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奉娘娘谕令
万众瞩目之下,季月年茕茕玉立,身周环绕着的迷雾尽数散了开去,清美如画的眉眼明透沉静,绣着金线的玄黑袍袖轻拂,心境修业再无一丝波澜泛起,抬首轻声道:“我便是天诞东海敖广龙王血胤,瑶池圣境玄阴神女嫡血神裔,南海佛家源教普陀圣境第九佛子,季月年。”
瑶池圣境境壁之下,鹿鸣沼之畔,耳畔狂风呼啸嘶吼,如瀑的漆黑长发散落翻扬而起,不可思议的无形无质之势加持而至,身着玄黑长袍的少年仿若成为了天地的中心。
其身侧的珈弥陀罗汉隐约察觉到了季月年的心绪变化,神情极是震惊,看向季月年的目光愈加复杂了些。
无数个自瑶池圣境降临而下的神灵仙灵皆是望着身着玄黑长袍的少年,其中甚至有着诸多女仙为其世所罕见的清姿玉貌所摄,隐隐约约露出了些许欣慕之意。
瑶池圣境欲要插手南海道统更迭之事,虽然从来都不曾明言,可却早就已经在暗地里传的沸沸扬扬,这尊在圣境之中传闻许久的“普陀圣境第九佛子”,如今终是显露出了真形。
正是因其如此特殊的地位,才能堪堪引得这些女仙欣慕的目光,若是只存皮囊,如今的境况则根本不会如此,所谓骨相,仅仅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奉统灵无极瑶池上圣娘娘谕令,西境率西池三宫生灵前来接引第九佛子,请第九佛子进入神血境幕,正位溯源。”
西境仙君深深地看了季月年一眼,袖袍轻翻,凝聚出了一面高及数十丈的巍峨境幕。
这尊统持西池三大仙宫的凌霄生灵目光渊深沉寂,让人根本捉摸不透其真正的想法。
此时此刻,那鹿鸣沼的巡守神将早就已经嚇得亡魂俱冒,一动不动地跪伏在地面之上,死死低垂着头,心中想到自己方才对于“普陀圣境第九佛子”的不敬之处,甚至就连神魂都震颤起来。
身着玄黑长袍的少年在鹿鸣沼巡守神将身侧走过,稍稍顿了一顿,险些将这尊巡守神将嚇得直接晕厥过去。
好在季月年并未在此处久留,停顿片刻之后,便径直朝着那座迷离境幕行去。
普陀圣境实质上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尊修尽心迹的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
但即使是无上尊崇的七境菩萨,对于天源福地瑶池圣境而言也并不是着重之处,毕竟南海佛家源教已经传出消息,潮音涧之主将于十个元会之后与劫寂灭,此是人尽皆知之事。
瑶池圣境之所以如此看重此事,其真正的图谋乃是南海无量生灵的教化功德。
南海与其余三海不同,其作为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的成道之处,北临东胜神洲,西接南瞻部洲,气运影响极为巨大,其气机勾连甚至弥漫至了陆境之上,造化与底蕴远远超出其余三座海境。
只有北海海境由于一些特殊原因之故,勉强能够望其项背而已。
若是能够将南海佛家源教纳入彀中,使与瑶池圣境之间存在着本源勾连的生灵执掌潮音涧,登临南海佛尊之位,此后南海以及周围陆境之中诞生的无量功德以及教化众生的如天气运,其中便会分出一部分,源源不绝地涌入瑶池圣境之中,如此这般无数元会之后,再经过数次量劫洗礼,甚至极有可能使其源境超脱!
少顷,季月年终是行至境幕之下,巍峨神异的神血境幕矗立身前,黑袍少年微微阖上了双眸,拂袖而入。
此前季月年之所以让珈弥陀罗汉这般大动声势,正是为了让自己显露在瑶池圣境的目光之下,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一个相对而言较为安稳的境况。
若是继续隐藏在暗处,反倒给了那些生灵可乘之机,一旦稍有不慎,被那些心有不轨的生灵察觉到气机所在,便极有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织霞妹妹,此人便是玄阴神女的嫡亲血裔么?”
重云之上,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看了一眼境幕之间的季月年,朝着身侧的宫装少女开口笑道。
织霞仙女的神情有些莫名,道:“正是如此,前时我下界东海接引于他,却是遭遇到了许多意外,如今其竟能横渡昆仑丘,行至瑶池圣境之底,却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黄杉女子笑了笑,道:“有着一尊罗汉真君在旁护道,横渡昆仑丘倒也并不算难,昆仑丘之中的大真君不过十指之数,谁又能奈何得了这尊珈弥陀罗汉?”
织霞仙女低垂着目光,注意力皆在季月年身上,闻听此言,只是点头应和道:“菡萏仙子所言极是。”
那身着素袖黄杉的菡萏仙女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将声音放低了些,道:“织霞妹妹,此人既是玄阴神女血脉,自该执掌神女所留下的玄阴神宫,可那‘玄阴神宫’早就被改做了‘西池仙宫’,由西池女仙统持,此宫更是西境仙君摄掌的三大仙宫之一,如此观来,其进入瑶池圣境之后,又该安置在何处?”
瑶池仙讳之中,“仙女”与“女仙”有着本质之上的不同,无论是“织霞仙女”还是“菡萏仙女”,皆是大罗真境的听道仙女,而“西池女仙”则是执掌一座仙宫的可怕生灵,其修为已至混元大境之极,正是一尊货真价实的大真君。
此言入耳,织霞仙女的神色有了极为明显的变化,冷冷地看了菡萏仙女一眼,道:“菡萏,我一向与你好生说话,为何你却作此阴阳怪调?”
菡萏仙子吃了她一番挂落,竟也不恼,只是笑道:“织霞妹妹切勿生气,我也仅仅只是心有疑惑而已,并无他意。”
织霞仙女神情稍缓,却已是懒得与她说话,当下不再继续开口,而是低垂着头,再次将目光望向了神血境幕之中的季月年。
不望倒好,这一望之下,竟是使这位大罗真境的天生仙灵险些惊叫出声!
那神血境幕之上神光绽放,瑰美绚丽的璨芒冲霄而起,冥冥之中的气机勾连之下,竟是直接凝聚出了一道粗及十余丈的庞大光柱!
甚至就连高高在上的西境仙君都一眨不眨地注目于此,神色极是沉凝。
织霞仙女神情有些呆滞,口中喃喃道:“完美无垢的玄阴血源!这这绝不可能!”
第五百一十七章 恶毒心机
菡萏仙子一双美眸之中绽放出流光溢彩,定定地望着神血境幕之中的季月年,道:“按照常理而言,其玄阴血源经过两次稀释分离,应该只余三成才是,可其如今竟是持着精纯至极的玄阴血源,岂不是说……”
织霞仙女目光晦暗,声音愈加寒冷了些:“待其破境混元之后,除却本源根脚稍有差异之外,几乎相当于执掌玄阴之力的天生神灵。”
菡萏仙子笑道:“那岂不是一尊继玄阴神女之后的‘玄阴神君’?”
