凌珊的。

    姜流紧跟在那位老者身后,又不和身后的顾云清离得太远,他生性多疑,即便这帮昆仑古国遗民看上去被阿琪的玉佩震慑住了,他也不敢完全放下警惕,他们和外界脱节的太久了,难保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思想,其余那几个昆仑古国男子走在姜流身旁,抬着那个被顾云清射倒的倒霉蛋,但姜流手上五指暗暗用力,随时防着他们突然发难。

    北冥晶的光芒,在昏暗的山洞中尤其耀眼,甚至比两侧用油脂点燃的油灯还要明亮,姜流一边走着,一边借着北冥晶的亮光看着墙上的壁画。

    这一幅以岁月为底蕴的艺术品,记载着上古昆仑国的繁荣富饶、国泰民安,昆仑古国的领导者有过很多名字,最广为流传的是“西王母”,昆仑山上的西王峰,或许就和曾经的西王母有些渊源也说不定。

    每一年的祭祀之日,领导者会带着子民们供奉他们的守护女神,那壁画上的女神,身如缥缈云影,善良慈悲,仙泽西境,一把箜篌演奏天籁之音,令万物停止喧嚣倾听仙曲,连水中蜉蝣也期待着凑近水面,随之起舞。

    那是怎样一位受万物爱戴的伟大女神啊,可是,姜流却知道她的结局,为了自己这个恶神后代,败将遗孤,为了区区一条世人称之污浊的血脉,毫不犹豫地替自己葬身与大海。

    姜流微微闭上眼,心里酸涩非常,他心有不甘道:“你们在这山中世界避世了多少岁月?从不曾尝试与外界联系么?”

    “我族子民经历过灭世之灾,不求光复故国,只求苟且偷生,能在这山中寻得一地绵延血脉,便已是上天垂怜了。”老者缓缓答道,姜流听在心里,心里更加不甘了。

    “若是阿琪知道她的子民还活着,知道她还有一个家,绝不会如此丧命!”姜流满口都是对这些古国百姓的埋怨,那样一位女神,无家可归,在大地上漂泊千年,最后身死他乡……却从来不知道她想守护的子民们原来还活在这世上。

    真的是,非常的不公平。

    老者听了一番苛责,毫无怒意,也不愿辩解,身子微微一颤,悲恸道:“我等辜负了女神的期待,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那些承载着她的故事的壁画,她的样子,她的曲子,她的善良,本该展现在世人面前,被传唱千年,可是始终都只能随着逝去的昆仑古国埋在地下。

    在洞中走了许久,突然来到一片开阔的广场,石洞是经过精心开凿过的,高数十丈,石壁上还有许多洞窟,洞口搭着供人攀爬的绳梯,里面应是这些古国百姓搭建的其他场所,光就眼前的广场来看,就搭了近百间平房,能容纳几百人居住了。

    广场的正中央是一处祭坛,现在没有祭祀活动,变成了孩童们的玩耍场所,姜流下意识皱了下眉,他不喜孩童吵闹,只想离那地方远点。

    老者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都上来迎接,看来他在遗民中有着不小的社会地位,兴许是个族长或长老什么的,昆仑古国灭亡已久,也不知道领导者还是不是叫西王母。

    老者和人群打了招呼,便遣散了大部分人,只招呼来一个样貌水灵的小姑娘,看上去十五六岁,穿着蓝白相间的短衣短裤,肩上披着几撮雪白的绒毛,和顾云清的兽皮有些相似,从衣着就能看出不是普通百姓,老者和她吩咐了几句,指了指顾云清怀里的凌珊,老者身旁另外那两个男子便围了上来,想把凌珊抱走。

    顾云清警惕地往后一退,露出敌视的目光。

    “这位公子,我们没有恶意,是想治好这位姑娘,以表歉意。”那水灵的小姑娘用不太标准的中原语言解释道。

    “你……”顾云清犹豫不决,看了眼姜流。

    “公子,你的朋友身怀我古国守护女神的随身玉佩,见玉佩如见人,你们现在是我们的贵客,自会奉上解药救治这位姑娘。”老者神情诚挚地解释道。

    姜流细细观察了一下这位老者和那名少女的神情,并无害人之意,而且他们几乎没有修为,只是凡人,真有什么鬼心思,顾云清也能应付。

    “云清,无妨。”姜流点头道:“你若不放心凌珊,跟着一起去便是。”

    顾云清听了姜流的话,放下些戒备,但依旧不肯把怀里的女子交给这两个陌生人,道:“我抱着她就好了,你们带路吧。”

    那名白衣少女招手遣散了两名随从,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道:“这边请。”

    目送着少女领着怀抱凌珊的顾云清离开,姜流稍稍松了一口气,老者见他放下警惕,神色舒缓道:“难为公子了,不过放心,我乃一族长老,公子怀揣女神之物,便是座上宾,这几日公子可随意参观,有老夫放话,不会有人阻拦的,不过……”老者颇为好奇地瞧了一眼姜流胸前玉佩,道:“这玉佩可是女神珍贵之物,古国还在时,连国王陛下也未必见过此玉,公子与女神究竟是什么关系,竟能将玉佩完整交与公子?”

    “过命之交,刻骨铭心。”姜流简短回答道,他内心悄悄抽了一下,两人相爱相知的话,竟是说不出口,阿琪因他而死,他不配得到她的爱。

    老者点头,并未过多思考,道:“那公子可知这玉佩的渊源?这东西,可是压制人心中戾气,净化心境的圣物啊——”

    姜流稍稍吃惊,低头看去,她临别之时把玉佩交给他,告诉他,他的血脉决定不了他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把这块玉随身佩戴三百年,为了那一丝丝的怀念,不曾想,这其中竟然蕴含着她这样的苦心。

第一百零九章 曲谱

    昆仑遗族,在这伊水源头的山中隐居了起码近千年了,世代与世无争,山中也物资匮乏,仅仅能够满足百姓的日常消耗,再无余量用来铸造一些能够象征昆仑古国曾经繁荣图腾或者建筑。

    连他们的守护神女,也只能以壁画的形式展现在他们面前,如果可以,姜流真的想把西王峰上沉渊谷中那尊昆仑女神的雕像运过来送给他们。

    他们也是夜以继日地想念着他们的女神啊。

    曾经一统西域的辉煌国度,被天神庇护着的子民们,如今只能如丧家之犬一般躲进深山,不知外界今夕何年。

    也许那滔天巨浪,一下便冲垮了他们重建故国的勇气了吧。

    姜流望着长老领他来到的一幅女神的壁画面前,望着她阖眸弹琴的姿态,三百年前的记忆悄然浮现,胸前的玉佩仿佛感知到了它的亲人,微微嗡鸣着,发出青光。

    “上千年前,昆仑古国鼎盛之时,神女一日心情大好,趁着阳光明媚,在城外的山水间游览嬉戏,观云赏日,玩得好不自在——她游山玩水之时,突然听到声声哀嚎,她在树林里顺着声音找去,发现了一只身受重伤的小鹿,奄奄一息,神女于心不忍,在小鹿死后,将自己的宝玉上凿下来一小块,刻成了玉佩,将小鹿的魂魄收入玉中,安抚了它死时痛苦的魂魄……”

    长老扭头看着姜流的玉佩,郑重其事道:“这块玉佩,叫鹿魂玉,是女神的随身之物,我族从老人到孩童,无人不知这个传说,鹿魂玉能安抚灵魂深处的戾气,净化人的心境,将其引向善良光明的一面。”

    “鹿魂玉……”姜流用心摩挲着胸前的玉佩,深切地感受着,那个善良女神的良苦用心。

    只是,他突然有一事不明,问长老道:“既然她见那小鹿痛苦,为何不救它?”

    长老淡淡地笑了笑,似乎看得很开,说道:“神明的想法和凡人总是不同,天道往复循环,生死已定,有时强行将生命从鬼门关拉回来,又何尝不是逆天而行?”

    姜流愣了一下,似乎对其中道理有些不解,他认识的阿琪,可是连他这种万夫所指的必死之人都要救回来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然如此,她身为神明,又何必救我?”

    “遵循天道,是她作为神明的本能,至于公子——也许你对神女来说,比她的神格和性命还要重要吧。”

    短短一句话,如一把扎在姜流心上的尖刀,他这样的人,真的配得上她的不顾一切吗?

    他不配,他心里知道的,回头看过他这三百年杀过的人,毁过的城池门派,制造的战争灾难,他曾在她心中,是一个干净正直的男子,一个和她一样孤独的无家之人,在月下惺惺相惜,围着星星之火抱团取暖。

    可当她死了,他又做了什么呢?她死前最后一句话,就是要他不要成为他的血脉所决定的那种人,一个和他嗜杀好战的祖上一样的恶人。

    他成了和他的祖上蚩尤一样的恶人,踏着尸山血海,把神州大地卷进腥风血雨,他享受着曾对他另眼相看之人的恐惧,却也在害得身边之人颠沛流离。

    终究是他,害得阿萝和阿方成了孤儿,孤苦无依地在九幽堡垒,靠着他们仅能做到的方式活着。

    所以他才把那个姑娘和她的弟弟推得远远的,只要看不见她,就能假装想不起来他的恶行造成的连锁反应,他有愧于剑萝,不敢将她带在身边,也不敢接受她的感情。

    可是,在他收到剑萝送给他的象征着“刻骨铭心”的骨笛时,他发现他的错误一点也没有被挽回。

    “我这半生,一切皆错,哪里配得上她的善良……她若看到现在的我,一定很失望吧。”姜流低声道,一副痛心模样。

    能怀揣着神女所持的玉佩,必然和她关系匪浅,长老抚着自己白色长须,道:“公子,往日对错已不可追,还望后路珍重。这块鹿魂玉,公子继续戴着便是,每当内心动摇之时,老夫相信,神女的意志会指引公子的。”

    姜流抚摸着胸前完整的鹿魂玉,久久未能平静。

    凌珊在第二日时就已经醒来,顾云清一夜未眠,在她床前守了近十个时辰,姜流在她醒时探望了一番,少许关心了几句便将私人空间留给了这对男女,他们自下山之时便日夜相伴,早已暗生情愫,凌珊中毒昏迷了一天一夜,顾云清也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剩下的时间,姜流便交给他们二人了。

    两个年轻男女,定是有很多悄悄话要说的。

    凌珊所中之毒,毒性在姜流所见之毒中,只是中等水平,况且伤口离心脉较远,伤的不深,服下解药后,休养了三日,便能下地自如活动了,只是还有些虚弱无力。

    在这期间,那名照顾凌珊的少女时常会带着姜流在族中领地游玩,带他参观壁画,讲解历史文化风情等,她也会弹箜篌,这一由昆仑女神传下来的技艺,族中女孩儿很多都会。

    少女弹的听潮碧水曲,虽然也是很优美的,但是没有阿琪的缥缈神韵,也没有柳星月的妩媚勾人,这曲子似乎能映出人的心境,少女弹出来,总有一股青春活力在里面。

    临走之前,姜流问少女要走了一份听潮碧水曲的曲谱,并且送她一颗北冥晶作为交换,女孩子天生就对这些亮晶晶的宝石十分中意,心满意足收下了姜流的筹码。

    三人始终是不属于这里的,等凌珊痊愈之后,长老命人亲自送他们离开,并且希望他们能蒙上眼睛,由族人从密道带他们出去,回到他们自己的世界之后,也不要对外界提起昆仑古国。

    他们已经和外界分离得太久了,已经没有交流的必要了,就让昆仑古国的文化,永远留在无人知晓的深山之中吧。

    姜流呼吸到山中新鲜空气时,听到身后的山崖发出一声巨响,摘下眼上的布条,回头一看,密道的入坑已然被昆仑遗族封住,竟然已经找不到丝毫通道的痕迹了。

    顾云清和凌珊面面相觑,望向姜流的眼神,蕴含着一些关心。毕竟姜流复杂的情绪这几日都写在脸上。

    “姜大哥,我昏迷的时候长老和你所说之事,云清都和我说了,你……你可不要太难过。”凌珊小声安慰道,生怕又触及到了姜流心里的痛处。

    “那样光照万世的女神,她的一切,却被埋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无人知晓,呵……”

    “姜大哥,我们已经答应族长不对外界透漏他们的消息,干脆,我们就把这里忘了吧。”凌珊道。

    姜焱凌摇头,道:“既已承诺,自然不会透露昆仑古国半个字眼,但,我也不会忘了这个地方——你们也许不知道,在一个人满心痛苦折磨的时候,若是连一个珍贵的念想都没有,时间久了,便会如那失心疯的疯子一般,没有约束,没有底线……”

    “我永远不会抹去心底那道光明,为了怀念她,也为了提醒我。”姜焱凌说出这番话,心里一下轻松了许多,郁闷已久的面容,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扭过头来,对两人道:“是你们将另一块鹿魂玉带给了我,让我有了完整的东西能够纪念她,凌珊,云清,你们是我姜焱凌的至交,只要我一息尚存,绝不会致你们的性命于不顾。”

    三人露出敞开心扉的笑容,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仿佛未来充满了希望。

    “走吧,姜大哥,我们一连失踪几日,该回昆仑了。”

    是啊,该回去了,他们在昆仑古国这几日杳无音信,也不知某人有没有挂念。

第一百一十章 夜袭玉雪峰

    寒冷月光下的玉雪峰,如一位亭亭玉立的天宫美人儿,盖在山峰上的皑皑白雪是她的飘扬长发,丁零散落在山上的雪花,是围绕在她身边起舞的精灵,这座山峰是昆仑群峰中最别具一格的存在,孤高寒冷,美丽清灵,令人远观着,向往着,跃跃欲试着想要接近她,但那股冲动在触及她的冰冷之后,戛然而止。

    怀隐站在西王峰距离玉雪峰最近的青玉阁前,那一条和玉雪峰遥遥相连的栈道上,远望着月下的玉雪峰,如痴如醉,若有所思。

    他好像在看玉雪峰的夜景,也好像在看如那山峰一样高冷若仙的美人儿,藏在白雪之中的女子。

    一位扎着丸子头的古灵精怪的女子,也就是他的瑶歆师妹,悄悄地靠近怀隐,趁他出神,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他一个机灵。

    “师兄!看什么呢!”

