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第三山圣子尊位
“白兄何出此言?”赵霄云下意识地勾起嘴角,面上露出揶揄之色,“据我所知,那‘百花灵谷’乃是沉暮道场诸弟子最为向往之处,为何白兄却仿佛对其避之不及?”
“莫要再提,莫要再提,”白玉楼侧头看向洛水,微微拱了拱手,“沉暮道场白玉楼,见过洛水姑娘。”
洛水走下玉案,先是目光示意季无书看座上茶,随即才细细打量了一番白玉楼,道:“你认识我?”
白玉楼笑了笑,并未开口,手臂之处的掌鬼天符烙印泛起浅浅的微光,只是在袖袍的遮盖之下,根本无人察觉。
“白兄快快入座,终比即将开始了!”
赵霄云的声音传入耳畔,几人皆是抬首看向了殿中庞大的半透明光幕。
太御圣宗数百年来最为优异的三十二位上阶弟子,如今已经尽皆出现在了方圆数千丈的云气擂台之上,承受着太御圣宗六山三境、元衍地界无数势力、大大小小宗门世家的目光注视。
终比规则本应与往时相同,皆是两两抽签,共分四轮小比,最终择出两位妖孽天骄,争夺这数百年以来的太御圣宗宗门大比第一之位。
但因为前番玉台境插手之故,此次大比之中多出了数位神海蕴灵之境的待定圣子,故而这些待定圣子虽然同样参与终比,可至了此时,却需与那些大归真境的弟子分开比试,用来择定这一届的六山待定圣子尊位。
其中季月年却属特例,其既是大归真境的修为,又是第三山的待定圣子,为此次终比增加了许多固有规则之上的变数。
“依雪玉元君君上诏令,此次终比,规则照以往有些变动。”
冷淡的声音传遍天穹,一道强横至极的扭曲光影自云气擂台之上缓缓凝聚而出。
那扭曲光影俯视着云气擂台边缘的三十二位上阶弟子,道:“通明山脉季月年,与七名待定圣子作比,八人之间按照山脉划分,择定余下的六山圣子尊位。”
在此之前,已经有数座山脉仅余了一位待定圣子,此时其便顺理成章地被列入圣子尊位,根本不需要再作比试。
“另外二十四名大归真境上阶弟子,共分四轮,择取一人,最终与通明山脉季月年作比,择定太御圣宗宗门大比排名。”
此言落罢,回音小境的三座銮台之上,诸多喧嚣议论之声哗然而起。
“如此说来,那季月年先要参与圣子尊位之战,随后又要参与宗门大比?”
“应是如此,毕竟其乃大归真境的修为,若是宗门大比直接将其按照待定圣子淘汰出去,实在是有失公平。”
“那些大归真境的上阶弟子绝非季月年对手,其就算无法登临圣子尊位,也定然能够取得此次的太御圣宗宗门大比第一之位!”
“太御圣宗乃是元衍地界霸主,其数百年来的宗门大比第一竟然是极为罕见的通玄心鬼血脉,果然不曾让人失望!”
“算上季月年,那第三山似乎仅仅只余了两位待定圣子,岂不是说若季月年胜了祝升平,其便可以直接登临第三山圣子尊位!?”
“便是如此!”
……
随着那光影缓缓散去,庞大的云气擂台亦是逐渐扩张,短短数息工夫,竟是已经至了方圆万丈!
与此同时,冰冷的声音自极天之上传遍回音小境。
“朝露山脉、落音山脉、太清山脉、太阴剑脉四山,已择出圣子圣女尊位,为悬剑、蚀星、陈通玄、褚兴朝。”
“通明山脉,尚余待定圣子祝升平、季月年。”
“玉罗山脉,尚余待定圣子狐言道、刘朝山。”
根据规制,如今所余的四位待定圣子只需分别再比一场,便可择出太御圣宗六座山脉之中即将登临圣子尊位之人,根本无需与其他山脉的待定圣子比试。
落音山脉第一待定圣女为蚀星,乃是蚀月圣女的族妹,其虽然早在玉阶之战便被季月年淘汰出去,可如今参与终比的第二待定圣女竟是主动放弃了登临圣女尊位的资格,落音山脉的圣女尊位便毫无意外地落在了蚀星的头上。
“通明山脉圣子尊位更迭之战,祝升平,季月年。”
随着冰冷的声音传遍天穹,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望向愈来愈大的云气擂台,此时此刻,这座方圆万丈的云气擂台才算的上是真正的万众瞩目。
随着两道光幕之门的缓缓消散,季月年与祝升平的身影亦是随之出现在了云气擂台两侧。
祝升平遥望着数千丈之外的黑袍少年,目光之中泛起密密麻麻的血丝,低声自言道:“第三山李家连下七道秘令,意图让我放弃这圣子尊位,可我却不服!今日我便让这些人知晓,谁才有资格做这第三山脉的圣子!”
回音小境的庞大玉台边缘,一位锦袍老者注意到了祝升平的神情,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其身侧的銮座之上,一个青年转头笑道:“你李家如此强势压迫,这祝升平只怕不会服气,看其神色,似乎想要尽全力将季月年淘汰出局。”
那锦袍老者冷哼一声,道:“祝升平狼子野心,觊觎圣子尊位已久,更是对我李家阳奉阴违,做出此事极是寻常。”
“你便当真没有半点担忧?”青年有些疑惑,“山主大人,祝升平毕竟与陈通玄、褚兴朝等人一样,皆是积年的神海蕴灵上境,其底蕴之深厚绝非小可。”
锦袍老者倚靠在华贵的銮座之上,抬头望着遮天蔽日的半透明光幕,神情却是放松了些许,道:“我倒是忘了一事,这季月年在外山之时虽是我李家栽培,可如今其展露的天赋愈加妖孽,早已不是我李家所能容下,听闻玉台境的那位元君君上对其也很是看重,颇有让其参与北海之畔数百地界的摘霞道会之意。”
青年随着其目光抬首看去,口中道:“若其当真入了玉台境门庭,那你李家这些年来所投入的资源岂不是打了水漂?”
锦袍老者轻甩袖袍,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道:“且不说其与我李家之间数百年的香火情分极难割舍,单说那玉台境的雪玉元君君上,便绝不可能让我李家平白吃亏。”
“此言在理,雪玉元君君上何等人物,身份尊贵无比,怎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之上斤斤计较?”青年微微点了点头,面上露出赞同之意。
锦袍老者摆了摆手掌,道:“且看。”
青年依言望去,神色微变,惊声道:“祝升平何时炼了此种异宝!?”
方圆万丈的云气擂台之上,祝升平悬空而立,身周有着滚滚青虹缠绕,密密麻麻的虹光似一条条怒吼的蛟龙一般窜绕流转,隐约凝聚成了一座巨鼎虚影。
能让山主级别的生灵震惊之物,绝不会如此简单。
回音小境的三座銮台之上,已经有不少修为精深之人看出了此鼎的异常,皆是面露惊疑之色,议论纷纷。
“季月年。”
在无数青虹的映照之下,祝升平愈升愈高,俯视着云气擂台之上如蝼蚁一般微小的黑袍少年,冷声道:“你不过是一个靠着天生血脉苟行至此的幸运之人,若你失去这通玄心鬼血脉,甚至就连让我正眼看你的资格都没有。”
那身着墨渊云纹袍的少年眸光沉静,轻笑道:“夏虫不可语冰矣。”
祝升平似乎被此言刺激到了心神,目中的血丝愈加赤红,道:“仅仅凭着一道天生血脉,便能在宗门里扶摇直上,更是极为轻易地获得诸多特权,我不服!今日我便让所有人知晓,即便我祝升平没有这些珍贵罕见的血脉,也一样可以正面将你碾杀!”
其言语之间,甚至已经动了杀意。
祝升平甚至不愿去细想自己与季月年之间的骨龄和修为差距,毕竟以上千年骨龄、神海蕴灵上境的修为去全力面对一个数百年骨龄的大归真境,实在没什么自得之处。
第二百七十章 择定,季月年
季月年并未与其做无谓的争辩,而是望着祝升平身侧翻涌奔腾的漫天青虹,道:“纯阴至宝?”
此言落下,祝升平的目光猛地一凝,甚至就连身周的璀璨虹光都随之顿了一顿。
“你骨龄不过区区数百年,竟然有如此见识!?”
季月年轻笑,道:“器分阴阳,可无论是血炼、火炼、运炼、合炼、熔炼,所炼成的法宝皆是阳属,在这元衍地界,还不曾出现过如此货真价实的纯阴法宝。”
通灵法宝的等阶之上,便是极为珍贵罕见的纯阳法宝,此阶法宝虽被称为“纯阳”之阶,却少有生灵能够尽知其中详细,而与其等阶并列的“纯阴法宝”,则是更加少为人知。
如今季月年所持的“化玉鼎”、“玄渊雪玉冠”等法宝皆是纯阳等阶,至于那柄以月灵残境余力所炼的“落雪神剑”,则是已经隐隐超出了纯阳至宝的等阶,至了一个不可测的神异境地。
炼器一道博大精深,其中的阴阳之别绝非天地元气之阴阳,而是炼制之法的不同,寻常生灵炼宝之法无外乎血炼、火炼、运炼、合炼、熔炼等,如此所出的法宝皆为阳属。
而那极是罕见的“纯阴法宝”,则是以“神炼”而出,在元衍地界之中,“神炼”之法早已绝迹,即便是太御圣宗神宫宿灵之境的两位元君君上,若是没有特定的“神炼”咒决,也根本没有办法炼制出纯阴法宝。
祝升平冷哼一声,道:“眼光不错,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神炼’之法,耗费数百年光阴,亲自炼制了这一件纯阴至宝,为的便是今日能够……”
其言未落,便有一道浸透心神的清唳之声传遍天穹!
唳!
光影弥漫,一只古老尊贵的灵禽虚影映彻极天,庞大的雪羽翅膀微微扇动,掀起一道足以绞灭一切的炽烈罡风,将云气擂台之上的所有物事都卷成了碎片。
重明白鹭。
头顶的玄渊雪玉冠微微颤动,黑袍少年望着空无一物的云气擂台,轻笑道:“大比之后,我还有诸多纷杂之事要做,哪有工夫与你在此浪费时间?”
云气擂台之上的屏障已经消散,此言在片刻之间便极是清晰地传遍了回音小境。
鸦雀无声。
玄渊雪玉冠乃是“青阑谣”所炼,其中封存着三道白鹭妖君的攻伐神通,魇鬼山巅之上,季月年曾以第一道神通碾压六尊积年的神海蕴灵上境,威势无双。
此次,是第二道。
数息之后,太御圣宗六山三境之中的喧嚣议论之声哗然而起。
“这便结束了?”
“那祝升平祭出纯阴法宝,吸引了无数目光,我还以为会有一场惊天动地之战!”
“我倒是忘了,那季月年有着白鹭妖君君上所赐的冠冕!”
“神宫宿灵之境的力量太过可怕,这季月年此举……算不算作弊?”
“作弊?我看你是眼红罢,这世间诸事哪有甚么公平可言?如若不服,你也去寻一位元君君上做靠山如何?”
……
按照规制,诸弟子在大比之中可以使用任何自己能够使用的法宝、神通、咒决、咒术,虽然季月年直接祭出“玄渊雪玉冠”有些欺压祝升平,却并不算违反太御圣宗宗门大比的规则。
“第三山通明山脉,圣子尊位择定,”那强横的透明光影在云气擂台的极天之上现出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头戴玄渊雪玉冠的黑袍少年,“季月年。”
玉庭宫阙。
赵霄云在座位之上轰然而起,神情有些激动,道:“表兄骨龄仅有短短数百年,如今竟然即将登临高高在上的六山圣子尊位,实在是不可想象!”
