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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十籼米     鹿魂玉txt下载     鹿魂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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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老板们来点互动,挺无聊的说实话。

第一章 仙门共敌

    昆仑山深处的玉雪峰,有一处冰冷彻骨的寒潭,普通人只需手指触碰一下潭水,便会冻得浑身发抖,可这样的极寒之物,却是灵力饱满的疗伤圣水,只要你忍得住那一时半刻的寒冷,等身体适应了潭水的温度,你就会感受到脱胎换骨般的沁心。

    只不过,有那么一瞬间,你会分辨不清是潭水的冰冷麻痹了你的感觉,让你感受不到伤痛,还是你的伤口真的已经愈合。

    狱教教主姜焱凌,就是这样一个分辨不清的人,他和正道仙门厮杀了三百年,早已忘了,自己最初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二十年前。

    常年盘踞在不周山千刃峰的魔头姜焱凌再次出山的消息,一经扩散,便引得仙门中人直呼天道崩塌,仙门五绝更是个个门庭若市,熙熙攘攘挤满了慌张的弟子,急得掌门长老们抓耳挠腮。

    第二日,蜀山、昆仑、蓬莱、灵山和峨眉开了一场仙门会议,其余四位掌门见到蓬莱掌门时大吃一惊,仅仅一晚上,这老道士竟愁的胡子都白了。

    原因无二,那姜焱凌放话,七日之后,亲自登门蓬莱岛,借那女娲池一用。

    女娲池相传是上古时期女娲于蓬莱岛所建的灵池,池水含有女娲充沛的灵力,可活死人,肉白骨,传闻连魂飞魄散之人都可重塑。女娲神隐闭关后便一直待在池畔,再未出过蓬莱岛。

    如此圣地,蓬莱从不让任何人靠近,连本门弟子都不例外,若是有哪个顽皮弟子在池中泡了澡,那可是要逐出师门废去修为的重罪,要是如今被这魔头染指圣地,蓬莱以后怕是在天下修行之人门前再抬不起头了。

    其余四绝的掌门人,也是想帮忙又心有余力不足,因为姜焱凌成立狱教三百年,与仙门大大小小冲突战争几千场,从未败过,五绝不知道换了多少代掌门人,却没有一代能打赢姜焱凌的,可谓是流水的掌门,铁打的魔头,每当想起姜焱凌熬死了一代又一代仙门精英,都让人甚是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

    若不是不周山中除了狱教,还住着许多老弱病残的半魔百姓,需要不周山的天然屏障庇护,姜焱凌怕是早已剿灭仙门,入主中原了。

    眼见硬拼定是不行,若是仙门精英于蓬莱一战全数折损,又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情急之中,灵山派掌门心生一计。

    灵山派本就已情报系统冠绝天下,又以足智多谋闻名,只见那老道捋一捋胡须,道:“那姜焱凌远赴蓬莱,那后方必定空虚,当日只需我等携众弟子佯装要进攻半魔据地,逼迫姜焱凌放弃女娲池,自当可解蓬莱之困。”

    这老道说完,微微颔首,抬眼不动声色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显得颇为猥琐。

    “可此计只能拖延时间,并不能解决姜焱凌觊觎女娲池的难题,若他下次在后方有所防范,再赴蓬莱,该当如何?”峨眉的一位师太提道。

    “那就再围魏救赵一次呗。”蜀山掌门笑道,这里面就数他长得最年轻,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说完便喝了一口,引起旁边人不满提醒。

    “狱教与我仙门的冲突旷日持久,非一日可解,此计只在于让姜焱凌时时忌惮他后方空虚,不敢轻举妄动,留给众道友足够的修炼时间,若他日我们之中些许人得道成仙,总有机会能消灭这魔头。”

    众人见了这“得道成仙”的“大饼”,都提起了精神,准备七日后的一战。

    讨论了一番,因昆仑派距离不周山最近,所以决定由昆仑掌门领众弟子佯攻不周山脚下的半魔据地,据说那里大部分半魔都是平民,还有一些饲养的妖怪宠物,战斗力比起千刃峰上的狱教教徒来说,十分羸弱。

    而灵山派负责姜焱凌的行踪,其余三派会在姜焱凌赶回路上截击,给他制造最大麻烦。

    七日之后,便到了姜焱凌放话出去拜访蓬莱的日子了。

    蓬莱掌门风商,与六位师兄弟,并称蓬莱七子,他们领着各自手下的亲传弟子,已在渡口等候多时了。

    这一日,海面上泛起大雾,视线受阻,众人在海面上望了许久也未望到船只的影子。蓬莱岛四面环海,姜焱凌再怎么神通广大,难道还能不坐船只到达蓬莱岛?

    驻守在海岛四面八方的弟子也一一向风商禀报,并未发现任何人踪迹,看来也排除了偷渡的可能性,不过以姜焱凌的性格,偷偷摸摸的事他不屑于做,只有从正面强攻才是他的风格。

    又过了两个时辰,海面依旧风平浪静,一个弟子讥讽道:“那魔头莫不是怕了咱们的乾坤七极阵,不敢来了吧。”

    “我看他是故弄玄虚,拿咱们寻开心!”

    风商掌门眉头紧皱,深知此事没这么简单,姜焱凌的杀伐狠绝在他几十年的修行生涯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除非有人告诉他姜焱凌回千刃峰了,不然他绝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只见吹过一阵怪风,惊得风商扬起拂尘,手中法术已捏了一半,攒动的黄色灵力如惊弓之鸟,可是眼前依旧什么也没出现。

    “掌门,看!”蓬莱弟子指了指后方,风商只见阶梯之上,蓬莱殿门口的七星广场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伙人。

    渡口空空如也,一艘船都没有,这伙人从哪里来的?莫不是飞来的!?此时风商等人在阶梯下,那伙人在阶梯上,反倒显得他们反客为主了。

    面对横空出现的一群人,蓬莱弟子如临大敌,纷纷拔出兵器,从山下赶回蓬莱殿门口,将他们团团围住。

    “恭喜教主,神功练成!”姜焱凌的一男一女两个手下,对他拱手祝贺道。

    姜焱凌看着周身环境,定是蓬莱无疑了,他刚试了试新练的空间法术,瞬间就从海边跑到了蓬莱岛上。

    只是这蓬莱门户大开,门前空空如也,这些本该严阵以待的道人呢?难道日子错了?

    蓬莱弟子和掌门长老们从姜焱凌身后涌入,将他们团团围在七星广场内。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只见姜焱凌只带了一男一女两个护法和四位教众,而蓬莱却是从上至下倾巢而出,不免显得丢人。

    那左护法身材魁梧,身着深棕色劲装,右手腕上一副腕爪,正是姜焱凌手下第一高手沈楼,此人是个半魔,习武成痴,跟随姜焱凌多年,实力强劲。

    而右边那身着紫衫黄纱,用面纱遮住面目的女子,之前却是没见过,随看不清真容,却能想象到面纱之下倾国容颜,娇媚之态通过灵动的眸子迷得年轻弟子怔在原地。相传姜焱凌不久前从风月场所捞出来一个相中的女子,让她修习法术武功,每天陪自己饮酒作乐,至于饮酒之后两人做过什么事……江湖中传的天花乱坠,如今看来这名叫柳星月的女子已经当上了和沈楼平级的右护法。

    风商咳嗽一声,众弟子才从柳星月的勾人眸子中醒过来。

    “姜焱凌,你莫要欺人太甚!今日便是我蓬莱全军覆没,也定不叫你染指女娲池!”风商怒道。

    “风掌门怕是贵人多忘事,你们仙门豪言壮语说了不少,却没有一次胜绩。”姜焱凌笑道。

    “古人云,失败乃成功之母,只要你一日不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总有一日能赢你!”

    “那你们的母亲还真多啊。”姜焱凌漫步向前,眼前蓬莱弟子的剑刃仿若无物。“从千刃峰到不周山脚下,从御龙关到风沙原,从陈州城到你蓬莱岛,你们的失败可是写满了你的族谱。”

    风商不堪受辱,大声下令摆阵,蓬莱七子手下的弟子已出列七人,摆出研究多时的乾坤七极阵。

    姜焱凌见是七个小辈,自己也不想以大欺小,就命左右护法沈楼和柳星月对阵。

第二章 血染女娲池

    沈楼与柳星月被七个蓬莱弟子摆阵围在七星广场正中,只见狂风大作,吹得蓬莱岛上的薄雾都四散开来,七人组成的阵法中灵力攒动,如一张大网将二人罩在其中。

    姜焱凌眯眼打量阵型,五人立于地面稳住下盘,两人被法力托在上空封住穹顶,七个阵眼同时发动灵力对阵中二人以压制,若攻击一处,便是把后背暴露在另外六人手下,一时之间,除了同时将七人击败竟无法破阵。

    不过这种阵法,用来对付一下修为不足的半魔,或是为难柳星月这样修行时间短的凡人还行,于他来说根本不足为患,先不说布阵之人修为太浅,连一件像样的神器都没用来充实阵眼,姜焱凌连次阵弱点都懒得找,直接硬碰硬就可破之。

    只不过在阵中是沈楼和柳星月,后者修为不足,以出现应接不暇之态,全靠沈楼一力支撑,并且二人还未发现此阵弱点。

    姜焱凌观察了一番,对二人道:“穹顶阵眼全靠灵力支撑,下盘薄弱,可击之破阵。”

    二人听后,柳星月腾空跃起躲过一道雷电,足尖在沈楼肩上轻轻一点,飞到上空施法的二人面前,双剑斩向二人脖颈,一时反倒令他们手忙脚乱,可她也把后背暴露在了其余五人眼下,为了不让阵破,奋力向空中的柳星月击出一招,被沈楼将将挡下。

    腾空的蓬莱弟子本就修为不够,被一剑扰乱了手法,双双坠下,眼见就要破阵,风商和一位长老突然上前接替了二人的位置,一掌将柳星月击中。

    姜焱凌冲入阵中,周围流窜的雷电灵力于他仿若无物,正好接住了坠下的右护法。

    柳星月从姜焱凌怀中跳下,捂着中掌之处,羞愧道:“属下无能,谢教主搭救。”

    阵中激荡的灵力涌向姜焱凌身边时,却似撞上了透明的屏障,丝毫近不得他身,他冲右护法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随后道:“看来风掌门比我还不守规矩,以大欺小,今日领教了。”

    说罢,一掌击与地面,浑厚的力量在地下向四面八方冲击开来,于七人脚下破土而出,顿时破了阵法,重伤了七个布阵之人。

    蓬莱七子本想在七个年轻弟子被破阵之后,再结一个威力更加强大的乾坤七极阵,未曾想被姜焱凌瞧出了弱点,还重伤了补救阵法的掌门,现下连阵眼都凑不齐了。

    归根结底,是这魔头功力增长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怕是七子亲自结阵,也困不住他分毫了。

    剩下五位长老被姜焱凌一掌轰开,连带着七星广场四方的石柱,和蓬莱殿的屋顶都被轰个粉碎。

    蓬莱众人只能看着他大摇大摆进了前殿。

    一位长老勉强直起身子,问掌门:“掌门,那后殿幻境,真能困得住他?”

    “无数妖魔都曾在这环境中,迷失在兽族原始的狂暴欲望中从而自相残杀,就算杀不了这魔头,也能让他的手下尽数折损在此!”

    狱教等人进了后殿,果然就再无声息,他们并不知道蓬莱布了环境在此。

    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只听一声巨响,后殿通往圣地的殿墙被轰碎,姜焱凌大步从中走出,神情清醒。身后刚从环境中醒来的手下倒还是迷茫。他望着怀中冒着蓝光的半块玉佩,轻轻一笑。

    如今女娲池就在眼前,周围已无蓬莱殿宇,而是一片桃林,池上不知是升起的雾气,还是这池子纯净的灵力。

    这时,一位教众来到姜焱凌耳边耳语几句,他神色大变,眼中燃气怒火,随手抓起一名赶来的蓬莱弟子。

    姜焱凌抓住的正是风商亲传弟子,也是刚才布阵弟子之一,气得掌门连连叫骂,却又怕他伤其性命。

    他抬眼瞧着池子对面一尊人首蛇身的女子石像,问道:“我想知道,胸怀天下生灵的女娲大神,可见得你的大弟子惨死在她眼前?”