    怀隐正发着呆,被突然吓得一蹦,定睛看着蔓延好奇的师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平复了下心情之后,期艾道:“我……我在,在想事情。”

    “什么事啊?”瑶歆顺着他刚才面朝的方向,望着那洁白的山峰,想到了什么,问道:“掌门师姐回来了么?不会还在山上吧?”

    怀隐面露失落,微微摇头,道:“掌门这几日白日都不在门中,着急去寻姜师弟的下落,傍晚回来之后,便一直待在玉雪峰上……唉,原来掌门在门派中时,好歹一日三餐都是我负责,还有个着落,现在嘛——”

    怀隐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瑶歆觉得好笑,打趣道:“掌门修为极高,又不是小孩子,哪会像小孩子一样不好好吃饭啊,师兄你有这闲心,还是多关心下姜师弟吧!”

    怀隐苦笑一声,他这瑶歆师妹心直口快,虽然听上去只是多关心了下她的小师弟,但对怀隐何尝不是一种提醒。

    杜瑶光有如人间谪仙,哪是他们这等凡人惦记的了的,即便碰上什么麻烦,也轮不到他伸出援手——光这昆仑派之中,倾慕他们掌门美貌的弟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虽然杜瑶光行踪难觅,但是对于这样的绝世美人儿,倾心只是一眼一瞬的事。

    本来是看怀隐一人沉闷,想来活跃气氛来着,结果一番话说得怀隐更加失落了,瑶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处于双峰之间的沉渊谷下,突然冒出了大量的妖气,深邃的黑暗中,一双双幽蓝色的眼睛,从一个两个的星星之火,突然形成了燎原之势。

    怀隐和瑶歆,两个修为并不算高的昆仑弟子,看到这一幕,顿时便呆住了。

    堂堂五绝之一的昆仑派中,居然会出现这样多的妖物!如此大胆,怕不是妖族八部之一来替北冥鲫族报仇的?可西王峰四周都是历代掌门人布下的法阵结界,这些妖物是如何不触发法阵的情况下偷袭到山上的?

    沉渊谷下那个个蓝色的光点,正慢慢爬上沉渊谷。

    姜流三人从昆仑群山之中御剑回西王峰,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看日头的位置大概是晨时三刻,昆仑弟子的每日晨练已经过了一刻的时间,可西王峰的大门口,却是一个守门弟子都没有。

    昆仑派纪律严明,守门弟子又是十分重要的岗位,要是被抓到偷懒会被重罚,此时又不是换岗时间,桑禹道这条上山路上,不可能一个守卫弟子都没有。

    三人莫名其妙地在门口站了好久,还想了一下今天是不是什么祭祀或者节日,望着门内空空如也的御剑广场和无极殿,乃至远处的入云台上,除了西王峰顶灌下来的瀑布,竟然一个会动的东西都没有。

    顾云清第一个打破了平静:“坏了,凌珊,姜大哥,这样子和话本子里描述的灭门一模一样。”

    两人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闭上乌鸦嘴。

    姜焱凌就不信,除了他本人,还有哪一方势力有这个本事攻上昆仑派。

    打得过他师父杜瑶光吗?

    “今天你要是骑一只土蝼上来,绝对没人拦你。”姜流挖苦他道。

    “门派内这样安静,非比寻常,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凌珊突然生出一股不安。

    姜流回头看了她一眼,以往只要自己在时,凌珊都是十分放心和镇定的,可是今日,女子的第六感似乎凌驾于在了她的安全感之上。

    此时的玉雪峰,被凶残的暴风雪席卷着从山顶到山脚的每一寸,就如那岁月静好的美人儿突然发了狂,变成了疯婆娘,玉雪峰下的众弟子长老,没有一个能够靠近的,而他们的掌门此时正在玉雪峰上和半夜袭击昆仑派的妖物缠斗,斗到清晨也没分出个结果,偏偏山上狂风暴雪,又没人敢上去查看战况。

    这些妖物来的突然,杜瑶光自从杀了北冥鲫族的妖王之后,身上便负了伤,未曾休养过一刻,就日日下山寻找姜流的踪迹,可以说是一点没留给自己休息的时间。

    昆仑众人围在青玉阁前,那暴雪的范围越来越庞大了,沉渊谷下已被积雪填了一半,远处栈道的尽头已经看不清了。

    怀年心急如焚,他心里清楚杜瑶光这几日带伤出行,身子损耗不容乐观,此时和被困在玉雪峰上与群妖缠斗,自己却又重伤未愈,一点忙都帮不上。

    他实在是气极了自己,每次在杜瑶光遇险时只能袖手旁观。

    “大师兄!大师兄不可冲动!你身上有伤!”怀年刚往前一步,便一阵胸闷,咳嗽数声,被其他弟子拦了回来,他现在虚弱之躯,进了这暴风雪就是有去无回。

    众弟子中突然冲出来一个男子,望着狂风暴雪缠绕着的玉雪峰,他怔了一下,当下便要施展御剑飞行冲进暴雪之中,被几个弟子拦了下来。

    “姜大哥!”身后追来一男一女两名弟子,对着那男子喊道。

    “姜师弟?你……”众人定睛一看,刚才冲出来的弟子,竟然是失踪多日的姜流。

    “你们看着我干嘛?我师父呢?!”姜流心里着急,他这一路赶来,看见不少慌里慌张的昆仑弟子,虽然形势看上去险峻,但昆仑派的人还算整齐,唯独少了杜瑶光这个掌门。

    看一派的人支支吾吾,都望向那暴雪席卷的玉雪峰,姜流自然也明白了形势,这暴雪中夹杂着的仙气与妖力,显然是一场激斗产生的。

    “来者是哪一方妖物?”

    “冰魄兽,他们半夜突袭,幸被怀隐师弟和瑶歆师妹撞见,但他们未曾袭击西王峰,反倒是冲着玉雪峰去了。”怀年回答道,言语中充满怨怼:“掌门力战妖王,未曾休养便下山去寻你,此刻才被那帮妖物趁虚而入!”

    若是其他妖物,姜流也许还对杜瑶光有些信心,但是冰魄兽女王姳奚……她手上有他送的凝寒淬,而且前一段她刚借用了剑冢的铸剑炉,不知道炼就了什么法宝,此时攻上昆仑派,定是有意而为之。

    她的思路无比清晰,只要干掉了杜瑶光这个昆仑派的顶尖战力,剩下的长老弟子,都不足为惧——她这是要在妖族大会之前扬名立威。

    “对方蓄谋已久,掌门恐怕情形不妙啊!”铸剑厅长老玄临说道。

    “住口!”同样的一句训斥,居然异口同声地从怀年、姜流和玄慈长老三个人嘴里说出来。

    玄临觉得脸上无光,便指着姜流骂道:“黄毛小儿休要得了便宜卖乖!按照昆仑派的惯例,掌门若出了什么意外,亲传弟子便是下一任掌门,你小子身份不明,平常看上去便心术不正!恐怕现在心里乐开花了吧!”

    姜流匪夷所思地瞪了一眼玄临,这表面上辈分大他两辈的长老,居然被他瞪得不说话了。

    于公,他算是狱教跑来的细作,于私,他是听了子渔的劝告,才混入的昆仑派,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对杜瑶光莫名的好感,但是他这不明不白的身份,何时想过能当掌门了?

    他当这昆仑派掌门做什么?!

    “你这贼老头,平日就看我师父年纪轻继任掌门不顺眼,天天盼着她出什么岔子,现在倒还反咬我一口?!”姜流指着玄临长老的老脸,毫不客气地骂道。

    这一骂,骂的本该看姜流不顺眼的怀年心里也十分痛快。

    “我师父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当了掌门,我先收拾了你!”姜流骂完,便又要冲进那暴雪中,被玄慈一把拦住。

    “姜流,我知你和掌门作为师徒,不能袖手旁观,但这暴雪由灵力激烈碰撞所激发,御剑难以保持平衡,且视线受阻,万一撞上悬崖峭壁跌落,可是会粉身碎骨,连尸首都找不到的。”

    话语间,暴风雪的范围又扩大了几分,身后修为稍低的弟子,被逼得步步后退,几乎无法站稳。

    姜流和玄慈站在这暴雪中寂静无言,任由锋利的雪花打在两人脸上,他们却谁也不愿后退一步。

    那玉雪峰上安危难料的人,可是在他们心中无比珍重的人啊。

    姜流回头给了玄慈长老一个坚定的眼神,一个超越了生死的坚定的眼神。

    “怀隐,借你剑用一下。”姜流挣开玄慈,不听任何人劝阻,拿走怀隐的佩剑,手上捏个诀,一道白光冲入了暴雪中,顿时无影无踪。

第一百一十一章 蓝蔷薇与白蔷薇的战斗

    强烈的暴风雪中,能见度连一丈都不足,若只是视线受阻的问题,倒也难不倒山下这些修为深厚的长老们,姜流一时气他们扔下杜瑶光孤军奋战,可御剑冲进这暴雪中才发现,这不是简单的天气,而是一股强大的冰雪灵力形成的结界。

    他被杜瑶光收为徒弟一年,压根没怎么练习正儿八经的心法仙术,仙门正统心法五灵归宗杜瑶光不让他学,独门的凝冰剑意也只让他粗略修习了一点,连御剑术都是怀隐抽空教他的,所以他除了御剑飞行,其他的基本还是拳脚功夫。一时情急冲进暴雪中,飞了没几步,便掌握不了平衡了,甚至身上传来刀剑切割般的疼痛感,低头一看,身上那白衣被锋利的雪花划得面目全非,底下渗透出鲜血,已然是皮开肉绽了。

    这暴雪中蕴含着极重的妖气,姜流急忙思索了一番,猛一运功,让御剑的速度提升了几倍,围绕在身边的锋利雪花,顿时又在他身上开了几个口子,短暂的冲刺之后,他收了法术,如一颗流星划过一条抛物线,不偏不倚,撞在了山崖上,他握紧长剑,用力刺入崖壁,将将止住下落的趋势。

    他停止运功之后,雪花停止了攻击,只剩下呼啸在耳边的狂风——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暴雪结界是姳奚用妖力所造,防止昆仑派支援杜瑶光,将其困住围杀,所以结界中一有人是用仙法,就会被妖力无情攻击。

    真不知姳奚的修为能到这种程度,虽然她手持凝寒淬,但是没有蚩尤血脉驱动,发挥出来的灵力不足百分之一,能将凝寒淬的力量发挥出如此程度,怕不是她用了什么邪门的禁术。

    这样一来,姜流更担心杜瑶光能否对付她了。

    只要不运功,就不会成为暴风雪攻击的目标,姜流深知这一点,便只能凭借人力往上爬,好在他体力过人,蚩尤血统不惧这种程度的寒冷,若是山下那帮尚未成仙的凡人,在这暴雪中待不了多久就冻僵了。

    虽然暴雪中视线受阻,但对于姜流来说,爬山可太简单了,他入门一年时间,没少跟人家比赛徒手爬入云峰,一攀二蹬三起飞,发一次力能往上飞好远,姿势跟蛤蟆上树一样,并且不要四处张望,反正四周都是雪,什么也看不见,姜流专注着眼前,不知爬了多久,突然望见了山顶的一道蓝光。

    那幽蓝的,冰冷的光芒,和另一道青光发出激烈碰撞,如一朵炸开的烟花,也如一道炸雷,划开漫天的风雪闪烁着。

    一阵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连姜流都打了个哆嗦,虽然他功力全失,但他毕竟持有凝寒淬几百年,这冰冷的寒气,他再熟悉不过了,冰魄兽女王姳奚刚才那一招,竟然将凝寒淬的威力发挥出了三四成。

    怎么可能呢?冰魄兽的血脉在妖族中都是极其卑微的,如何能催动蚩尤血统才能驾驭的凝寒淬?