“此事难道不是意料之中么?”洛水虽然比之平静一些,可目光之中亦是露出了喜意,“以族兄的天资、悟性、根骨、血脉,这通明山脉的圣子尊位无出其右。”
白玉楼点了点头,道:“此时的第三山脉之中,无人能与季月年道兄相提并论。”
洛水伸出纤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捋了捋垂落额前的一丝白发,道:“季无书何在?”
季无书自侧殿殿门之处行了进来,半跪在地,行礼道:“见过洛水殿主,见过白公子,见过域主大人。”
“无需多礼,”洛水摆了摆手,“即刻吩咐下去,玉庭宫阙两峰三十二殿皆摆宴为玉庭殿主贺,溯玄之境每人赏赐十五元石,归真之境每人赏赐三十元石,所有灵宴花费皆由玉庭主殿承担。”
“谨遵洛水殿主之命。”
季无书领了敕命,刚要退下,便被洛水叫住了脚步。
“传令下去,着所有太楚故旧前来洛水侧殿觐见,”洛水顿了一顿,“只要是安阳季家赵家的血脉,即便是仆役杂役之身,也一并叫来。”
“是。”
望着季无书缓缓退出侧殿,赵霄云重新坐回銮座之上,神色之中依然残留着些许激动:“表兄登临圣子尊位,可谓是顷刻之间扶摇而起,执掌通明山脉大权,地位如天一般,我等也算是沾了些不小的光。”
赵霄云弃了“蜕鬼真咒”,重修《太御玄法》,神通咒决都很是匮乏,更是极为缺少修行所需的灵物资源,如今第三山圣子尊位尘埃落定,这些安阳故旧的地位亦是随之水涨船高,其自然没有不欢喜的道理。
白玉楼侧头看了赵霄云一眼,道:“赵兄的目光难道仅仅只局限在元衍地界么?”
赵霄云怔了一怔,敛去了目中的激动之意,沉默下来。
白玉楼朝着赵霄云与洛水拱了拱手,径直走出了侧殿。
洛水面上露出沉思之色,道:“这位白公子,倒是与寻常生灵有些不同。”
赵霄云望着白玉楼在殿门之下缓缓消失的身影,道:“此人原是荒野散修,据传传承自‘太御古宗’,全宗上下只有寥寥数人,后来其与表兄联手逆斩陈家太上长老陈延阳,这才名传四方,被清罗境沉暮掌座收入道场之中修行。”
洛水略一沉默,道:“在我的感应之中,此人体内蕴藏着一个扭曲可怕之物,细察之下,甚至就连我的神魂都有些震颤。”
赵霄云目光微微转动,不再开口。
玉庭殿下,玄光虹桥。
白玉楼行至虹桥边缘,在袖袍的遮掩之下,左手手腕之处的掌鬼天符烙印隐隐泛着微光。
此“掌鬼天符”的来历极是神异,在白玉楼的神魂记忆之中,乃是元景玄山的“上仙”赐予曼陀花妖稚言之物。
对那位“上仙”而言,此符咒仅仅不过是一个玩物,可对白玉楼来说,却是一件足以逆天改命之宝。
“若长久与赵霄云这等人为伍,难免堕我心志,磨我神思,”白玉楼俯视着通明山脉的苍茫山景,心神深处已是有了去意,“待季月年道兄归来之后,我与其见上一面,再离开这座贫瘠荒芜的牢笼。”
如今的元衍地界对其而言,与牢狱无异。
那曼陀花妖的声音在心神之中回荡,从未散去。
“万物有灵,凡得机缘者皆可化形,吾本元景玄山卑贱草木之身,却侥天之幸,得上仙垂怜……此后惊天变故,元景玄山一朝崩灭,上仙遁离,吾不愿离去,终陨于化形之处……愿吾儿修行有成,渡过三大灾劫,得证太乙,此生不受颠沛流离之苦。”
耳畔依稀残留着天崩地裂一般的呼啸崩毁之声,应是元景玄山崩灭之时的可怖景象,可那女子的声音却依然如往常一般平静温柔,似乎在述说一件极为寻常之事,在山岳倾覆、风雨飘摇之间茕然玉立,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之意。
“得证太乙,得证太乙,”喃喃之间,白玉楼的目光有些茫然,“区区四字,说来不过是藏于唇齿之间,可若当真能够得证太乙,又要历经多少颠沛流离、苦寒孤寂?”
第二百七十一章 登临
“白公子。”
不知过了多久,白玉楼隐约听到呼唤之声,恍恍惚惚回过神来,侧头看去。
虹桥边缘有数个归真上境的随侍弟子朝自己行了个礼,恭敬道:“白公子在此处呆怔良久,无人敢于打扰,如今已是月上中天之时,灵宴即将开席,洛水殿主令我等前来请白公子入殿上座。”
“我沉入神魂记忆之中,竟是已经过了数个时辰之久么?”白玉楼按下翻腾的心绪,摆了摆手,“劳烦师弟转告洛水殿主,盛意心领,白某还有一些琐事在身,暂且回转沉暮道场,待玉庭殿主登临圣子尊位之时,定会再来。”
白玉楼离开沉暮道场前来玉庭宫阙,乃是有着自己的心思,其中原因之一便是为了察看“掌鬼天符”能否感应到洛水真灵之内潜藏的力量,如今目的既已达到,其便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闻听此言,那为首的随侍弟子拱了拱手,带着身后的数人离开了玄光虹桥。
如今六山圣子尊位陆续择定,另一边的太御圣宗的宗门大比也至了尾声,最终择出一位大归真境,即将与季月年争夺最终的大比第一。
回音小境。
“季月年师兄,还记得我么?”
季月年遥遥望着身着深紫长袍的大归真境青年,并未开口。
那紫袍青年笑了笑,道:“太御圣宗与白夜妖宗将青栾山脉炼作天炉,炼制‘通妙真丹’与‘融灵玄丹’,季月年师兄曾经乃是第一执守长老,彼时我添任青栾山脉第四摄守长老之位。”
季月年虽然在青栾山脉担任第一执掌长老足足百年,可其这百年之间却在普陀境底修行,根本不曾过问青栾山脉诸事。
“季师兄沉心修行,不识得我也算寻常,毕竟青栾山脉的诸多长老之位很是抢手,更迭极快,如今甚至已经成了镀金之处,”紫袍青年拱了拱手,“季师兄乃是燃起四品心火的通玄心鬼血脉,横压同代,这太御圣宗数百年来的宗门大比第一,非季月年季师兄莫属。”
其仅仅只是大归真境的修为,如今在面对季月年之时直接认输,并不算出人意料。
随着紫袍青年的身影被光幕笼罩,逐渐消失,回音小境的光幕之上只余了一道身影。
数百年以来,太御圣宗在摘霞道会之前再次开启宗门大比,如今这万众瞩目的大比第一之位,亦是已经确定了下来。
通明山脉,季月年。
“太御圣宗宗门大比,归真之境第一,季月年。”
“太御圣宗宗门大比,归真之境第二,赵尘。”
“太御圣宗宗门大比,归真之境……”
横亘极天的光幕之中,一个又一个的名字扭曲浮现,短短数息之间,归真之境前一千名弟子的名讳陆续显示了出来,一朝名传元衍地界。
回音小境的三座銮台之上,来自元衍地界诸多势力、宗门、世家的生灵皆是抬首望着那遮蔽天地的庞大光幕,面露慨叹向往之色。
“太御圣宗底蕴深厚,每一次宗门大比都有不可想象的妖孽天骄出世!”
“这些排名靠后的弟子随便挑出一个,都能在我等的宗门里大放光彩,可在这太御圣宗之内,却只能排在数百名之外!”
“太御圣宗雄踞六山三境,所占大型气脉足有数条之多,厚积薄发之下,有此底蕴并不令人意外。”
“说到气脉,我却是想起了一事,与元衍地界相邻的白夜地界不久之前发生剧变,有许多不可想象的恐怖气脉接连出世,甚至引动了天地异象!”
“此事我也有所听闻!”
……
不知何时,回音小境之中逐渐安静下来,所有生灵都抬首望着极天之上的庞大漩涡,神色之间多了一些恭敬惧畏之色。
无论是自持清高的世家大能,还是神情高傲的神海蕴灵之境散修,此时皆是自座位之上站起身来,噤若寒蝉一般。
炽白的漩涡缓缓停下旋转,一道扭曲虚幻的布衣身影凝聚而出,静静地俯视着整座回音小境三座銮台之上的数万生灵。
“见过雪玉元君君上。”
问礼之声轰然而起,面对这尊神宫宿灵之境的强大生灵,无人敢表现出半点不敬之意。
那布袍身影摆了摆手,道:“免礼。”
其言一落,天地之间便有轻风凭虚而起,吹拂而过,一时之间所有的生灵都觉心神大定,神思通透,皆是忍不住露出崇敬叹服之意。
数息之后,雪玉元君的身影愈加凝实,轻拂袖袍,道:“此次太御圣宗宗门大比与往时不同,其中多了圣子尊位的更迭,如今六山圣子已定,元衍地界的目光尽聚于此,我便在此亲自敕封,择定六位圣子。”
其身前炽光流转,六道气息各异的法宝虚影在瑰丽的光影之间浮现而出,每一道法宝虚影都恐怖强横,甚至隐隐超出了纯阳法宝的等阶。
“悬剑。”
“见过雪玉元君君上!”
悬剑自第三座銮台之侧凌空而起,恭敬行礼,神色之间罕见地有些激动。
雪玉元君在那六道光影之中择出一道,甩袖之间,径直将其印入了悬剑眉心。
“敕为太阴剑脉太阴圣子,赐太阴剑脉宿灵之宝‘斩灵剑’。”
此言落罢,悬剑的眉心之处有凌厉至极的剑芒披散而出,割裂虚空,化作漫天窜绕剑影披散在了悬剑身侧,最终凝聚成了一袭玄黑剑纹织锦袍,气息尊贵至极,将悬剑俊朗的脸庞映衬的无比威严。
太阴剑脉,圣子尊位正式更迭。
“见过太阴圣子殿下!”
太御圣宗六山三境之中,无数生灵俯首行礼,神色恭敬。
这些生灵之中不乏神海蕴灵之境,其拜的并非悬剑此人,而是太御圣宗这个庞然大物的圣子尊位。
悬剑举手投足之间,皆有璀璨锋利的剑芒划破虚空,其定了定心神,拂袖道:“免礼。”
数息之后,玉经天再次自身前择出一道法宝光影,道:“蚀星。”
一个身着月白云纹罗星裙裳的妙龄少女自銮台之侧踏云而上,拜道:“蚀星见过雪玉元君君上。”
第二百七十二章 俯首听令
雪玉元君指尖轻动,将那道法宝光影印入蚀星的眉心神宫,道:“敕为落音山脉落音圣女,赐落音山脉宿灵之宝‘抱月井’。”
瑰美无比的月白光晕流散而出,将蚀星的罗星裙裳浸染成了银白宫装,更有无数光点在蚀星头顶缓缓凝聚,凝出了一座雪白的珠帘冠冕,将其映衬的如同神女下凡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见过落音圣女殿下。”
太御圣宗六山三境之中,无数生灵再次微微俯首,恭敬行礼。
按照常理,圣子圣女的尊号皆以山脉为名,不过有一部分圣子圣女登临尊位之后,为了与上一届的圣子圣女区分,会根据喜好更改自己的尊号,譬如落音山脉的蚀月圣女、通明山脉的宿言圣子以及太阴剑脉的太青圣子。
半柱香之后,在雪玉元君的亲自敕封之下,朝露山脉、太清山脉以及玉罗山脉皆是择定了山脉圣子,分别为刘朝山、陈通玄、褚兴朝。
在玉罗山脉的圣子更迭之战中,狐言道不敌神海蕴灵上境的刘朝山,彻底失去了登临圣子尊位的机会。
此三尊圣子亦是得到了雪玉元君所赐的山脉宿灵之宝,接受太御圣宗六山三境生灵的问礼,衣着气势各有变化。
虽然已经敕封了五位圣子圣女,可所有的生灵都屏气凝神,仰望着极天之上的玉台境境主,等待着最后一尊圣子的敕封。
雪玉元君望着身前的最后一道法宝光影,略一沉默,轻声道:“季月年何在?”