    “女娲大神早已灵力耗尽,神隐于此,我蓬莱自建派以来,就只见过这一方池子和一尊石像,若是女娲大神还在世,岂容你这等魔物在此撒野!”风商怒骂道。

    姜焱凌眯眼瞪着那死寂的石像,其实在他看见这里的时候,就大概已经知道传说不过仅仅是个传说,即便这女娲池真能活死人肉白骨,他想复活的人却连尸体都没找到。

    “岂有此理!”姜焱凌怒道,周身气息激的池水泛起波澜,打湿了石像。

    “教主,昆仑掌门带人进攻已有两日,山下的同族和支援的教众,怕是会支撑不住。”

    姜焱凌叹了口气,已有去意,但依旧不想放过手上苦苦挣扎的这名弟子。

    他瞪着手中的年轻人,道:“都说女娲池能令人死而复生,治好天下不治之症,那么……”他抬手一指刺向对方心门,年轻弟子顿时眼中没了神韵,口吐鲜血。

    “治好这个吧。”他把手中尸体扔进了女娲池,纯净的池水被染得血红,随后施了个蓬莱众人没见过的诡秘法术,带着手下消失不见。

第三章 御龙关

    二十年后。

    当初姜焱凌从蓬莱赶回,正巧赶上昆仑弟子要对半魔村落大开杀戒——这本是佯攻之计,却因这些常年被斩妖除魔指导思想影响的热血青年打乱,变成了一场恃强凌弱的屠戮。

    结果自是姜焱凌从天而降,对于身后同族来说如天神降世。

    这一战昆仑死伤惨重,连掌门都未能幸免。最后,姜焱凌带走了两名幸存的半魔,一个小女孩儿和她尚在襁褓的弟弟。

    以世人对他的了解,他必要对众仙门大开杀戒以报今日之仇,可他回了千刃峰却什么也没做,不久后传出左护法沈楼成为代教主管理教中事务的消息,姜焱凌本人的行踪,再无人知晓。

    人间风平浪静过了二十年。

    这姜教主的事迹,也变成了茶楼里说书先生口中的一桩桩奇闻。

    “话说这狱教教主姜焱凌,未能从女娲池得到梦寐以求的起死回生之法,正心中气恼,又得知昆仑掌门趁其不备偷袭后方,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将那昆仑弟子杀的是哭爹喊娘,血肉横飞,那昆仑掌门玄虚真人一把年纪了,却也没能逃过葬身火海的命。”

    “那后来呢?姜教主有没有对仙门中人展开报复?”人群中传来一声青涩的疑问。

    在这茶楼中,新听众和老听众一眼就分得出,新听众还在期待接下来的故事,老听众已经结了茶钱准备走人了。

    说书先生愣了一下,耐心为男孩儿解答道:“姜焱凌现身的最后一面,就是领着被毁的村落中两个幸存的半魔孩子,一男一女一对姐弟,回了千刃峰,此后再无音讯。”

    “这样……”男孩儿挠挠头,有些失落。

    “也许是他发现,战争和侵略并不能为那些弱小的同族谋得安稳的未来。”说书先生朝席间看了一眼,道。

    此时席间听众已走了大半,只剩下这个问问题的男孩儿和一个模样三十左右,穿着江湖装的男人,后者靠在座椅上似是睡着了。

    “昆仑蓬莱损失惨重,蜀山峨眉在中原被妖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皆有伤亡,而姜教主又下落不明,人间这二十年除了李家入主西京做了新皇,什么大事也没发生过。”

    那男孩儿思索一番,又问:“那,姜焱凌为什么要去蓬莱寻起死回生之法呢?他要复活谁?”

    说书先生眼神中顾虑了一下,看了下那睡着的男子是否睡得沉,道:“也许他本就有挂念之人,又机缘巧合见到了一副极为相似的面孔,不过,这位姜教主的心思十分难揣测。”

    要说这凡人对妖魔之事极为忌惮,对这天下妖魔的共主姜焱凌更是又恨又怕,传说他青面獠牙,三头六臂,骑着一头双头魔龙,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可这御龙关内的百姓,似乎对他没那么大敌意,不由得引起他的疑惑。

    “老先生,这姜教主在人间不是人人得而诛之么?但对你来说,似乎并非如此。”

    “害,一看就是新来的听众。”老先生打开纸扇,娓娓道来:“姜教主在中原也许是恶名远扬,但他和他手下对我们御龙关百姓可是极好的,不杀人不放火,不偷不抢,还派人帮我们耕种,只收少许粮食,另外还在城中开了铁匠铺、典当铺和茶楼,喏,这个就是他开的。”说罢指指茶楼的天花板。

    “你对姜焱凌这么感兴趣,何不亲自去不周山千刃峰顶拜访他?”另一男子似乎是刚睡醒,对男孩儿道。

    男孩儿听后,甚是心虚,竟跑到人家地盘说坏话,急忙撇下茶钱离开了。

    男孩儿走后,说书先生对男子赔笑道:“您看,我刚才对姜大教主的心理分析,可还到位?”

    “说得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诶……好好好。”说书先生尴尬笑道。

    刚才那男孩儿身上,似乎有些许仙气,不知来此打探消息却是为何,他揉了揉刚睡醒的眼睛,也离开了茶楼。

    男孩儿离开了茶楼,却心事重重,在大街上踱步。

    他叫子渔,是神族分支之一的海族的皇子,此次前来西域,是来调查一件对日后天地生灵有重大影响的大事。

    在海族长老给他看的未来幻境中,天崩地裂,生灵涂炭,一支妖魔组成的大军攻上了蜀山,毁掉了传说中人界和天界唯一沟通的枢纽神启之塔,染指天界,天庭岌岌可危。

    这只妖魔大军,传说是蚩尤族的后裔,武力强劲,集天下仙神之力也抵挡不得,总之这个未来极其惨烈,神州大地被妖魔占领。

    而这妖魔大军的其中一个领袖,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姜焱凌,纯正的蚩尤后裔,三百年前被天界通缉,被仙门追杀。

    子渔本想此行是来劝和的,可是二十年间姜焱凌看上去已经封剑归隐,下落不明,那么他该怎么劝他一心向善呢?

    也许真的就像说书先生所说,他已经认为战争无法为同族带来安稳的未来,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不惜生灵涂炭也要攻上天庭。

    他一时也想不出答案,回过神来身边竟围着几个猎户模样的人,提着自己不知道要去哪里。

    “这大街上怎么会有这么大一条鱼,大哥,咱们今晚可有的吃了。”

    “咱们深居西域,想吃条鱼可是不容易,老三,把我从扬州重金买来烹鱼食谱拿出来,这么肥的鱼可不能浪费了!”

    坏了!自己现出真身了!海族以足智多谋闻名于世,但是有个毛病,就是如若有个难题想不出答案,思考超过半个时辰,就会慢慢现出真身,变成一条鱼,此刻三个猎户正拎着这条大红鱼回家,馋的流口水,一回家就把鱼扔进锅,烧上水,等着美餐一顿了。

    子渔正等着一刻钟过去,自己恢复人身,反正这凡人的锅也烧不熟自己,可一下子眼前一黑,自己被抓了起来,不知晃过多少个场景,再定睛一看,已经回到了茶楼跟前。

    男人把手中红鱼往地上一扔,子渔就恢复了人身。

    “你……”子渔警惕地瞧了男人一眼,话说这光天化日之下一条鱼变成了人,对方却没露出任何惊奇神色。况且一瞬间的功夫就回到了茶楼,可见其也不是普通人。

    “在下姜流,御龙兵铺的老板,你找姜教主,有何事?”

    子渔想起来,他就是刚刚在茶楼睡着的那个男人,竟然也姓姜,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我叫昆子渔,找姜教主有要事告知。”子渔回道。

    男人低头打量了一番子渔,道:“好大的胆子,仙门中人居然敢一人来找姜教主。”

    “啊……这。”子渔吃惊,自己已有意隐藏了神族气息,居然还是被一眼瞧了出来,这兵铺老板眼光如此锐利。

    “你也不用惊慌,姜教主的私事,我也管不着。”说罢,拿了一块黑色刻有双龙纹的令牌,交给子渔,道:“你若有胆量,出了御龙关西门,往西北方走五十里,就是不周山脚下,到了妖魔的地盘,生死各安天命。”

    子渔顺着姜流指的方向看去,御龙关外,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层层阴邪之气中,不周山高耸的群峰如遮天巨幕,更像是一头对中原虎视眈眈的怪物,令人不寒而栗。

    这座传说中本是擎天之柱的仙山,如今成了妖魔盘踞的巢穴,邪气是其天然屏障,神仙进入其内会呼吸困难,浑身酸软,难以施展法力,因此千百年来,无人敢进去讨伐妖魔。

    人间流传着西北大荒的恐怖传说,仙家道士无一不闻其胆寒,可如今子渔却要一人进入去寻那妖魔共主姜焱凌。

    “你确定他一定会在千刃峰上吗?”子渔问,他可不想千辛万苦却白跑一趟。

    可是一扭头的功夫,姜流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子渔手中的黑色令牌。

第四章 只身入魔窟

    三天后,子渔果然爬上了峰顶。

    姜焱凌很是诧异这个小孩儿真的出现在这里。以往爬上这不周山千刃峰,能活着走进狱教的,要么是久闻他远扬在外的恶名,来杀他的名门正派或者修道之人,要么是仰慕他威名来投奔的半魔或者恶徒。

    可是如今站在门口的人,两者都不算,甚至千刃峰上从来没有过这么可爱的……客人。

    姜焱凌和他的护法沈楼,都看着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儿愣住了。

    小男孩儿穿着红色的长衣,略显成熟,晶莹的双目中波澜不惊,一身出尘不染的正气,和殿内这些阴暗凶狠的装饰与布置显得格格不入。

    这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人。

    姜焱凌一时不知该以何种姿态与这个小孩儿相处,是摆出一教之主的威严?还是蹲下去笑着问他从哪里来?然后让沈楼送他回家。

    “教主,这……”沈楼顿了顿,问小孩儿道:“小子,你从哪来的?”

    小男孩儿抬头看了看沈楼,身材魁梧,五官刻板,样貌冷峻,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反观姜焱凌,长得比沈楼年轻些,皮肤白净,鼻梁和眉骨高耸,很难想象他已经几百岁了。

    他一眼就认出了姜焱凌,不正是给自己令牌的那个自称是兵铺老板的姜流么?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小男孩儿朝姜焱凌挥挥手,往前走了一步。

    一旁的火炬把火光投射在小男孩儿脸上,姜焱凌才想起来这张脸。

    “你也许忘了,我是……”

    “子渔,神族在海中某个分支的皇子,我记得。”他打断小男孩儿,说。

    “神族?”沈楼听了这两个字,很反感地瞪了子渔一眼。

    神族和蚩尤族是世仇,世人皆知的那种。

    不过世仇这个东西,对姜焱凌和子渔都不好使,他们都不在乎,两个人都是各自种族内的例外。

    姜焱凌坐在他的教主宝座上,拳头支着脸,对沈楼说:“看来小兄弟有事找我,你先下去吧,我们单独聊聊。”

    “教主,神族向来诡计多端,还请小心!”沈楼对神族的意见还不是一般的大。

    “哈,他们只是比别人聪明点罢了,放心吧小楼,一个小孩儿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姜焱凌笑着摆手,让沈楼下去了。

    等大殿上就剩他们两个人,姜焱凌问:“你怎么上来的?没对我的教徒用什么幻术吧?”