二女说话之间,西境仙君已是挥袖收起了神血境幕,这尊凌霄天君俯视着鹿鸣沼之中跪伏着的无数生灵,道:“奉统灵无极瑶池上圣娘娘谕令,降下圣境神血境幕,正位季月年玄阴神裔之身,其真灵深处烙有完美无垢的玄阴血源之印,为瑶池生灵。”
此言落罢,西境仙君似是已经完成了娘娘谕令,冷寂的目光落处,可怖至极的凌霄气息疯狂轰卷而出,横扫八方,镇压天穹,绝大多数生灵皆是跪倒在地,死死低垂着头,根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僭越举动。
其深深地看了一眼季月年,随后便径直带着另外两尊凌霄生灵离开了此处,只余了袅袅天音回荡于鹿鸣沼之上:“西池女仙,即刻将玄阴神裔引上瑶池。”
其言落罢,一位紫纱女仙越众而出,恭敬行礼道:“谨遵西境仙君之命。”
三尊凌霄生灵离开之后,天穹之间那恐怖的摄压之感终是缓缓消散了去,在无数昆仑丘生灵的注目之下,身着紫纱的西池女仙带着诸多仙灵落至季月年身前,笑道:“不知是唤你‘玄阴神君’,还是‘第九佛子’?”
霞光散饶其身,瑞气千条而落,西池女仙的语气颇为温柔亲和,竟似与季月年之间极为亲近。
通灵业火燃烧于瞳孔深处,季月年竟是有些看不透这尊大真君的虚实,略一沉吟,道:“西池仙子谬赞了,我如今尚不曾破境混元,怎能当得‘神君’尊讳?”
西池女仙点头笑道:“此言甚是,方才却是我的疏忽,还请第九佛子随我等离开昆仑丘,直入瑶池。”
其言语之间只给了季月年两个选择,表面上温和有礼,实质上却是极为恶毒。
按照常理,“神君”神讳只有大真君之境的生灵才可当得,若是季月年毫无所觉地承认下来,不仅会给人一种高傲自负之感,更是会影响到瑶池圣境之中的生灵对于季月年这里的看法,毕竟神讳乃是上境敕封而来,并非自封。
若是承认“第九佛子”之讳,则更是中了西池女仙的言语陷阱,毕竟“玄阴神君”至少可以算的上是瑶池生灵,而“第九佛子”则完全属于普陀圣境定下的尊号,与瑶池圣境没有一分一毫的干系,外来之讳入耳,平白无故便会使其余的瑶池生灵生出许多疏离之感。
果然,西池女仙口中的“第九佛子”传了出来,天穹之上诸多瑶池生灵之间便生出了些许呱噪的私言细语。
方才西境仙君言“其为瑶池生灵”之时,许多瑶池生灵看向季月年的目光已是隐隐多了一丝亲近,可如今西池女仙轻飘飘的一句“第九佛子”,使这些生灵的目光又有了许多难以言明的微妙变化。
说到底,所谓的“普陀圣境第九佛子”,毕竟只是一个外来生灵而已。
季月年神思聪慧,方才便察觉到了西池女仙的恶毒心机,只是如今初至瑶池,其言行举止皆是不由自主地有着些许掣肘之感。
更何况,若是此时此刻与西池女仙计较这些言语措辞,难免落了下乘,亦会坠了“第九佛子”的尊名。
季月年的心绪并未泛起太大的波澜,沉静的眸光望向紫纱女仙,道:“那便劳烦西池女仙了。”
西池女仙点了点头,朝着珈弥陀罗汉望去,笑道:“珈弥陀真君,请。”
珈弥陀罗汉朝着西池女仙行了个佛礼,便安静地行至了季月年身侧。
其神情虽然平静,内心深处却早已是翻江倒海。
这段时间以来,季月年给了他太多不可思议,太多震惊,方才珈弥陀罗汉尚有些担忧季月年会心生胆怯,故而才会抢先开口,欲要替其挡下西境仙君的恐怖压迫。
可珈弥陀却不曾想到,季月年竟是在万众瞩目之下,不卑不亢地直面一尊凌霄生灵,其所展现出的清隽风姿可谓是惊才绝艳,完全不负“普陀圣境第九佛子”的尊名。
西池女仙轻舞曜紫纱袖,极天之上有千百道瑞气仙光垂落而下,自诸仙灵身下化作了一座横亘数千丈的华贵銮驾,清光云气翻涌之间,仙禽清唳,瑞兽腾跃,好一派仙家气象。
那庞大的仙禽銮驾扶摇而起,逐渐离了鹿鸣沼,似慢实快,顷刻之间便攀升至了昆仑丘的边缘之处,朝着瑶池圣境的境壁之底扶摇而去。
鹿鸣沼之中,境底神君见那銮驾逐渐远去,这才堪堪站直了身子,目光冰冷地望向鹿鸣沼巡守神将,道:“普陀圣境第九佛子至此,你这厮为何此时才堪堪察觉?”
那尊鹿鸣沼的巡守神将方才还在暗自庆幸,如今闻听此问,不禁有些讷讷无言,沉默数息之后,才开口道:“神君大人,这些上境生灵所通晓的秘法神通实非我等所能揣测,其若是刻意隐藏气息,岂是我一个昆仑丘边缘之处的巡守神将所能察觉?”
此“上境”非彼上境,仅仅只是昆仑丘生灵口中的一种叫法而已,瑶池圣境虽然超脱于地境,却并不算完整的上境洞天,其之境源处于上境与下境交界之间,而昆仑丘之中的生灵在日积月累之下,早就已经习惯了将其与昆仑上圣之境共同唤作“上境”。
“你也算是圣境的敕录神将,奉命巡守一方疆域,眼力竟是如此不堪,究竟要你何用!”境底神君斥责过后,心中却也知晓并非巡守神将之过,极是不耐地挥了挥手,“且去,且去。”
鹿鸣沼巡守神将垂首应道:“是。”
此言落罢,其忙不迭地化作一道扭曲流光,刹那之间便消失在了此处。
鹿鸣沼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半个昆仑丘,凌霄生灵现身的消息疯狂轰传之下,无数聚拢而来的生灵皆是仰望着那愈来愈远的仙气銮驾,喧嚣熙攘之声逐渐沸腾而起,经久不息。
普陀圣境第九佛子,乃是天诞东海敖广龙王血胤,亦是瑶池圣境玄阴神女嫡血神裔,唤作季月年。
此消息以极为恐怖的速度扩散而出,逐渐被愈来愈多的仙境道场、福地洞天所知晓。
甚至有一些头脑聪慧的生灵,已是想到了当年东海龙宫的倾覆之事,亦是知晓了这尊“普陀圣境第九佛子”竟是天诞东海龙宫唯一余下的仙龙真血。
……
第五百一十八章 瑶台云璧,天源灵宝
瑶池圣境境底之处尽是虚幻迷离,清光翻涌,仙云弥漫,若是自极遥之处望去,那仙光銮驾仿若一个芝麻大小的黑点,顺着重云迷雾攀升而上,不知穿过了多少璨光境幕,终是落在了渺茫无尽的境底云壁之下。
“敢问第九佛子,此前可曾去过其余的天源洞天?”