    姜流四肢使劲,再次往上蹿了一段距离,他穿过遮蔽视线的风雪,发现山顶二人灵力激斗的地方,暴雪反而要小了很多,小到他能看到两人死斗的情况。

    两道蓝光,一深一浅,一仙一妖,一正一邪,在山顶如两条激斗的长蛇,凝寒淬妖异冰寒,所到之处连空气也要凝结成冰,青玉缚正气浩荡,与扑面而来的妖魔力量全力对抗,一剑一式,激得沉积在玉雪峰上千百年来的积雪碎裂崩塌,沿着山峰汹涌倾泻。

    姜流先找了一块岩石躲避两人激斗造成的雪崩,好不容易爬上来,可别又被卷了下去。

    地上躺了一地冰魄兽的尸体,他们独有的淡蓝色血液如化掉的雪水一样淌在雪地里,又被低温冻结成冰。看样子杜瑶光虽被群妖用计偷袭,但丝毫不落下风,从半夜斗到白日,将姳奚带来的小妖尽数斩杀,若不是姳奚手持凝寒淬,多半也被杜瑶光斩于剑下了。

    两股寒冰之力斗得山崩地裂,难分高下,杜瑶光一剑砍在姳奚身上的寒甲上,逼退其两步却未能伤其分毫,姳奚一剑荡出一道寒光,无数冰刺从地底冒出袭向杜瑶光脚下,杜瑶光高高跃起身姿旋转起舞,一剑刺向姳奚胸膛,却被她手中凝寒淬以硬碰硬,剑尖对剑尖,止住了杜瑶光这来势凶猛的一剑。

    姜流皱着眉头看二人相斗,虽然此时胜负难分,杜瑶光在招式上还占着些上风,但姳奚身上那银色的寒甲着实令人惊讶,居然硬接杜瑶光几剑毫发无伤,未见破损,持久战下去,杜瑶光会渐渐吃亏的。

    两个绝世美丽的女子在雪山中以生死相搏,一招一式,如她们的面容一样令人痴迷,又尽显杀意,两朵盛开的蓝蔷薇在雪地里交织闪烁,一副残忍又赏心悦目的图画。

    两人剑气对剑气,碰撞之后互相震开了数丈,一条妖艳的蓝色毒蛇,对着面前的青色凤凰咬牙切齿,杀机毕露,两人的厮杀盛宴,却又像是另一种方式的双魂共舞,仿佛她们本就是一体的,撕裂,又重聚。

    姳奚一手握住凝寒淬的剑刃,任期划破手心,将血液灌注滋养着这柄上古恶神铸造的神兵,姜流啧啧赞叹,她用自己的鲜血祭祀凝寒淬,此血祭之术虽然能令她掌控一些凝寒淬的力量,但是时间一长也会损伤她全身经脉,若是强行催动甚至会灰飞烟灭。

    这个女人为了驾驭强大的力量,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姳奚浑身散发着幽蓝寒光,手握凝寒淬,无数锋利冰晶凝聚在旁,形成一把巨大的冰刺朝着杜瑶光刺去,杜瑶光挥舞青玉缚,唤出无数冰雪在身边旋转,使出冰锋雪舞,这招形成的风雪屏障,曾挡下妖王的全力一击,修为低微的妖物,在靠近旋风的一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冰锥与冰雪旋风相撞的一瞬间,连这座山峰都随之震荡,冰锥的攻势显然压制了高速旋转的风雪,屏障之中的杜瑶光,左肩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几日之前与北冥鲫王一番激斗将其斩杀,但自身也被三尖叉的妖力所伤,之后可谓是一时一刻都没有好好养伤,此时与势均力敌的对手激战数个时辰,终于旧伤复发,气力不支了。

    眼看凝寒淬就要刺进杜瑶光的胸膛,姜流再也按耐不住,撕下一块布遮住自己面容,从悬崖下飞了上来。

    杜瑶光急忙调整气息,千钧一发之际,侧肩躲过凝寒淬,一脚踢中姳奚腰部将其踢开,趁她没有站稳,一步追上,一掌打在她胸膛上,这一掌聚集了她全部力量,势必要一击将她击毙,否则再拖下去,自己这副受伤之躯撑不了多久了。

    杜瑶光一掌击在姳奚胸口,倾尽全部的灵力却如石沉大海,打在棉花上一般绵软无力,她美眸睁大,瞳孔震惊,一张脸煞白如纸,凝聚在掌上的功力,居然被这银甲全部吸了去,半点都不剩,自然也伤不到姳奚分毫了。

    她身体里的灵力本就穷途末路,一击过后,连再度运功都慢上几分,一抬头,姳奚妖艳的脸庞上,恶毒无比的眼神得意地盯着她。

    唰!凝寒淬蓝光划过,一袭纯净白衣上溅出鲜艳的血花,染红了杜瑶光的胸口,姳奚嫌不够解气,又一掌打在她胸前伤口,将她击飞数十丈,重重撞上山崖,震得一团积雪坠落盖在她身上,显得她被鲜血染红的重伤之躯更加垂危惹人怜。

    杜瑶光猛吐一口鲜血,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用青玉缚支着身子,她旧伤加上新伤,已是山穷水尽了,身上的积雪仿佛有千斤重,几乎要把她压得昏厥过去。

    姳奚不说多余废话,她在杜瑶光手上败了太多次,不杀她难解心头之恨,提剑就要杀了这个已无反抗之力的绝美女子,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剑风,一把平平无奇的剑竟旋转着被掷了过来,姳奚心下一惊,居然有人突破了她的结界来援救杜瑶光,一剑挥开飞来的长剑,只见一人影正好接住,从上至下,以千钧之势朝姳奚劈来。

    姜流此招奇袭,姳奚来不及运功,只凭自身力量抵挡,但蚩尤族是崇尚战斗的种族,肉体力量在天界诸神中也是颇为强悍的,一击便把姳奚击退十步有余,他挡在两人之间,护着重伤的杜瑶光。

    杜瑶光眼神涣散,一时看不清面前男子是谁,只知道他穿着昆仑弟子服饰,这背影,有几分眼熟。

    “哼,区区昆仑初阶弟子,连真容都不敢露,也来这里送死?!”姳奚厉声嘲讽道,连仙门中声名大振,堪称修为武力最强的杜瑶光都被她重伤至此,还用得着怕一个初阶弟子?

    “你怎知我是初阶弟子?”姜流镇定地和姳奚对峙道:“我既能闯进你的结界,那你猜猜我到底怕不怕你的凝寒淬?”

    姳奚眼中露出怒意,杜瑶光好不容易受了重伤,到手的威名岂能放过?但面前这蒙面男子有恃无恐的样子,令她不能掉以轻心。

    姳奚在忌惮姜流的后手,但姜流更忌惮姳奚手上那把剑,他现在功力全失,要是姳奚以刚才的程度和他以死相搏,他恐怕真要和杜瑶光双双葬送在这雪山上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醉仙剑步

    姳奚眼中怒火中烧,看着眼前这名蒙着面的昆仑弟子身后重伤的杜瑶光,到手的猎物,岂能轻易放走,这一次仗着自己寒甲能吸收杜瑶光的寒冰灵力,加上她本就有伤在身才赢下一城,若是等她逃走养好了伤,可就没那么容易杀了。

    但是这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弟子,是如何闯入她用凝寒淬制造的暴雪结界的?他的修为浅薄到几乎刚入门的程度,遇上自己堂堂妖王,竟然毫无惧意,气势上还反压了一些。

    若不是姳奚凭刚才那一剑探出他空有蛮力,毫无修为的底子,怕不是就要退让几分了。

    “昆仑掌门杜瑶光,天资绝顶,绝世之颜,傲视人妖两界,不如你猜猜,取了她的命,能为我增加多少威名!”姳奚杀意毕露,扬起凝寒淬的剑尖,指着姜流。

    姜流无惧无怒,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杀了杜瑶光,昆仑派会追杀你至天涯海角,昆仑山的充沛灵力能为你的修炼增加多少利好?你就不怕再也享用不到?”

    “哼,绝世神兵在握,昆仑一帮宵小还敢忤逆于我?大不了都杀了,占山为王!”姳奚冷笑一声,妖异的瞳孔发出骇人的蓝光。

    她浑身杀意充斥着神圣的雪山,凝寒淬上的寒气扑面而来,冻得姜流四肢关节几乎都要僵硬,她鬓边的冰花,她一身贵气深蓝衣裙,以及她的倾城容颜,在这一刻,都化成了致命的兵刃。

    一把为了成就她的野心,无往不利的利刃。

    “这天下每天要死那么多生灵,多死几个又能怎样——?!”

    两人如扑向猎物的野兽,冲向对方的身影,速度之快,另脚下的雪地四散崩开,姳奚心中大惊,这看上去毫无修为的男子,速度竟然能和她一般快,他调动浑身肌肉的架势,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入门的仙门弟子,反倒是一个久经战场的熟练杀手,本以为对方只是个技艺不精的孱弱鸡仔,结果手段竟堪比那最凶猛饥饿的猛兽。

    他身手如此凌厉,怎会一点修为也没有?

    两把剑刃激烈对撞,透过碰撞出的火花,姳奚看着男子的眼睛,那深邃的杀伐之意,令她感到七八分的熟悉,莫名生出一股恐惧来,一失神的功夫,力道上被姜流反压了几分。

    第一招,姜流凭借蚩尤血脉天生的蛮力迎接下姳奚的妖力,但姳奚也不是软柿子,回过神来,寒冰灵力激荡,一剑震开压上来的姜流,姜流后退数步,勉强站稳,依旧护着身后重伤难以起身的杜瑶光,寸步不离。

    “快……走……”杜瑶光伤得几乎失去知觉,身中凝寒淬一剑,寒气入体,再加上姳奚补了一掌,此刻刺骨寒意浸入她五脏六腑,身体冷得和冰块一样,她仅剩的一丝力气,用来警告面前这个熟悉的身影。

    快走!

    她的骄傲不允许任何人为了救她而丢失性命。

    但是,姜流如何不也有自己的执着呢?

    脑海中回想起深海中的那一幕,那个把他捞出深渊的女神,自己却永远沉入了海底。

    而现在,那副和女神一模一样的面孔,已经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成为他的敌人了。

    这样撕裂着他记忆的场景,最后又强行被他拼凑在一起。

    他的心绪翻腾如海。

    “绝不。”姜流回头回答着杜瑶光,也是在弥补三百年前那个令他痛苦一辈子的场景。

    “修为如此浅薄,装什么深不可测!只会吓唬人!”姳奚发现姜流真的只有力气之后,怒斥一声,提剑再次袭来。

    这一次,是她百分之百的力量,再无保留试探了。

    凝寒淬乃当世神兵,与裂炎涌都是战神蚩尤所铸,放眼天地间,连天神的神兵利器也难有与之匹敌的,虽然姳奚只发挥出三四成的威力,但也足以令姜流粉身碎骨了。

    姜流急中生智,提起那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长剑,用一股诡异的力道,剑刃贴着剑刃,稍稍一斜,令凝寒淬那股无坚不摧的力量将将打偏了去,锋利的剑气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沟壑,溅起雪花碎石,几乎要把这山顶给劈成两半。

    姳奚眼中大惊,这四两拨千斤的剑法,也根本不是昆仑派的拨云写月。

    不信邪的她又刺一剑,也是被同样手法引走了剑锋,这剑气若是打在姜流身上必会令他命丧当场,可偏偏被他以诡异的剑法化解干净。

    姜流引导着凝寒淬的剑刃,反袭向姳奚的脖子,姳奚大惊之余,手忙脚乱仰面躲过一剑。

    他突然发现,李长空自创的武功虽然招式不太美观,但是定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接下来姳奚无论怎么出招,姜流都用这看似胡乱劈砍的剑法一一化解,凝寒淬的威力,但凡被蹭一下也会身受重伤,可偏偏就是一下也打不到他。

    姳奚认出了这诡异的剑法,怒从中起,灵力激荡,一招将姜流震得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此人招式诡异,但修为太弱,是个好下手的弱点。

    不等姜流站定,姳奚一剑朝他手中砍去,平凡的铁器,被无上神兵一碰就碎,姜流四两拨千斤的把戏玩到头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小伎俩就如跳梁小丑。

    姳奚一掌将其击飞,紧追上前,一手掐住了姜流的喉咙,此时他整个身子都在悬崖外面,只要姳奚一松手,他就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醉仙剑步!李长空是你什么人?!”姳奚厉声问道,她瞧着姜流的眼睛,突然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以卵击石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身为昆仑弟子,居然偷学蜀山掌门的武功?好,我今天就替他们两人清理门户!”姳奚提起剑刃,想要先挑了他的蒙面面巾,姜流虽然力量过人,但是在妖王全力压制面前,光靠蛮力是挣脱不开的。

    虽然姳奚看见了他的真容,多半不会杀他,但是杜瑶光……那可就全完了。

    身后的杜瑶光,以为姳奚要痛下杀手,拼尽全部力量站了起来,拿起青玉缚,吐了一口鲜血,凝聚全身的灵力朝姳奚扑去。

    姜流睁大眼睛,看着杜瑶光拼着重伤之躯也要拼死相救的身影。

    三百年前,他还是无名之辈,任人宰割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人,愿意舍弃一切拉他出死亡的深渊。

    但是那个人死了,杜瑶光没有一丝血色的倾世容颜,又能撑多久呢?