此言落罢,三座銮台之上,有着诸多轻声议论之声陆续响起。
第一座玉台边侧,李家的锦袍老者目露慨叹之色,朝着左右笑道:“此次恰逢白夜洞天剧变,雪玉元君君上似乎另有考量,合该我李家兴矣。”
“通明山脉季月年,见过雪玉元君君上。”
季月年头戴玄渊雪玉冠,身着墨渊云纹袍,漆黑的长发如瀑一般垂落下来,在万众瞩目之中踏空而上,每一步落下都有一座漆黑的十二瓣墨玉莲台虚影在脚底凝聚消散。
此道神通源自《显密妙通不陨身》,乃是一道不需要借助天地元气的凌空之术,步步生莲。
雪玉元君静立于回音小境的极天之巅,俯视着不远处茕然而立的黑袍少年,手指轻动,择出了身前最后一道法宝光影,却不曾将其烙印下去,而是开口道:“你虽为大归真境,却不可以大归真境观之。如今太御圣宗六山圣子尊位更迭,宗门却有重任降下,你等贵为圣子之尊,可有亲身赴死之心?”
季月年极为清楚地知晓其所指乃是陷空山争夺气脉之事,陷空山横空出世,位于白夜洞天极侧,而气脉争夺更是生死之决,即便是神海蕴灵之境的生灵陨落都算寻常,其中有着无法言明的恐怖危险。
此处虽有诸多元衍地界的大小宗门、世家势力,可说到底这些势力却都是依附于太御圣宗而存,在某些方面而言,太御圣宗便已经能够完全代表元衍地界。
蚀星圣女、悬剑圣子等数位圣子皆是拱手道:“圣宗敕令如天一般,无论何事,我等生死无惧。”
雪玉元君把玩着指尖的那道法宝光影,平淡的目光落在季月年身上,道:“季月年,若使你统持此事,能否为我圣宗扬名周界,镇压一切敌?”
季月年抬头望着极天之上身着粗布道袍的神宫宿灵之境生灵,眸光沉静,道:“我若为此事令指,可横压四方,使圣宗之名威震诸地界。”
“善!”
雪玉元君露出赞赏之意,狠狠一甩袖袍,将那道愈来愈璀璨的法宝光影径直烙印在了季月年的眉心!
“元衍地界诸势力,俯首听令!”
此言一出,无论是回音小境还是六山三境的无数生灵,皆是跪伏在地,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玉经天的身影几乎凝成了实质,依稀有些虚幻的眉眼之间也多出了凌厉至极的无上威势:“白夜洞天剧变,古籍记载之中的陷空山破土而出,无数可以造就霸主势力的地底气脉横空出世!自今日起,元衍地界所有大小势力皆归入太御圣宗统辖,每个势力皆需择出数位顶尖战力,三日之内前往玉台境听候调令!”
此言一出,所有前来观礼之人皆是面色大变,却依旧只能死死低着头颅,根本不敢有半句反驳。
玉经天低垂着目光,望着季月年身周无数金线织就的漫天光影,道:“陷空山之事,周围数个地界皆有所闻,太御圣宗此次整合元衍地界,乃是为了集中地界力量,尽可能多地霸占气脉。若是能够占据陷空山的那些地底气脉,短短千年之内,便可出现第二个太御圣宗,甚至第三个太御圣宗!”
“太御境太液真人修行到紧要阶段,此事由我玉台境一手统摄,关乎到地界之兴盛,所有元衍势力皆需令行禁止,不得出现半点延误!”
“若有阳奉阴违者,灭绝道统,灰灰了去。”
不只是太御圣宗六山三境,甚至就连浩渺广阔的元衍地界都安静下来,天地之间似乎只余了雪玉元君玉经天的声音。
元衍地界共有两尊神宫宿灵之境,太御境的太液真人正在修行,雪玉元君便是元衍地界的无上神灵。
此时季月年身周密密麻麻的金线此时也已经愈来愈细密,隐约织就出了一件金缕线衣,这线衣并未改变原本玄黑色的墨渊云纹袍,而是化作一道道炽目璀璨的灿金光线,缠绕在了玄黑长袍的袖边之处,稍稍拂袖之间,便有瑰美绝伦的金光逸散开来。
雪玉元君望着身着金线云纹玄黑长袍的季月年,目光在其头顶的玄渊雪玉冠之上略一停留,道:“季月年。”
季月年微微低头,九珠冕帘垂至眼前,行礼道:“元君君上。”
雪玉元君目光凛然,环视一周,渊深的目光似乎扫过了整座元衍地界。
“我以太御圣宗玉台境境主、元衍地界元衍执守之尊位,颁此敕令。”
回音小境数万生灵拜倒在地,道:“元衍生灵恭听敕令。”
太御圣宗六山三境无数弟子陆续跪伏下来,道:“元衍生灵恭听敕令。”
圣宗治下十九座古城疆域,二十三座山水疆域,元衍地界六十三座大小宗门,一百一十五个大小世家,尽皆俯首,恭敬道:“元衍生灵恭听敕令。”
第二百七十三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今,敕季月年为第三山脉通明圣子,尊为六山序列第一圣子,协助第三山主,共同统掌通明山脉诸事。”
“赐通明山脉宿灵之宝,‘金缕灵衣’。”
“即日起,设立‘陷灵殿’,敕通明圣子为陷灵殿总殿主,统持掌管陷空山气脉争夺诸事。”
“即日起,一直至陷空山气脉争夺事毕,陷灵殿有优先行事之权。”
“陷灵殿设十二殿主,二十护法、三十六执事长老,依次由六山圣子圣女、三境精英弟子、诸多势力的神海蕴灵之境担任。”
“元衍地界所有势力择出的生灵,在玉台境记载入籍之后自动列入陷空殿,听候吩咐。”
“陷空山气脉争夺期间,元衍地界禁止任何形式的内斗,若有违者,戮灭神魂,诛杀六代以内所有血缘亲族。”
极天之上的漩涡愈来愈大,最终吞噬了整座回音小境,将三座銮台之上的所有生灵都送了出来。
所有前来观礼的元衍地界宗门世家之人不再停留,陆续离开了太御圣宗六山范围,消化着已经到来的惊天剧变。
太御圣宗六座山脉,太御境、玉台境以及清罗境,如今亦是彻底陷入了喧嚣之中。
……
通明山脉乃是太御圣宗第三山脉,其疆域浩大无垠,共划分七大疆域,其中位于通明山脉中心之处的疆域为第一上宫。
第一上宫名为通明上宫,其内共有两百六十三座山峰、四十六座道场、十九座上宫宫阙。
而通明宫阙,则是通明上宫第一宫阙。
李寻仙抬首望着直插天穹的十余座千丈巨峰,停在了一方巍峨宏伟的悬空门户之下。
“何事?”
高及数十丈的门户之侧,一个归真上境随侍弟子一步踏出,行至了李寻仙身侧,面色肃然。
“归玄宫阙之主李寻仙,觐见通明圣子殿下。”
李寻仙凝聚出一方归玄印玺,使其悬浮在了身前。
那随侍弟子扯了扯嘴角,取过印玺,朝着其中探入一丝灵识,道:“你资格不够,回去罢。”
李寻仙面色微白,道:“我乃是第三山脉六位待定圣子之一,怎会不够资格觐见圣子殿下?”
“两日之前,随着六山圣子尊位更迭,六座山脉所有的待定圣子全部被废,皆需重新择取,此事你不会毫不知情罢?”
那随侍弟子极是随意地将归玄印玺抛了回来,目光之中满是嘲讽之色。
“竟有此事?为何我不曾接到上宫谕令?”李寻仙神情愈加难看,这些时日以来,其一直都缩在归玄宫阙之中纸醉金迷,消息很是闭塞。
“宿言圣子入了太御境修行,前不久通明圣子入主宫阙上宫,诸事纷杂,想必还来不及颁下谕令,”随侍弟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快些离开罢,似你这般毫无寸进之人,只怕随时都会被收回归玄宫阙,打回寻常弟子身份。”
李寻仙怔了半晌,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宫阙门户之处。
另一名大归真境的巡守之人走了过来,低声道:“归玄宫阙之主乃是上一届待定圣子,我听闻其与通明圣子殿下有旧,你如此作为,万一以后……”
那随侍弟子皱了皱眉,略一思忖,道:“此言也是,那我便尝试去通传一番,以免被人落了口实。”
此言落罢,随侍弟子便转身行入了宫阙门户之中。
此处乃是通明上宫的核心之处,随着其在连绵宫殿之间的前行,每隔百丈便有一个气息恐怖的大归真境生灵驻守,每座宫殿之外都分别有着十余个弟子来回巡守,气势森严无比。
约么又行了半柱香工夫,穿过十余座宫阙门楼,层层通传之下,这随侍弟子才堪堪行至一座高及三百余丈的殿阁之下。
通明宫阙乃是通明上宫第一宫阙,象征着第三山脉的权柄与威严,其规格之宏大甚至超出了寻常的神海蕴灵之境道场。
殿阁的白玉石阶两侧有着诸多陷灵殿之人侍立,这些不同种族的生灵面无表情地静立在玉阶之侧,即便在其身前穿行而过,亦是恍若未觉一般,不曾有半点反应。
“止步。”
冰冷的声音传入耳畔。
随侍弟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赔笑道:“弟子乃是宫阙外层的门户巡守,有事通传,还望上真行个方便。”
那开口之人瞥了随侍弟子一眼,神海蕴灵初境的气势横压下来,道:“讲。”
“归玄宫阙之主欲要觐见通明圣子殿下,弟子听闻其与圣子殿下有旧,故而前来……”
“滚。”
神海蕴灵初境的陷灵殿之人立于殿阁大门之下,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
“是,是,弟子这就滚。”
随侍弟子伸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连滚带爬地下了玉阶。
再次穿过诸多宫阙殿阁,随侍弟子回到宫阙门户之处,望着四下没有旁人,这才狠狠吐了口唾沫,恨声道:“连圣宗的弟子都不是,不过是可怜可悲的荒野散修,如今却能凭借劳什子陷灵殿的名头耀武扬威,甚么狗东西!”
“慎言!慎言!”闻听此言,那大归真境的巡守之人吓了一跳,连忙厉声呵斥,打断了随侍弟子的抱怨,“如今陷空山气脉争夺之事迫在眉睫,甚至就连六山圣子都在陷灵殿之中担任殿主尊位,此殿的权柄在圣宗之中一时无两,已经大到无以复加,你竟敢嚼陷灵殿的舌根,莫非想死不成?”