西池女仙脸上笑意盎然,语气颇有些微妙。
季月年微微摇了摇头,道:“不曾。”
其虽然曾在普陀境底修行百年,可普陀圣境却是南海佛源道统的源境道场之一,并非天源洞天。
西池女仙伸出曜紫纱袖,指了指境底之前浩渺无穷的重云之璧,笑道:“第九佛子请看,这便是瑶池圣境三十六件‘天源灵宝’之一,‘瑶台云璧’,凡是下境生灵,若无许可,皆需穿过此云壁,才可入境。”
织霞仙女与菡萏仙子站在銮驾边缘,遥遥望着季月年所在之处,不住地窃窃私语。
其余西池三宫前来随侍接引的生灵虽然比之稍稍近了些,却也尽数立于数百丈之外,时不时地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此仙光銮驾方圆足有两千余丈,西池三宫不过数百生灵,故而显得极是宽敞开阔。
西池三宫,乃是“西池仙宫”、“百花仙宫”以及“行露上宫”,其中“西池仙宫”乃是三宫之首,统持此宫的生灵正是西池女仙。
西池女仙并未在意三宫生灵的喧嚣聒噪,而是侧头望向季月年,笑道:“此‘瑶台云璧’有一妙处,不知第九佛子敢不敢一试?”
一旁的珈弥陀罗汉神情有些莫名,欲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季月年抬手制止,只得闭上了嘴。
季月年凝望着横亘境底的瑶台云璧,略一沉吟,道:“敢问西池女仙,其中有何妙处?试又如何,不试又如何?”
曜紫仙光环绕之间,西池女仙巧笑嫣然,道:“这面‘瑶台云璧’乃是瑶池圣境诞生之时,为了阻挡下境生灵所衍化而出的三十六件‘天源灵宝’之一,可观生灵心业,勾起心底魔障。若是第九佛子能够堪破心障迷雾,心境修业自然能够再上一境;若是第九佛子胆怯,我便施咒传音,使境壁神灵开启云璧,接引第九佛子入境。”
其言语之间再次藏了一个心机,只言了季月年“堪破心障迷雾”与“胆怯不曾尝试”两种可能,而略去了“尝试之后不曾堪破心障迷雾”这种可能,可谓是心流潮涌,欲盖弥彰。
此“天源灵宝”既然是瑶池圣境为了阻挡下境圣境所自主衍生而出,那些无法堪破心障迷雾的生灵自然不会落得好下场。
珈弥陀罗汉面上不露声色,心底却是愈加焦急,暗地里扯动了佛源气息之间的勾连,传音于季月年道:“第九佛子,此獠实在恶毒!瑶台云璧乃是天源洞天的第一道屏障,绝非三灾太乙真境的生灵所能硬闯!你只需让她直接打开瑶台云璧便是,万万莫要中计!”
季月年眉头轻蹙,目光虽是望着仙气翻涌的瑶台云璧,心神深处却是想到了另外一桩事。
统灵无极瑶池上圣娘娘功参造化,定然对于此间之事了若指掌,可其却根本不曾多加干涉,其真正的用意不言自明。
在那些仙女的言辞表现之间,季月年甚至能够断定,瑶池圣境如今就连自己的道场都不曾定下,“玄阴神宫”早已改做了“西池仙宫”,乃是西境仙君所统摄的西池三宫之首,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便将这般仙阙让予自己。
季月年心绪翻涌之间,轻轻阖上了双眸,心神深处万千神思流转。
“那便只剩了一种可能。”
“统灵无极瑶池上圣娘娘之所以任由西境仙君等人暗地里动手动脚,其真正的目的所在,应是想要看看我真正的的根骨、神思、悟性,以此来决定对于我的安置。”
“若要借助瑶池圣境之力争夺南海道统,一定要使其看到成功的希望所在,瑶池圣境才能真正下定决心倾斜资源于我。”
“道统争夺之事太过惨烈,稍有不慎之下,甚至极有可能会牵扯到瑶池圣境本身的气运根源,即便换成是我,也会如此之做,统灵无极瑶池上圣娘娘如此做法,也算是无可厚非。”
想通了此节,季月年的心境愈加渊深,其缓缓睁开双眸,望了一眼笑意盈盈的西池女仙,道:“仙子既然盛情相邀,我便试上一试,又有何妨?”
西池女仙面上的笑意愈加浓郁,伸出曜紫纱袖虚引道:“第九佛子果然与众不同,一言一行皆是这般令人钦服,还请随我来罢。”
紫气仙光环绕之下,西池女仙与季月年顷刻之间便不见了踪影,珈弥陀罗汉见状则是愈加焦急,心底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西池贱婢,当下便有些慌忙地勾连佛源气息,欲要继续传音于季月年。
数息之后,佛源气息如同泥牛如海一般再无音讯,珈弥陀罗汉面色微白,仰望着渺茫无尽的瑶台云璧,喃喃道:“此云璧我曾经也有所听闻,乃是下境生灵绝不可逾越之地,第九佛子虽然根骨无双,神思妖孽,可其心境修为却……”
言至此处,珈弥陀罗汉蓦地想到了一事,心底不由得惊声道:“我竟是险些忘记了,第九佛子乃是无量观世音菩萨亲自传法的绝世生灵!瑶台云璧虽然是神异无双的‘天源灵宝’,可在七境菩萨独一无二的心道神通面前,却也根本算不上什么。”
想到这里之后,珈弥陀罗汉安心了不少,轻轻阖上双眼,在銮驾边缘席地而坐,佯装休憩,暗地里却是时时刻刻注意着佛源气息之间的勾连。
“说起来,这瑶台云璧的心障迷雾确实可怖非常,即便是我,都不敢轻易步入其中。”
心障迷雾能够勾起生灵真灵最深处的恐怖之物,所有形式的掩藏在其面前皆是徒劳无功,下境生灵的心境修为根本没有办法堪破此物。
无意之间,珈弥陀罗汉竟是忽然想到了许多年之前,在潮音涧之外,自己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的那一幕情景,当下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就连面色都变得有些苍白。
“南无大慈大悲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
连续念诵了数次南海佛号,珈弥陀罗汉这才稍稍好了些,不敢再回想半点这些埋藏于真灵最深处的可怕秘密。
第五百一十九章 美人如焰
“第九佛子,请罢。”
西池女仙轻笑之间,二人身前已是出现了一个剧烈翻滚的云气漩涡,此漩涡诞于瑶台云璧之上,其中所聚集的云璧迷雾竟是其余之处的数百层之多!
季月年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其侧头望向西池女仙,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她那温柔俏美的盈盈笑脸。
西池女仙秀眉微挑,笑道:“第九佛子若是不愿尝试这瑶台云璧,此刻我便传音境壁天神,接引第九佛子入境。”
足足数百层的云璧迷雾叠加之下,其威能之可怖根本无法想象。
季月年静静地望着那翻涌奔腾的云气漩涡,依旧沉默。
西池女仙料定季月年绝不敢赴这必死之局,纤白的素手轻舞之间,已是堪堪凝聚出了传音仙咒,目光稍稍有些得意,笑道:“怎地,第九佛子要放弃尝试了么,这瑶台云璧确实……”
其言未落,便硬生生地住了口。
那身着玄黑金线锻袍的清美少年自其身侧走过,清冷的眸光静静地瞥了她一眼,乌黑如瀑的长发在炽烈狂风之中翻扬而起,径直走入了云气漩涡之中。
西池女仙独自站在紫气仙台之上,四面八方尽是剧烈翻涌的苍茫云雾,她怔怔地望着身前那扭曲至极的云气漩涡,许久之后都不曾真正回过神来。
……
天地晦沉昏暗,狂风呼啸嘶吼,世间万灵皆是在寻找足以避风之处,以免遭到风之天象的浸杀。
疯狂怒吼的狂暴罡风席卷江陀府境,一处凡俗人家的地下暗阁之中却是极为安静,几乎不曾受到风势的影响。
白皙纤美的削葱玉指自袖中伸了出来,掀下了笼罩着自己的宽大黑袍,冷澈空灵的声音在安静的暗室之中显得愈加好听:“季月年,你怎地了?”