    青玉缚一剑砍在姳奚身上,若不是寒甲护体,她已经被斩为两段,但杜瑶光拼死一击,力道何其厚重,透过寒甲也震伤了姳奚的脏腑,姳奚一口鲜血喷出,随着姜流一起坠落悬崖。

    漫天的暴雪在姳奚受创的那一刻,渐渐弱了下去。

    杜瑶光全力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抓住了向下坠落姜流。

    她面若冰霜,不近人情,不食烟火,令所有人都觉得难以接近,打心底里仰慕她的绝世容貌,又暗暗含着一股畏惧和敬意。

    但是姜流知道,每次她抓住自己手的时候,都是那样坚定非常,一往无前的。

    几百年的岁月,也只有她愿意这样坚定地把自己拉上来了。

    杜瑶光最后一丝意识,捏了个御剑飞行的口诀,青玉缚载着两人飞下玉雪峰,但也仅仅维持了几息的功夫,她便伤势过重,晕了过去。

    她好像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很舒适,很结实。

    她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安心地躺在一个人怀里休息过了,实在是太累了,为了光复受创的昆仑派,为了报一个堪比登天的仇,她多久没有休息了。

    她想像小时候在师父怀里睡午觉那样,沉沉睡去,多休息一会儿,什么也不用挂念。

第一百一十三章 师父的小名

    山下昆仑派众人,见这漫天的风雪不知何种原因突然弱了下去,本来稍稍涉身其中就会感到浑身刺骨之痛,这时全然没了锐气,变成一片片普通的雪花,拂过众人的面颊。

    结界的源头突然消失了。

    那座洁白的雪山再次清晰地映入众人眼前,玄慈长老率先冲进了风中,然后是大师兄怀年,他们是最为担心杜瑶光安危之人,除了怀年,其余大部分都是青玉阁弟子,想要第一个冲上山去搭救掌门。

    玄慈刚踏上沉渊谷上的白石廊道几步,就看见天边远远飞过来两个人影。

    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于绝境中紧紧相拥,玄慈看清两人之后,从心底长长舒了一口气,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掌门人?!”

    “看!还有姜师弟!”

    “太好了,他们都没事!”怀隐和瑶歆等青玉阁弟子们呼喊道。

    只不过,两人都快要落地了,居然没有任何要减速的征兆,就像两只断翅的鸟,任由自己下坠,摔得粉身碎骨。

    玄慈面上的微笑渐渐散去,又变成警惕的焦急,他们两人还是凡人之躯,这样直直摔下来,两条命也抗不下来的,她急忙运功飞起,聚集周围流动的风之灵力,形成一道向上托举的气流,但由于事发突然,出手慢了几分,气流化解了两人下坠力量的七成,从玉雪峰顶到西王峰后山青玉阁直线距离少说百丈,即便只剩三成力道,也足够令一个凡人筋断骨折而亡了,玄慈惊心动魄看着依旧下坠的两人,意外地发现,姜流居然把杜瑶光整个人护在怀里,用肉身为护,当做她的肉垫。

    随着一声土地与石料崩开碎裂的声音,两人重重砸在众人面前,众弟子一阵惊呼,前排的青玉阁弟子们吓得面如白纸,平日与姜流关系交好的怀隐瑶歆,更是吓得失了神,瑶歆连眼泪都吓出来了。

    玄慈惊魂未定,赶到两人面前,秉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想法,她定睛朝坑中看去,发现灰尘之中的人,居然还在动。

    她嘴唇打了一下颤,又往前一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掌门……?”她唤道。

    “师父?师父!”姜流努力呼唤着失去意识的杜瑶光,他刚才半空中发现她伤势过重晕了过去,自己又修为不精,无法御剑带两个人,只好用肉身为盾,将杜瑶光整个人护在怀里,若不是体质特异,恐怕他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样一个平常桀骜不驯,时常触犯门规的人,危急时刻居然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要护他师父安然无恙。

    世间真有内心这般清明坚定的男子吗?玄慈心想,一时呆滞无言。

    虽然姜流看上去并无大碍,但杜瑶光浑身是血,十分骇人,几乎看不出来是否生还,静静躺在姜流怀里,全然没有意识。

    玄慈冲上前去,把了一下杜瑶光的脉搏,吓得脸色铁青,急忙道:“快!快抱她回青玉阁!去取来玄天异果!”

    玄天异果乃玄慈炼制的昆仑派疗伤圣药,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哪怕到了鬼门关也能拉回来,但栽培条件苛刻,玄慈毕生只收过四枚玄天异果,可见杜瑶光伤势何等险峻,但总归是有法可医。

    姜流刚摔得重,肩背剧痛,但杜瑶光伤势耽搁不得,咬牙切齿从坑中站起,转身奔向青玉阁的方向。

    半路上怀年想抢上来看一下杜瑶光的伤势,被姜流一侧肩撞开,仿佛怀里的杜瑶光是他独有的宝贝,谁也抢不走似的。

    昔日一尘不染如白玉般的绝世美人儿,现在躺在他怀里奄奄一息,姜流如万箭穿心,远远胜过肉体上的疼痛。

    姜流抱着杜瑶光一路奔走,周围一圈都是关心掌门人的弟子们,紧跟着不愿离去。

    杜瑶光不知昏迷了多少日,在她沉睡的时候,兴许是心思繁杂沉重的原因,总是会做各种各样的梦,梦见妖兽,梦见死去的师父,梦见那个高高坐在千刃峰的王座上,不可一世,无人能敌的魔头。

    那是她此生都难以跨过去的大山啊。

    在她强大的时候,她可以用冷若冰霜来掩饰自己的担忧和弱点,但是在她身受重伤的时候,这些恐惧会见缝插针,刺入她脆弱的神经。

    庞然巨物般的不周山,遮天蔽日的黑暗,黑暗中坐在王座上的魔头,即便一动不动,也释放着压得人喘不过来气的威压,杜瑶光浑身冰凉,几乎就要向这恐惧俯首认输了。

    但是,她怎能向邪恶屈服?

    她攥紧了拳头,即便手上连剑都没有,她也要赤手空拳与那魔头拼命。

    就是这样一股绝境之中也能崛起的倔强,杜瑶光醒了过来,宛如从噩梦中惊醒,突然从床上坐起。

    她闻到房间里一股药味儿,其中一股正是她十分熟悉的蒙木叶子独有的苦味儿,她恍惚之中转头看去,姜流一身蓝白衣衫,正拿着一碗药,惊奇地看着她。

    “师父?!”姜流下意识唤道。

    “你……”杜瑶光刚醒来,神情恍惚,但是却是第一眼认出了姜流的背影,和她昏迷之前,那个为救她与姳奚拼死相搏的背影,一模一样。

    生与死之间走了一遭,她第一眼便是看清了这个平日不被拘束,行止不羁的男子,居然有着那样一颗炽热坚韧的心灵。

    若不是她总是习惯将心绪深藏,以冰块般的面容示人,她刚才就要忍不住哭了出来。

    可是一切激烈的情感,都被她被心底的坚冰藏了起来,面上依旧是一副镇定的冰块脸,除了眸中目光波动,脸上十分苍白外,并无异样。

    “喏,师父,药刚好你就醒了,你看,我还给你放了你最爱的蒙木叶子。”姜流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似乎是为了安抚杜瑶光激动的情绪。

    “妖王……昆仑派怎样了?!”杜瑶光急着打听门派情况,她还记得昏迷前砍了姳奚一剑,但后续冰魄兽有没有趁机反扑就不知道了。

    “放心吧师父,那女妖受了你一剑,虽然有寒甲护体,但也被力道震伤,冰魄兽损失惨重,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姜流安抚着她,拿着药碗坐到床边,吹着热气。

    “冰魄兽怎会越过山下阵法入侵到门派内……真是……”杜瑶光虽然浑身都十分不舒服,但下意识就要去考虑关系昆仑派安危的许多问题,突然她目光一愣,扭头定睛看着姜流,问道:“你去山上救我,为何要蒙着面?”

    这话姜流也是一愣,这美貌的女掌门心眼是不是也太多了点,冰魄兽行踪诡异的事她还没想明白,扭头就问自己为何蒙面。

    她难道又要找理由怀疑他了?

    姜流脑袋转的飞快,回答道:“我蒙着面,是防止她认出我是昆仑弟子,冰魄兽夜袭玉雪峰,显然是蓄谋已久,恐怕已暗中观察昆仑派多时,门派弟子多半是认得的,我此前在长安城中偶然与蜀山掌门李长空共事,摆平了一些妖物,也偷偷学了他的独门武功醉仙剑步,我对战那妖女使出蜀山剑法,再加上蒙面,对她有几分威慑力,若非如此,恐怕她一上来便取我性命了。”

    杜瑶光沉默思索,轻轻点了点头,她之前见姜流这套剑法能以柔克刚,以弱胜强,多半便是李长空几十年前上千刃峰对战姜焱凌使出的武功,若非此剑法奇招突出,恐怕他也没那么容易从姜焱凌手下幸存。

    此人有勇有谋,胆大心细,并非世人口中单纯的烂酒鬼,能接任蜀山掌门,绝非运气使然,杜瑶光心中对李长空有了几分重视。

    “可惜我修为太低,不然说不准真能唬住她,多亏师父救了徒儿一命。”姜流见杜瑶光眼中再无猜疑,释然笑道。

    “你不怕死么?”杜瑶光低声问道,眼神凝滞。

    “怕啊,我不想死。”姜流坦诚道:“但是听玄临老儿说,要是掌门出事,她的亲传弟子就要接任掌门,我微末修为,在门派中是个垫底,接任这掌门做什么?而且我本来就对掌门没兴趣,想想真是麻烦得很,倒不如和师父死在一块儿,清净。”

    杜瑶光白眼瞪了他一下,低声斥道:“满嘴胡言……!”

    两人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哎哟”一声,玄慈今日进屋查看杜瑶光伤势,见她已醒来,师徒两人正在说话,心里激动万分,一张口便道:“小薇!你醒啦!快让为师看看你的伤势。”

    玄慈抢上前来,拿走姜流手中的药碗,姜流有些不情愿,杜瑶光平日一副高冷女强人的样子,根本近不得身,好不容易露出柔弱样子,想趁机喂她喝药,增进下感情,前几日昏迷时喂药,都是玄慈自己喂的。

    好好的机会又被师公抢走了。

    “长老,你刚才叫我师父什么?什么薇?”

    玄慈和杜瑶光听后都是一僵,尤其是杜瑶光,脸上冒出浅浅的红晕。

    “本座要给掌门疗伤,你先去外面避着去吧,你们师徒往后有的是时间交流。”玄慈二话不说,把姜流赶出了房门。

    姜流不情愿地站在门口,回想着刚才的场景。

    他好像不小心听到了杜瑶光的小名?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家书

    青玉阁周围的巡逻弟子,比往常要多了一倍,不少本应该在炼丹室炼药的弟子都被安插出来,此次冰魄兽突袭昆仑派一事,引起了整个门派的强烈警惕,掌门人的伤势也不知道玄慈长老对外是怎么传的,但为了安抚弟子不引起恐慌,应该没有如实告知。

    姜流这几日都守在杜瑶光附近,虽然玄慈医术高明,仅仅花了三天,就把杜瑶光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也许也是为了安他的心,对杜瑶光的真实情况有所保留,但是凝寒淬是他的东西,何等威力他如何不知?杜瑶光此次伤势若是稍有不慎,极有可能折损经脉,修为不但无法更进一步,成仙无望,甚至难回全盛时期都有可能的。

    九黎族近千年的心法秘籍,尽收录在他狱教的书阁之中,各路杀人技艺无所不有,唯独没有救人的秘籍,姜流一时愁绪缠身,时时都为杜瑶光的身体担忧,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若是得知修为无法精进,该是多么痛苦难熬,每每想及此处,他就于心不忍,替她感到苦涩。

    “姜师弟!”

    “姜大哥!”

    两声呼唤把姜流拉出愁绪,怀隐和瑶歆前来探望,怀隐在山下时也被北冥鲫所伤,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些皮肉伤,已然痊愈,脸色红润。

    “怀隐师兄,看上去气色不错,师妹可真是细心周到,这么快就把师兄医好了。”姜流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开着他们的玩笑。

    怀隐无奈摇头,道:“姜师弟,我本就只有些皮肉伤,你三人一连失踪几日,我早该痊愈了,倒是你们,让我们很是担心。”

    瑶歆白了怀隐一眼,不满道:“师兄,你是嫌我医术不精咯?一连几日?我好歹得了些玄慈师父的真传,你伤势就算再重点,我也能把你医好!”

    怀隐没想到这样也能得罪师妹,尴尬道:“是是,师兄哪敢质疑师妹医术,倒是姜师弟你,当时情况着实凶险,你从高空坠落,身体情况可还好?”

    “对啊师弟,你要是哪里疼了就跟我说,包治百病,走,我现在就给你检查检查。”

    瑶歆生性活泼,似乎对男女有别这一条不是很在意,当下就要去拉姜流的手,被他后退躲开,道:“不用了,师姐,我身体好得很。”

    姜流掏出一把断剑,转移话题道:“师兄,真是抱歉,把你的佩剑弄断了,你放心,我改天去铸剑厅再给你打一把。”

    怀隐接过断剑,颇为震惊,只见断剑的断口处被削得十分平整,并无蛮力震裂的痕迹,可想而知是相差极大的神兵将其一击砍断,毫不拖泥带水,姜流当时对上的敌人,该是何等可怕。

    怀隐身子僵了一下,关切道:“师弟,这……剑断了也就罢了,师兄再去铸剑厅拿一把便是,但下次若再遇上这等强敌,师弟万不可冲动行事,要三思而行啊!”