“我只是有些不忿,这些元衍散修以及小世家小势力的荒野之人,根本不是名正言顺的圣宗弟子,如今却能光明正大地列入宗籍,更是狠狠压在我等头上,而我等甚至就连加入陷灵殿的资格都没有!”
“说到底还不是修为的问题?你若是积年的神海蕴灵之境,此时说不得已经入了陷灵殿,何需在这里不辞辛劳的巡守门户?”
“这……这……”
随侍弟子无话可说,支吾半天,狠狠一甩袖袍,闭上了嘴。
……
通明宫阙,水渊之上。
“圣子殿下,陷灵殿七十二殿已在太御境境底开始修建,预计十日之后可完工。”
季无书望着玉案之前身着金线黑袍的清美少年,神情之间添了些恭敬,双手端着一方玉盒行至近前,其中满满摆放着数十枚各色玉简。
“放在此处即可。”
玉案之上摆放着十余个同样的玉盒,等待处理的玉简足有数百之多。
季无书将手中的方盒轻轻放在玉案之上,低声道:“圣子殿下,太阴剑脉悬剑圣子已至殿外。”
季月年看了一眼身前密密麻麻的数百枚玉简,神色间极是罕见地有了些许无奈,微微摆了摆手,道:“请进来,莫要让其等候太久。”
悬剑如今乃是第六山脉太阴圣子,身份尊贵,此时亲自前来通明宫阙谒见,即便季月年身兼陷灵殿总殿主之职,也需予其一些尊重。
第二百七十四章 星点之火,可以燎天
“谨遵圣子殿下之令。”
季无书行了礼,转身走下三百三十层悬空水阶,行至水渊之底,高声道:“请太阴圣子入宫。”
宫阙之外,隐隐有声音呼应道:“请太阴圣子入宫。”
半柱香之后,一尊神海蕴灵初境的陷灵殿生灵引着悬剑行至水渊之下,随后便退出了光影流转的宫阙宫门。
季无书微微低头,恭敬道:“见过太阴圣子殿下。”
悬剑摆了摆手,目光却是遥遥望向水渊之巅的季月年,口中道:“免礼。”
“还请太阴圣子殿下随我登上悬空水阶,前往水渊之巅。”
季无书此言落罢,便当先踏上了半透明的凌空水阶,在前引路。
约么行了数十息工夫,悬剑行至水阶尽头,一步踏上了这座宫阙最深处的水渊之巅。
“距离陷灵殿敕命的三日之期还有数个时辰,玉台境雪玉峰已有数十位神海蕴灵之境的元衍生灵等候,道兄却是不急不慌,悠闲无比,实在是羡煞我等。”
悬剑低头望着季月年审示玉简,语气有些调侃。
季月年放下手中的数枚玉简,摇头道:“通明山脉不比太阴剑脉,如今诸事纷杂无比,这些零碎琐事皆需我一一批示,否则整座通明上宫都会陷入停滞之中。”
“总殿主大人,你忙的时候还在后面,”悬剑取出一块玉符,神色沉凝,“刚刚传来的消息,陷空山之外升起了山脉屏障,如今尚不知其形成原因,诸位圣子圣女让我亲自前来告知于你。”
季月年轻拂袖袍,站起身来,看着身着剑纹织锦袍的悬剑,道:“此事我已经知晓,如今距我等前往陷空山还有十九日,雪玉元君所立的敕命三日之期将至,接下来数个时辰之内需将所有等候在玉台境雪玉峰的殿中生灵清点完毕,整理出一本册籍名录出来。”
悬剑沉吟片刻,道:“此事便交予蚀星圣女如何?”
“善。”
悬剑神色之间有些犹豫,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道兄,那陷空山周围凭空而起的山脉屏障太过蹊跷,你当真知晓那是何物?”
季月年微微侧头,望向脚下奔腾咆哮的无尽水渊,道:“你可听过名为‘天生神灵’之物?”
悬剑怔了一怔,道:“天生神灵?”
“不错,”季月年指了指水渊之中翻滚轰鸣的白浪,“自古以来,无论是奇山秀水还是繁花草木,世间万物皆有聚灵化形之机,山水所化之灵,便称之为‘天生神灵’。那时的‘天生神灵’并非如今规则敕封的天地正神,山有山神,水有水神,其神力之浩荡,足以撼天。”
悬剑心思灵透,此时已是想到了什么,目露惊色,道:“难道……”
季月年点了点头,道:“陷空山乃是古籍记载之中的古老山脉,其中若是有一尊天生‘山神’存活至今,并不令人意外。”
说到此处,季月年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幽深,继续道:“你应该听闻过数百年之前摧日疆域的洛水之变,那‘洛水海境’记载之中的古老神灵‘洛水女神’,便是一尊天生神灵。”
悬剑目光微动,道:“此事当年亦是传遍了元衍地界,若我没有记错,那洛水变故的受害之人,便是道兄你。”
季月年显然不曾在意此事,伸袖自案几之上择出一块玉简,递予悬剑,道:“陷空山的天生山神与那洛水女神又有不同,洛水女神早已湮灭成灰,只有洛水神印之中残留着些许神力,而这陷空山的山神……”
悬剑脸色微微白了白,低声道:“难道是一尊完整存活至今的古老神灵?”
季月年看了他一眼,道:“有此可能。”
悬剑上前接过玉简,将灵识探入其中,面色更加难看,道:“此玉简之内记载,其余地界已经有神海蕴灵之境进入山脉屏障之中,却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直接消失,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所以我才会上禀雪玉元君君上,将前往陷空山之期拖延二十日,”季月年在悬剑手中取回这块玉简,将其收了起来,“我太御圣宗本就已经失了先机,此事绝不能急,如今紧要之事是先将陷灵殿诸事理清,届时或能后发制人,也未可知。”
悬剑苦笑道:“三日以来,道兄不曾出过通明宫阙半步,陷灵殿诸事皆是我与数位圣子圣女在忙碌,根本没有半分停歇。”
季月年挑了挑眉,指了指玉案之上密密麻麻的数百块玉简,道:“通明山脉之事更为繁杂,我此时费些功夫将其一并整理清楚,以后便不会因通明山脉诸事再做耽搁。”
悬剑哼哼两声,道:“总殿主之言,自然有理。”
虽然在宗门大比之中悬剑曾经摆了季月年一道,可究其原因却是因为太阴剑脉所做的一个考量,如今季月年与其同在陷灵殿共事,自然不会因为这些琐事而心生间隙。
正说话之间,季无书走上水阶,垂首道:“通明圣子殿下。”
季月年自玉案之上取过数个玉简,陆续将其批示之后,道:“又是何人前来觐见?”
季无书神情有些古怪,道:“圣子殿下前番谕令召见玉庭宫阙洛水殿主,如今洛水殿主已行至宫门之外。”
一侧的悬剑听到“洛水”二字,目光动了动,却并未开口插言。
“洛水到了么,”季月年放下玉简,沉静的眸光有些晦暗,“宣。”
“是。”
数十息之后,清丽绝美的白发少女走上悬空水阶,行至水渊之巅,脆生生道:“族兄。”
季月年应了一声,道:“你可愿随我前去陷空山?”
洛水雪白的长发自额前飞扬而起,笑道:“自无不可。”
“善。”
季月年轻拂袖袍,自身前凝聚出了一道玄黄光影,道:“传我诏令。”
水渊边缘,一道神海蕴灵之境的身影凝聚而出,半跪于水浪之侧,道:“总殿主大人。”
季月年白皙修长的指尖轻划,在那玄黄光影之上篆刻了数个小字,道:“即日起,玉庭宫阙洛水列入陷灵殿,任随侍执事之位。”
篆刻之后,季月年凝聚出一丝总殿主印玺的气息,烙印在了玄黄光影之上。
那半跪着的神海蕴灵之境身影取过玄黄诏令,道:“谨遵总殿主大人之令。”
此言落罢,这身影便将令符收了起来,催动陷灵殿特制的移形传送法宝,片刻间便消失在了水渊之侧。
悬剑深深地看了洛水一眼,朝着季月年道:“道兄,我先去一趟玉台境雪玉峰,两个时辰之后,还请道兄前往玉台境,统持审示陷灵殿的名册清点之事。”
“善。”
半柱香之后,水渊之上已是只余了季月年与洛水。
“族兄。”
洛水行至季月年身前,与其并肩而立,低声道:“我这几日里总是做些诡异的梦境。”
季月年微微侧头,并未开口。
洛水望着黑袍少年如画一般白皙清美的眉眼,道:“我梦见我是一只天生海灵,能够操控北海之畔的无量海水,我还梦见了许多神通广大的强大存在,其中有神灵、有恶鬼、有大妖,还有一些根本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季月年沉默片刻,道:“只是梦境而已么?”
洛水笑了笑,避过此事不提,道:“近些时日以来,我总觉得心事越来越重,可细细想来,这些年来的记忆都很是清楚,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应该是我多想了。”
季月年深深地看了一眼洛水,心神深处思绪流转。
虽然洛水没有说出来,但季月年已经断定,洛水此时已经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
甚至,在更早之时。
太液真人亲自布下的真灵封印,还能维持多久?
季月年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凝望着脚下奔腾翻涌的水渊,沉默下来。
多闻大天王,只存在于传言之中的无上尊神,代天摄守北俱芦洲,根本不是寻常生灵所能窥探。
太液真人自持修为高深,胆大如天,竟以洛水为子,欲要寻机引出那一丝如同恒河砂砾一般微不可察的尊神之力,让季月年的心神深处隐隐多了些许阴霾。
若贪心不足,极有可能引来不可测之祸事,待到引火烧身之时,根本无人能够幸免。
数个时辰之前,太御境有一尊神海蕴灵上境降临通明宫阙,传下数块极为私密的玉简,其中便记载着太液真人的最新布局。
那些玉简之中最为微不足道的一块,季月年方才给悬剑看过,便是记录着有关陷空山山脉屏障的“天生神灵”之事。
“族兄。”
洛水在玉案之前坐了下来,如削葱般的白皙玉指取了一块玉简,侧头笑道:“你这几日太过劳累,我想帮你分担一些,可否?”
季月年茕然而立,俯视着清丽绝伦的白发少女,竟是隐约在其清澈的目中望见了元衍地界崩灭化灰之景。
心神深处泛起一丝彻骨的寒意,季月年侧过头去,不再去看洛水,绣着金边的玄黑袖袍轻拂,密密麻麻的灿金光线映照而起,将其笼罩在了其中,数息之后便消失在了水渊之上。
季月年燃起的心火乃是寻常生灵根本无法想象的通灵业火,在其神魂催使之下,有着神异莫测的预示之能。
对于季月年而言,元衍地界乃是其极为重要的修行起点,不可湮灭。
至少在其根基未稳之时,不能湮灭。
“族兄登临通明圣子尊位之后,果然与往时有些不同。”
洛水展颜一笑,并未多想,而是一一拿起玉案之上的杂事玉简,极是认真地观看起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得证太乙,可称大圣
太御境。
万山连绵,大雪漫天,依旧是数万年不曾改变过的苍茫雪景。
“通明圣子殿下。”
身着紫罗缀星袍的白发男子现出身来,微微拱了拱手。
季月年抬首望着这位太液真人座下的执境长老,依稀想起了数百年前初次相见之时。
彼时自己孱弱无比,在这尊神海蕴灵上境的生灵眼里与蝼蚁无异;如今时过境迁,即便地位如此尊崇的执境长老,都需亲自前来接引。
“长老客气了,”季月年回了个礼,“我需即刻觐见太液元君君上。”
白发紫袍之人略一沉吟,道:“既是通明圣子之请,自无不可,还请圣子殿下随我入境。”
“善。”
雪殿。
季月年随其穿过漫天雪影,缓缓落了下来,朝着这座直插云天的巍峨殿阁行去。
恍惚之间,那高不可及的雪殿殿门之下有着一个身着雪白道袍的俊美少年望了过来,其瞳孔之中仿若有着包罗万象的翻涌星河一般,渊深无尽,令人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
“且去。”
身着雪袍的清隽少年性子似是有些冷淡,极为随意地朝着季月年身后拂了拂袖袍。
“是,太液元君君上。”
紫袍白发男子的声音自身后传入耳畔,季月年回过神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此雪袍少年正是太御境境主、太御圣宗掌宗上真,太液真人。
“季月年。”
季月年行至近前,拱手道:“弟子在。”
雪袍少年平淡的目光望来,瞳孔深处尽是化不开的苍茫霜雪。
“当年你之所以能够前去执掌青栾山脉,乃是白夜洞天青笛少君举荐,你可知晓?”