失去了黑袍的掩藏,少女足以闭月沉鱼的仙姿玉貌尽皆显露了出来。
昏黄的烛火颤动之间,美人如焰。
季月年坐在她身侧之处,怔怔地望着她,道:“竟是你。”
季清婵抬起眸光看了他一眼,勾起嫣红柔软的唇角笑了笑,清灵好听的声音愈加低了些:“你在说些甚么?”
少女清澈的声音萦绕耳侧,暗室之中的烛火颤动地愈加剧烈,即使隔着数重门阙,依然可以隐约听到上方狂风的嘶吼。
“季月年。”
少女素手轻舞之间,隐约有着天象玄光漫入指间,不过数息工夫,她便将指间缠绕着的玄光光流编织成了一串雪玉珠链。
她拉过季月年的袍袖,柔软温热的指尖划过他的手指,将那雪玉珠链扣在他的手腕之处,眸光深处泛起了瑰美的妆红光晕,“你到底怎地了?”
季月年低垂着目光,望着那串隐约泛着炽白玄光的雪玉珠链,神情有些怅惘,呢喃道:“所谓的心障迷雾,竟是这般……”
西池女仙费尽心机聚拢出的海量云璧迷雾,反倒使得季月年显现而出的心障迷雾完全趋近真实,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之处。
季清婵轻轻扣着他的手腕,臻首稍稍靠近了些,晶莹剔透的白皙耳垂之上已是浸染了些许酡红,乌黑如瀑的发丝垂落至了季月年的肩膀之上,“心障迷雾,难道此处只是一场恍惚梦境么?”
暗阁上方,炽烈的狂风依旧呼啸肆虐,风犼的诡异嘶叫之音隐约传入了神魂深处。
而暗阁之中却是烛火摇曳,有着令人安心的静谧。
她实在是太过聪慧明透,仅仅只是从季月年的只言片语之间,便凭空生出了许多思绪与猜测。
少女好闻的发香漫入口鼻之间,季月年的目光极为罕见地有些怔然,轻声道:“季清婵,我有一事问你。”
“不过数十息工夫,你怎地像是变了个人,这般轻柔的语气,反倒令我有些意外,”那少女轻笑开口,弥漫着嫣红光晕的双眸与季月年的脸庞近在咫尺,“且说来听听。”
烛火晃动的稍稍缓和了些,少女白皙纤美的指尖泛起柔和的妆红光芒,信手取过一缕乌黑的发丝,在指间绕来绕去。
季月年沉默许久,直至她手指之上的那缕乌黑发丝绕至了数十圈,才开口道:“知晓结果的事,问了也是无用,我便也不再问了。”
指间绕着的青丝停顿下来,少女轻轻抬眸望着他,道:“季月年,你与我说实话,到底怎地了?”
季月年的神情愈加惘然,低声道:“此时此刻,江陀府境的暗阁之中,乃是千余年之前的情景。”
季清婵清灵明透的眸光之中竟是多出了些许笑意,道:“如此说来,你陷入了一桩幻境之中,而如今所处之地,便是幻境迷障之所在,可对么?”
季月年沉默不语。
烛火颤动之间,少女坐直了身子,任由乌黑的长发垂落而下,笑道:“如何堪破迷障,你想到了么?”
季月年定定地望着季清婵,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微微摇了摇头。
季清婵轻笑道:“似这等心障,实在简单。其一,便是凭借无上心境修业强行堪破迷雾,你如今既已能够察觉到身在幻境,已是有了不俗的心境修为,可要强破此境,却还不够。”
顿了一顿,少女冷彻清灵的声音再次传入耳畔,“其二,便是将迷雾之中的心障抹除,幻境自破。”
此言落罢,季清婵伸出削葱般的玉指,在自己纤长白皙的脖颈虚虚一划,眸中的笑意愈加明显,“季月年,莫要告诉我,你下不了手。”
烛火轻轻摇动,季月年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道:“若是当真回到千余年之前的此时此刻,我会出手。”
还余着半句话,他尚不曾说完。
一幕烙印在真灵记忆之中的情景,自脑海深处翻涌而至。
千余年之前,同样是在江陀府境,邙山鬼府之外,扭曲虚无之中,同样是眼前的季清婵。
恍惚之间,少女那乌黑如瀑的满头青丝逐渐虚化,最终化作嫣红的光点溃散开来,不过顷刻,季清婵已是从头至尾都消散成了无数瑰丽的光点,凝聚成了一只半透明的蝴蝶光影,那蝴蝶光影不住地扇动着翅膀,在黑暗之中洒下绚丽璀璨的光流,绝美轻盈。
璨光流转之间,那嫣红蝴蝶在季月年指间翩跹而舞,便如渭渊山海初见之时,似凤穿幽谷一般盈然,似蜻蜓过水一般轻灵,似鸾游云海一般端美,似蝶舞桃花一般明媚。
过往的回忆在刹那之间流转而过,季月年蓦地睁开眼睛,望着身前的少女,道:“你舍了自己的轮回往生,使着天象源力将我送至敕水神印之上,从此真正消散在了天地之间。此时我若朝你出手,心境修业再无破境之时。”
季清婵的眸光如秋水般轻盈沉静,冷澈清灵的声音极是好听:“虽然我不知晓此后发生了何事,不过那时我既然做了如此选择,便证明你遇到了不可抵抗的危机,若是你不在了,我要那轮回往生,又有甚么用?”
沉默数息之后,少女静静地望着季月年,笑道:“若是有朝一日我当真有了轮回往生之机,可你却已不在这世间,那我宁愿永生永世,沉沦不醒。”
第五百二十章 光照穹天
季月年稍稍有些怔然,道:“当初你亦是说过此言,不过后来我修了……”
言至此处,季月年真灵深处蓦地颤动起来,其隐隐约约有所察觉,当即便打住了话头。
隔墙有耳。
统灵无极瑶池上圣娘娘,说不定便在看着此处。
西池女仙所叠加的云璧迷雾太过巨量,反倒使得心障迷境真实至了极点,更是在因缘巧合之下勾连唤醒了季月年的真灵,使其极为清楚地知晓自己身处于迷境之中。
若是季月年不曾苏醒真灵,其定然会认为自己身处于千余年之前,一旦其出手将“季清婵”湮灭,虽然堪破了此处迷境,又能依靠着“瑶台云璧”强行再上一层心境修业,可此间过后,却再也无法突破半点心境修为。
可若是不曾出手湮灭“季清婵”,便永生永世都无法挣脱心障迷境。
无论是心境修业永远停滞于此,还是被困在心障迷境之内沉沦不醒,都是季月年完全无法接受的结果。
瑶台云璧,其可怖之处仅仅只是显现出了冰山一角而已。
即便此时季月年在巧合之下苏醒了真灵,知晓自己身处幻境迷障之中,可其如今亦是暂且不知到底该如何做,这也是方才其露出惘然之色的原因所在。
季清婵聪慧至极,顷刻之间便将其中隐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她将指间绕着的乌黑发丝放了下来,轻笑道:“季月年,若是论心迹细腻,你可稍稍胜我半筹;可若是论神思敏锐,你不及我,此言你信是不信?”