    “哪有。”子渔拿出黑色令牌,说:“这你上次给我的,你忘了?”

    他就知道普通小孩儿不会没事爬上千刃峰,险峻的山路和路两旁无数道人侠士的墓碑就足够把大部分人劝退在山脚下了。

    “找我干嘛,如果不是太麻烦,我叫阿萝帮你就成。”

    “这事只有你能帮我。”子渔接下来的话说的支支吾吾的:“你未来的一些抉择,会对神州大地有重大的影响,上至天界,下至地府,所以我想知道在你身上发生的事。”

    姜焱凌皱眉,神情有些防范,说:“你们长老想打听我的底细是想疯了吧,居然找如此荒谬的借口。”

    姜焱凌语气平静,却也不怒自威,堂上两旁的炉火突然烧得猛烈起来,扑面而来的灼热压力让子渔哆嗦了一下。

    “不是不是,不是打听,是……采访!”子渔辩解道:“我们对你没有敌意,而是想要帮你,因为你的执念,会决定一场浩大战争的输赢。”

    姜焱凌想了想,觉得他不会这么蠢,跑到群魔聚集的地盘上来打听消息,便逐渐放松了警惕。

    “你还是在锅里要被煮成鱼汤的样子最可爱。”姜焱凌挖苦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讲我的事?”

    “你每天孤独地坐在自己的王座上,难道从不和人诉说吗?”子渔认真地看着他道。

    姜焱凌抗拒地皱了下眉,说:“你要是有耐心就等着。”

    这么一说,那就是答应了。

第五章 我和我的章鱼狱友

    子渔变出一把小板凳,搬到姜焱凌的座位边上坐下,等了半个多小时,姜焱凌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故事的开头在海里,要是有深海恐惧症或者讨厌大海的,就别听了。”

    子渔皱眉白了他一眼:“海族怎么会有深海恐惧症。”

    “我可先说好,我的故事,一点都不快活。”

    姜焱凌在指间弹出一缕火焰,放入了子渔的眉心。

    他甚至懒得费口舌去叙述这段经历,而是直接选择让子渔看到自己的记忆场景。

    子渔的脑海中冒出一堆气泡,穿过气泡,他看到了大海中红色的宫殿,白色的盘龙柱,蓝色的珊瑚礁,摇摇晃晃的虾兵蟹将,姿态婀娜的龙女们,那一颗明亮的龙珠,将海底宫殿照得如同沐浴在阳光下。

    这是龙宫?只不过不知道是哪个龙王的龙宫,画面没有在敞亮的龙宫停留多久,而是带着子渔的视线来到了宫殿后面一个阴暗的角落。

    两扇黑色的栅栏门上长满了海草,中间隔了一堵有洞的墙,左边的囚犯,是一个下身是八条触手的男人,长相猥琐油腻,像一条八爪鱼精。

    而右边那个,就是姜焱凌,身上罩着一层很薄的气泡,那是避水咒,为防止他这个生活在陆地上的人淹死在海里。

    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龙族不放他走,也不让他死。

    “他们为什么关你?”那只章鱼精问道,子渔姑且称他为章鱼哥。

    “我不知道,我这些年只是听我主人命令杀了几个人而已,却听到一堆说我是上古恶神后代,以后会为祸神州大地的言论……说书先生都没他们会讲故事。”姜焱凌顿了顿,又道:“或许我只是替我主人背黑锅的,当然,我是猜的,我实在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需要这么大阵仗来抓我。”

    “你呢?他们为什么抓你?”姜焱凌问他的章鱼狱友。

    “我嘛……呵呵。”章鱼哥摸着下巴,笑得有些尴尬,转而又有些回味,道:“我和龙宫的宫女有染。”

    “和谁啊?”姜焱凌一挑眉,没想到长成这样还能是个采花贼。

    章鱼哥笑得更甚,道:“除了东海龙王的王后,和管他后宫的那个老女人,其余全部。”

    姜焱凌听后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

    怪不得这章鱼哥的黑眼圈这么重,怕是龙王不抓他,他也迟早把自己身体挥霍垮了。

    “这章鱼哥长成这样,他凭什么啊?!”观看画面的子渔都忍不住发出质问。

    “你能不能不打岔。”画面外的姜焱凌说。

    子渔闭嘴,画面继续。

    姜焱凌的反应是章鱼哥意料之中的,他笑了笑,说:“我的墨汁有毒,一指的量就能让龙女们晕晕乎乎,反应迟钝,对我言听计从,一手掌的量,就能让人彻底昏迷,和死了差不多,三个时辰之后才会醒来。”

    两个狱友闲着也是闲着,章鱼哥就对姜焱凌讲了他这些年作案经过,从一开始的一个,到两个三个,最多的时候一个晚上七个触手各搂一个,讲着讲着就开始回味无穷。

    他还说他在南海有在龙宫当差的亲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起来他,把他从监狱里捞出去。

    至于他是怎么被抓的,当然是越来越贪心,对王后动了心思,被人发现后从床底下揪出来了。

    “早知道就不贪心了,搞后宫的龙女实在有些危险,但我又对那些地位低下的人鱼没兴趣。”章鱼哥反思道。

    “为什么?”

    “你瞧瞧人鱼那扫兴的鱼尾,缺少关键因素。”

    “什么是关键因素?”子渔又打岔道,画面再次停止。

    “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你还听不听了?”姜焱凌训斥道。

    “好好好,我不打岔了。”

    画面再次继续。

    章鱼哥看着姜焱凌笑道:“老弟,你可比我惨多了,我已经尝遍世间佳丽,心满意足了,就算老龙王明天处死我我也没什么遗憾,但你应该还是个新手吧?可有心上人?”

    姜焱凌扭过头不语,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出去吗?”章鱼哥又问。

    姜焱凌沉思少许,答道:“应该有。”

    他抬头望向大海,似乎在期望脑海中那个身影能在他走投无路时,出现在面前。

第六章 埋葬在深海的女神

    子渔也看到了,当时的姜焱凌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那个人后来来了吗?”子渔问,但之后又觉得这是废话,要是没来救他,姜焱凌现在怎么会在这儿。

    “来了,还不如不来。”姜焱凌这次没有斥责子渔打岔,语气沉闷。

    在海底不知昼夜,过了很长时间之后,除了一些虾兵蟹将来过监狱,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他们。

    这两个人像是从来没出现在这世上过一样,被丢在海底,连个想捞他们出来的人都没有。

    可是这一天,姜焱凌抬头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从海面上朝他游过来,他本以为自己饿出幻觉了,可是那个人似乎周身自带着青色的光环,在海中耀眼得很。

    游向姜焱凌的女子,像个仙女,一身飘逸青衣,脚踩云纹长靴,头上一支简约的白玉簪子,虽然穿着普通,但容貌美得世间少有,不同于那些浓妆艳抹的美人,而是有一种超凡脱俗,令人不敢亵渎的美丽,周身若有若无的光芒,让她看起来就像天上的仙子。

    她径直朝着姜焱凌游去,看得一旁的章鱼哥都呆了。

    “没想到姜小弟你竟有个仙女姐姐来救你,章某突然觉得,自己尝的那三千佳丽都平平无奇了。”

    两人没理章鱼哥,姜焱凌惊喜又意外,问道:“你怎么下来的?”

    青衣女子不语,姜焱凌只称她为神仙姐姐,因为他也不知道她的真名。

    “先别多问,出去再说。”神仙姐姐手指凝聚光芒,如利剑一般轻而易举斩断了门锁。

    “诶诶诶!帮我也打开啊!”章鱼哥一看有大腿可抱,急忙求救。

    姜焱凌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就被青衣女子堵上了嘴:“你都自顾不暇了,还管他干嘛,走。”

    一转眼两人就逃出了龙宫,青衣女子道:“龙王要把你交给天庭,一会儿天兵天将下来要人,发现你不在一定会大肆搜捕,你赶快走。”

    “什么?天兵天将?”姜焱凌整个人都懵了。

    “我一个普通人犯得着派天兵天将?太离谱了吧!”他接受不了。

    “如此赶尽杀绝,究竟是为何?”姜焱凌质问道。

    “虽然你一直以来听命他人取人性命,但杀人偿命的道理你不会不懂,不管是在哪里,你都只能藏起来生活。”青衣女子严厉地正视着。

    “连你也这么觉得吗?”姜焱凌正色问道。

    “你只是一个堕落了的好人。”青衣女子拿出一块儿圆形的玉佩,只见其中间一圈镂空,雕着一把箜篌。将玉交到他手上,说:“这玉佩能掩盖你的气息,但是那些本就认识你的人还是会威胁到你,赶紧走,去到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做人。”

    话音刚落,一只箭射过来,两人躲开,玉佩被射成了两半,姜焱凌手里拿着半块儿玉,想靠近青衣女子。

    他越狱的事被人发现了,龙宫的虾兵蟹将从海里涌出,密密麻麻包围上来,在海中,两人孤立无援地像两根断了跟的海藻。

    “你的血脉决定不了你成为什么人,走!”

    “什么?等……!”

    青衣女子不由分说,一把推开了姜焱凌,一股力量带着姜焱凌强行离开了大海,青衣女子的身影被追兵埋没,消失在深海之下。

    这是姜焱凌记忆力最后的画面。

    “不……!”子渔惊呼,他此刻依然红了眼眶。

    他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也很会共情,他观看姜焱凌的记忆的时候,感受到了那种不舍和撕裂的痛苦,以及岁月带给他的,日复一日孤独的惩罚。

    回过神来的时候,姜焱凌手里拿着的,就是记忆中那半块儿玉佩,玉佩上的雕刻缺了一半。

    “她应该把我扔在海里等死,毕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画面中的姜焱凌二十岁,而现在已经三百多岁。

    但子渔更想知道,是姜焱凌和神仙姐姐是怎么认识的,他心中所执之念不多,唯有这仙女占了极大的分量。

    “能让我先缓缓么?”姜焱凌问。

    “好好,歇一会儿再讲。”子渔看得出来他有些沉浸在回忆里了,他也一样,对刚才的画面百般回味。

第七章 断剑为墓,衣冠为冢

    海族是海中一切生灵的源头,海族的祖先,是三皇用太初灵力创造的一条大鱼,鱼之大,不知其几万里也。

    海族不喜武斗,久居深海,世上少有人见过他们,只知道龙族是海洋霸主,没怎么听说过这一支极具智慧的种族。

    相传上古时期,伏羲为天地的统治者,海族为其幕后智囊,而海族有一死对头,便是蚩尤的兽族,只因海族不擅长武斗,而蚩尤族又骁勇善战,以强者为尊,二者生存与同一片天下,时间长了互相都因行事不一而起冲突。

    蚩尤曾想以武统天下,与伏羲叫嚣挑衅多时,海族深知若是蚩尤一统神州大地,重武轻文,海族必会被当成异类从而被排挤到穷乡僻壤,再无立足之地,于是他们选择帮助伏羲击退了蚩尤,逐鹿之战后,蚩尤兵退至不周山,造了一座剑冢,想要修生养息,卷土重来。

    不周山周围易守难攻,且从蚩尤挖出的山体中,渗出一股十分阴邪的气息,于神族有害,却能被兽族吸收利用,蚩尤同时还要在不周山内打开一处通往异世界的通道,以供兽族藏身栖息,养精蓄锐。

    为了一举消灭兽族,以绝后患,伏羲派了一千名骁勇善战的天神战士,他们个个身材高大,勇猛无匹,进入了不周山和蚩尤殊死一搏。

    战胜之后,蚩尤退进异空间,海族施展法术,将蚩尤和他的残部封印在了另一个世界,并由那一千个天神战士镇守异界入口,和他们的敌人一同被封在了不周山中。这一千个天神战士牺牲自己成全了天下生灵,其后代被伏羲封为巨灵神,象征无上荣耀,世代守护天庭。

    自那以后,兽族和海族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见面就要杀得你死我活。

    兽族大多数修炼成妖,这西北大荒又藏匿着庞大数量的妖物,子渔来这一遭,每一天都是心惊胆战的。

    可是如今,海族的皇子却在和蚩尤族的血脉传人坐在一起下棋。

    距离子渔最后一次落子,已经过了半柱香时间,可姜焱凌却迟迟没走下一步,眉头皱的像是要悔棋。

    “姜教主,这拼智力的活,输给我们海族,不丢人。”子渔在旁煽风点火,只图他赶紧结束这盘棋,好给他透露更多线索。

    姜焱凌长叹一口气,手指拂过棋盘,说:“你的白子于我的黑子,就像仙门于我族人,层层围杀,掐灭每一口气,不留活路,唉。”说罢装腔作势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震得好好一盘棋七零八落。

    “想想我就来气!”