季月年应了一声,道:“弟子知晓此事。”
雪袍少年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季月年头戴的玄渊雪玉冠,道:“有一事甚至就连玉台境境主都不曾告知于你,白夜洞天遭逢剧变,重明白鹭在陷空山现世的第一时间便入了山脉,至今杳无音信,这也是白夜洞天直至此时都不曾有所动作的原因。”
“白鹭妖君么?”季月年神色微异,显然对于此事有些意外。
“据我大致推算,如今你与白夜洞天一脉有着因果牵连,陷空山乃是典籍之中记载的古老山脉,其中的因果气运与元衍地界不同,若你毫无准备地前去,极有可能遭遇不测。”
季月年略一沉默,道:“如此说来,那‘洛水’……”
雪袍少年负手而立,俯视着太御境万山的苍茫雪景,道:“那洛水,便是我予你的护身之物,其乃是天生神灵‘洛水女神’的直系血裔,在我的数个布置之下,有着诸多用处。”
此言落罢,这尊神宫宿灵之境的生灵转过身来,瞳孔之中倒映着太御境的漫天霜雪:“以我观来,你并非通玄心鬼血脉,而是一种可以掌控天地阴气的恐怖血源,若是细细追溯之下,那安阳郡城的‘玄阴鬼灵’与你应是同出一源。”
季月年神色微微沉凝,并未开口。
这位太御境境主、太御圣宗的掌宗上真,几乎完全看破了季月年的神魂根源。
只是季月年的真正血脉太过骇人听闻,即便太液真人判断出季月年并非通玄心鬼血脉,却也绝不可能想象到其真正的血脉来源。
雪袍少年轻拂袖袍,一道霜白的光影诏令自季月年身前凝聚而出。
“数万年之前,太御圣宗由渡灭元君掌宗,其修为最高修至阴阳渡境,震慑八方。其真正的血脉,乃是极为罕见的天极妖狼。”
“一万三千年前,玉璇元君即掌宗真人大位,修至神宫宿灵之境的巅峰圆满。其血脉根源,乃是可怕无比的‘天生半圣’。”
太液真人在雪崖之极负手而立,平淡的声音之中添了些许苍凉。
“六千余年之前,玉璇元君离开北俱芦洲极北边陲,寻找突破阴阳渡境之机,我以神宫宿灵上境的修为接掌大位,护持着愈来愈衰弱的元衍地界前行至今。”
“此事你或许知晓,我的真身,乃是无暇雪灵化形。”
“季月年,你可曾想到了什么?”
季月年略作沉吟,行至雪袍少年身侧,道:“天资根骨的禁锢极难打破,若仅仅只是寻常血脉,除非有大机缘加身,否则难破神宫大境。”
太液真人微微颔首,道:“每一尊神宫宿灵之境的生灵都有着数不清的机缘奇遇,最终才能真正堪破神宫神海,将真灵虚影烙印而出,玉台境境主之所以如此看重于你,正是因为你有着破入神宫大境的希望。”
“摘霞道会迫在眉睫,你等这些已经择定名额之人不容有失。我之前接连颁下数道谕令,便是为了以洛水此女为棋,在陷空山之中保你无虞,如今你可懂得了?”
季月年行了个礼,道:“太液元君君上神思缜密,弟子知晓了。”
“这道霜雪诏令之中存着我的一道灵蕴虚影,若遇到不可测之恐怖危机,可将其摧毁,足以护你神魂不陨。”
“谢过太液元君君上。”季月年袖袍轻拂,将霜白光影诏令收了起来。
“陷空山气脉争夺之事对我太御圣宗极是重要,若有机会,尽可能多的占领气脉,此事想必玉台境境主早有交代,我便不再多言,且去罢。”
季月年沉默片刻,道:“弟子定不负圣宗重任。”
雪殿殿门之下,曜紫星光流转变幻,身着紫纹缀星袍的白发男子在星门之中一步踏出,道:“通明圣子殿下,玉台境谕令,着殿下即刻前往玉台境雪玉峰。”
季月年再次朝着雪袍少年行了个礼,便随着紫袍男子踏入了星门之内。
太液真人负手立于雪崖之极,轻声自言道:“随着修为进境,如今我已能隐约望见因果纠缠,时候不多了。”
生灵修至神宫宿灵之境的巅峰圆满之时,若要破入那不可想象的渡因果之境,需渡因果之劫数。
一旦渡过因果之劫,便可从神魂本源之上脱胎换骨,尊为“阴阳渡境”,在阴阳渡境之中修行良久之后,便有三大灾劫陆续降临。
若能渡过恐怖至极的三大灾劫,便能以天地上气洗涤真灵,彻底摆脱肉体凡胎,得证太乙,尊为“三灾太乙真境”,至了此境,可称大圣。
天地之间生灵无量,莫说那不可想象的三大灾劫,便是这阴阳渡境的“因果之劫”,便足以碾杀九成九的神宫宿灵之境生灵。
每一尊阴阳渡境生灵的诞生,都有数不尽数的生灵湮灭化灰,纵观元衍地界数十万年光阴,阴阳渡境的生灵也仅仅只有寥寥数个而已。
至于那如天一般的“三灾太乙真境”,在北俱芦洲极北边陲数百个地界的记载之中,甚至就连一个也无。
第二百七十六章 封命,十二殿!
玉台境,雪玉峰。
“见过通明圣子殿下。”
诸多巡守弟子半跪于地,神色之间不敢有半点不敬。
季月年脚下的墨玉莲台虚影缓缓散去,落在雪玉峰之底,道:“免礼,陷灵殿诸人何在?”
一个身着剑纹锦袍之人自水幕光门之中现出身来,拱手道:“道兄,陷灵殿名册已经清点完毕,只待道兄统持敕封。”
那些巡守弟子头颅垂的更低,行礼道:“见过太阴圣子殿下。”
“无需多礼,”悬剑摆了摆手,目光看向季月年,“还请道兄随我前往雪玉峰中峰敕灵大殿。”
季月年看了一眼意气风发的悬剑,点了点头。
陷灵殿,乃是为了陷空山气脉争夺之事临时设立,除却六山圣子之外,还有太御境、玉台境以及清罗境的精英弟子列入其中,更有元衍地界所有势力的神海蕴灵之境生灵,如今的陷灵殿锋芒无匹,可称之为元衍地界的最强势力。
敕灵大殿。
殿门之处的光幕轰然洞开,悬剑引着季月年行了进来,殿中的一百余个各族生灵皆是抬首望去。
“见过总殿主大人。”
随着这些强大生灵的目光聚集,数不清的恐怖压力席卷成铺天盖地的透明漩涡,自四面八方朝着季月年与悬剑覆压而下。
悬剑面色苍白,下意识地祭出一件护身纯阳法宝,身周玄气疯狂涌动,接连朝着身后退了七步,才勉强站稳了脚跟。
季月年神色微冷,心里极为清楚,自己不能退。
若是后退一步,这雪玉元君亲自敕封的“陷灵殿总殿主”之位定会威严无存,没有人会真心听从自己的号令。
陷空山气脉争夺之事本就危险至极,与生死之决无异,陷灵殿代表元衍地界前往白夜洞天,若是无法做到令行禁止,此行必败无疑。
“凝水。”
九道扭曲的透明水幕自虚无之中凝聚降临而至,笼罩在了季月年身前。
天地之间有虚无之水,寻常生灵不可见。
季月年曾勾连敕水神印“离恨”,炼做敕水玄阴之体,如今其修为愈加精进,可藉此血脉召虚无之水护身。
无数透明的波纹荡漾开来,整座敕灵大殿都隐约陷入了扭曲之中,一些修为差些的神海蕴灵之境生灵面色微白,在反震之力的无声轰鸣之下,就连神魂都有了些许震荡。
那些为首的神海蕴灵上境生灵互相对视一眼,目光深处皆是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这是什么神通?”
“从未见过!”
“此子底牌太多,我等莫要再行试探,届时其当真迁怒下来,反而不美。”
“有着雪玉元君君上为其背书,其担任总殿主尊位已成定局。”
“此言有理。”
……
敕灵大殿经过一段短暂的安静之后,殿中所有的生灵皆是微微拱手,重新行礼道:“见过总殿主大人。”
此次行礼,比之方才恭敬了许多。
季月年心念动间,散去了身前的虚无水幕,一甩袖袍,径直朝着大殿深处行去。
其所过之处,无论是六山圣子、三境精英,还是世家势力和荒野散修,皆是朝着两侧分散而来,让出了一条空路。
行至敕灵大殿的尊座之前,季月年没有一丝一毫的怯场,转身入座,俯视着大殿之中的诸多生灵,道:“陷空山之事,想必尔等已有耳闻,虽然太御境境底的陷灵殿还不曾修建完成,不过如今时间紧迫,此时需先行敕封殿中职位,早做准备。”
一尊神海蕴灵之境的世家之人越众而出,拱手道:“总殿主大人,不知这陷灵殿的职位敕封,以何为凭?”
“悬剑何在?”季月年朝着悬剑看去。
“禀通明圣子,册籍名录由蚀月圣女清点整理。”
悬剑应了一声,侧身朝着蚀星圣女使了个眼色,蚀星上前一步,道:“通明圣子殿下,此玉牌之中记载着殿中一百一十五位生灵的修为、来历以及所属势力,各种信息详尽无比。”
在六山圣子圣女之中,季月年与当年的太阴剑脉太青圣子相同,乃是序列第一位的圣子,凌驾于其余五位圣子之上,故而蚀星虽与其同为六山圣子圣女,却依旧不敢失了礼数。
季月年取过蚀星递上的玉牌,道:“自今日起,直至陷空山气脉争夺之事事毕,陷灵殿诸人皆需以职位相称,圣宗之中的规矩暂且放在一边,陷灵殿并非太御圣宗的陷灵殿,而是元衍地界的陷灵殿。”
殿中诸多生灵皆是应道:“谨遵总殿主大人之命。”
陷灵殿一百一十五个生灵,神海蕴灵上境仅仅只有十五位,剩余一百位皆是修为进境参差不齐的神海蕴灵初境。
季月年将玉牌之中的信息看了一遍,心中大致有了计较,轻挥袖袍,一方威势惊人的玄青印玺自身前凝聚而出:“陷灵殿诸人听令。”
“总殿主大人!”