季月年沉默地望着她,并未开口。
季清婵有些俏皮地叹了口气,道:“我若是选择自己溃散真灵,此间心障迷雾自破,不是么?”
暗阁之上狂风渐歇,暗阁之中的烛火亦是逐渐停止了晃动,将少女的娉婷玉貌映衬的愈加落雁沉鱼。
西池女仙至死也不会想到,季月年的心障迷雾竟是这般;她亦是不会想到,季月年与季清婵之间的心绪勾连竟是如此特殊;她更是不会想到,自作聪明的云璧迷雾重重叠加,竟是造就出了一个极致真实的季清婵。
但凡西池女仙将云璧迷雾减去一半,季月年都会彻底陷入此局之中,即便能够堪破心障迷境,最好的下场也是落得一个心境修业停滞的结果。
可如今这般海量的云璧迷雾加持之下,“季清婵”便是季清婵,没有半分不同之处。
不知过了多久,暗阁之中逐渐恢复了静谧,于扭曲的光影之间尽数崩碎,化作了翻滚不休的苍茫云雾。
……
境幕之底,瑶台云璧之下。
方圆数千丈的庞大銮驾横亘于此,珈弥陀罗汉在銮驾边缘席地而坐,蓦然之间睁开了双眼,目光之中满是掩藏不住的惊喜之色!
西池女仙察觉到了珈弥陀罗汉的异常举动,眉头微蹙,刚要开口,銮驾之前便有着浩茫翻滚的云雾轰然涌动而出!
季月年身着一袭玄黑长袍,炽烈狂风嘶吼之下,乌黑长发翻扬而起,踏着滚滚重云落在了銮驾之上。
其冰冷的眸光落在了西池女仙身上,道:“我已堪破此间心障迷雾,可入境了么?”
不知怎地,西池女仙被其目光所摄,神魂竟是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她根本来不及去想季月年为何能够如此快地堪破瑶台云璧,大真君之境的神魂修为强行镇压之下,定了定心神,强笑道:“第九佛子既出瑶台云璧,自该入境觐见统灵无极瑶池上圣娘娘。”
此言落罢,西池女仙的神魂深处竟是还残余着些许颤抖之感,一尊混元大境之极的大真君,竟是被三灾太乙真境的生灵目光所摄,此事若是说出去,甚至足以引起惊天动地的可怕轰动!
此事亦是可以极为明显地说明,季月年的心境修为,已经超越了臻至混元极境的大真君!
其心境修业,竟是直入凌霄,至了完全无法想象的恐怖境地!
与此同时,銮驾之上西池三宫的生灵皆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季月年,喧嚣熙攘之声沸腾而起!
“他居然当真以三灾太乙真境的修为堪破了心障迷雾!”
“仅仅半个时辰!”
“若非亲眼所见,我决计不会相信如此荒诞之事!”
“这怎么可能!”
“这是一尊不可思议的绝世天骄!”
……
若是西池三宫的生灵知晓西池女仙足足布下了数百重云璧迷雾,只怕会嚇得当场晕厥过去!
瑶台云璧虽是瑶池圣境的第一道屏障,可这些瑶池圣境的生灵却几乎从来都不曾进入其中,毕竟此云璧并非修行之宝,而是阻挡下境生灵的杀伐之器!
就算以种种手段勉强堪破心障迷雾,也会有着令生灵完全无法接受的后果出现。
譬如心境修业永远停滞,譬如心境修为跌落数个大境,种种原因,导致了瑶池生灵对于瑶台云璧颇为敬而远之,极少有生灵会特意前来此处折磨自己。
可是西池女仙不仅明里暗里引着季月年进入瑶台云璧,更是有着将其心境修业完全毁灭的恶毒心思!
銮驾西侧边缘之处,菡萏仙子遥望着似画中人一般的季月年,一双清澈好看的美眸之中异彩连连,喃喃道:“第九佛子这般根骨绝世,若是能与其结为仙姻……”
“菡萏仙子,莫要白日做梦了。”
织霞仙女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开口道,“当初我与其相处过一段时间,其神魂底蕴之可怕根本不可想象,一旦其入了瑶池圣境,得了统灵无极上圣娘娘看重,顷刻之间便会扶摇直上九重天阙,如潜龙出渊、伏鸾鸣鹄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菡萏仙子依旧凝望着季月年,檀口微张,道:“你对于他的评价,当真如此之高么?”
织霞仙女随着她的目光遥遥望去,心神深处竟是隐隐约约生出了逃离瑶池圣境的心思,口中喃喃道:“此人蛰伏许久,一直都没有真正的扶摇之机,其神思心绪皆与寻常生灵有着极大差别,根本不是我等所能想象。此时其势渐成,再难阻挡,我已经可以预见,其有朝一日声名鹊起,光照穹天之时。”
第五百二十一章 离宫仙阙
菡萏仙子怔神了一会儿,似是突然之间察觉到了什么,将声音稍稍放低了些,道:“织霞妹妹,你且看那西池女仙怎地了?”
织霞仙女亦是凝望着行为有些古怪的西池女仙,皱眉道:“我也不知晓为何,自从方才季月年现身之后,她便变成了这般模样。”
方圆两千余丈的銮驾之上,西池女仙的心神依旧颤动不已,她微微闭着双眼,眼睑不住地抖动,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其方才被季月年蕴藏着通灵业火的冰冷眸光瞥了一眼,至今都不曾完全缓过神来。
一旁的珈弥陀罗汉静立于季月年之侧,暗地里通过佛源气息传音道:“第九佛子,据我所知,这瑶台云璧有着毁人心境修业的可怕威能,你虽然如此之快便堪破了心障迷雾,但若是从此之后被其限制了心境修为,可谓是得不偿失。”
闻听此言,季月年轻轻侧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带着关切之意的灿金双眸。
微微摇了摇头,季月年亦是通过佛源气息传音道:“多谢珈弥陀真君,此瑶台云璧尚且奈何不得我,并无大碍。”
珈弥陀罗汉这才堪堪放下心来,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开口。
数息之后,西池女仙终是睁开了眼,望向季月年的目光之中满是忌惮。
她的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笑意,只是勉强定了定神,面无表情地朝着季月年道:“还请第九佛子稍待,方才我已传令境壁天神,其正在开启瑶台云璧,接引我等入境。”
季月年微微颔首,道:“善。”
凭借着超脱于大真君的心境修业,以及西池女仙不敢出手的限制,季月年方才竟是试图将通灵业火的虚影悄无声息地种在西池女仙的神魂之上。
可西池女仙毕竟是一尊货真价实的大真君,强横的修境镇压之下,并未使得通灵业火真正浸入其神魂深处,仅仅只是使其有些震颤而已,稍作休憩之后,这尊西池女仙便恢复如常,面上再无异色。
虽然表面上依旧保持着礼数,可西池仙宫一脉与季月年之间早就结下了不可化解的可怕因果,可谓是不死不休之局。
咣!