    姜流心里涌上一股暖意,点头笑道:“当时心里担心师父,没想那么多,但若不是她,我恐怕也命丧妖王之手了。”

    谈起杜瑶光,就不免想到她的伤势,怀隐并不知杜瑶光实情,心里想着玄慈长老仙法医术卓绝,定能治好掌门,便道:“师弟你也莫要太担心掌门,有玄慈长老在,半只脚踏进阎王殿也能救回来,何况掌门修为高深——话说回来,掌门前段日子听说你失踪,第一时间便下山去寻你,半路为救怀年师兄杀了北冥鲫王,身上有伤的情况下依然四处寻你下落,可谓一时一刻都没有休息,这才着了冰魄兽的道。”

    姜流听后自是十分吃惊,入门一年连杜瑶光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她居然……

    “她……为了寻我?”

    怀隐见姜流很是意外,笑道:“师弟你也许觉得掌门待你这个徒弟多有冷落,但掌门向来是面冷心热,别的我不清楚,可你刚入门时常服用调理经脉的药物,都是她亲自悉心过问,不容出丝毫差错的。”

    姜流回头看向杜瑶光的房间,心里既有意外而来的温暖,也有一些自责与愧疚。

    她那炽热的心,仿佛是藏在冰山之中的一团温暖的火种,在透过她冰冷的外表,进入她深邃的内心之后,才能突然感受到那种善良到极致的温柔。

    长安城皇宫,凤鸾殿。

    曲沄枫身上披着厚厚的裘袄,脖子上的白色绒毛,令她远远看去像一只毛茸茸的白狐,她已经戒了一年饮血,身体慢慢呈现出衰老的征兆,曾经完美无瑕的面容,现在眼角出现了一些细纹,鬓发掺杂了几缕白色。

    岁月终于开始在这位永葆青春的美人儿身上留下痕迹了。

    但她看上去比以往还要开心一些,正认真地坐在殿中练习书法,她每天就是写写字,画几幅画,有时画山水,有时画人,画作摆满了她的宫殿,颇有大家的书香风骨,她的记性比以前好了不少,所以经常会数着日子,看看她那桀骜的弟弟什么时候给她寄封家书。

    姜流每月都会给她寄信,还会寄来几颗调养身体,驱寒固阳的丹药,曲沄枫吃了效果很好,能抵御戒掉饮血之后带来的戒断反应,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她就没那么怕冷了呢?

    “娘娘!娘娘!姜公子来信了!”韵儿欢快地从殿外跑进来,曲沄枫一听到来信了,脸上洋溢着微笑,把手中毛笔放到一旁,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上前去接过了韵儿手中的信件和包裹。

    包裹里应该就是这次的丹药,曲沄枫先是打开信件,韵儿在一旁道:“姜公子这次寄信可晚了足足三日,该不会是贪玩忘了吧?”

    曲沄枫笑着读取信件,可才看了几眼,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消失了,竟露出几分难过,阴云突然笼罩了她这副清丽的脸庞。

    韵儿察觉到太后表情不对,远远看见信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姐,我很好,勿念。”曲沄枫心里默默读着这几个字,心里直骂姜流太不像话,往常多少也会讲讲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她知道他入了昆仑派,拜了个天仙般的师父,对他在门派中的生活颇为好奇,结果这个月的家书,他就是这样敷衍的?

    曲沄枫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把信纸往桌上一扔,冷着脸不说话。

    “太后,这还有一张。”韵儿赶紧把信封里藏着的另一张纸递给曲沄枫。

    曲沄枫稍微缓和了下脸色,这第二张纸上,总算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姐,跟你开个玩笑,别生气。我前段日子下山除妖走丢了,走了好几天才找到路,回了门派又碰上妖怪攻山,脱不开身,这才晚了几日寄信,还望姐姐原谅弟弟——姐,悄悄告诉你个秘密,我好像喜欢上个女子,是我那仙女般的师父,就……挺突然的,她冷酷无情,我神志不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你等着,等我把她变成你弟媳,带给你看看,你千万养好身子等到那一天啊,记得吃药,保重

    ——阿流”

    曲沄枫本来绷着一张冷脸,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还要把人家变成自己弟媳,真是大言不惭。

    姜流一生悲苦,能在家书中能和自己如此风趣地说话,曲沄枫也为他高兴。

    只是,他真实身份对仙门来说异常敏感,留在昆仑山上,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吧?

    她不经意之间,又为这个不驯的弟弟担忧起他的前路了。

    提起笔,将满腹愁思都写在了回信中,她的弟弟一生多舛,希望这个被他喜欢上的女子,能好好待他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请仙女师父吃烤肉

    杜瑶光脸色煞白,唇色惨淡,如一尊冻结在寒冰温床上的没有温度的冰雕,她紧皱着娥眉,调整着自己的气息,额上细密的汗珠显出她此时是有多么吃力和无助。

    她将仙门的基础心法五灵归宗和自创的凝冰剑意在体内运行了好几个周天,那股灵力每当运行到胸前的伤口的时候,都会产生一股令她难以忍受的痛楚,仿若被千万根冰锥扎入身体,虽然她咬咬牙能将一整套心法运行完整,但是过程也是十分痛苦的。

    她盘腿坐在冰床上,看上去虚弱无比,内衫被渗出来的血液混着汗水浸湿,一张精致秀美的脸庞没有一点血色,令人怜惜。

    杜瑶光虽然极其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但是凝寒淬那一剑,实实在在伤到了她的根基,她现在连静止着运行一整套心法都十分辛苦,若是临阵应敌,稍有分心便会一命呜呼,她的修为和力量,会因为这一剑大打折扣,难回巅峰。

    心里痛苦地想要大喊,但她还是将一腔愤怒压抑在心里,静静坐在床上,调理气息。

    寒冰温床只能起到辅助治愈的作用,若是想要让自己完全康复,除非找到一样蕴含着至阳灵力的宝物,就和一年前打算的一样,一年前伤的很轻,但也调养数月才痊愈,这一次,若是找不到那样的宝物,她的毕生修为,相当于废了一半。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修为岂能止步于此?

    随着愁绪的增多,胸前伤口似乎隐隐作痛,杜瑶光正心里难受着,突然,她闻到了一股焦香的味道,好像是一股,她几乎没有在昆仑派上闻到过的烤肉味儿,昆仑弟子向来恪守门规,食物以五谷素食为主,不喜酒肉荤腥,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肉香味儿,难道是……

    她心里纳闷,坚持闭着眼将一套心法运行完毕,一睁眼,便看到姜流提着一篮筐已经烤熟的羊腿,见杜瑶光睁眼,他高兴地走上前来,招呼道:“师父,你醒啦?喏,刚烤好的羊腿,可好吃了,你尝尝。”

    “你……!”杜瑶光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她记得她不止一次教训过她,修行之人不宜吃荤腥,他居然屡错屡犯,这次居然把烤肉带进了疗伤用的冰室里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杜瑶光强压着怒火,冷言问道。

    “亥时一刻,我看师父你一整天都在冰室里,饭点都不出来,肯定饿了,就去弄了这些肉来。”姜流笑道,一副邀功的表情。

    杜瑶光虽然冷着脸,但是姜流说的是事实,她一整天运功都不顺畅,毫无心思进食,此时反应过来,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修行之人不宜食荤腥,你居然还把肉带进冰室里来,染得满屋都是味道,成何体统!”杜瑶光训斥徒弟道,但是,她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姜流忍住笑意,仿着杜瑶光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道:“你现在是伤者,身体多有亏损,当然应该好吃好喝养着,伤口是个大坑,药物只能填三分,剩下七分,全靠自己养咯。”

    姜流把手上装着肉腿的篮子往杜瑶光眼前放了放,一股肉香扑面而来,纵使定力如她,也难以在饥饿的情况下对其熟视无睹,更何况姜流还在上面撒了西域的孜然粉,杜瑶光扫了一眼,深深咽了口口水。

    “就算是仙女,偶尔也可以放肆一次嘛。”

    放肆一次?杜瑶光的心思,被姜流一番劝导说的跃跃欲试,冷冰冰的身子,也涌上一股热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修行问道,斩妖除魔,仿佛没有感情的木偶一样,她有多久没有休息,又有多久没有放肆了呢?

    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撒野一回吧。

    杜瑶光站起道:“冰室乃疗伤之地,在这里进食太不像话,随我来。”

    看来这个冰山美人儿,终于被他说动了一次,姜流心里窃喜,入门一年多,第一次有机会和自己的天仙师父吃饭了。

    昆仑派门规严谨,半夜吃肉这种明着犯规的事,就算是掌门自己,被人看到了也免不了说几句,杜瑶光从小被玄慈拉扯大,家教严格,冰室这种疗伤圣地,是万万不能撒野的,不过她也没带着姜流去沉渊谷,那地方上次被大雪埋了,玉雪峰上此时也不安全,师徒两人所经之处,不少巡夜弟子投来好奇目光,与其说是好奇他们大半夜所做之事,不如说是单纯贪恋他们掌门的绝世美貌,跟在后面的姜流拎着一筐什么东西,根本没人注意。

    入云台上,皎洁月光将九天玄女像的影子投在地上,上次两人半夜相会于此,杜瑶光把姜流砍了个七荤八素,确认他身份无误,才收他为徒,姜流突发奇想,这一次杜瑶光会不会以他偷吃肉为由再教训他一顿。

    杜瑶光领他来到玄女像前,虔诚的双手合一,拜了两拜,道:“玄女娘娘仁慈,我等并非有意冒犯,还望赎罪。”

    说罢,拉着姜流和他那框肉走到玄女像身后,合着只要在玄女娘娘看不见的地方偷吃,就不算冒犯了呗?他这师父还挺有趣的。

    姜流细心地在地上铺了一张毯子,两人席地而坐,围着一筐本不该出现在西王峰上的烤肉大快朵颐。

    杜瑶光依旧顾着自己的吃相,小口小口咬着比她瘦削的脸庞还大的羊腿,像一只细嚼慢咽的兔子,文静又乖巧,姜流怕她顾及形象不肯大口吃肉,便从框里抽了一只新的羊腿,小刀一转,几下便把骨头上的肉削成小块递给杜瑶光。

    清冷的美人儿愣了一下,目光中露出感激,嘴角在黯淡的银色月光下,模糊地上扬了几分。

    姜流正好瞧见这一幕,望得出神,连杜瑶光都回头看向他了,也没让他收回目光。

    那一幕仿佛万年冰山溶成水,仙女一笑值千金——杜瑶光,好像确实笑了一下?

    “你看我干嘛?”杜瑶光不悦道。

    “你这么秀气的吃法,在御龙关可是要饿死的。”姜流替自己解围道。

    杜瑶光斜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的玩笑话,道:“那日在雪山上,你明知并非敌手,就连我劝你你也不走,执念如此之深,是在为过往中难以弥补的遗憾找替代品吗?”

    姜流突然一惊,这不是在戊虚国时,杜瑶光问自己戊虚王为何为救王后屠戮百姓,他的回答吗?现在她居然用同样的问题来问自己了。

    如果他没记错,杜瑶光说过,若是有人把她当做替代品,她决不饶那人。

    虽然姜流想过杜瑶光会再提玉雪峰上的事,但没想到话题的切入点居然是这样的,她难道这几日打坐时就一直在想这些问题吗?

    二十九岁的女掌门就是精明,果然没有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好糊弄。

    “你是把我当成替代品了吗?”

    “不,不是。”姜流果断否定道:“师父待我体贴宽厚,我是看在眼里的,师父有难,我不能视而不见,而且——我曾经有过遗憾,曾有人为我而死,我只是不想再看着身边之人赴死,却无可奈何。”

    “师父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是我,在为我无法弥补的错误惩罚我自己。”

    面对姜流柔情的目光,杜瑶光默默扭过头,沉寂许久,简短回答了一句:“哦。”

    姜流手上的羊腿突然不香了,虽然杜瑶光看上去吃得津津有味,但他不知道,心思深沉如她,有没有因为他的某些行为,在心里偷偷给他扣分。

    高冷的美人儿未免也太难搞了一点。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次教学

    杜瑶光像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扭头望着姜流,问道:“对了,听说你下山遭遇北冥鲫的时候,随身佩剑被打断了?”