    “诶!你怎么耍赖啊你!”子渔十分不满他把自己一场胜利给拍没了。

    耍赖是耍赖,姜焱凌却没有忘记答应他的事。

    “你可知道,这不周山到底是因何塌的?”姜焱凌问。

    “相传数千年前,不周山仙气缭绕,连接天庭和人间,是天地间的支柱,凡间相传,共工败于祝融,怒触不周山,撞塌了擎天之柱,此后便有女娲炼石补天的事,可是在我海族内部记载,并非如此。”

    姜焱凌眉毛一挑,作点头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海族内部记载,不周山底阴邪之气过盛,不受抑制,顺着山体往上攀附,将要抵达天庭,天帝恐天庭受难,天下亦会大乱,便下令撞塌了不周山。”

    姜焱凌嗤之以鼻,道:“不过是自保求全,说什么恐天下大乱,荒唐!”他说罢施法把一盘散乱的棋子各自收入碗中,道:“海族倒是诚实,不似天庭那帮伪君子。”

    就现在西北大荒这副模样,子渔心中知道,海族内部密撰写的便是事实。

    “这股阴气便是从蚩尤打开的异界通道涌出,你们族人的封印之封住了人,却没封住这股气息,这阴气于神仙有害,对于妖兽却有助长修炼之效。”

    不周山塌了之后,漫天洪水席卷了大地,在西域曾有一昆仑古国,疆土广阔,背靠昆仑山脉,面前是一片绿洲,繁荣富饶,一位擅长丝竹管乐的女神是昆仑古国的守护神,而这灭世之灾顷刻间便淹没了这美丽的国度,这位女神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怪你们从不离开不周山,原来这里的气息能助你们修炼。”

    姜焱凌摇了摇手指,道:“不,半魔不是妖兽,半魔本是人类,因不愿离开家乡,便世代被这不周山中的阴气侵扰,身体发生了变异,他们本该是凡人,却选择留在了自己故土,永远也融不进凡人的世界。”

    此刻,正殿的门口投进来一丝温暖的光芒,被漫天的黑云过滤过,像是混了金色的橘色,一点点照进殿内。

    姜焱凌从座上起身,走向门口去迎接那光亮。

    “你见过西北大荒的日出么?每天午时日出,未时落下,只有一个时辰。在暗无天日的大荒,每天的太阳像是世上最珍贵的珍宝,虽然刺得你睁不开眼,但还是想要去靠近,那是你在黑暗中唯一抓得到的东西。”

    姜焱凌做了个伸手的手势伸向门外的太阳,接着道:“我的世界里本来有那么一束光,但是她被夺走了,被偷走了。”

    他怒目而视正殿外的台阶下,台阶两侧插着无数柄断剑,从他脚下一直延伸到山底,每一柄断剑,都是来挑战他的仙门中人的坟墓,他杀过的人的坟墓从山顶排到山脚下,“千刃峰”之名,正来源于此。

    “我以他们断剑为墓,衣冠为冢,用他们的鲜血来祭我族人千百年来受到的残忍和屈辱,他们把我们赶到了寸草不生的荒漠,我便也让他们永远埋葬在此!”

    “他们夺走了我的光,我便也拿走他们的。”

    “我的怒火……不可约束。”姜焱凌微微举起攒紧了的右手。

    子渔看着太阳和姜焱凌背影的重叠,身形被高温蒸腾得歪曲模糊,仿佛他身上烧着一股无名之火,发泄他心中怒意。

    说完这番话,姜焱凌恢复正常,表情和下棋时无样,扭过头对子渔道:“该吃午饭了,今天有贵客来我狱教,我命人准备了节目,正好让你瞧瞧我那右护法一舞倾众生的身姿。”

第八章 听潮碧水曲

    过了正殿,子渔看到了整个狱教的全貌,除了正殿是建立在专门开凿的一处平台上以外,别的建筑全都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立在千刃峰陡峭的山崖之上,与其说是立,不如说是附在悬崖上,并且下方就是万丈深渊,中间只有铁索搭成的桥梁可供人通行。

    子渔伸腿晃了晃铁索桥,感觉十分不稳当,锁链撞击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若是稍有不慎,非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也正因如此,狱教教徒没有一个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毕竟不好好练功,出个门都有生命危险。

    每个殿都有名字,正殿叫千刃堂,吃饭的地方叫扫恶殿,意为“横扫饥饿。”而“恶”又与“饿”同音。

    扫恶殿装修得富丽堂皇,以红色与黄色装饰殿墙与天花板,看着令人开胃,室内开阔,可容纳上百人同时用餐。

    此时,姜焱凌带着子渔坐在大厅正中的桌上用餐,下方教众时不时就朝教主敬酒,十分豪爽。

    待酒足饭饱,一群舞女簇拥着一位琴姬登上舞台,琴姬红裙紫衫,怀中抱着箜篌,双臂上的丝带令她看起来宛如天仙,面纱遮住面容只露一对勾人双眸,只瞧了子渔一眼,便让他觉得浑身酥麻,灵动的眼神使人产生了连她的睫毛都在勾引自己的错觉。

    连子渔这个未开情窦的半大小子都有点经受不住这样的妩媚,何况台下的教众们呢?

    这女子,必然就是姜焱凌口中一舞倾众生的右护法柳星月了。

    她轻捻琴弦,奏出动人曲调。

    佳人怀抱箜篌,一曲听潮碧水。

    子渔没过多久就全身心陷入了演奏中,身体渐渐放松,完全忘了自己还深陷魔窟,仿佛回到了自己家一般。

    曲子把他的思路带到了千里之外,他仿佛看到了母后,穿着那熟悉的银色鳞衣,看着自己神情悲痛,欲语还休。

    姜焱凌打了个响指,把他从幻觉中唤醒。

    “怎么还哭了?想家了?”

    子渔急忙擦擦泪,道:“真是奇怪,这曲子我一听,就感觉好像要把我内心最深处的东西挖出来一样,你这右护法当真邪门。”

    姜焱凌笑道:“不是她邪门,是这曲子厉害,这一曲名为‘听潮碧水曲’是那位昆仑古国的守护女神创作的神曲,不知因何故被她学了去,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也是你这个反应。”

    一曲演罢,柳星月取下面纱,露出了倾国容颜,如刀削般精致的双颊与下巴,白皙的皮肤,精雕细琢的五官,微微一笑便戳中了男人心窝。

    子渔瞧着她面容,不自觉都脸红了,心想这真的是他这样的未成年神仙能看的节目吗?

    他要赶紧想点线索,不能被柳星月的美貌所迷惑。

    “昆仑古国毁于大洪水,那么那位女神后来去了何处?”

    “女娲补天治水之后,人间暂时太平,不周山上的阴气下坠,散落在如今的西北大荒,天庭危机解除,招那位女神回天庭,却对昆仑古国的灭亡只字不提,她心中怨恨天帝,选择在人间流浪,几千年后,她在不周山附近遇见了一个和她一样,无家可归的人。”

    三百年前,在不周山曾经爆发过一场规模巨大的神魔之战,原因未知,发起者不明,隐约听说是不周山下的封印松动,放出了里面的魔物,天庭携四海八荒各路神仙一齐抗敌,死伤惨重,最终将魔物封印回了地底。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周山周边的村落尽遭破坏,幸存者寥寥,战争结束后,镇守边疆御龙关的将军关剑山在姜村废墟中发现一名婴儿,便带回府上抚养,取名姜流。

    姜流生辰年月不详,父母怕是早已殒命,关剑山希望他一生平平淡淡,随波逐流,便取了这么个名字,教他武功,作为身边的杀手使用。

    那位琴瑟仙女,和姜流在一个月圆之夜相遇了。

    她一眼就瞧出姜流不是凡人,体内的蚩尤族血脉还未觉醒,她便在亭中演奏听潮碧水曲,此曲可唤醒人心中最深处欲念,若是姜流听后兽性觉醒,狂性大发,她便取他性命,反之则留他一命。

    姜流被她的曲子深深吸引,来到亭中与她说话。原来姜流和她一样,都是无家可归之人,虽然被将军收为义子,但他知道那不是他的家,性格孤僻的他从未对人说出真心话,神女一曲反倒让他吐露心声。

    两个无家可归之人,在那一晚心有灵犀。

    没有人知道琴瑟仙女的名字,她也不告诉姜流,不久后,她化名阿琪进入将军府,日日在府上演奏,两人时常见面,互诉心事,日久生情。

    若是能这样过完平淡一生,姜流也算没有遗憾,可惜好景不长。

    有一日,一群怪人用缚仙索绑了琴瑟仙女,姜流急忙循着线索出城搭救,追上那群怪人之时,正巧碰上一队仙门中人。

    许是太过心急,把那些仙门弟子也当成了匪徒,狂性大发出手相伤。仙门中人死伤过半,匪徒扔下仙女,已不知所踪。

    仙女知道他是被陷害的,他的血脉力量突然涌出了一丝,使出的招数是他从未练过的,她认识他之初,就担忧会有这一天,不过她那时坚信他是个善良之人,没有伤他性命,现在就更加舍不得了。

    他虽然救下了仙女,但身份被曝光了,“蚩尤血脉”四个字被印在他身上,如一则死罪罪状,使他没有容身之处。

    后来,仙女护着他一起从西北逃到了东海边,想出海隐居,却被龙宫捉了去。

    再后来,仙女救了他之后,下落不明,他又从东海逃回了西北大荒,一路奔波,数次有性命之忧。

    最后,仙门中人把他逼进了上古蚩尤建造的剑冢之中,那些平日道貌岸然的道士们不见他死誓不罢休,拼着被阴气蚀体的风险也要进去了断他。

    遍体鳞伤之时,他触摸到了蚩尤铸造的神兵利器,蚩尤血脉唤醒了那把长剑,传言竟然一点不假,他就是蚩尤后裔。

    最后的最后,他提着那柄剑杀光了仙门弟子,从倒塌的剑冢中走了出来。

    信念远去,杀手出世。

第九章 熄战归隐

    姜流召集了散落在西北大荒各处的半魔,在千刃峰上成立狱教,改名姜焱凌。

    成立狱教的前一百年,他的愤怒不可抑制,大量扩张规模,对仙门发起猛烈的进攻,人间民不聊生,百姓受苦于战火之中,仙门死伤惨重,五绝之一的灵山派总坛受到重创,已至名存实亡的地步。

    第二个一百年,姜焱凌发现他一个人杀不完这些道士,便四处扶持妖族势力,将这些散落在人界的妖兽凝聚成一个个组织,向仙门发起战争,成了名副其实的战争领主。

    第三个一百年,姜焱凌打的仗变少了,更多心思放在研究起死回生和回天之术上,自蓬莱女娲池那一战之后,他便再未出山,让沈楼代管狱教,凡间只道他下落不明,不过经过三百年的经营,虽然他不再现身,但还是给妖族和凡人留下了一个充满战火和冲突的世界。