殿中所有的生灵皆是望着那方玄青印玺,有些眼红心热,陷灵殿的职位高低极是重要,甚至能够在某些程度上决定陷空山之中的利益分配,根本不容有失。
季月年掐了一个繁复无比的印诀,打在那玄青印玺之上,炽青光芒大耀,甚至将整座敕灵大殿都映照成了青色。
“陷灵殿共设十二殿主、二十护法、三十六执事长老、四十七陷灵巡守。”
“敕寿延上真为第一殿主,统持三位护法、四位执事长老、十位陷灵巡守。”
一个身罩黑袍的面具老者越众而出,抬首望着銮座之上的季月年,道:“定不负总殿主大人之命!”
寿延上真的道场位于外宗落霞山脉西方八千余里之处,乃是一只半步神宫宿灵之境的恶鬼,其实力深不可测。
领了诏命光影之后,寿延上真并未退下,而是拱手笑道:“总殿主大人,可还记得数百年之前的故旧往事?”
季月年看了一眼寿延上真面上所戴的漆黑面具,并未开口。
寿延上真微微摇了摇头,笑道:“摧日疆域的洛水变故之前,总殿主大人曾路经我寿延山脉,在祭典之上斩了一尊名为‘古印’的恶神,彼时我正在修行的关键阶段,虽然不曾现身,却对寿延山脉发生之事清清楚楚。那时我便知晓,总殿主大人绝非池中之物,如今果然扶摇而上,威震元衍,号令四方。”
“第一殿主言重了,待此间事毕,闲暇之时,你我再行叙话,”季月年微微侧头,目光看向神海蕴灵上境的陈通玄,“敕陈通玄为第二殿主,统持两位护法、四位执事长老、六位陷灵巡守。”
陈通玄神色有些惊喜,上前一步,道:“谢过总殿主大人!”
此处只有一尊半步神宫之境的寿延上真,而神海蕴灵上境足有十余位之多,不过陈通玄毕竟是太御圣宗的六山圣子,季月年敕封之时亦是考虑到了此点,将世家和散修的神海蕴灵上境放在了稍微靠后的位置。
“敕褚兴朝为第三殿主,统持两位护法、四位执事长老、五位陷灵巡守。”
“敕玉台境琼楼为第四殿主,统持两位护法、四位执事长老、五位陷灵巡守。”
“敕清罗境徐晏为第五殿主,统持两位护法、三位执事长老、四位陷灵巡守。”
“敕刘朝山为第六殿主,统持两位护法、三位执事长老、四位陷灵巡守。”
……
“敕蚀星为第十二殿主,统持一位护法、两位执事长老、三位陷灵巡守。”
敕封事毕,玄青印玺的光芒已经璀璨到了极致,季月年在印玺之上施了个咒决,将其收了起来,道:“陷空山境况复杂,陷灵殿之所以分为十二小殿,乃是为了多头并进、行事灵活、支援迅速。殿中规矩不多,有一道规制必须遵守,便是上命如山、令行禁止,若有违者,元衍地界共诛之。”
十二殿主皆是微微俯首,道:“谨遵总殿主大人之命!”
季月年自銮座之上站起身来,道:“且去罢,数日之后陷灵殿便会建成,你等十二殿主将各自小殿所需灵物、法宝、灵材、咒符、珍禽、灵药等等刻录成玉简,送至通明宫阙,待陷灵殿建成之后,我会上禀雪玉元君君上,足额分配灵物资源。”
“是!”
此言落罢,敕灵大殿之中一时之间有些熙攘,诸多殿主皆是与自己小殿的所属之人交换了灵蕴玉符,其中有许多生灵互相之间乃是第一次共事,免不了一些寒暄叙话。
在太御圣宗的强压令行之下,几乎整座元衍地界的资源都倾注于陷灵殿之上,完全昭显出了太御圣宗对于陷空山地底气脉的势在必得之意。
第二百七十七章 归玄
“总殿主大人留步。”
寿延老人立于敕灵大殿的殿门之下,一步踏出,化作一道漆黑的光影,片刻之间便横贯雪玉峰峰底,落在了玉台境的境壁之处。
季月年在境壁之前停下了脚步,其身边的悬剑扯了扯嘴角,道:“寿延上真,何事?”
寿延老人拱了拱手,道:“我欲前往总殿主的通明宫阙讨杯茶喝,不知可否?”
季月年轻笑道:“既是第一殿主开口,自无不可。”
“谢过总殿主,”寿延老人侧头看向悬剑,目光有些玩味,“原来是太阴圣子殿下,老夫失敬,太阴圣子贵为六山圣子,怎地连个殿主之位都不曾捞到?”
悬剑所在的第六山与太御圣宗之外的寿延山脉素有间隙,这些年来,寿延山脉之中的鬼物有许多都死在了太阴剑脉诸弟子的剑下。
“十二殿的殿主之位需神海蕴灵上境的修为,我只有神海蕴灵初境,你看不到么?”悬剑冷哼一声,显然对这寿延老人没有什么好气。
寿延老人目中的笑意更深,道:“原来如此,太御圣宗六位圣子圣女之中只有太阴圣子不曾担任殿主,当真给第六山脉争足了脸面。”
闻听此言,悬剑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却忌惮于寿延老人半步神宫宿灵之境的修为,不曾真正出手,只是冷声道:“若非陷灵殿此时凌驾于诸事之上,单凭你一只鬼物胆敢进入太御圣宗疆域,我便让你来得去不得。”
“悬剑,寿延老人乃是陷灵殿第一殿主,不得无礼,”季月年摆了摆手,目光望向寿延上真,“六山圣子圣女皆是新晋,修为自然不如这些积年的神海蕴灵之境,那落音山脉的蚀星圣女吞服了两枚‘融灵玄丹’,这才堪堪破入神海蕴灵上境,取了一个第十二殿的殿主之位。悬剑所在的太阴剑脉人丁稀少,修为进境缓慢,此时无法位列殿主之位也算寻常。”
寿延老人并未因悬剑之言动怒,而是笑了笑,道:“原来如此,老夫受教了。”
其既然在季月年面前做足了姿态,悬剑自然不好自矜,冷着脸朝寿延老人拱了拱手,算是对刚才无理言论的赔礼。
季月年目光示意悬剑先行前往境壁之门,随后朝着寿延老人道:“第一殿主,虽然如今我等皆在陷灵殿之中共事,不过来者毕竟是客,且随我前往通明宫阙,待我令人摆下灵宴佳肴,再行叙话。”
寿延上真笑道:“那老夫便恭敬不如从命,走一遭总殿主的通明上宫!”
……
亥时。
“怎么又是你!”
通明宫阙的外层门户之下,身着黑袍的随侍弟子神情嫌恶,俯视着石阶之下浑身醉意之人,连连摆手道:“快些离开此处,别在这里碍眼!上次你便险些害得我丢了性命,如今又来滋事!”
那人手里拿着一壶陈酿灵酒,跌坐在地,仰头喝了一口,口齿不清道:“让我去觐见圣子殿下,如今只有圣子殿下可以救我,让我去……”
那随侍弟子面色难看,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不远处一个大归真境巡守弟子注意到此处,行了过来,道:“何事如此喧嚣?”
随侍弟子呸了一声,道:“此人不久之前来过,乃是被废的待定圣子李寻仙,上次你还怂恿我前去通报,差点害我丢了性命!”
那大归真境的巡守弟子微微皱眉,显然已是想起了上次之事,道:“据我所知,此人的确与圣子殿下有旧,不可贸然动手,这次我去通报。”
“你不害怕那些凶神恶煞的陷灵殿之人?如今的通明宫阙内宫几乎都是这些外来之人,根本不将我等放在眼里!”随侍弟子似是吓了一跳。
巡守弟子瞥了他一眼,道:“愚蠢!陷灵殿之人再强横可怕,也需听从圣子殿下的谕令,我等乃是通明宫阙弟子,此时仅仅只是前去通报而已,我便不信有人胆敢对我动手!”
此言落罢,巡守弟子看向石阶之下的李寻仙,冷声道:“莫要装醉了,圣子殿下不久之前刚好回转通明上宫,我这便为你前去通报。”
李寻仙眼神恍惚,灌了一口灵酒,自顾自笑道:“我连归玄宫阙都被人占了,不醉又能如何?”
“在此处等着罢!”
巡守弟子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行入了通玄宫阙的门户之中。
穿过连绵不绝的楼阁宫殿,四周的气氛也愈加森严,巡守弟子的脚步下意识地放轻了许多,待到行至主宫宫阙的玉阶之下,此大归真境的巡守弟子已经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住了脚步,自袖中取出一道令符,缓缓御使出一道玄气将其催动。
数息之后,一尊神海蕴灵初境的陷灵殿巡守走下玉阶,道:“何事?”
巡守弟子拜倒在地,道:“门户之外有人欲要觐见通明圣子殿下。”
那陷灵殿巡守冷哼一声,道:“每天都有无数人前来觐见,若是当真一一接见这些趋炎附势之辈,总殿主大人莫要做别的事了!你等的作用便是拦阻这些蠢货,还不懂么?快滚!”
巡守弟子咬了咬牙,道:“此人与常人不同,其与通明圣子殿下有旧,若是……”
“与总殿主有旧之人都是何等人物,怎会让你这种废物前来通报?滚!再废话我便杀了你!”
巡守弟子面色苍白,心神颤栗,口中唯唯诺诺,不敢在此处再作停留,当下便要离开。
“通明宫阙乃上宫重地,何事如此喧嚣?”
玉阶之上,一个身着素净衣袍的清秀青年走了下来。
陷灵殿巡守见了清秀青年,微微拱了拱手,道:“季公子。”
季无书虽只有归真上境的修为,却在宫阙水渊之上随侍通明圣子,其地位与寻常的随侍弟子不可相提并论。
“止步,”季无书叫住了大归真境的巡守弟子,“我见你也是通明宫阙弟子,为何行事如此慌张?”
那巡守弟子回过身来,拜倒在地,道:“禀季公子,被废的待定圣子李寻仙此时正在门户之外等候,其口口声声要觐见通明圣子殿下,弟子特来通传。”
“李寻仙,归玄宫阙之主?”季无书思忖片刻,已是想起了此人的来历,“此人确实与圣子殿下有旧,宣进来罢。”
巡守弟子面上露出喜色,应道:“是。”
季无书看了他一眼,摆手道:“此间事毕,可去通源宫领十块元石。”
“多谢季公子!”
第二百七十八章 遂川大河
正说话间,通玄宫阙西侧的殿阁之处蓦地传来一道轰然巨响,季无书等人皆是变了脸色,互相对视一眼,那陷灵殿巡守当先开口道:“我前去看看,季公子,劳烦你前往宫阙水渊通传总殿主大人。”
季无书面色沉凝,点了点头,径直转身走上玉阶,行入了宫阙内宫的巍峨殿门之中。
陷灵殿巡守指了指玉阶之下侍立的数人,沉声道:“你等几人,随我来!”
“是!”
此言落罢,陷灵殿巡守等人便陆续祭使出法宝灵器,朝着巨响传来之处急速行了过去。
宫阙水渊。
“总殿主大人,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
寿延老人端起盛满琼浆的蓝玉水晶酒盏轻啜一口,道出了其此行的真正目的。
季月年自玉案之上取了一枚血玉聚香果,拿在手中,轻笑道:“第一殿主无需如此客气,但说无妨。”
“据我所知,总殿主大人乃是极是罕见的通玄心鬼血脉,老夫前些时日里炼制了一尊吞鬼之鼎,”寿延老人眯了眯眼睛,声音放低了些,“此鼎如今即将出炉,若总殿主大人能够灌注一些精纯的天地阴气,可令此宝威能倍增!”