    “是啊,毫无招架之力,一碰就碎。”姜流拿着手上被啃干净的腿骨,咔嚓一下将其掰断,示意给杜瑶光看。

    如果杜瑶光关心他有没有受伤,他不介意扒开衣服让她看看自己胸前已经结痂的伤口。

    杜瑶光点头,站起身来,她已经缓解了饥饿,再吃就不像话了,而且,她突然想到一些事,要为自己这位被冷落久了的徒弟做。

    她突然腾空而起,化作一道白光飞往青玉阁的方向,姜流还没明白她是要去做什么,下一刻便已经回来了,手上多了一把剑刃纯白的宝剑。

    长剑上白芒熠熠,触手生凉,杜瑶光将剑丢给姜流,姜流觉得自己接住了一块冰,一把以万年玄冰锻造而成的仙剑。

    “这莫非是……饮雪剑?”姜流用手指微微触摸剑身,入手沁凉,一眼就和铸剑厅满大街的凡铁不同,寒意流过全身,不觉寒冷,反倒觉得经脉通畅,倍感舒适。

    “不错,这便是昆仑前代掌门青阳子的佩剑,你倒是见多识广。”杜瑶光点头,暗暗称赞姜流的见识。

    “仙门四大名剑——青玉饮雪,七星濯尘。传说中青阳子用这把剑一剑刺死他走火入魔的徒弟紫霄,随后便把此剑封存,不再使用,师父你怎把它拿出来了?”

    “此剑灵力阴寒,与你索要修炼的凝冰剑意正好相合,你本身灵脉属火,用这把剑能帮你辅助修炼心法。”杜瑶光解答道。

    姜流微笑点头,杜瑶光果真面冷心热,平常对他不闻不问,关键时候门派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拿出来给徒弟用,该是多好的运气,才能摊上这么个师父。

    “这一年来,我嘱咐你每日修炼凝冰剑意的心法,你可做到了?”杜瑶光问道。

    “当然,师父的吩咐,徒儿哪敢偷懒?”姜流急忙答允,听起来杜瑶光有点要突击检查自己这个徒弟的意思,若是做得好,是不是还有奖励?

    “那好。”杜瑶光右手突然运起功法,青光流转,那把凝聚着冷冽华彩的青玉缚出现在她手中,她凝眸看着疑惑的姜流,冷冷道:“现在便开始吧。”

    “啊?”

    姜流听出异样,剑柄还没捂热,杜瑶光的剑招就招呼上来了,他下意识使出李长空的醉仙剑步,以柔克刚,接招虽匆忙,但也勉强化解了杜瑶光这一凌厉招式。

    说好的奖励呢?奖励一套拨云写月剑法?

    杜瑶光几招刺出,丝毫没有被伤病影响的症状,这击剑刺得比一年前还要快上几分,技艺上有增无减,姜流暗暗赞叹这位天之骄女的进步速度,他修为练到最后往往进步缓慢,几十年才能精进一些,杜瑶光已然是仙门巅峰,实战本领逼近上仙之体,居然还能够进步飞快,若是同样给她三百年时间,他全力一战也未必能稳赢她。

    杜瑶光未动用多少灵力,只用招式与姜流对打,她故意出剑突然,想测一测姜流的反应,果然三招之后,姜流便不再手忙脚乱,应对自如,凭着从李长空那偷学来的剑法与她周旋数十招都未落下风。

    “你虽毫无修为,但习武天赋不错,既然李长空的招式你能一眼学会,那便看好了——”杜瑶光话音刚落,出剑越发迅速,她动作激烈,气息却如平地行走般平稳。

    青玉缚突然急转直下,接连几招刺向姜流下盘,他突然显出一些急促,慌忙腾空跃起,剑气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浅痕,杜瑶光一脚朝空中无处依靠的姜流踢去,他空中招式受限,用剑柄击她右脚,两人如跳舞一般在空中短暂分离。

    空中眼神短暂的交流,两人都有一瞬的凝滞,透过月光看到的,似乎是一个久经别离,终于重逢的挚爱。

    他们不约而同的皱了下眉,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感觉。

    姜流胸前的玉佩,和杜瑶光青玉缚的剑柄,微微发着光,共鸣着这一刻的心意相通。

    两人各蹬了一下身后的石台,再次奔赴。

    “仙门剑招,只在其意,不在其招,醉仙剑步的剑意,便是一位喝醉酒的快活剑仙,头重脚轻,一共三十六式,每十二式便会使下盘成为致命弱点,你日后再用此剑法,记得灵活变换。”

    “师父好眼光,才看了两遍就识破了此招弱点,徒儿佩服。”姜流从心至口,无不对杜瑶光欣赏佩服得很,冰雪聪明,蕙质兰心。

    姜流也及时变换了招式,使出了自己的本家功夫,气势一下变得具有压迫感,蚩尤一族向来霸道刚猛,武功招式也继承了这一特点,杜瑶光发现姜流突然变了风格,也更加认真应对起来。

    如果说此时的姜流是凶猛的狮子,那杜瑶光就是灵活的白鹤,一来一回,尽是博弈,虽两人都未用灵力,但对拼起来也是十分激烈,蓝光与白芒交织碰撞,火花四溅,像一对相爱相杀的死对头,斗得互不让步,却又有几分纠缠不休的意味。

    那把与姜流修为毫不融洽的饮雪剑,在他不断出招的时候,突然和他的经脉起了共鸣,不知是不是他一年来每日运行凝冰剑意心法的缘故,他的体内突然涌出一股冰凉的灵力,与手中的饮雪剑相互和鸣。

    这一剑,威力剧增,杜瑶光也看到了饮雪剑上突然增强的白芒,眼中透出几分意外和惊喜,青玉缚与之交锋,顿时就陷入下风,杜瑶光被一剑震开,姜流乘胜追击,杜瑶光左手剑指发力,以指对剑,居然生生将姜流手中的饮雪剑震得脱了手,姜流虎口镇痛,胸口又挨了一脚,身后撞到九天玄女像才停下。

    玄女像晃动了一下,掉下几缕灰尘。

    “咳咳——师父厉害,以指对剑,徒儿甘拜下风。”姜流惨兮兮地笑道,甩着麻木的右手。

    杜瑶光淡然地看了眼地上的饮雪剑,微微发功,令它飞回了姜流的手里,道:“你天赋比我想的还要优秀,短短一年,便能修成与你灵脉完全不同的心法,融会贯通。”

    姜流自然也感觉到了,刚才那一剑,自己体内突然涌出了寒冰灵力,这才将杜瑶光击退,就是不知道若是解除封印,一冰一火两种心法能不能共存。

    “你徒弟这么努力,短短一年就获得了成果,做师父的是不是该奖励一下啊?”姜流大言不惭,调侃杜瑶光道。

    杜瑶光不喜不怒,冷言道:“微末成果,不要沾沾自喜,你现在要做的除了每日巩固心法,晚上亥时两刻便来这入云台上与我比试,即便我没有时间,你也要将拨云写月剑招多多练习才是。”

    虽然没能得到师父的奖励,但是一听每晚都能见到杜瑶光,姜流心里喜不自胜,面上未露出太多,恭敬微笑道:“徒儿遵命!”

    杜瑶光与姜流痛快打了一场,脸上的愁色也淡了许多,若不是姜流拉她大半夜出来撒野,可能心情不会如此畅快。

    她突然感受到了这么个不听话的徒弟身上的一些好处。

    如今时候也不早了,两人打算起身回房休息,却在这时,杜瑶光听到入云台的阶梯上好像有人在窃窃私语。

    “谁?”杜瑶光语气似有不悦,被这么一呵斥,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停了。

    “出来。”杜瑶光冷漠道,在掌门的严厉要求下,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弟子一一都冒出头来。

    杜瑶光看清几人面孔,眼中透出意外,姜流不禁喊出声来,道:“云清凌珊?你们……还有怀隐瑶歆?这……”

    四人心虚地看着杜瑶光复杂的眼神,凌珊首先跳出来道:“掌门莫要生气,是云清他……他闻着烤肉味儿就找来了。”

    “你们来了多久?”杜瑶光冷脸质问道。

    “从……从你们比剑开始吧?”

    凌珊身后的怀隐和瑶歆,此时更加如芒刺在背,怀隐一向是掌门眼中听话守则的弟子,今天居然带着师妹,和两个刚入门的新弟子做出这等偷偷摸摸的事来。

    怀隐面对杜瑶光一向多有拘束,现在更是不敢说话了。

    “弟子知错……请,请掌门责罚。”瑶歆怯生生地小声道。

    “好啊你们,我看你们是想偷学我师父的功夫吧!”姜流指责道。

    “凝冰剑意的招式本就是用拨云写月改的,他们没有心法,看了招式也没有用。”杜瑶光对姜流道,看着四人的眼神,也渐渐平淡下来。

    若要真论起来,她作为掌门带着亲传弟子偷偷吃肉好像错的更严重一些,这四人又是她师父玄慈的弟子,还真不好如何处罚。

    “此次就罢了,下不为例。”杜瑶光丢下这句话,化作一道白光飞向了青玉阁的方向。

    四人看着她离去,还有些余惊未消。

    “掌门居然不罚我们?真是蹊跷。”怀隐嘀咕道。

    凌珊故作明白地点头道:“果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掌门吃了姜大哥的烤肉,便对他身边人也变宽容了呢。”凌珊心里打定了主意,道:“跟掌门的亲传弟子搞好关系,真的会特权多多呢!”

    扭头一看,顾云清根本就没听见自己这番高明的结论,早就跑到姜流面前,管他要肉吃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妖族密会

    姜流的日子突然变得充实了起来,杜瑶光养伤的这段日子,不再日日往那孤高的雪山上跑,大部分时间都在冰室里调养气息,虽几乎不出房门,但是姜流可以以各种理由往她房间里送弟子为她熬制的药汤和丹药,他还专门嘱咐那些弟子,要在药汤里加上杜掌门最爱的蒙木叶子。

    蒙木叶子味道极苦,姜流尝过,反倒是他常喝的帝休叶子味道酸,好入口,可他常听蒙木叶子吃了能让人心中无惑,杜瑶光总是皱眉,应该是心事太多,烦闷忧愁导致的,他该怎么样才能让他师父意识到,她其实笑起来能倾倒众生呢?

    入云台月下,杜瑶光那一抹转瞬即逝的浅笑,润泽的樱桃小嘴微微上扬的嘴角,就足以令姜流半天回不过神来了。

    他纵横神州大地三百年,人界妖族数不尽的美人儿,哪一个能将他迷倒?恐怕即便是天仙下凡,也难以捕获他的目光片刻。

    这一日,他下了苍谷长老的课,将凝冰剑意口诀运行了几遍,将青玉阁那两棵神树蒙木跟帝休浇灌之后,扭头看了眼冰室的门,心想杜瑶光身子虚弱,每天还喝那么苦的药,虽然嘴上不说,但想必心里还是抵触的。

    他所见过的女子,大部分都是爱吃甜食的,他相信这个冷傲的女掌门也不例外,于是他御剑下山,过了一个时辰,提了一篮子桂花糕回来。

    这是他飞到西域边境西凉国买回来的,他之前在寄给曲沄枫的家书中说过,想吃中原的糕点,虽然山脚下的天路镇中有卖,但是价格比中原高了将近一倍,毕竟是商队千里迢迢从中原运过来的,不卖贵一点也做不了这生意,曲沄枫便知会他去西凉国买,她曾生活在那十几年,那里的中原物产要便宜的多。

    寒冰温床上,杜瑶光微闭双眸,身上蓝光缓缓流转,望着就像清晨沾染露水的荷花,清冷美丽,又稍显柔弱,令人舍不得触碰。

    “姜大哥!姜大哥!”姜流刚从冰室里出来,就听到顾云清咋咋呼呼的声音,冰室中养伤之人应隔绝外界杂音,保持安静,姜流刚要比出一个“嘘”的手势,只见两道寒光飞来,顿时在顾云清脚下的草地上凝结出两块薄冰,顾云清脚下突然打滑,摔了个四脚朝天,一路滑到姜流面前。

    “顾云清!玄慈师父特地嘱咐过这段时间掌门在青玉阁养伤,要保持安静,你自己犯了门规没事,可别连累我和姜大哥!”凌珊气冲冲地跑过来。

    “嚯,凌珊,你这凝冰诀练得可以啊,仅仅入门一年就收放自如了。”姜流不禁夸道,刚才那两道灵力的精准度和力度,绝不像是刚入门一年的弟子能施展出来的。

    凌珊本身是妖,对于灵力的控制,就是要比凡人熟练一些。

    顾云清从地上爬起,满脸期待地看着姜流道:“姜大哥,听说你刚从外面回来,带回来好多吃的?”

    “你听谁说的?”

    “瑶歆师姐说的!”

    姜流无奈摇头,瑶歆这小姑娘,怎如此八卦,仿佛在自己身上装了天眼,干点什么都能传出去被其他弟子听到。

    “送去孝敬我师父了。”姜流指指身后。

    顾云清一秒变脸,垂头丧气道:“唉,最近姜大哥你晚上都跟掌门练功,已经好几天没吃着肉了,昆仑派的伙食清汤寡水,吃了也没力气。”

    凌珊听后有些恨铁不成钢,敲了下顾云清的脑袋,训斥道:“你少来!你一顿吃我两顿还说没力气,我可跟你说啊,再过一个月可要三阁论武了,苍阳阁、青玉阁和铸剑厅的弟子都要参与比试,比试胜出的前三名要跟随掌门前往蜀山派,参加四年一度的仙门论剑的,这段时间抓紧时间修炼,就算拿不到前三名,也不能让苍阳阁那帮弟子看扁了!”

    “苍阳阁那帮弟子,平常就瞧不起咱们青玉阁,我看他们拳头还没我的大呢!凌珊你等着,等着三阁比试的时候,我打败几个苍阳阁弟子替咱们出出气!”