    在姜焱凌分享记忆的时候,子渔眼前柳星月的曼妙舞姿,如一幅幅仙女下凡的连环画,和记忆中的琴瑟仙子重叠在一起。

    阿琪,这是仙女的化名,也是姜焱凌知道的唯一的名字。

    一曲舞毕,子渔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直到那倾城之姿热情地朝自己的方向跑过来。

    他禁不住又脸红了,可惜对方的目标是旁边的人。

    “姜教主~!”柳星月娇嗔一声,那语调挠在人心尖,似有蚂蚁在爬。

    “教主,你看属下的舞姿,可有长进?”她熟练地坐上姜焱凌大腿,朝他肩膀靠了靠,一套动作下来两人神情很是平常,似乎对这种情形已经习惯。

    “那是当然,一舞倾众生,把咱们新来的小弟弟都感动哭了。”姜焱凌瞄了一眼还在愣神的子渔,他眼眶还有些发红。

    柳星月认真瞧了瞧子渔,轻笑道:“谁家的孩子,生的如此可爱。”

    连嗓音都如此清澈明媚,简直就是从内而外都长在男人审美上的女人,子渔被她撩的红温迟迟不褪。

    再一看台下,众教徒看见这一幕,纷纷收拾碗筷打算撤了,装作没看见似的。

    看来两人这样互动已经是教内稀松平常的事了。

    “你也跳累了,来,尝尝昨日刚到的御龙春。”姜焱凌把柳星月放下,为她倒了一杯酒。

    大中午的就和美人儿喝酒,后半天怕是什么事也做不成了,子渔深知此理。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柳星月摇摇晃晃地靠在姜焱凌肩膀上,一同回她的卧室去了,子渔不知姜焱凌是不是正人君子,会不会行传说中的男女之事,但他很识趣地回了为自己准备的房间,那可不是未成年人能打听的事。

    全程沈楼一直跟着子渔,像是秉着照顾客人的礼节,但是子渔总觉得他有话要问。

    两人飞到了子渔居住的深海阁,沈楼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子渔实在是忍不住了,道:“沈护法,若是姜教主醒了,还望及时告知。”

    沈楼点头,却还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子渔拱手道:“沈护法,我久居深海宫殿,这次是第一次出远门,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指示。”

    “不,只是……”沈楼终于开口:“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何不再发起战争?”

    子渔查看记忆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姜焱凌关于熄战归隐的想法,但是又很模糊。

    “也许他觉得,战争和破坏并不能为同族带来和平的未来吧。”

    沈楼听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拱手施了一礼,便离开了。

    神族自古以来居于天,自立天庭,第一任天帝乃是伏羲,伏羲神隐之后,天帝之位由众神推举之人任之。

    天庭自不周山倒塌,除掉了阴气威胁之后,千年来安宁祥和,众神手头上都只需处理些凡间鸡毛蒜皮的小事,相比千年前与蚩尤大战的神族,已失了锐气。

    现在的神仙,懈怠懒散,甚至连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办不好,时不时就有小神仙躲在云雾里睡懒觉,连天帝上早朝都睡眼惺忪的,不过也无人敢谏,因为下面的众神大多都是如此。

    而这样的懒散必会导致大的灾祸,就像三百年前,不知何人动了不周山底的封印,直到那些魔物都爬出来一半了,天帝才后知后觉派兵围剿,最后四海八荒的各路神仙齐心协力把魔物封印回去,伤亡十分惨重。

    过了二十年,太上老君夜观星象,得知一灭世之灾降临世间,将来将会携不周山底的众魔物和天下妖兽攻上天庭,天下将会大乱。

    可天帝向来自负,要知道不周山塌了之后,天庭与凡间失去了唯一连接,天神尚不可轻易下界,那些妖魔鬼怪有何本事攻上天庭?

    不过放着不管的话,天帝怕他以后被按上碌碌无为的名号,便将这一预言通过蜀山的神启塔告知了天下仙门,交给了他们代劳。

    结果不但没除掉,还搞出了个天下的妖魔共主姜焱凌,盘踞不周山,声势浩大,颇有席卷天下之意。

    虽然预言正在一点点验证,但是天帝仗着天庭和人间已断了连接,不慌不忙过着以往的日子。

    这一天,天帝正在和众妃子在亭中饮酒,一胡子花白的老神仙上前施了一礼,道:“陛下。”

    “太白金星,有何事上报?”

    太白金星半弯着腰,拱手道:“陛下,人间有一老者,因家门口有一座大山,阻其出行,便想要将山挖走,还说要子孙世代延续直到移走这座山,便于后代出行,现在这一事业已延续到第三代了,老臣念其心诚,想要派巨灵神下界助其搬走群山,造福后代。”

    天帝听后连连点头,道:“甚好,百姓有难而上天仁慈,理应出手相助,善事虽小却不可不做,不过,还有一座山,也需要挪走。”

    “敢问陛下,是……”

    “不周山千刃峰。”天帝道。

    “这……陛下,不周山阴气环绕,我族从不轻易靠近,况且那里可是不祥之地啊。”

    “太白,那山上住着灭世灾祸,一日不除,始终是个隐患呐。”天帝倒了一小杯桃花酒,递与太白金星:“况且,搬一座山和搬两座山,又有什么分别?巨灵神骁勇善战,体魄强劲,区区阴气影响不到他们的。”

    太白金星犹犹豫豫接了酒杯,缓缓喝下,道:“谢陛下,老臣,这就去办。”

第十章 半魔少女

    在千刃峰上,根本没办法通过太阳分别现在具体是上午还是下午,唯一的计时工具是千刃堂顶部的一个大沙漏,六个时辰为一壶。

    因此狱教中人的时间概念极为模糊,一天做的事主要就是吃饭睡觉练功和出门打架,至于出门去哪,子渔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的时间应是傍晚,姜焱凌进了柳星月的卧室,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子渔刚刚还偷偷趴在柳星月卧室门口听里面的声音,不过,什么令他脸红的内容都没听到,只有姜焱凌的呼吸声。

    子渔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千刃堂顶的沙漏打发时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子渔也没有回头去看这是谁,狱教的教众都高冷得很,见了他也当没看见,都和沈楼一样是个闷葫芦。

    可是身后却传来清亮的女声。

    “喂,小家伙,你们教主呢?”

    子渔回头看去,只见一瘦削挺拔的女子站在殿门口,皮肤呈淡蓝色,紫色的嘴唇,一对丹凤眼中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虽然肤色异于常人,但五官棱角分明,端正精致,一点也不影响美色。

    狱教的教徒就是这种淡蓝色的皮肤,这位女子应该也是半魔,却没有穿狱教的黑红服饰,而是穿着一身紧实的黑衣,颇有夜行女侠的风范,全然不同于柳星月的婀娜多姿,身形硬朗得像个女将军。

    子渔第一次出远门,对这些不同于海族的异域美人儿记得尤为清楚。

    那女子见子渔不答话,上前几步,仔细打量着子渔,像审犯人一样,令他浑身不自在。

    突然她语气不满道:“靠,姓姜的居然骗我!”

    子渔不由得皱眉,好好的姑娘怎么还骂人呢,而且居然直呼姜焱凌为姓姜的,整个狱教怕是没有人敢这么称呼他吧?

    而姜焱凌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连脚步声都没有,出声便吓了子渔一跳。

    “大清早的,说话那么大声干嘛啊。”姜焱凌一边伸懒腰一边打哈欠,慢慢吞吞走到两人跟前,一见那女子,道:“阿萝来啦。”

    被称为阿萝的女子,气冲冲对姜焱凌道:“现在明明是下午,还有,你为什么骗我?!你说年满二十五方可入教,这小孩儿看着才十几岁,你是不是故意刁难我?!”

    子渔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觉得还是不要招惹这个脾气火爆的姐姐。

    姜焱凌笑嘻嘻道:“谁骗你了,我可还说过一个条件,若是能写出八百字的入教申请,能够打动我,我就准你入教。”

    “你!”阿萝气得淡蓝色的脸都泛红了。“我整日练功,从来没写过书信,更何况要写八百字,你还说不是故意刁难我?!”

    “你写不出来怪我咯?”姜焱凌摆摆手,不再理会,坐到宝座上歪着头醒酒,道:“没事的话就回去写吧。”

    阿萝冷静了一下,消了消气,终归还是有事要求他的,可是她又从不知服软,憋了一会儿,抱着双臂低头道:“剑方他……他有些情况,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阿方怎么了?”姜焱凌微闭的眼睛突然睁开。

    “他双目无神,坐在那一整天了,我怎么和他说话他都不理我,我害怕……”阿萝话没说完,眼睛先红了

    “知道了,走。”姜焱凌仿佛一下酒醒了,拉着阿萝就要下山,临走前他想起来什么,把子渔也叫上了。

    “带你去瞧瞧,西北大荒的世外桃源。”

    子渔万万没想到,这不周山的山体内居然还建有一处隐秘的堡垒。

    姜焱凌说这里叫九幽堡垒,是一处半魔聚居区,凡间的所有设施,如酒楼、商店、当铺、赌场等这里一应俱全,因为民风差异,赌场和黑市拳馆居多,半魔好赌好斗,这便是普遍的娱乐活动。

    子渔还没记住,姜焱凌下山之后是怎么在山谷里找到入口的,马上便被九幽堡垒巧夺天工一般的建造布局所吸引。

    九幽堡垒是个呈塔状的建于山体内的建筑,以山脚为界限,上挖四层,下挖五层,中间镂空,建筑设施和狱教一样,建在山体上,面前有螺旋的山道供人走动,安全性倒是比千刃峰上好太多了。

    这里面的满是铁锈味儿和血味儿,象征着野蛮彪悍的民风,这里面光线昏暗,光源全靠每五步一支的火把。

    海族自古以智慧著称,但子渔看了半魔在山体内建造的堡垒,不由得连连称赞,他本以为海族在巨大礁石上的宫殿群已经十分巧妙了。

    在山体内辗转了一番,三人来到了居民区。

    这居民区的房子都以简约平房为主,墙壁与地面上全是错综复杂的管道,至于有何用处,子渔就不知道了。

    “阿方。”剑萝着急推开门,对房子里喊了一声。

    屋中光线昏暗,剑萝点起墙上几盏灯,照出屋内的一个黑影。

    子渔一时间没有认出那影子是个人还是一条狗,好似穿着衣服,但脑袋上又有两个耳朵一样的凸起。

    离近了一看,原来是个与子渔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儿,蹲坐在床上,呆滞地看着进屋的三人。

    “阿方,你看,姜大哥来看你了。”剑萝一下变得柔软起来,蹲下去和自己的弟弟视线平齐,指了指姜焱凌。

    剑方瞅了瞅姜焱凌,稚嫩的神色像是极少与外人沟通,随后又瞧着没见过面的子渔,好奇地从床上蹦下来,像条小狗似的趴在他身上闻,还要舔他的脸。

    “看来鱼兄一来,阿方就药到病除了。”姜焱凌道。

    “我姓……我姓昆!”子渔被剑方粘的喘不过气来。“他这是怎么回事,平常都这样吗?”

    “我救下他们姐弟二人时,阿方便是这样,头生狼耳,口不能言,行事如动物一般,我一直没想明白其中缘由。”

    这姐弟二人便是姜焱凌二十年前救下的那两个半魔孩童,如今姐姐已经长大成人,弟弟却身染怪病。

    “看来他只是没有同龄人陪伴而已,才越发呆滞,也怪我,整日在外不着家。”剑萝自责,看弟弟的眼神怜悯中带着温柔。

第十一章 剑萝的执念

    剑方今天算是开了窍了,围在三人身边蹦跶,姜焱凌现在闲人一个,也是好久没来看他们姐弟,便一直没说要走。

    等剑方跑累了,便靠在剑萝身上睡着了,四人坐在屋外,抬头望着九幽堡垒的穹顶。

    在顶部的山体上,挖了许多洞口通往外界,为了空气流通不至于把里面的人闷死,通过洞口,也能隐约看见外面的天空。

    子渔现在待在这群魔聚居的地方,也丝毫不紧张了,即便这里的人知道他身份都会把他大卸八块。也是因为他觉得,姜焱凌不会让他死,他也想要子渔一直寻找的答案。

    三人看着洞外的天空发呆,子渔突然打破了沉寂,问道:“对了,老姜,你在剑冢之内唤醒了两把蚩尤打造的神兵,你可还带在身边?”