其言落罢,便朝着身侧侍立的一尊神海蕴灵之境鬼物使了个眼色,那鬼物极是机灵,行至近前,极是恭敬地在袖中取出了一方玉盒。
寿延老人接过玉盒,放在季月年面前,道:“总殿主大人,老夫有区区薄礼奉上,不成敬意。”
季月年摆了摆手,笑道:“第一殿主乃是陷灵殿栋梁,如今陷空山之事迫在眉睫,炼制法宝增强实力乃是应有之意,些许小事,自无不可。”
寿延老人面色微喜,道:“老夫谢过总殿主大人,不过规矩不可废,此玉盒之中盛装的乃是三颗精纯无比的鬼灵之魄,还请总殿主莫要推辞。”
“此物有些贵重了,”季月年轻声道,“第一殿主既如此,我便收下,不过此时距前往陷空山脉仅有十余日工夫,第一殿主若要炼成那吞鬼之鼎,还需尽早才是。”
寿延老人点头应道:“这是自然,届时我会遣人前来通明宫阙谒见,引着总殿主去我寿延山脉走一遭。”
二人正说话之间,水渊之底的宫阙光幕微微颤动,季无书自光门之中一步踏出,使了个御空咒决,跃过三百余层悬空水阶,拜倒在地,道:“通明圣子殿下。”
季月年微微皱了皱眉,道:“何事如此慌张?”
季无书抬起头来,道:“圣子殿下,西侧宫阙之处传来巨响,火光滔天而起,还有一事,便是那归玄宫阙的李寻仙此时正在门户之外,等候召见。”
“归玄宫阙李寻仙么,召进来罢,”季月年轻轻摆手,“至于那西侧宫阙之事,我自有计较,莫要再管了。”
宫阙水渊的极天之上横亘着一道遮天蔽日的半透明光幕,其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成千上万个光点,这些光点明暗不一,微微闪烁,整座通明山脉尽在其中。
此时那光幕之上代表着通明宫阙西侧之处,正有数个炽目的光点大放光芒,只是其颜色却与其余的光点相同,乃是正常的炽白之色。
季无书低头应了一声,心中已是清楚,通明圣子早已知晓西侧宫阙发生之事,根本无需担忧。
随着季无书退出水渊宫阙,那寿延老人抬头看了一眼光幕之上的数个璀璨光点,笑道:“总殿主大人,这炼阵的动静委实大了些。”
季月年端起水晶玉盏啜了一口,道:“无碍,动静再大,也传不出第三山脉。”
寿延老人应了一声,取了一枚聚阳源灵果放入口中,仰望着极天之上的地图光幕,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
北海之底,通天彻地的瑰丽水幕遮蔽于不可测的高处,亘古以来从未有过任何变化。
海底有数不清的暗河奔流不息,此条暗河名为遂川,遂川河边有无数水族,正在采摘聚水青花。
“阿姐,你说北俱芦洲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身边弯腰采花的少女。
少女轻笑一声:“北俱芦洲与北海相似,皆有着浩渺无穷的广阔疆域,只不过他们那里不仅能看到海水,更能看到极天之上的大日与阴月,而我们仅仅只能看到北海水幕而已。”
小男孩指了指头顶不知多远处那遮天蔽日的古老海幕,脆声道:“是不是进了那个水幕漩涡,便可以去往北俱芦洲?”
一把将小男孩的手指抓回来,少女看了看周围,见无人注意此处,这才松了口气道:“以后莫要在人前说此话,那是神异莫测的北海水幕所在之处,绝非我们这些贱灵所能靠近。”
将手中的聚水青花放入竹筐之中,少女微微低头,在小男孩耳边轻声道:“只有北海龙宫之中的诸多上灵上仙,才有资格离开北海水幕。”
小男孩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还是乖巧的没有再问,而是默默拿过姐姐手里的竹筐,跟在少女身后。
少女一边采摘聚水青花,一边开口道:“再过两个时辰,便是我们相石镇测试龙血浓度的无上大典,小羽,你先回去准备罢,不用给我帮忙,姐姐自己的采摘速度也很快。”
小羽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可准备的,北海龙宫那些真龙血裔的血脉后人足有数十亿之多,我不觉得相石镇能够出现血脉浓度高于一成之人。”
勾了勾小男孩的鼻子,少女面上有些惊讶:“谁告诉你的?”
小羽低头将少女不小心抛在竹筐外的一朵聚水青花捡起,目中有着些许憧憬闪过:“我听镇子里的楚大哥说的,他还说,如果体内的真龙血脉能够超过半成,便可直接上报此处的遂川水宫,请下北海龙宫天令,封六品灵将。”
“先将这些聚水青花带回去罢,这个月的份额已经采摘够了,若是回去晚了,免不了又要挨罚,”少女掂了掂竹筐,看着遂川河边稀疏的聚水青花,眼眸之中藏着一丝极深的忧愁,“不过这条遂川大河近些年来流动的愈加缓慢,聚水青花再生的速度越来越慢,这样下去,相石镇里的水灵水妖怕是有许多要挨饿了。”
小羽却不懂这些,只是听到可以回去,心下便有些兴奋,小手拉着少女,朝相石镇的方向蹦跳着走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东宫,第七宫
“小羽,你先带着这两朵聚水青花回家,如今份额已是采摘足够,姐姐先将这竹筐里的青花送到秋月大人那里去。”
进了相石镇,少女在手臂挽着的筐里取出两朵碧青小花,放在了小羽的手心。
小羽接过两朵聚水青花,抬头望着清丽俊俏的少女,心神深处没来由地蒙上了一层阴霾,喃喃道:“姐姐,你……”
“姐姐只是去交付聚水青花,不会有事的,小羽乖乖去家里等着。”少女宠溺地摸了摸小羽的头,便提着竹筐朝着相石镇西侧走去。
小羽咬了咬牙,看着少女清瘦的身影逐渐远去,心神深处的不安愈加浓重,恍惚之间走回了家中,一头倒在破旧的珊瑚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
水光潋滟之间,小羽缓缓睁开眼睛,清澈的目中倒映着一座宏伟到无法言表的华贵宫阙。
“这是哪里!?”
小羽跌跌撞撞地坐起身来,仰望着眼前这巍峨壮美的水晶宫殿,语气很是惊恐。
北海水族不计其数,其规制严苛无比,若有低贱妖灵擅入上灵水宫,唯死一途。
“北海龙宫,东宫第七宫。”
平淡的声音传入耳畔,小羽猛地转过头去,一尊身着龙纹鎏金缀玉月白锦袍的高贵生灵映入了眼帘。
小羽见了金玉白月袍男子头顶两道缠绕流转的灿金光流,神色剧变,想也不想地跪倒在地,颤声道:“贱灵见过上尊!”
浩渺无穷的北海之中,只有北海龙宫的真龙血裔才拥有这两道神异至极的光流,一旦其修为至了太乙大境,这两道天生光流便会凝形而出,化作两根尊贵至极的龙角,聚北海之无尽元气,统持百亿水灵。
那身着金玉白月袍的男子低头俯视着小羽,神色冰冷,目中似是有些失望,半晌之后才开口道:“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小羽怔怔地抬起头来,神魂微微震颤,喃喃道:“这是什么意思?”
金袍男子转过身去,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水晶宫阙,头顶的两道灿金光流愈加炽目:“我乃东宫第七宫敖洵世子,七万九千年前被诛了仙体,废了大半血脉,只余一丝真灵不陨,不曾下界往生,而是在北海之底的边缘沉寂下来。”
小羽愣在原地,神情已经有些麻木:“敖洵世子……能够冠以敖姓,乃是真龙血裔之中的无上尊灵!”
“方才我说过了,你便是我,我便是你,”金袍男子瞥了他一眼,目光有些晦暗,“我早已被北海龙宫销了仙籍,又不愿轮回往生,只能躲在北海之底的边缘苟延残喘,等待时机。你的真灵便是我的一丝残余真龙之灵所化,如此才能不被那些腌臜之物察觉。”
顿了一顿,金袍男子又道:“此处距离北俱芦洲极近,前不久我隐隐察觉到州境之上有大机缘出世,此机缘甚至能够助我真正苏醒,重塑仙体、再证太乙,故而我催动残余的真灵之力勉强醒来,勾连了你的神魂。”
小羽显然有些不能接受这种离奇之事,懵懵懂懂地问道:“敢问尊灵,此地既是尊贵的东宫第七宫,为何如此安静寂寥?”
“此处乃是你的神魂梦境,并非真正的第七宫,”金袍男子的身影有些扭曲,似乎随时都会彻底消失,“我醒来的时间不够了,此次相石镇测试龙血浓度的大典,我会想办法让你稍露头角,届时你封了灵将之后,便依照我留下的海极地图一路往南,沿着海沟尽头的暗河州陆朝上跃行,直至离开北海水幕,前往北俱芦洲州境。”
此言落罢,金袍男子的身影愈加虚幻,最终彻底崩散在了小羽身前。
“尊灵!尊灵!”
小羽站起身来,举目四顾,已是再也寻不见半个人影。
……
“尊灵!”
小羽蓦地睁开眼睛,神情惊恐骇然,伸袖抹了一把额头上密布的冷汗,自老旧的珊瑚榻上坐了起来。
原来只是一场惊梦。
小羽长舒了一口气,口鼻之中却突然嗅到一丝血腥味,下意识地侧头望去,忍不住直接尖叫出声,脸色刹那之间变得惨白无比!
“姐姐!”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了!?”小羽一个打滚从榻上翻了下来,握着少女白皙纤细的手,看着她光滑的手臂上缓慢渗出的黑色血液,神色难看至极。
少女躺在榻边的低矮石床之上,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勉强笑道:“姐姐没事,你快去镇子中心测试血脉,大典就快结束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小羽不住地摇着头,语气之中已经带了些哭腔:“姐姐!你只是去秋月大人那里交了一次聚水青花,为什么一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少女目中有一丝隐藏的绝望之色,却仅仅只是摆了摆手,原本清甜的声音也嘶哑了许多:“快去参加大典,姐姐没事!”
小羽目中泪花闪动,看着少女一只手臂已经布满黑色粘稠的血液,心疼地紧紧抱着少女的手臂,一刻也不舍得松开。
“小羽你记住,在这无尽北海之中,我们这些底层的贱灵没有任何尊严,即便下一刻被那些水宫上灵随手杀掉,也不过是化作一点真灵往生而去,”少女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小羽,听姐姐的话,去参加相石镇的测试大典,若是你的血脉浓度当真超过半成,便可为姐姐出气了,好不好?”
小羽擦了擦眼眶中的泪水,狠狠点了点头,咬牙道:“姐姐,那你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努力争口气!”
少女看着小羽出了屋子,低笑一声,再也不用孱弱的灵力压制伤势,瞬间便有漆黑的血液从全身上下渗透而出。
其原本精致好看的眉眼也笼罩上了一丝死气,少女透过屋顶一角的破洞,仰头望着高不可及的北海天幕,轻声喃喃之间,渐渐归于无声:“若是这天地,能对所有的生灵一视同仁,那该有多好……”
黑色血液如蛛网一般笼罩全身,渐渐化作可怕的死气飘散。
少女纤细的身形逐渐扭曲,最终化为一点不可见的真灵玄光,飞舞颤动,下界轮回往生去了。
小羽出了石屋,一边在镇子之中疯狂奔跑,一边想着姐姐的清丽笑颜。
自己怎能让阿姐失望?
那个少女,平日里总是喜欢浅笑,喜欢轻轻摸自己的头。
虽然姐弟俩总是饥一顿饱一顿,但阿姐总是对未来充满憧憬和向往,从来都不会抱怨,清澈的眼眸之中也一直都满是希望。
如此善良的阿姐,却被他人肆意欺凌践踏,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小羽仿佛一瞬间长大了许多,心神之中似乎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真灵颤动之间,血脉深处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金芒凝聚而出。
接近一成的真龙血脉!