    昆仑派三阁之间各有所长,青玉阁擅长医术阵法,苍阳阁主修剑术仙法,铸剑厅则专攻锻造冶炼之术,但三阁论武是在擂台上单挑,自昆仑派开派以来,前三名的名次多为苍阳阁所夺,但也有杜瑶光这种例外,出身青玉阁,却拔得头筹,甚至在五绝论剑之中声名远扬,年纪轻轻就继任掌门的。

    年轻弟子血气方刚,爱以武服人,所以苍阳阁的年轻弟子总是暗中看轻青玉阁的弟子,再加上姜流刚入门时得罪过苍谷长老,导致那些从小受他教诲的弟子对他颇有敌视,也许因为这个原因,和他关系交好的顾云清与凌珊也受到了连累。

    “放心吧,有我在,谁还能明面上欺负你们?”姜流笑道,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比武,他还没怕过谁。“等我揍了苍阳阁弟子们的大师兄,给你们出气。”

    姜流别了两人之后,寻思要再画几幅杜瑶光的画像卖给怀民,他今天买桂花糕几乎把钱花光了,得赶紧回回血。

    用杜瑶光的画像卖钱给杜瑶光买吃的,应该不算太损吧?他在心里暗暗说服自己。

    每次他进怀民师兄的房间,总是空空如也,真不知道他把收藏的那些画都藏哪了,如果他拿自己师父的画去做什么奇怪的事,他可是会很生气的。

    南部苗疆的丛林,妖气横行,幽暗诡异,一株株姿态扭曲的古树,如妖异狰狞的妖物,那尖锐的树枝如嗜血的妖爪,连苗人自己,都几乎不愿常常涉足村落以外的地方。

    妖族八部之一的灵蛇族就生活在苗疆的密林中,作为八部中数量最多领地最庞大的妖族之一,他们与苗人却比其他部族和凡人相处地更加和平,苗疆密林中,存在着一块儿上古时期女娲流落在此处的女娲石,灵力充沛,以女娲石为界,东部密林为灵蛇族所有,西部苗疆则居住着信奉女娲的苗人。

    这树林之中,混杂着苗族用来抵御外族人入侵培养的捕梦树,若被树枝缠上,则会被卷入树干之中,吸干精魄而死。

    所以被子渔追赶之人迟迟没有落地,便是不想进入这片混杂着捕梦树的丛林中,子渔从西北部开始追赶,断断续续几千里,中间虽有跟丢的时候,但是他认出了那人所使兵器的灵力。

    那是剑萝所持的巫妖刃!

    除此之外,那人分明使用的是空间法术,普天之下,除了姜焱凌,便只有持有巫妖刃的剑萝有施展空间之术的本领,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被子渔追上了。

    姜焱凌让他老实待在御龙关的铁匠铺里帮他看店,他没听,因为他偶然发现剑萝悄悄回过九幽堡垒,也许是担心弟弟剑方,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哪怕是个模糊的背影,也能令他心绪澎湃。

    他不顾一切追了上来,追到苗疆密林的时候,他还是把那个半魔女子跟丢了,她看来很不想跟子渔见面。

    子渔在一处隐秘的洞口落了脚,却突然发现,山洞里有很重的妖气,洞中岩壁之上,遍布一人身子大小的洞窟,密密麻麻,子渔置身其中,隐约听到这山体之内,有摩擦尘土的声音。

    就像是万千条蛇爬行的声音。

    洞窟之中,三个黑袍人渐渐被群蛇包围,若是寻常人,早已被这浓密的妖气逼得喘不过气,当场昏厥,但这些黑袍人镇定自若,环视着包围上来的妖蛇们。

    三个黑袍人为首的老者,行止稳重,气质深邃,帽檐下有些血色的双眼,盯着眼前的洞窟之中,那位还没出现的,群蛇的首领。

    待这些妖蛇都聚集在洞中后,洞窟中才传来一位尖锐的女子的声音。

    “本王当是谁敢闯进灵蛇洞窟,原来是三个凡人?不知死活!”一位雍容华贵的紫衣妇人从洞窟中走出,皮肤灰白,妆容妖艳,一对眸子是如蛇一般竖起来,有几分可怕。

    洞中墙壁上熄灭的火把突然都燃起了青白色的火光,为昏暗的场景再填了几分妖气。

    “老夫带来的东西,可比我三人这一副枯槁之躯有价值得多。”为首那老者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毫无波动,身处群妖的包围,却有几分反客为主的气势。

    子渔本是追着剑萝才追到此处,竟然无意中,要听见妖族内部的交易了。

    “喂,你谁啊?”耳边突然传来女子刻意压低嗓门的声音,吓了子渔一跳,他刚才全神贯注,竟完全没听见有人悄悄接近自己身后。

    全然没有脚步声,怕不是一条蛇妖吧!

    子渔惊恐回头,撞上少女一对绿色的美眸。

    少女打扮得灵动可爱,一身草绿衣裳,颇具苗疆本地的异域风情,手腕和脚踝上装饰着银色的链子,在摇曳的火光下闪闪发亮,耳环与头饰摇曳生资,浅绿色的嘴唇,一闭一合,娇俏可人。

    “你不会和我一样,也是被姥姥叫过来开会,但是晚到一步的吧?”

    子渔万万没想到,他偷听妖族暗中交易,居然被一个开会迟到的妖女逮了个正着。

第一百一十八章 蛇女青儿

    昏暗洞窟,洞内气氛紧张,一触即发,洞外一男一女,迷茫对视,令这山洞中的阴冷潮湿混入了几分暧昧的气氛。

    绿衣少女眼中满怀鄙夷地打量着看上去偷偷摸摸的子渔,一手张扬地抓在他的后颈上,审视猎物一般盯了他半天,觉得这幅面孔十分陌生。

    “我怎么没见过你?”绿衣少女严厉质问道。

    “我……我初来此处,迷路了。”子渔一边瞟着洞府内那三人与妖族对峙的情况,一边敷衍着面前的少女。

    “撒谎……这方圆百里大大小小的妖族,本姑娘全都见过!”

    子渔一听这少女还挺较真,眼神机敏,根本不是随便能糊弄过去的,若是她发现不对,叫了其他妖族过来该如何是好?

    若是平时,跑了就算了,可子渔偏偏听到这三人要跟灵蛇族谈大买卖,这一年来妖族八部暗中活动,似乎是要酝酿什么大事。

    那少女瞅着子渔细皮嫩肉的,模样正好长在她的审美上,不过穿着一身红衣,倒是不怎么照她喜欢——姥姥向来不喜欢红色。

    她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是赤链蛇!”

    子渔汗颜,看来是有些机敏,但不多,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难怪我没见过你,姥姥不让我跟赤链蛇玩。”眼看少女自圆其说地帮他把谎话编圆了,子渔也不再搭理她,仔细听着洞府内的谈话。

    “哼,区区凡人,也配和本王提条件!你若有本事走出这蛇窟,才有资格和本王交易!”

    子渔听这架势,感觉错过了好多内容,被这少女一搅合,两边谈话什么都没听清,直接就要打起来了。

    那紫衣妇人妖气大盛,浑身散发着幽绿光芒,双掌掌心一团黑绿色的灵力,仿若含有见血封喉的剧毒,朝着三人中间那兜帽老者袭去。

    老者枯槁的身影,被洞中狂风卷得几乎要散架,可他兀自站定,如白骨般狰狞的右手握爪,挥舞着在胸前凝聚出一团鲜血般暗红色的血珠,一时间,周围群妖浑身感到脱力发软,就像是身上的精血,都被抽走吸入到了老者身前的巨大血珠之中。

    一红一绿两股力量剧烈碰撞,洞府中显然容不下这两人相斗的灵力,气浪将老者身边那两个身穿长袍,帽子遮脸的年轻人也震开几步,洞中群妖,法力微弱者,几乎要被狂风吹走。

    狂风在洞窟岩壁上的缝隙尖啸,如百鬼在暗夜哀嚎,那紫衣妇人眼神惊异,这体态风烛残年的老者,哪里来的这等力量?

    血珠凭空爆开,紫衣妇人被震开数丈,三步后才将将站稳,而老者不动如山,高下立判。那爆开的血珠,在洞中洒下一场血色的绵绵细雨。

    紫衣妇人震惊地看着黑袍老者,眼神中已完全没有刚才轻蔑狂妄。

    “汲血咒……不可能!这等肮脏邪术怎会有如此威力!你究竟是谁?!”紫衣妇人指着老者高声道。

    “汲血咒?呵。”老者凭空在手掌上凝聚出一个血珠,又道:“仔细看看,这是什么功法。”

    紫衣妇人定睛瞧着老者身上的灵力运转,那血珠凶煞之气非凡,连那老者的脸上,和眼睛里,都透露出一股神明下凡般的杀戮之意。

    这等残忍气魄,连嗜杀暴虐的八部群妖,都要输上几分。绝不是汲血咒这种低劣功法可以比拟的。

    “血、灵、引!”紫衣妇人虽不敢相信,但还是一字一句念出此术法的名字。

    血灵引,正是蚩尤一族的秘术血灵引,以吸收血气作为攻击的强大咒术,周围活物越多,威力越大,上古战场上,蚩尤曾凭借此术百战百胜,刚才那老者运功,分明是抽取了周围妖族的一些精血来增强威力。

    连此术者,面目会变得十分狰狞,体内会生成一颗血灵珠,血珠不毁,则长生不死,准确来说,血灵引就像是完整版的汲血咒。

    这紫衣妇人,乃是灵蛇一族的妖王,曾经也跟随姜焱凌征战中原,讨伐各大仙门,忠心耿耿,见多识广,知道九黎族有这一道秘术,如今亲眼见到,心中惊惧异常。

    “你……你与九黎族有何渊源?!”

    老者并不正面回答紫衣妇人的问题,笑道:“如今天下局势动荡,姜教主下落不明,妖族等候大兴,却迟迟无人领导,想必你跟随姜教主多年,族中地位之高,想必也想在八部之中,有更大的话语权吧?”

    紫衣妇人整理下妆容,镇定道:“那,阁下想要什么?”

    老者放声大笑,笑声透着邪恶。“与灵蛇女王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老夫需要女王你,找回失落已久的凝寒淬!”

    紫衣妇人皱眉,道:“凝寒淬于裂炎涌,都是蚩尤祖上所铸的神兵利器,难道不是在姜教主手上吗?”

    “据我所知,凝寒淬早已不在姜教主手中了……灵蛇族人多势众,在神州大地上找一把剑,应该不是难事吧?”

    “若是找到了,阁下能给本王什么?”

    “千秋万载,一统妖族——以蚩尤祖上的名义。”老者眼中释放着血光,道:“姜教主已经退隐二十多年了,即便他再回来,也未必再愿意管凡间的纷争,天下群妖,需要一位新的领导者,来复兴蚩尤祖上的大业!”

    紫衣妇人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这深藏不露的老者,皱眉道:“既然如此,阁下还不愿坦白身份吗?”

    老者轻笑一声,缓缓道:“神州西北,大荒不周,血色贪狼,逆天行道——”

    三人身影飞出洞窟,只在紫衣妇人面前留下淡淡的血味儿,而她,还在品着老者刚才的话语。

    “逆天而行……呵,好一个逆天行道。”

    旁边一条巨大的黑蛇化作了人形,走到紫衣妇人身边,问道:“王,那老头的话这能信么?他遮遮掩掩,真能扶您为妖族八部的王?”

    “蚩尤族的秘术不会骗人,此人,定是也和蚩尤血脉有几分渊源。”

    那紫衣妇人正和下属讨论着刚才老者留下的一番话,突然听见外围的洞口之中,传出一声少女的尖叫。

    子渔望着洞中交易多时,那老者走后,他细细斟酌对方来历意图,刚才那三人的胳膊上,子渔没看错,纹着一匹狼头。

    他还从未听说过这天下仙妖两界的势力,有哪一派是在胳膊上纹狼头的。

    “呀!你踩着我脚了!”子渔思考深处忘乎所以,一不小心,结结实实踩了那绿衣少女一脚。

    绿衣少女疼得大叫,终是引来了洞府中的群妖。

    “什么人?!”紫衣妇人身形一闪,已来到洞口处。

    绿衣少女倒也不慌张,从洞口跳到紫衣妇人的视线里,面上一副乖巧之色,撒娇道:“姥姥~”

    紫衣妇人微微诧异,面上露出长辈训斥小辈的严厉之色,道:“青儿,又是你这丫头,回回集会都迟到,成何体统,你……嗯?!”

    那紫衣妇人训斥青儿训斥到一半,突然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条赤链蛇,她当即就露出不悦,道:“你居然还跟一条赤链蛇混在一起,真是不像话!”

    变成赤链蛇的子渔心里纳闷,妖族心直口快他可以理解,但这灵蛇族的王真的有这么讨厌赤链蛇吗?都是蛇,相煎何太急呢?

    被称为青儿的绿衣少女眼睛提溜乱转,又撒娇道:“姥姥,我是看这家伙有趣,拉着他玩,这才忘了时间,您不会怪我吧~?”