    “那是自然。”姜焱凌祭出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立于子渔眼前。“剑冢内一冰一火两把剑,名曰凝寒淬和裂炎涌,我只留了一把,另一把送人了。”

    姜焱凌说的风轻云淡,好像送的是什么寻常物件似的,惊得子渔合不上嘴。

    “送人了?那可是蚩尤临终前打造的最后一把神兵,蕴含无上神力,连天庭诸神的武器工艺也只能望其项背,这么一把通天彻地的神器,你居然送人了?!能不能要回来啊?”

    子渔幼时常听族中长老说,蚩尤族锻造兵器的手艺冠绝天下,长老又有收藏的喜好,琴棋书画刀枪剑斧来者不拒,他曾说自己收藏的上古神兵中,若能添一件蚩尤族所铸的神兵,便算了了心愿了。

    姜焱凌不以为意,道:“若真这么神,也没见当初他用此剑击退神族。我所练功法属火,那寒剑与我不相容,况且送姑娘家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子渔的喉咙有那么一阵塞住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姜焱凌此人,真是离天下之大谱。

    话说回来,姜焱凌凭一柄魔剑炎涌便已让神族如此忌惮,若是能同时用两柄剑,攻上天庭恐怕真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这样一想,子渔便不计较那把剑的下落了。

    “切,不知道又送给哪个狐狸精了。”剑萝不满道。“喂,昆小弟,你什么时候入的教?要是我入教,岂不是还要管你叫师兄?唉,真糟心。”

    “我不是狱教教徒,放心,我还会叫你姐姐。”子渔笑道。

    “不是教徒?”阿萝疑惑,那姜焱凌干嘛带着他来。“算了,自从他带回来那个人类舞妓之后,带回什么怪人我都不意外了。”

    姜焱凌听了剑萝对他的讥讽控诉,竟一点也不生气,甚是包容,子渔怀疑他是不是欠了剑萝很多钱。

    三人正说笑着,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将那山体上的碎石都晃了下来,响声在堡垒内回荡。

    剑方突然惊醒,害怕地缩到了剑萝怀里,剑萝和子渔警惕地看向四周,只见半魔们一片混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震动还在继续,一下一下敲击着山体。

    “地震了?!”子渔道。

    姜焱凌走到山道边,看向九幽堡垒最下方,见下方一片漆黑,没有什么异常,稍稍松了口气。

    最下面便是魔物的封印,若不是封印出现异常,那只能是外面有情况了。

    不多时,听见有人喊道:“外面有两个巨人,身高几丈,手持双锤,看样子是要把这座山掀起来!”

    姜焱凌听后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这样貌形容,似乎是传说中守卫天庭的巨灵神?神族不得轻易下界,巨灵神怎会出现在此?但是这地动山摇的动静,也非一般人能造成。

    正要出去看看,只见底层飞上来一巨大黑影,提着一柄巨斧,头生双角,一下就从底部飞到了入口处。

    “全都退下!”那黑影大呼一声,嗓门浑厚如钟声,堆在门口的半魔统统被呵退。

    刚才黑影一跃而起,气势极其强横,子渔和剑萝等他出去了才缓过神来。

    姜焱凌领着他们赶出去看戏,只见那头生双角的巨大身影手持长柄战斧,与来犯的两个巨灵神打得甚是激烈,这黑影身披铠甲,露出左半边肩膀,一副黑面如野兽般凶恶,身形比那巨灵神还要宽大些,一人对战两神还能压制对方节节败退。

    三个巨人打架,打得山崩地裂,黑面兽越发凶猛,巨灵神也不知是受了不周山阴气影响,还是本就不敌,渐渐露出颓势。

    只见黑面兽一脚踢翻一个巨灵神,又一斧震得另一个节节败退,上前劈断了拿锤的左臂,斧刃刺进巨灵神的铠甲,贯穿身体,高高举起砸向刚才被踢翻那个。

    随着两个巨灵神双双被砍下首级,一场激战便以压倒性优势结束。

    子渔和剑萝看得目瞪口呆,前者是因不善武斗,从未近距离见过神仙打架,被镇住了,后者是单纯被黑面兽强大的武力折服,深感自己的渺小。

    姜焱凌镇定地像是刚看完一场普通的比武,上前道:“穹兵统领好手段,不出五十招就让这天庭的走狗身首异处。”

    穹兵粗重地喘了口气,提起陷入巨灵神血肉的巨斧,道:“姜教主难得拜访,便看到我清理两个不肖子孙,见笑了。”

    刚刚打得激烈,子渔没看清这被称作穹兵的黑面兽长什么样,现在定睛一瞧,见他双目如黑夜中的猩红鬼火,五官凶悍张扬,巨斧上镶着一颗和眼睛一样颜色的红宝石,当时就愣在原地。

    并不是穹兵的长相太凶恶,吓到了他,而是他记得在海族长老给他看到的未来幻境中,穹兵就在姜焱凌身侧,一同进攻天庭。

    穹兵并没有注意到子渔,瞧了一眼剑萝和剑方,向姜焱凌微微点头示意,便回了堡垒。

    剑萝十分恭敬地将手放于胸前,目送其离开。

    “好狂的人,居然称巨灵神为不肖子孙。”子渔感叹。

    “都已经身首异处了,被呈一句口舌之利又能如何。”姜焱凌道。

    脚下是从巨灵神脖颈中流出的鲜血。

    姜焱凌想先回去看看教内有没有受影响,便先走一步回了千刃峰。

    等剑萝把剑方送回家安顿好,怕子渔认不得上山的路,便送他到千刃峰脚下,上山的路极其好认,两旁插着断剑的台阶便是。

    剑萝轻轻扶了一下这象征着姜焱凌战无不胜的断剑,却叹了口气,对子渔道:“你自己上山吧,我实在不想回去看到他不务正业的样子,抱歉。”

    “他脾气也是真好,被你骂了一整天,一点都不生气。”子渔道。

    “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心中有愧。”剑萝说得理直气壮。

    “堂堂蚩尤大神的后裔,令仙门中人闻其色变,妖魔两族名副其实的战争领主,现在却花天酒地,视同族苦难为无物!”

    “我第一次见他时才四岁,把我从烈火和杀阵中救出,如天神下凡杀退了仙门狗贼。十三岁时,见过狱教的教义——暗夜为甲,地火为刀,断其兵刃,破其体脏,双龙焚影,再临天下。当时就想,这短短几句,写下之人是何等的英雄豪杰!我下决心一定要苦练武功,日后成为他最坚实的臂膀,和他一起带着族人走出这大荒……可是等我觉得自己足够强大能够帮助他时,却见他已然是沉浸在美色和酒肉里,天天和柳星月那祸水厮混,就像一滩烂泥……!”

    剑萝一番话说得极为激动,握紧拳头浑身颤抖,看向山顶的眼睛微微泛红,仿佛姜焱凌就在她眼前,听着她的控诉一般。

    子渔轻轻拍了拍剑萝抖动的背部,没想到她竟会反应这么剧烈。

    “罢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告辞。”

    剑萝给子渔留下一个坚强的背影,快速离去。

    子渔不多时便上了千刃峰,千刃堂门户大开,门口没见有教徒站岗。

    狱教教徒都知道子渔是姜焱凌的客人,即便见了也不会阻拦,于是子渔便如回家一般踏入千刃堂。

    当初在山上见的第一面,子渔暗暗对姜焱凌使了个真言术,此乃海族秘术,能让对方对自己十分坦诚,敞开心扉,并且手法隐秘,不会引起警觉。

    这几天姜焱凌对子渔知无不言,待他如自己兄弟,多半便是这真言术的功劳。

    刚刚在山下,子渔对剑萝也用了此法,令她吐露对姜焱凌的种种不满和矛盾。

    千刃堂内,姜焱凌并不在主座上,殿中烛火昏暗,空无一人,想是姜焱凌酒劲未尽,又睡觉去了。

    子渔一人在殿中踱步,仔细思索这几日获得的线索。

    为避免日后的灭世战争,首先要稳住不周山底的封印,封印一定不能破,据未来的影像来看,妖魔大军的绝大部分兵力都在封印之下,还有那个杀掉巨灵神的穹兵,实力可怕,也要提防。

    未来这场战争的主导,现在看来倒是最令人放心的那个,每天沉迷美人美酒和歌舞琴音,像是准备在此养老了,连脾气都好得不得了,哪里还有心思打仗呢?子渔想不通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他再度恢复曾经的杀神面孔。

    “你要是再变成鱼,我可就把你送上餐桌了。”姜焱凌的声音在殿中回响,冷不丁吓了子渔一跳。

    千刃堂大门突然紧闭,两侧火焰徒然升起,映着子渔额前的汗珠。气氛一下变得令人恐惧,子渔现在比初来乍到时还要害怕这个地方。

    姜焱凌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主座之前,虽还是和从前一般看似慵懒地支着头,但眼神凌厉,不怒自威,像两把刀子把子渔剖开,令他的想法无处躲藏。

    这一突然变脸,令子渔想起来他可是天下妖魔的王,主导无数场妖族进攻的战争领主,怎会真的是一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昏君?

    “现在,咱们的交易接近了尾声,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轮到你告诉我了。”

    交易?难道姜焱凌这几日的坦诚,都是一场交换?用他的秘密换子渔的秘密。

    “告诉我,天庭准备联合多少神仙进攻我不周山?何日起兵?又是怎样布局?”

    “什么?不,不论是海族还是天庭,都没有要进攻不周山的计划,我来找你,真的是想改变未来!”子渔急忙辩解道。

    “我对你全盘托出,难道还能让你活着离开?要么留下秘密,要么留下性命。”姜焱凌扶着王座上的兽首,如一只盯着猎物的猛虎,随时准备扑杀。“你太天真了。鱼兄,我曾见过两军对峙,一方以士兵失踪要入城搜查为由挑衅,你,不过是诸神迷惑我的棋子。”

    子渔害怕地退后一步,装的,全都是装的,姜焱凌这几日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都不是他的本来面目,现在这头蠢蠢欲动的野兽才是。

    好可怕的人,很难想象,不久前还和剑萝姐弟打闹的姜焱凌和现在的是同一个人。

    虽然害怕,但子渔还是想到了辩解之法,道:“如果杀掉你真的能避免日后的灭世之灾,天神们早就动手了,就像三百年前一样,但那只会是重蹈覆辙,逼得你一步步变成更大的灾难,天神们既忌惮你和你的武器,也忌惮这不周山下的封印,若是真的有施展强攻从而一劳永逸的能力,他们在上千年前为何不把蚩尤族赶尽杀绝,还要牺牲战士换来一个不稳固的封印呢?正是因为天道因果循环,世间万物一环系着一环,一步错步步皆错,无人敢轻举妄动,只能深入其中,寻全解之法,这也是我为何来此的目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来找你了解整个因果吗?因为我觉得,你心里那一束光从来没有黯淡过,你的血脉没有决定你成为了什么样的人。”

    “住口!”姜焱凌听他重提琴瑟仙女对他说过的话,一怒之下左手猛地用力,座椅裂开一条缝,裂缝从地面蔓延到墙上,伸向顶部的沙漏,轰隆一声巨响,沙漏掉下砸在子渔面前。

    “神族不配提她……!”