小羽运起残余的孱弱灵力,在破旧的街巷之间疯狂奔跑着,其此时还不知晓阿姐灰飞烟灭之事,只是满怀着对于未来的期望,朝着相石镇的镇子广场行去。
番外章 朱紫
绍水水系东临白夜地界,朝北绵延而去,其长足有百万里之遥,而此水系的尽头,便是北俱芦洲真正内陆边境的流沙河水域。
流沙河水域渺茫无尽,上灵大妖数不尽数,即便是传承无数年光阴的朱紫妖国,也不能将流沙河水域尽皆纳入统摄之中。
“青笛少君,至了此处已入流沙河地界,小神的神力愈加孱弱,只怕只能送少君到此处了。”
一尊身着湛蓝长袍的神灵眺望着远处的苍茫水域,朝着身前的青裙少女拱了拱手。
青裙少女侧过白皙精致的小脸,嫣红柔软的唇角勾起一丝轻浅的笑意,道:“我等自白夜地界边境的绍水水崖一路行来,有劳绍水神上百万里护持之情,青笛记下了。”
那尊水神神灵苦笑着摆了摆手,道:“少君莫要折煞小神,白鹭元君君上早有谕令,少君在白夜洞天之内与君上亲临无异,虽然此处早已离开了白夜洞天地界,可小神也万万当不起少君的一句‘神上’。”
青笛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捋了捋耳侧的一缕发丝,轻笑道:“尽管绍水绵延至此,可却早已离开了绍水神印所能掌控的范围,水神随我一路涉险行来,苦劳颇多,又有什么当不起之处?”
绍水水神略一沉默,道:“少君,此处与我白夜地界不同,巨灵大妖、上灵上真数不胜数,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之局,还望少君万分小心。”
青笛清澈的目光之中逐渐有湛青漩涡泛起,道:“我等所在之处根本不算真正的北俱芦洲疆域,仅仅只是濒临北海的荒芜之地而已。我既然已经至了此处,便定要踏上真正的北俱芦洲内陆,如今我欲先行前往流沙河畔的朱紫妖国,水神先行回转罢。”
“少君,万事小心。”
绍水水神叹了口气,隐匿了神力气息,身形化作无数溃破的水滴,消散在了流沙河水域的边缘之处。
青笛目中的湛青漩涡旋转的愈加炽烈,自绍水的尽头一步踏出,径直踏入了流沙河水域所属。
其神魂之上的气息亦是随之变化,那“噬心异鬼”的血脉逐渐消弭,最终彻底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恐怖至极的碧蓝血脉,此碧蓝血脉带着无法想象的上灵水妖气息逐渐苏醒,数息之后便彻底化作了青笛的外显血脉。
上古异兽,吞海大妖血脉。
青灵石胎,可晓阴阳、辨众生、化因果,只要是天地之间现存的凡俗血脉,皆可自石台的远古真灵记忆之中转化凝形而来。
未证太乙,皆属凡俗。
“何方神圣,胆敢擅闯河西水宫!?”
一只数丈高的庞大蟹妖冲出水面,拳头大的碧绿双目瞪的滚圆,直直地朝着青笛看来。
青笛轻笑一声,稍稍露出一丝吞海大妖的气息,那蟹妖顿时嚇的神魂震颤,面色苍白了不少,结结巴巴道:“如此……如此气息,原来是……是上灵降临,小妖……小妖……”
“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你便带我去这流沙河的河西水宫走一遭。”
青裙少女凌空立于平静的水面边缘,白皙清丽的小脸之上笑意愈深。
“好,好,小妖这便为上灵引路。”
蟹妖扭动着庞大笨重的身躯,朝青笛拜了一拜,便使了个过水咒决,径直朝着流沙河水域深处下行而去。
青笛眸光之中的漩涡逐渐隐于沉寂,一甩袖袍,毫不犹豫地跟了下去。
感谢读者“莫逆SK”
感谢“莫逆SK”的50000起点币打赏,作者君在此拜谢。
同样要感谢“Kitsch”、“和梦与”、“星耀神殿”以及“苏牧秋”四位读者的起点币打赏,作者君感激不尽。
还有“3日浮光”、“风吹雨欲来”、“佩格芒特”、“软绵绵的枪”、“可乐鸡翅”、“BigYear”六位读者,一并感谢。
由于读者“莫逆SK”的大额打赏,十月底之前会有一天爆更十章,在此之前,先从不断更开始。
作者君再次拜谢所有订阅的正版读者。
诸位久等,今晚暂且五更
今晚通宵爆更,算作这两天的补更,承诺的十更爆发在攒稿子,会在月底之前挑一天发出来。
第二百八十章 敖离公主
月华流转,星芒映照,数之不尽的灿白光影遍布极天之上,极是瑰美。
季月年踏着漆黑的虚无,行走在这冷寂凄清的天地之间,目光之中虽有些许惊疑,却并无失措之意。
“梦境么?”
“可我自从数百年前燃起漆黑的通灵业火以来,便再也不曾真正入梦。”
“想来应是近些时日里修为精进,触动了真灵深处的记忆,真灵勾连之下,将我拖入了神魂梦境之中。”
季月年心神之中思绪流转,脚步却始终未停,在这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朝着不知名之处行去。
天地之间一片静谧,除却自己的脚步以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余的声音。
咔嚓。
极轻的碎裂之声传入耳畔,季月年蓦地抬起头来,朝着那声音传来之处望去。
一条通体银白的清澈溪水自黑暗之中显现出来,冰凉的溪水潺潺流淌而过,溪边有着数块奇形怪状的巨石耸立,每一块巨石之上都篆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在月光的映照之下,这些小字皆是泛起浅浅淡淡的灿白光晕,极是好看。
季月年的目光却并未看向那些巨石,而是定定地望向溪水之畔不曾显现出来的黑暗之处,心神止不住地微微颤动起来。
随着白芒蔓延,溪水两侧的黑暗尽皆褪去,一个约么七八岁的女童在溪边席地而坐,正低头用手比划着什么东西。
“赵阴月,”季月年低声喃喃,“如此说来,此地应是月灵残境的虚像。”
那女童似是根本不曾察觉到季月年的存在,忙完了手里的事以后,在溪边站起身来,清冷的目光稍稍缓和了些许,轻声自言道:“自离了昭明山境以后,至今已有八万四千余年,不知何时才会有生灵进入此处。”
季月年怔在原地,似是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有冰冷彻骨的寒意自神魂深处侵袭而来,一时之间让其意识变的格外清醒。
咔嚓。
又一声极轻的破裂之声。
眼前的天地被细细密密的灿白光影彻底扭曲,刹那之间便重组成了另外一幕景象。
一个身着华贵锦袍的俊朗青年跌坐在地,神情惊惶无比,手指颤抖地指向溪边身着白裙的女童,结结巴巴道:“你到底是鬼……鬼还是……是妖?”
季月年似一个局外人一般,静静地望着那有些熟悉的锦袍青年,已是认出了其真正的身份。
太楚赵家的老家主,赵行衍。
闻听赵行衍此言,女童冰冷的目光骤然看了过来,瞳孔之内有着无边戾气涌现,其身周翻涌出两道高贵无比的气息,这气息让赵行衍忍不住彻底跪倒在地,就连神魂都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妖,鬼,似此种卑贱生灵,怎能与我相提并论?”女童轻轻扬起头,望向月灵残境之外的虚无黑暗,“我父居于东海之畔昭明山境,血脉尊贵至极,乃是……”
轰!
一道曜紫惊天雷柱自虚空之上煌煌而至,直接劈在了白裙女童身前,亦是将其口中之言尽数掩盖了下去。
女童望着身前逐渐消散的可怕雷霆,冷寂的目光之中极是罕见地泛起一丝哀伤之意,喃喃道:“罢了。”
咔嚓。
所有的画面尽皆破碎,在极短时间之内便重组出了另外一幅令季月年心神震颤的景象。
不知名之处,数不清的灿白光影交织错落,隐隐凝聚出了一座雪白的九瓣莲台虚影,此莲台之中所蕴藏的力量极是恐怖,只是稍稍透露出一丝,便足以让季月年的目中燃起通灵业火虚影,站在原地寸步难行。
那九瓣雪莲之上,悬浮着一块月白锦帛,锦帛之上绣着密密麻麻数百个小字,每一个字都泛着神奇瑰美的浅白光晕。
不知过了多久,季月年身周的可怕压力尽皆消散,其轻轻一步踏出,便径直出现在了九瓣莲台之上。
季月年伸出袖袍,轻轻地将这道月白锦帛取了过来。
这是赵阴月的字迹。
“果如是如是,乃真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乃真五蕴皆空时,不落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名曰诸法空相……”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读到此处,季月年的真灵剧烈地颤动起来,显然有些承受不住经文的力量。
微微阖上双目,季月年心神深处的思绪愈加混乱,低声自言道:“此经名为《般若心经》,竟然与我所修的《大慈悲咒》同出一源,可她怎么会有‘佛’的经文?”
她,指的便是赵阴月。
月灵残境之力早已油尽灯枯,在摧日疆域之时,其中的七成力量被赵阴月炼成了一柄“落雪神剑”,而剩余的力量,便是为了保存这座九瓣莲台与这篇《般若心经》。
“这是她湮灭之前,最后能够留给我之物,”季月年睁开双眼,目光之中极是罕见地有了迷惘,“此造化之局足以通天彻地,不仅仅是赵阴月,甚至就连其母上玄阴神女,以及东海之畔昭明山境的诸多生灵,皆是棋子。”
修为精进之后,神魂记忆深处的谜团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比起之前更加不可揣测、更加令人惧畏。
将那月白锦帛收了起来,季月年低头望向脚下这座庞大的九瓣光影莲台。
若要破入神海蕴灵之境,需自神宫神海之内蕴养一丝真灵虚影,而所需蕴灵之基的优劣,更是破境之时的重中之重。
这座雪白的九瓣莲台,便是赵阴月为其留下的蕴灵之基。
九为数之极,如此神异莫测的蕴灵之基已是举世罕见。
赵阴月虽然早已湮灭在了天地之间,可对于季月年这里,却始终有着极深的亏欠。
敖离公主背负着如天一般的因果,却在化作“赵阴月”的凡尘俗世十六年之间彻底崩毁了太乙之基,她最终已经无法再去直面这一切,从而选择不再抵抗命数,袖手而散。
尽管敖离公主陨落,可冥冥之中那鬼神莫测的命数因果却并未停止,而是尽皆落入了季月年的真灵深处。
九瓣雪玉莲台逐渐缩小,密密麻麻的灿白光影交织其上,缓缓印入了季月年的眉心。
季月年轻闭双眼,长长的漆黑睫毛微微颤动,有无法言明的冷寂凄清之意自心神深处奔涌而现。
这并非自己的情绪,而是赵阴月最后所余的哀冷心绪。
“离儿让母上失望了。”
如天籁一般的清冷女声自耳畔响起,季月年猛地睁开双目,朝着身前数十丈之外的光影交错之处看去。
虚幻扭曲的景象之中,一个身着白裙的少女走出阁楼,朝着东海所在的方向跪拜下来,白皙的额头沾入泥土之中,漆黑如瀑的长发尽数散落而下。
其口中的母上,便是掌管极阴之力的天生神灵,高贵无比的玄阴神女。
这是季月年第一次如此真实地亲耳听到赵阴月的声音,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