    青儿晃着她姥姥的手臂,妇人显然也经不住外孙女的星星眼,一脸严肃化了几分,宠溺道:“罢了罢了,只要别跟那蜀山道士纠缠在一起就好。”

    等紫衣妇人领着群妖都走了之后,子渔才恢复少年的模样,心想这妖族是否都如此好骗,变一条小蛇就能放下警惕。

    “多谢青儿姑娘。”子渔规规矩矩对青儿作辑,答谢她刚才帮忙打掩护。

    “青儿是你叫的吗?叫少主!”青儿瞪他一眼,手指戳着他的胸膛。

    “原来你是灵蛇族少主,幸会幸会~”子渔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青儿既有身份在此,是否能从她身上得到一些妖族内部的秘密呢?

    这可比漫无目的调查方便多了。

    青儿一对灵动的美眸打量着子渔,奇怪道:“你这家伙,真是奇怪,别的小妖知道我的身份,都恭敬有加,你倒是一点也不怕我……”

    她伸手捏了捏子渔的脸颊,心里突然欢喜起来,这小蛇妖,长得还真招人喜欢。

    “刚才我帮你蒙混过关,现在该轮到你报答我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随身侍从,我在哪,你就要在哪,听到了吗?”

    子渔心里暗暗诧异,这青儿姑娘莫不是个自来熟,寻常女子碰到刚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男子,哪会如此大胆?而且手上还不老实,光往他脸上戳。

    “为何?”

    “嗯?你不乐意?”青儿的眼中透着几分冷意,真是说变脸就变脸。

    他心里还惦记着失去踪影的剑萝呢,哪里有空陪青儿浪费时间?但青儿可不等他嘴上答应,拉起他的胳膊就走,声称要让好姐妹都看看,自己捡了个长相多么白净的小蛇妖。

    西王峰,入云台。

    亥时一刻,姜流提前了一会儿登上了西王峰的台阶,他有这么一个外貌如天仙般的师父亲身授课教学,连修炼的积极性都比以往高了几分。

    将要登上入云台的时候,姜流听到台上传来了优美的琴音,如沁凉的水雾,仙意悠扬,充斥着他的感官,不经意间,登台阶的脚步失神慢下了几分。

    月下箜篌音,仙子亭中引。

    这短暂的几个音节,令他突然出神,想起了那段美好的过去。他登上入云台,远远望见那洁白衣裳,怀抱箜篌,对着月色轻抚琴弦。

    他又一次见识到,杜瑶光的另一个能令人陶醉的本事。

    虽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玉雕箜篌,却奏出了仙曲的感觉。姜流眼前仿佛起了一层水雾,让杜瑶光抚琴的背影显得朦胧缥缈,不可触及的圣洁起来。

    他突然想起来,他从昆仑遗族的少女手上要过来一份听潮碧水曲的曲谱,这曲子若是让杜瑶光学会了,弹出来,会是怎样一番美妙的韵味。

    他正听得入神,变故突然发生,杜瑶光手中的玉雕箜篌,那一根弦,断了。

    姜流意识到不对劲,只见杜瑶光的箜篌突然摔落在地,一把有些年岁的普通乐器,表面早已老化,摔了一下后,琴身几近断裂。

    杜瑶光捂着胸口,模样痛苦,姜流察觉到她气息紊乱,刚上前一步,一句“师父”才喊出口,杜瑶光就用一种冰冷至极,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看向了他。

    她的眼中空洞如深邃的冰窟,残忍冷酷,泛着微微的蓝光。

    青玉缚出现在手中,她上一刻分明还痛苦万分,下一刻居然带着十分的战意向她的徒弟刺来,姜流从她眼中能看出,她此时心神大乱,完全认不出自己。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失心疯

    姜流也算是一等一的实战好手,面对杜瑶光的突然攻击,他拔出随身的饮雪剑挡下青玉缚直指心口的夺命一剑,两把至寒之剑交锋,地上掀起的浮尘都在空中冻结成霜。

    这一击之力,姜流感受得出来,杜瑶光是秉着一击致死的目的袭过来的,她目光冰冷,异样华彩在眸中流转,分明是意识全无,失心疯狂的征兆。

    周身灵力紊乱,想必体内经络也是混乱异常,凝寒淬造成的内伤果然可怕,与杜瑶光本身的凝冰剑意都属于至阴灵力,混在一起,时日一长,竟然令她走火入魔了。

    此时的杜瑶光,毕竟不是平日耐心教学的师父,这一剑之力,以姜流如今修为能挡下来,已经是靠着饮雪剑这把仙门名剑了。

    姜流被一剑震开,脸上忽又挨了杜瑶光一脚,他运足全身凝冰剑意的真气,是要和杜瑶光硬碰硬,把她的真气给挡回去。

    她经脉本就受损,此时发狂,所涌出的灵力之强大是她如今这副身体所不能长期承受的,他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被杜瑶光一剑杀死,然后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经脉俱损,精尽人亡,要么,就要把她打晕,稳住她一身真气。

    但以他当下的能力,接下杜瑶光几招就已经很勉强了。

    短短五招过后,杜瑶光一剑把姜流手中的饮雪剑打得脱手,左手凝聚灵力,一掌重重击在姜流心口上,打得他口吐鲜血,将身后石台撞得裂开才停下。

    姜流单膝跪地,痛苦地捂着心口,倒不是杜瑶光那一掌要将他心脉震碎,而是胸口那股封印力量,快要被震开了。

    他所修术法皆为火属性,五脏之中,心脉属火,是他灵力的源头,封印自然也是在心脉的位置,他此时五分注意力忍着疼痛,另外五分,则压制着封印不破。

    可是头顶,杜瑶光的剑锋已经向他袭来。

    凶险之时,一道白光闪过,蓝衣女子从天而降,双手结印,一指点到杜瑶光身后的穴位,青玉缚的剑尖离姜流还有几尺之时停在空中,杜瑶光双眸露出震惊之色,一身杀气,褪去了九分。

    玄慈一指便制住了杜瑶光浑身紊乱的经络和不受控制的真气,运功助其调理,终于将神智混乱的杜瑶光唤醒了回来。

    杜瑶光身子一软,用剑支着将要倒下的身体,刚才体内灵力暴动,差点对她的经脉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掌门!”

    “他……他怎么样?”杜瑶光语气低沉,还透着三分担忧,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玄慈转眼看向姜流,他面前一滩吐出的鲜血,捂着胸口的手,颤抖得很是剧烈。

    好像他的心脏差点被震碎一般。

    “小姜!”玄慈吓了一跳,拿出一粒丹药塞给姜流。

    “不妨事……不怪师父……”他摇着头,死死稳住体内翻涌的气血。

    入云台上发生的事,只有杜瑶光、玄慈和姜流三个人知道,掌门人的身体情况极差,这是万万不能说出去引起弟子恐慌的。

    虽然掌门的身体情况不能外传,但是也不能再拖下去坐以待毙了,杜瑶光第二日召集三位长老,和各长老座下的大弟子,在无极殿内召开紧急会议。

    除了玄慈和姜流之外,谁也不知道杜瑶光为何非要做这个决定,为什么要在昆仑派上下还未恢复元气的时候,去那千里迢迢的灵山洞府,去寻已经绝迹已久的灵山热海。

    况且杜瑶光本身伤势,众长老都看得出来,根本就没恢复几分,此时长途跋涉,实乃不明智之举,殿中一时反对声音多数,都劝她安心坐镇门派,让玄慈长老为她疗伤。

    “掌门,门派内尚且动荡,冰魄兽于昆仑依旧虎视眈眈,此时前去灵山洞府,万万不妥呀!”苍谷长老大声劝诫道,坚决反对掌门的决定。

    “掌门,那灵山洞府被姜魔头毁了,灵山热海早已绝迹于世,此时去找,谈何容易啊?”玄临长老也在一旁道。

    杜瑶光脸色冰冷,清灵的容颜上看不出几分血色,正色道:“若是找不到灵山热海,下次冰魄兽再次来犯,将无人能挡那妖女的凝寒淬——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苍谷玄临对视一眼,神色极为严峻,他们不是猜不到这跟杜瑶光的伤势有关,只是没想到,竟严重到这种程度。

    怀年狠狠骂了一句,道:“这该死的姜焱凌!几百年搅得仙门腥风血雨,连退隐了都留下一堆祸患,真是可恨!”

    姜流听着这帮长老弟子对他一顿痛骂,本就煞白的脸上,显出一些铁青色,一腔怒气硬是忍了下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仙门人骂自己了。

    他想了一下,杜瑶光被至阴至寒之剑伤至此处,天底下除了那一处灵山热海,恐怕也寻不到其他物件能根治她的内伤了。

    “怀年,明日你随我一同去灵山洞府寻找,其余人不要声张,全派上下保持一往如常,不要露出破绽让冰魄兽得知掌门不在门中。”

    杜瑶光吩咐过后,怀年一听师姐要带上自己一起去灵山洞府,顿时两眼放光,满脸写着愿意,朝杜瑶光一拱手,声调高昂道:“弟子领命!定不负掌门所托,保护掌门周全!”

    姜流听了这番话,满心都不是滋味儿,他如何看不出来怀年对杜瑶光的心意,即便杜瑶光要他同去是考虑到他修为是同辈弟子中最为深厚的缘故,还是别的,姜流见怀年看着杜瑶光满心欢喜的样子,心里一百个不乐意。

    “弟子认为,此事不妥。”他突然从一旁出列,站到了杜瑶光的面前,他望着杜瑶光疑惑的目光,也不管身后的怀年此时在以怎样的眼神看他,高声道:“徒儿以为让怀年师兄同去不妥,此时昆仑上下能与冰魄兽一战的顶尖实力并不多,怀年师兄乃弟子中的翘楚,还是留下来镇守门派最为合适,弟子建议,由弟子随师父前往灵山最好。”

    杜瑶光微微皱了下秀美蛾眉,眼神示意了下姜流的心口处,摇摇头,他才被打得重伤吐血,不让他去,是为了他好。

    “师弟修为低微,去了恐怕自保尚且困难,如何护掌门周全?相传那灵山洞府,现在可是被九尾狐族霸占着的。”怀年在身后语气尖锐,极为针对姜流。

    “小姜,三思啊。”玄慈也在旁劝道,她知道姜流脾气极为倔强不羁,除了杜瑶光的话还能听一些,谁也劝不住。

    “当年凌珊身患寒疾,我也曾想要借灵山热海为她治病,问江湖上的朋友借了灵山洞府的构造图,知道通过哪条路线,能够最快通过洞府中复杂的道路,抵达灵山热海,只要我能领着师父进入热海,以至阳灵力医好师父的内伤,九尾狐族后知后觉,也不足为患。”

    他扭头对上怀年暗藏怒意的眼神,有几分挑衅道:“九尾妖狐,乃妖族八部最强者,即便是师兄的修为,能挡他几时?倒不如投机取巧,暗渡陈仓。”

    子渔在青儿身边一连呆了几日的跟班,原以为傍上灵蛇族少主,不说大富大贵,也能狐假虎威享受威风,顺便打听点妖族内部暗中策划的消息。

    谁知这灵青儿每日贪玩成性,领着自己这个小白脸到处招摇,她那些个小姐妹,见了自己就往自己身上上手招呼,摸来摸去,仿佛没见过长得好看的少年似的——虽然他们灵蛇族中的男性的确都五大三粗的,没有个像样的美男子。

    直到连着被迫营业了好几日,子渔终于是忍不住了,一顿发飙,把那群小蛇妖全吓跑了,留下青儿一人在房间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子渔。

    他自小被母后教育得极好,与人打交道和和气气,从不发怒,第一次破功,居然是被一群犯花痴的小蛇精惹得。

    青儿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不像是愤怒,也不像是惊恐。

    这个看上去乖顺的小跟班真的跟族中其他妖兽完全不一样。

    “青儿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实在陪不了姑娘继续演这主仆的把戏,还请姑娘宽宏大量,放我离去。”子渔表面礼貌,但语气中的怒气还没完全褪去。

    青儿看着他,愣了半饷,坐在床上抱着臂,翘着腿,心里纳闷得很。

    世上居然有如此小妖敢冲她发火?

    “看来,你还真和其他小妖精不一样,本姑娘喜欢。”青儿憋了半天,突然娇俏地笑着,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青儿这一笑,因果难料,还没等子渔开口,青儿站起身来,一手挑着比她高半头的俊朗少年的下巴,十分霸道地问道:“说吧,你这小妖怪想要什么?本姑娘堂堂灵蛇族少主,定会满足你。”

    这妖女怕不是有毛病吧?说好的妖族残暴嗜杀呢?他都这样不给她这个少主面子了,怎么她还对自己上手戏弄的,不应该开膛破腹吗?

    子渔灵机一动,既然这样都能引起这个妖女的兴趣,倒不如将计就计,演戏演到底。

    “那我要是提了,少主你可要说到做到啊。”子渔面露坏笑,道。

    “说吧。”

    两人离得很近,子渔能闻到青儿身上的幽香,青儿也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我想知道王上对于妖族之王的打算。”子渔大胆说道。

    看着青儿一脸笑容变为诧异,他不知道会得到这个妖女何种答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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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炎凝寒,力破千古,玉雪仙子,出尘绝世,千刃峰上,群魔相附,昆仑山下,蔷薇盛开。鹿魂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鹿魂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鹿魂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