    “据我所知,魔剑炎涌能够用来制造封印结界,寒淬则反之,能破坏一切结界,你早就能打开不周山的封印,但你没有。”

    姜焱凌站起,一挥手就令沙漏又飞回屋顶装好,他慢慢走向子渔,见他眼中已无惧色。

    子渔的一条小命全都赌在了姜焱凌的一念之间,赌他没有把昆仑女神带给他的光明埋没。

    “没人告诉过你你的真言术用得十分拙劣吗?下次别用了。”说罢打开了千刃堂的大门。

    子渔被说得脸红,他背地里的小动作居然全都被发现了。

    姜焱凌望着门外的天,收起一身锐气,道:“我倒也想知道,在未来是因为何种原因,我竟要攻上天庭?那时,想来我依然悖离了她对我的忠告,成了我的血脉所注定的……魔物。”

    “我一定会找到答案的,哪怕不为了你我,而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我也一定会。”子渔郑重道。

    “我知道我应该成为什么……”姜焱凌自语。

    今天不周山的天空居然有星星,这里时常乌云满天,连太阳都未必能见到,居然能看见中原才有的星空美景。

    两人看着星空,心情愉悦了一些。

    “看一会儿再走吧。”

    话音刚落没多久,天上打了两声阴雷,乌云飘了过来,星空就如那昙花一现。

    两人还很尴尬地抬着头,心情复杂。

    “这云……一会儿会散开的吧?”子渔试探性地看向姜焱凌。

    姜焱凌极其不满地叹了一句,以作回答,便回屋去了。

第十二章 玉雪倩影

    子渔第二天打算启程时,姜焱凌还在睡大觉,他本想提醒他,不要轻易去尝试了解未来,那样可能会令整个事件产生巨大变故。

    不过仔细一想自己也是多虑了,便没有叫醒他,独自下山。

    出了不周山的范围,到达御龙关之后,阴气影响渐弱,子渔缓解了几日的胸闷体乏,心中暗叹这不周山的天然屏障真是厉害,自己堂堂神族正统血脉,来到此处都十分不适,那些修仙之人和一方散仙,哪里有能力来不周山找茬。

    回想了一下昨日姜焱凌的突然发难,子渔还有些后怕,他没见过姜焱凌动手,但凭着蚩尤族以强者为尊,又联系那黑面兽穹兵对姜焱凌客气的态度来看,两人至少是不分上下。

    等回去把这里全貌禀报母后,再讨论日后如何行事吧。

    姜焱凌手下,除了沈楼柳星月两位得力助手之外,还有一名甚少露面的奇人,名叫肖万游,曾以绝顶轻功混迹于凡间江湖,著名的江洋大盗,令商贾官员,家中富贵之人恨得咬牙切齿,只因其偷盗癖好十分刁钻,只偷对的不偷贵的,只偷难的不偷容易的,专行偷天换日之事,若是把金银财宝放在门前让他拿,他还不屑一顾。

    他本人评价自己颇有气节,再加上一身鬼魅身法,没有人抓得到他,愈发行事嚣张。

    几十年前他曾经惹了大乱子,弄得仇人遍布中原,起因是他盯上了宫廷中的传国玉玺,觉得自己若是能从戒备森严的皇宫中偷出玉玺,定能成为名震四海的盗神,他便早早地放出要偷玉玺的消息,皇宫的守备多了数倍之多。

    他下手后的第二天,西京城破,李家入主要做新皇,前朝皇帝被迫交出传国玉玺退位,结果把那玉玺上的帷布揭开,竟是个比巴掌大一点的玩具木马,一旁还留有字条——盗神肖万游留笔。

    新皇大怒,以黄金万两的价格对肖万游发起悬赏,中原是待不下去了,只好逃到西域,听闻不周山姜焱凌广收天下恶徒,便去投奔。

    现在肖万游在狱教身份仅次于教主和左右护法,时常帮姜焱凌偷点仙家宝贝和仙术秘籍,姜焱凌还让他自己也练练,成了仙好偷天庭的蟠桃去。

    子渔前脚刚走,肖万游后脚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件姜焱凌惦记好久的宝贝——传闻可窥探四海八荒的通天镜,内可窥人心,外可探天地,只要你想得到,就没有通天镜在这天地间找不到的东西。

    如此宝贝被保存在蜀山神启塔内,肖万游为了偷它出来,伪装成倒挂在塔上的蝙蝠,偷听蜀山掌门李长空进塔时念的口诀,等他走了再偷偷潜入。

    因神启塔是蜀山禁地,非掌门不可靠近,所以没有任何弟子看到他。

    姜焱凌正坐在千刃堂打哈欠,肖万游便把通天镜放到他面前,照出姜焱凌还未完全清醒的面容。

    “通天镜?”姜焱凌见到宝贝一下就清醒了,拿在手上好好观摩了一番。

    鎏金的镜框箍着没有一丝瑕疵的镜面,造型像一朵太阳花,相比寻常的铜镜,镜中的影像清晰得如真人一般,不愧是蜀山至宝。

    “教主,如何?”肖万游在一旁笑道。

    肖万游身材瘦削矮小,一对八字胡,许是偷摸之事做多了,相由心生,看起来贼眉鼠眼的,缩着身子,像一只猴子。

    “和我在剑冢古籍中看到的十分相似,就是通天镜没错了。”姜焱凌道。

    他急切地用手在镜上拂过,心中对那个人的思念十分强烈,通天镜感受到了所持之人的想法,镜中画面开始变换。

    镜中云雾拨散,露出修仙门派高大宏伟的门楣,门前一只高大的九头神兽石像,门派内的中庭立着一柄三丈高的大剑,三条锁链缠绕剑身,固定于四周地面。

    门派中生机勃勃,弟子御剑乘风行于群峰之间,宛如仙境。

    姜焱凌认出,这便是位于昆仑山西王峰的昆仑派,门口那只九头神兽石像,便是传说中的神兽开明。

    通天镜甚通灵性,察觉到了姜焱凌所想,便映出了昆仑山上的画面。

    镜像迁移,从春意盎然的西王峰,移到了向西的方向,移到了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大雪纷飞,万籁俱寂,姜焱凌看着安静如凝滞的雪山,眉头微皱。

    他不知道通天镜让他看的是什么。

    不多时,镜像定在了山崖上一处洞口,那里似是有一座人形的冰雕,一动不动。

    离近了仔细一看,那冰雕穿着昆仑派青白相间的服饰,黑发披肩,是个女子,袖上丝带轻轻漂浮于身侧,盘腿而坐,精纯真气环绕,竟是个活人。

    昆仑玉雪峰天寒地冻,山路崎岖,环境恶劣,没有人会出现在此处,然而在此处看到活人,令姜焱凌稍稍激动起来。

    女子五官精致而温婉,容貌之美仿佛是上天赐予的,樱桃小嘴柳叶眉,丹凤眼微闭,修长睫毛即便一动不动也透着灵气,深处大雪之中,身上却未曾沾上哪怕一片雪花,宛如这玉雪峰上天地灵气生养出的仙灵。

    姜焱凌激动地瞳孔都在颤抖,心知这女子绝非凡人,定和那可能已经香消玉殒的昆仑女神有关,他心中想了许多可能,但都不及亲自去弄明白来得清楚,恨不得即刻就冲出殿去。

    “这是哪路神仙?”姜焱凌努力平复着心情,问道。

    肖万游凑近了,用他那鼠眼仔细瞧了一番,支吾道:“这……这不是昆仑掌门杜瑶光吗?怎一人处在雪山之中?”

    “昆仑掌门?”姜焱凌诧异,竟不是神仙?而是凡人。“昆仑掌门不是玄虚老头么?”

    “教主你忘了,玄虚在二十年前被你在山下一掌毙了,后来他师妹玄慈继任,但一心研究炼丹之法,无治理之才,三年前便把掌门传给了徒弟瑶光。”

    心中唯一一丝期盼在肖万游的解说中熄灭,此等出尘绝世,不食烟火的女子,两个气质何等相近的女子,竟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瑶光掌门天资极高,年仅二十五就继任掌门,还在当时的仙门比试中,击败各门派高手拔得头筹,现下年仅二十八,就将遇到命格中的大劫,渡劫之后就可飞升成仙。”

    “哼,二十八的仙人我没见过,死尸倒是不少。”姜焱凌讽道。“若是身处恶劣环境修炼就可渡劫,那我狱教众教徒早已白日飞升了。”

    “教主,我想她待在雪山,应该不是为了渡劫,而是觉得丢人。”肖万游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丢人?”

    “传闻中瑶光掌门的劫数不是死劫,而是……情劫。”

    姜焱凌差点没绷住。

    “她知道之后一整天都闭门不出,后来便日日去玉雪峰练功,唯有门派大事才出面解决。啧啧,传说瑶光掌门性情冷淡,除了练功什么爱好也没有,结果传出她的劫数竟是情劫,怕是觉得丢人现眼,躲到雪山里去喽。”

    姜焱凌摇头,他对仙门中女掌门的八卦并不感兴趣,这通天镜没有满足他的期盼,又丢给了肖万游。

    “长空兄的这名不副实的宝贝,换我三坛御龙春,属实是便宜他了。”

第十三章 地下拳王之剑萝打假赛

    说到蜀山掌门李长空,姜焱凌的酒虫又被勾上来了,这李掌门是仙门中大名鼎鼎的酒鬼,虽实力超群,但人品就和酒品一样不靠谱,可就这么个人,又是近百年来唯一一个上千刃峰挑战姜焱凌又活着离开的人。

    五十年前,李长空还是个年轻小伙子,拜入蜀山不久,前任掌门仙逝,众人选举新掌门,李长空就立下赌注,若他能只身前往千刃峰还能活着回来,就让他当掌门,否则就给自己师兄。

    此行和送死无异,李长空爬上千刃峰,和姜焱凌也立下赌约——比试剑招,若姜焱凌赢了,便把蜀山至宝通天镜送给他,反之则送李长空三坛御龙关特产的美酒御龙春。

    姜焱凌见此人有趣,便应了下来,因为只比招式不用法术,两人比了三天三夜也没分胜负,围观的教众全都失去兴趣,一一散去,结果第四天早上一看,俩人已经躺在地上喝得酩酊大醉了。

    俩人比试算是平手,姜焱凌给了他三坛御龙春回蜀山,让他别忘了把通天镜带给他。

    结果一晃五十年,李长空像是忘了这回事,否则也不用肖万游去偷了。

    虽然此人十分不靠谱,但年轻时就凭招式和姜焱凌打成平手,又过了几十年的修炼,理应已经到了成仙的门槛。

    所以三年前的仙门论剑,昆仑掌门杜瑶光力战众高手拔得头筹,姜焱凌觉得缺了点含金量,因为李长空肯定没参加,要么贪玩不想去,要么就是临时放了众仙门同僚鸽子。

    姜焱凌一想起这人,就想到那天俩人不分高下,干脆罢工,拿出两坛酒开怀畅饮。

    此时的姜焱凌除了想喝几口,什么也不想干,正好厨房的御龙春都被他喝光了,还没进货。

    一炷香的功夫,姜焱凌来到了九幽堡垒的酒庄,老板和他是熟人,一个体形肥胖的半魔,这蓝胖子一见姜焱凌来此,立马在脸上堆满了讪笑,可是笑中又有一丝苦涩却是不知为何。

    “丰老板,来两坛御龙春。”姜焱凌说着去摸腰间钱袋,结果磨了半天,一块破布都没找出来。

    蓝胖子笑容逐渐凝固,擦了擦额头的汗。

    “忘带钱了,老板……”

    “姜教主,您……您已经赊了三百坛御龙春了。”蓝胖子极为不情愿地说道。

    姜焱凌挠挠头,看来不还上一点,蓝胖子是不肯卖给自己酒了,正好,门外正在举办一场拳赛,场边观众纷纷出钱押给自己中意的选手。

    擂台上一男一女两名半魔正打得难舍难分,姜焱凌定睛一瞧,那半魔女子还是自己的熟人呢。

    这无疑是来钱最快的方式了,姜焱凌对蓝胖子道:“借我一枚钱,之后十倍奉还。”

    蓝胖子老老实实给了姜焱凌一枚乌黑钱币,至于他还不还就不指望了。

    姜焱凌挤过人群来到擂台前,见那半魔女子被她的对手掐住脖子,逼到擂台边缘,身上不停挨着拳头,撞得边缘的铁网哗啦作响,半魔女子身材瘦削,而她的对手的体形足足有她三倍强壮,这看上去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

    他瞧了一下两名选手的下注情况,“杀人鳄”名下的注已经堆成一座小山,而“血蔷薇”下面只有寥寥三四枚钱币。

    “姜教主,您也要下注啊?”办这比赛的老板见姜焱凌拿着一枚钱币,似乎已下定决心。

    “一乌元,压剑萝胜。”

    听到钱币碰撞的响声,擂台上的剑萝斜眼正好对上姜焱凌势在必得的眼神。

    “啊——!”擂台上传出一声男性的惨叫,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杀人鳄瞬间被掰断了四根手指,剑萝从他的钳制下脱身,一脚把他踢开了四五步。

    不等对手反应,她跳起空中纤腰一扭,甩出一鞭腿正中对手脖颈,把这九尺大汉一脚踢晕了。

    场下一阵寂静,随后爆出了“假赛”、“黑幕”的叫骂声,老板被围得脱不开身,而剑萝和姜焱凌赚的满满当当——不过大部分是剑萝的,因为原本下在她名下的那三四枚钱币是她自己下的。

    “你没事来凑这个热闹干嘛?白给那黑心老板做宣传,恐怕下次这比赛的招牌,会加上你姜大教主的名字喽。”剑萝数着钱币,挖苦姜焱凌道。

    “我是来给你捧场的好不好?”