蓦地,只闻一道震鸣天音入耳,翻涌奔腾的瑶台云璧竟是自天穹之上逐渐一分为二,浩茫无尽的清气仙光逸散而出,正是那境壁天神得了敕令,施咒大开境壁之门。
宝幢幡盖绽放华光,数十个道源纯净的仙童仙女半跪在境壁两侧,手中都捧着明珠异宝,端着寿果奇花。
又有玄兽献舞,麋鹿衔花,青鸾吟,彩凤鸣,灵龟捧寿,仙鹤噙芝,好一方超脱凡俗的上灵仙境。
“第九佛子,请罢,”西池女仙伸袖虚引,神情有些木然,“方才统灵无极上圣娘娘传下谕令,使你入境之后即刻前往离宫觐见。”
季月年微微点了点头,轻拂玄黑袍袖,径直走过瑶台云璧,行入了那座巍峨神异的上境之门。
珈弥陀罗汉亦是跟随在其身侧,不过顷刻之间,两人便消失在了瑶台云璧之前。
西池女仙定定地望着季月年消失之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其刚要入境返回西池仙宫,织霞仙女与菡萏仙子便行至了近前,使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织霞仙女行了个礼,道:“见过西池上仙。”
西池女仙勾着嘴角笑了笑,道:“织霞妹妹颇得西境仙君看重,不日便会破境混元,敕封仙讳,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多礼?”
“礼不可废,”织霞仙女神情恭敬,随后便将声音压低了些,“敢问西池上仙,那季月年既入了圣境,其道场何在?”
闻听此言,西池女仙的神色亦是有些惘然,道:“你是担心圣境会将西池仙宫让予他罢?”
织霞仙女的目光颇为凝重,道:“西池仙宫曾经乃是玄阴神女的伴生天诞神宫,若是被此子得了去,其势渐起,于我等极为不利。”
西池女仙叹了口气,道:“实话与你说罢,此事我也不甚清楚。统灵无极上圣娘娘心中到底作何之想,根本无人知晓,据我推测,其此番召见季月年,应该便会定下道场之事,我等还需早做准备才是。”
闻听此言,织霞仙女不再开口,只是稍稍低垂着头,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西池女仙眸光流转,最终落在了织霞仙女身旁的菡萏仙子身上,笑道:“菡萏妹妹,你不曾返回‘百花仙宫’,难道要与我等同去西池仙宫玩耍么?”
菡萏仙子行了个礼,道:“禀西池上仙,菡萏应了织霞仙子之邀,欲要前往西池仙宫霞光殿共修仙法。”
西池女仙轻轻点了点头,不再理会二女,曜紫仙光缠绕而起,刹那之间便穿过云璧境幕,朝着西池仙宫遥遥行去。
随着西池女仙的气息完全消散,菡萏仙子忍不住低声开口道:“你当真要离开瑶池圣境么?”
织霞仙女叹了口气,道:“我有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那季月年自离宫归来之后,早晚都会找我的麻烦,不如暂且躲避出去,也算安稳。”
菡萏仙子的目光有些古怪,道:“那我等也赶紧前往霞光殿罢,此次我便帮你一回,万万莫要忘了你此前应予我之事。”
织霞仙女应道:“菡萏姐姐放心便是。”
不久之后,西池三宫的生灵陆陆续续离开了仙光銮驾,尽数回转于瑶池圣境之中。
……
光影散落之间,季月年与珈弥陀罗汉被一道清光笼罩,甫一走过瑶台云璧,便被拢摄至了此处。
“第九佛子,此处便是离宫,统灵无极瑶池上圣娘娘的道场所在。”
珈弥陀罗汉仰起头来,望着重云环绕的仙宫云阙,目光逐渐变得肃然,“果真是上玄清阙,造化洞天,瑶池离宫作为瑶池圣境的天源所在,名不虚传。”
此处极是安静,除却眼前这座高不可及的巍峨仙阙之外,其余之几乎皆是渺茫的云雾,入目所见尽是一片混沌浩茫。
落针可闻的静谧之中,季月年的心神蓦然间悸动起来,其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望向了直入苍极的仙阙玉阶。
第五百二十二章 如彼岁旱,草不溃茂,如彼栖苴
不知从何时起,那玉阶之上多出了一个容貌丑陋的女童,她身着一袭粗布麻衣,一步一步拾阶而下,低垂着目光朝着季月年望来。
布衣女童的脸上生有一块又一块的青红胎记,头发枯槁干涩,唯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生的极是好看,眼波流转之间,已是行至了玉阶之底,道:“可是普陀圣境第九佛子当面?”
季月年有些看不透此女的修为,便行了个礼,道:“季月年见过上灵。”
布衣女童点了点头,道:“统灵无极上圣娘娘谕令,你等二人即刻随我进入离宫仙阙,觐见娘娘。”
此言落罢,她便回过头重新走上了玉阶,朝着天穹之极的离宫仙阙行去。
珈弥陀罗汉神情凝重,暗地里朝着季月年传音道:“此女虽然骨相丑陋,可其仙源气息却是极为可怕,应是一尊臻至极境的凌霄生灵。”
季月年瞥了珈弥陀罗汉一眼,并未开口回应,而是跟在布衣女童之后,亦步亦趋地走上了苍极玉阶。
就在方才,珈弥陀罗汉传音之时,季月年极为敏锐地注意到,那布衣女童的身形竟是隐约顿了一顿!
此事足以得证,这容貌丑陋的布衣女童应当可以听到珈弥陀罗汉的传音!
布衣女童能够这般清楚地察觉到珈弥陀罗汉与季月年之间的佛源气息,足以见其修境之恐怖。
珈弥陀罗汉毕竟久居于南海佛家源教,据其自己所言,乃是天生“九叶佛莲”得道,并没有经历过地境之气的洗礼,若是论及神思心绪,这尊罗汉真君甚至算得上是有些迟钝。
当初其中了掌珠龙姬座下的莲池童子算计,不惜陨灭罗汉道果去拯救一方小世界,最终却尽数落在了空处,足以见其真正的心性之所在。
布衣女童在前,季月年与珈弥陀罗汉在后,三人一前一后不知行了多久,终是行至了苍极玉阶的尽头。
离宫仙殿的正宫门阙高及十余万丈,通天彻地的可怕仙光自其上绽放而出,无时无刻不在镇压着这座玄奇无比的天源洞天。
布衣女童住了脚步,轻轻侧头,道:“还请第九佛子与珈弥陀真君入殿觐见。”
季月年望着她有些枯黄的侧脸,应道:“谢过上灵。”
布衣女童不置可否,伸出粗布麻衣袖袍,极是随意地凝聚出了一团清光,径直将季月年与珈弥陀罗汉笼罩在了其中:“你等二人修为尚浅,承受不住离宫之中的仙源之气,有此清气护身,可保无虞。”
季月年再次道了谢,伸袖整了整衣袍仪容,朝着巍峨如天的巨大门阙行去。
在这座庞大至极的离宫仙阙之前,季月年与珈弥陀真君便如两个渺小如蚁的黑点,甚至就连仙宫正殿的云纹门槛在其身前都似一座高不可及的巨山一般,仿佛完全不可逾越。
又行了约么一炷香工夫,季月年与珈弥陀罗汉终是行至了那如山一般的门槛之前。
珈弥陀罗汉仰头看了一眼,苦笑道:“第九佛子,我等如何才能进殿?”
季月年心绪翻涌之间,下意识地回头望去,那容貌丑陋的布衣女童却是不见了踪影。
珈弥陀罗汉行至近前,望着其上篆刻着的上古云纹,摇头道:“第九佛子,此殿太过庞大,单单仙阙正殿的门槛便高及数千丈,我等修境不足,在此处又无法御空,根本无法跨过这道门槛。”
季月年沉默了一会儿,道:“珈弥陀真君,观事并不能只看表象,亦要看到表象之下隐藏着的用意。”
珈弥陀罗汉怔了一怔,道:“第九佛子此言何意?”
季月年的眸光微微颤动,轻声道:“那布衣女童将我等接引至此,只差一步便可觐见统灵无极上圣娘娘,为何那布衣女童却不曾直接将我等送入正殿之中?”
珈弥陀罗汉有些似懂非懂,道:“依第九佛子言下之意,我等到底该如何做?”
离宫仙阙之下静谧无比,只余了二人的说话之声。
季月年望着眼前那些仙光缭绕的云纹,低声道:“古籍曾言,‘如彼岁旱,草不溃茂,如彼栖苴’,你可知何意?”
珈弥陀罗汉苦笑一声,摇头道:“不知。”
季月年行至仙光云纹近前,眸光深处有着玄黑火焰流转而现,道:“无量量劫过后,瑶池圣境之内的天诞神灵与天生仙灵愈来愈少,便如干旱时节凋零干枯的草木一般,青黄不接,再也不曾诞生出能够照耀万古的妖孽天骄。”
珈弥陀罗汉极是知趣地闭上了嘴,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季月年伸出袖袍,抚摸着近在咫尺的古老云纹纹路,道:“若是在统灵无极上圣娘娘面前继续唤作‘普陀圣境第九佛子’,只怕我等就算待到天荒地老,都进不了这座离宫仙阙。”
此言落罢,季月年稍稍后退了些,再次整理了一番仪容与衣袍,玄阴神源的气息自其神魂之上弥漫而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正色道:“瑶池圣境天生神灵玄阴神女嫡系血脉季月年,觐见统灵无极瑶池上圣娘娘。”
一旁的珈弥陀罗汉早就已经看呆了眼,其堪堪回过神来,还不曾来得及开口说话,便有一道轰鸣天音震落而至,无量清光席卷而下,径直将季月年与珈弥陀罗汉卷入了离宫仙阙之内。
仙源之气弥漫之间,宝华幡盖笼罩之下,季月年轻轻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正是瑶池圣境之中最为尊贵的生灵。
统灵无极上圣娘娘。
倬彼景凤鸾之翔兮,荧荧煌煌奏天章兮。
不需任何修饰,这尊名震穹天的生灵早就已经超脱于寻常女仙的范畴,素发束于冠冕之间,笼罩着薄雾的眼眸之中似有无数世界生灭,时有生机万种,时有枯槁死寂,时有万象映镜,时有无量雷霆。
若是望见之人心境不坚,顷刻之间便会沉沦进去,永生永世都无法苏醒。
玄阴神血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季月年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眼睑垂落下来,面色苍白无比,神魂深处传来了无法言表的刺骨剧痛。
珈弥陀罗汉极是恭敬地跪伏下来,垂首行礼道:“普陀圣境珈弥陀,见过上圣娘娘。”
第五百二十三章 年儿
上圣娘娘行至季月年近前,伸出素手在其额头之上轻抚而过,叹道:“她初生之时的性子,倒是与你有些相似。”
柔软清凉的触感自额前传来,季月年神魂深处的玄阴神血当即乖巧无比地沉寂下来,再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锥心痛楚尽数消散,季月年缓缓睁开眼,心神之中不由得生出了阵阵悸动,强自定了定神,行礼道:“季月年见过上圣娘娘。”
那上圣娘娘望了季月年一眼,低垂着的目光之中竟是有些怜惜,道:“你的名讳是谁人所取?”
“上圣娘娘,我之名讳乃是敖离公主所取。”
季月年依旧不曾起身。
上圣娘娘伸袖将他搀了起来,笑道:“敖离降生之时,她曾经带着敖离回转过瑶池圣境,如今观来,你与敖离的模样倒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季月年生生受了她一扶,冥冥之中的气机勾连之下,其神魂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上圣娘娘顷刻之间便察觉到了此事,忍不住皱了皱眉,眸光落处,那些即将凝聚而出的劫运线条当即便崩碎了去。
按照常理而言,若是修境不足却受了她的搀扶,可遭劫运天谴。
在她面前,季月年极为罕见地有些失措,还好其心境修业已至化境,勉强稳住了纷乱繁杂的心绪。
上圣娘娘又道:“她下嫁东海,最终落得那般下场,瑶池圣境却始终都不曾出手,季月年,你心中可曾怪罪于我?”
季月年摇了摇头,恭敬道:“上圣娘娘于玄阴神女神上有授业之恩,教化之德,季月年不敢怪罪。”
上圣娘娘静静地望着他的眼眸,道:“只是不敢怪罪,并非不怪罪,可是如此?”
季月年修境尚浅,根本不敢与她对视,稍稍侧头躲避开她的目光,沉默了下来。
那上圣娘娘叹了口气,道:“我再问你,西境等人占了她的玄阴神宫,听到你位列南海佛子的消息之后,担忧你会惦记着这座宫阙道场,故而一直都在暗地里算计于你,此事我亦是不曾干涉,你可曾心有怨言?”
季月年再次摇了摇头,道:“上圣娘娘之于玄阴神女神上,比之我于玄阴神女神上,要亲近了许多,这座玄阴神宫虽是她的伴生道场,可亦是瑶池圣境的神宫仙阙,其究竟如何处置,我并无资格出言置喙。”
此言落罢,离宫仙阙之中竟是陷入了极为短暂的静谧。
上圣娘娘显然不曾想到季月年会这般回答,沉默数息之后,她定定地看着季月年,道:“如此灵慧的根骨,如此妖孽的神思,放眼地境四大部洲,可谓之举世无双。”
季月年垂首道:“娘娘过誉了。”
上圣娘娘眼底间的怜惜之意愈加浓郁,此时其中亦是隐约多出了一些满意,素手之间有着清光弥漫,自季月年乌黑如瀑的长发之上轻抚而过,轻声道:“季月年,那座玄阴神宫我便赐予你作为道场,如何?”
清光漫入神魂,季月年只觉得真灵深处的玄阴血源雀跃而出,顷刻之间便凝聚纯净至了极点,与先天而生的玄阴之力相差仿佛,再无一丝一毫的瑕疵所在。
缓缓睁开双眼,季月年行礼道:“但凭上圣娘娘吩咐。”
那上圣娘娘注视着眼前玄阴神女唯一的嫡系血脉,道:“玄阴血源烙印于你真灵深处,至今已是有了诸多变化,方才我使用仙源之气将其返生为先天血源,已经无法再唤作‘玄阴神血’,反倒是唤作‘玄阴仙血’更为适合。”
季月年微微抬起头来,依旧不曾开口。
上圣娘娘略一沉吟,道:“年儿,稍后我亲自出手,将西池仙宫溯源为纯净至极的伴生‘玄阴仙宫’,敕封你为‘玄阴仙君’,以仙君之尊执掌这座道场仙宫,如何?”