    俩人来到酒庄,姜焱凌还他十枚钱币,还剩五枚,可那蓝胖子还是不愿卖他酒。

    一坛御龙春卖一百钱,姜焱凌赊了三百坛足足三万钱,这还了十五枚钱币,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姜焱凌悻悻离开酒庄,这价格分明比御龙关的酒馆贵了一倍。

    “走吧,先去你家看看阿方,然后我再去御龙关。”

    “诶……家里,家里有点乱,而且阿方刚睡着。”剑萝语气中透露着不自然,好像有小心思。

    “我和你出去走走吧。”剑萝提议道,略施法术,隐去自己淡蓝色的皮肤,变成了一个穿着白衣,头上裹着红色头巾的异域少女,白面红唇,样子还挺可人的,就是眼神中还有些生人勿进的凶气。

    剑萝甚少去凡人的地盘,虽然她不喜欢九幽堡垒的暗无天日,但是和凡人相处起来更不自在。

    姜焱凌问她是不是在家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才不让他去,本来只是玩笑话,结果剑萝三言两语搪塞过去,说是有东西没收拾完,脸上还泛起了红晕。

    这是他第一次见剑萝脸红,心想着她那点家产,有什么好收拾的,便也没多想。

    这姑娘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子渔呢?怎么没见他一起来。”剑萝岔开话题。

    “回海里了。”

    “海里?他是龙族?”剑萝诧异,神族的分支怎可轻易来不周山。

    “海族,来搜寻拯救未来的线索来了。”

    “什么——?!”剑萝听后气得跳脚。“海族?你怎么不杀了他?!还把他带到我家?!姜焱凌你在想什么!”

    让一个海族进了自己家门,还和弟弟玩到一起,要知道海族和他们可是世仇,剑萝想想就毛骨悚然,而把这种隐患引到家里来的,居然是姜焱凌。

    “杀了他干嘛?杀了他,谁来帮我找我想要的答案。”姜焱凌平静地回应着剑萝的怒火。

    “什么答案?什么答案非得让狡诈的海族帮你找?!”

    姜焱凌摸着戴在颈上的半块玉佩不语,他现在的想法对于绝大部分的妖魔来说,都是愚蠢且不可理喻的。

    而他下意识的摸玉佩的小动作刺激到了剑萝,她知道这块玉的来历。

    她的怒火像是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一下便没了斗志,但很快又重新燃了起来。

    “你自己去吧,这段时间我很忙,别来找我。”剑萝丢下坚定的几个字,扭头就走。

    姜焱凌看着那明媚的红纱在荒原上摇摆,渐渐隐藏在风沙之中。

第十四章 侠女与猎户

    姜焱凌没怎么多想剑萝跳跃性地想法和行为,俗话说三年一代沟,他三百二十岁对上剑萝二十四岁,怎么也有快一百个代沟了。

    很快他就把心思放到御龙关的美酒上了。

    三百年前,御龙关只是边疆的一个小关,关外是大荒不周,关内是凡人皇帝的疆土,此关虽处在重要的地理位置,但自古以来不受重视,关中百姓的生活物资常处在匮乏状态,勉强能够自给自足。

    当时御龙关的守将叫做关剑山,姜焱凌年轻时的养父,此人亲身经历过西北大荒的神魔之战,其景象用天崩地裂来形容也不为过,他深受震撼,怕日后战火再起,便大量屯兵屯粮,以求自保。

    姜焱凌的身份被传开后,朝廷对关剑山也有过调查,发现其手握重兵,怀疑他有谋反之意,想要治其反叛之罪,关剑山的女儿关月莹决定应圣旨入宫做皇帝的妃子,这才救了关家一命。

    这个名义上是姜焱凌的义姐的女子,最后一次见他,是他来家里取走自己的旧物,父亲手下都对他兵刃相向,虎视眈眈,只有她不忌讳他,还告诉姜焱凌他的东西都收在了哪里,除此之外没有更多交流,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天各一方。

    如今,御龙关已归雍州管辖,没有朝中命官驻守,自由了很多,姜焱凌对御龙关内百姓颇为照顾,狱教的所有物资贸易来往都离不开这个边疆小城。

    他在御龙关内还开了一间铁匠铺,武器是不周山下的剑冢打造的,蚩尤族铸造的兵器做工精良,无坚不摧,常常能卖个好价钱。

    姜焱凌如往常一样来到西关酒楼,这里的凡人只道他是姜流,武器铺的老板,若是知道他真实身份恐受到惊吓。

    他走到门前,见一女子拉着一个男子从后院跑出来,险些和他撞个满怀。

    酒楼的老板和伙计气急败坏追了上去,被两个皮肤淡蓝的半魔仆从拦住去路。

    那两人一看就是外乡人,见了半魔也不害怕,要硬闯,被体格强劲的半魔推了回去。

    御龙关内,有些家境殷实的人家会雇佣半魔作为护院,半魔的力量比常人要大上许多,即便不修炼武功术法,也需要五六个人才能制服,这酒楼老板就雇了两个防止人闹事。

    “两个小贼,还想跑?!还我猪来!”

    姜焱凌在旁听了几句,酒楼老板声称这俩小贼无故射杀了自己养了多年的猪,而那一男一女称,那猪叼走了自己的钱袋。

    “胡说八道什么?!猪怎么会叼走你的钱袋呢!”

    “我亲眼看到你的猪吞了我的钱袋,若是不信,剖开来一看便知。”那红衣女子唇齿伶俐,据理力争,但因说辞有些荒唐,没有人信。

    “大胆小贼,还敢狡辩?我养的猪凭什么剖开给你看!”

    “女大当嫁猪大当吃,有什么不行的?死都死了,若是误会大不了吃了就是。”

    女子的言论逗的姜焱凌忍不住笑出声,但那老板可是气得够呛,招呼着两个半魔仆从就要打他们。

    那穿的像猎户样子的男子把红衣女子护在身后,上去便和两个半魔扭打在一起,但他区区凡人如何打得过身强体壮的半魔,被一个半魔按在地上揍,另一个半魔则去抓那红衣女子,像拎小鸡一样把她逮了回来。

    姜焱凌一开始觉得那红衣女子眉眼之间特别像他的一位故人,便一直瞧着事态发展,此时那红衣女子被拎在半空,对那半魔拳打脚踢都无济于事,怀中一块玉佩掉了出来,姜焱凌瞧了之后当下惊在原地,如被雷霆贯体而过。

    那准确的来说是半块玉,翠绿的色泽,中间镂空,刻着半把箜篌。姜焱凌三百年前的记忆如从深海之中喷涌而出,那被一箭射成两半的玉佩,此时就在他眼前。

    他如一缕残影从人群中闪过,一手抓住那正揍着年轻猎户的半魔的肩膀,五指微微用力,那半魔便感觉手臂如断了般剧痛,急忙撒手。还未反应过来,那掐着红衣女子玉颈的半魔也同时吃痛撒手,两人见袭击自己的黑影站在面前,不约而同一拳朝他打去。

    姜焱凌不偏不倚用手指轻描淡写间便捏住了两个砂锅大的拳头,缓缓按下,推回了两个半魔胸前。

    “别太激动。”姜焱凌低语道,语气沉稳,显然没怎么用力。

    两个半魔抬眼见是姜焱凌,急忙撒手,表情惊惧地退后几步。

    红衣女子揉着脖子,咳嗽了几声,起身去扶那年轻猎户,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被女子扛着勉强能站起来。

    “关老板何必为难外乡人,不过一头猪,赔了便是了。”姜焱凌做和事佬说道。

    “姜老板,我那可是头母猪,还等着下崽呢,被这小贼一箭射杀,可亏死我了!”老板揉着心窝,愤愤不平道。

    “反正猪也死了,不能复生,不如就剖开来给大伙看看,这猪到底有没有偷了姑娘的钱袋。”

    围观人群听了都觉有理,可酒楼老板支支吾吾的,想找借口又辨不出,结果那半魔仆从倒是很主动,姜焱凌说完便主动跑去后院拿了死猪过来,脑袋上扎着一支箭,被酒楼老板一阵腹诽。

    姜焱凌以指为刃,聚力在死猪肚子上一划,猪的五脏六腑都从切口处流了出来,其中竟然真的有不少钱币和一个烂了的袋子。

    “喔!这猪的肚子里竟然真的有钱!”人群一阵惊呼。

    细看之下,这猪肚子里似乎不只有钱,还有首饰挂件等名贵物品,看得酒楼老板冷汗直流。

    “这猪,看来是个惯犯啊。”姜焱凌别有用心斜瞟着酒楼老板。

    “好啊!你这黑心老板居然把猪养作贼!到处偷别人东西!”这红衣女子跳起来指着老板鼻子道。

    老板擦了擦汗,收起刚才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化作一副赔笑脸,翻脸比翻书还快,对红衣女子道:“姑娘是误会,误会啊!猪无知无识的,怎么会偷东西呢?这样,看在姜老板的份上,今天姜老板和二位的酒菜钱全免,就当给这位公子和姑娘赔个不是。”

    这场乌龙以老板破财消灾为末,围观人群一一散去,老板命伙计把猪肚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洗干净,一一还回去,还把猪蒸了吃了,表情心疼不已。

    两名半魔仆从对姜焱凌施了一礼,也离开了。

    “这位公子身体还挺硬朗,若是常人挨半魔一顿拳脚,少说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姜焱凌回头对那年轻猎户道。

    “多谢姜公子出手相助,竟一人力敌两个壮汉,真是好身手。”红衣女子对姜焱凌抱拳,嗓音如银铃,十分轻快动听。

    “那蓝脸大汉好厉害,比我平常猎的野猪还能打。”年轻猎户感叹道,语出惊人,似乎涉世未深的样子。

    “叫我姜流就好,御龙铁铺的老板。”

    “我叫凌珊,他叫顾云清,我们两个第一次来到此处。”

    三人素未谋面,初次相见便觉得十分合得来,便一同进酒楼,享用以一顿毒打换来的免费酒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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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炎凝寒,力破千古,玉雪仙子,出尘绝世,千刃峰上,群魔相附,昆仑山下,蔷薇盛开。鹿魂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鹿魂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鹿魂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