季月年听到她口中的“年儿”,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恍惚,真灵记忆之中,赵阴月那怜悯疼惜的目光涌现而出,使其心神深处泛起阵阵难以言明的剧烈痛楚。
迷离恍惚之间,上圣娘娘轻柔的声音萦绕于耳畔:“年儿,你如今不过三灾太乙真境的修为,我便赐予你大真君之仙讳,此在瑶池圣境之中可谓是前所未有,万万莫要让我失望。”
“东海倾覆之时,瑶池圣境不曾出手虽然另有原因,不过瑶池之中确实存在着数个用心极为恶毒的生灵,待你修业有成之时,自会知晓其中究竟。”
“如今距离那尊心道菩萨与劫寂灭,已是只剩了九个元会有余,年儿,瑶池之草木是否还会溃茂栖苴,便要着落在此节。”
……
自离宫仙阙行出之后,方才所经历之事仿若一场恍惚梦境。
离宫玉阶之下,珈弥陀罗汉的神情极为复杂,略一犹豫,才缓缓开口道:“我不曾想到,第九佛子与上圣娘娘之间的渊源居然这般深厚。”
季月年沉默半晌,终是回过了神来,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珈弥陀真君,若是我不曾拥有这般可怕的神魂底蕴,不曾拥有地境无双的根骨悟性,上圣娘娘虽然不至于将我赶出瑶池圣境,却也决计不会将玄阴神宫赐予我,你信是不信?”
珈弥陀罗汉的目光有些犹疑,道:“上圣娘娘对于第九佛子的怜惜心绪不似作假,这等功参造化的尊贵生灵,根本不屑于作出那般虚情假意之态。”
“这正是我所慨叹之处,”季月年的神色有些怅惘,“其之于我的复杂心绪,尽数源于玄阴神女神上,就算没有南海道统争夺诸事,上圣娘娘也不会太过冷落于我,只是……”
言至此处,季月年缓缓住了口,显然不愿再继续说下去。
珈弥陀罗汉极是知趣,将话头转到了另一处,道:“第九佛子,我听闻瑶池圣境之内的伴生神宫极为稀少,每一座伴生仙阙都珍贵至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这座玄阴神宫更是其中的穹极上阙,若是能够在此间修行,其中之妙处简直无法想象。”
季月年颔首道:“正是如此,不然那西境仙君也不会为了此事而疯狂算计于我。织霞仙女当初下界东海之时,此间形势波谲云诡,其所持的仙宝尽数被调换了去,此后一路之上更是暗潮汹涌而至,那西境仙君恨不得让我永远消失在天地之间。”
西境仙君,成道于瑶池圣境的凌霄生灵,其凌霄仙讳为“瑶池圣境天敕凌霄上极西境仙尊”,因西境仙君此前困于大真君之境太过久远,故而瑶池生灵依旧习惯将其唤作“西境仙君”,而非凌霄仙讳“西境仙尊”。
其统摄西池三宫,更是借助其中的“玄阴神宫”成就凌霄,成道之后上禀统灵无极上圣娘娘,将“玄阴神宫”改做“西池仙宫”,作为其道场之所在。
西境仙君修为渐深,不再需要“西池仙宫”,便在西池三宫之外另外开辟了道场,将“西池仙宫”让予自己的嫡系血脉“西池女仙”,使其执掌此座无上宫阙,以望这尊西池女仙能够有朝一日直入凌霄。
……
第五百二十四章 瑶池圣境琼台掌境天敕玄阴仙君
咣!
天钟震耳,轰传八方!
瑶池圣境之上,那形貌丑陋的布衣女童踏天而至,冷漠地俯视着无数抬首望来的瑶池生灵,自袖中取出一卷玄青锦帛,诵道:“奉统灵无极上圣娘娘圣谕,今将‘西池仙宫’返本溯源,纯净其阙,敕为先天伴生‘玄阴仙宫’,为瑶池极西之境‘凌霄’之阶无上仙阙。”
此言落罢,无数瑶池生灵皆是瞠目结舌,震惊至了极点!
布衣女童并未在意这些瑶池生灵的反应,而是继续诵道:“今将玄阴神女血裔季月年敕为‘瑶池圣境琼台掌境天敕玄阴仙君’,为‘大真君’之仙讳,执掌‘玄阴仙宫’,为仙宫尊主,其道场为‘琼雪殿’。”
轰!
其言入耳,顷刻之间便有数不清的喧嚣熙攘之声滔天而起!
“季月年!那尊普陀圣境的第九佛子!”
“此前根据西池三宫的生灵所言,其只不过是三灾太乙真境的修为,却被敕为‘瑶池圣境琼台掌境天敕玄阴仙君’!”
“此乃名副其实的大真君仙讳!”
“上圣娘娘居然将‘凌霄’之阶的仙阙赐了下去!”
“其竟然能够执掌‘凌霄’之阶的仙阙,更有‘大真君’之阶的仙讳加身,简直是前所未闻的无上荣宠!”
“西池女仙若是失去了‘西池仙宫’,只怕再无破境凌霄之时!”
“我听闻其以三灾太乙真境的修为踏入瑶台云璧,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便毫发无损地走了出来!”
“不知西境仙君一脉,此时作何之想……”
……
布衣女童的目光依旧冷漠,其一步踏出,虚无扭曲之间,径直穿过无数时空,落在了离宫仙阙的玉阶之前。
季月年与珈弥陀罗汉亦是听到了方才的圣谕,此时见其现身至此,皆是朝着布衣女童恭敬行了个礼。
布衣女童手中持着圣谕锦帛,目光落在了季月年脸上,冷漠之意减少了一些,道:“玄阴仙君,可准备好受封了么?”
闻听此言,季月年下意识地有些茫然,还不曾开口说话,那布衣女童的目光之中隐约露出了一丝隐藏极深的狡黠之意,竟是径直将那圣谕锦帛丢了过来!
轰!
无穷无尽的清气仙光弥漫而出,刹那之间便遮蔽了天穹!
巍峨的离宫之极有着通天彻地的恐怖气息散落而至,携着纯净无比的仙源之气轰鸣而下!
那遥不可及的仙源光流漫卷而来,虽然距离玉阶之处有着颇为遥远的距离,却在疯狂扭曲之间穿越了无数境幕,不过片刻便轰落至了此处!
季月年的玄阴血源自其头顶凝聚而出,化作了一团神异绝伦的玄黑光晕,那些仙源之气被圣谕锦帛所摄,尽数灌入了玄阴血源之中!
与此同时,季月年的神魂修境疯狂颤动而起,三灾太乙真境的境之禁锢愈加虚幻,仿佛随时都会崩碎开来。
季月年微微阖上双目,喃喃道:“三灾劫数于‘混沌佛体’不过尔尔,如今我便藉此仙源之气,破境大罗。”
轰!
三灾太乙真境的枷锁轰然崩灭成了无数碎片!
当年季月年化生出“混沌佛体”,无论是阴雷造化之劫、勾火玄寂之劫以及怖风通幽之劫,在“混沌佛体”面前都显得如此无力,其登临太乙几乎完全靠着“混沌佛体”之神异威能,并未多费工夫。
可那大罗真境的劫数却是针对神魂而来,即便是“混沌佛体”,都无法起到太大的作用!
随着三灾太乙真境的枷锁寸寸碎灭,离宫仙阙的天穹之上有着浮游数万里的暗沉劫云聚拢而至!
季月年竟是要在上圣娘娘的离宫之前入渡大罗真劫!
轰!
狂风呼啸之间,一道粗及数十丈的风雷之柱嘶吼而至!
季月年席地而坐,苍白修长的指节轻轻一划,一道玄阴之力凝作半透明的晦暗光幕,悄无声息地将这道风雷之柱吞没了去。
大罗真劫,乃是阴雷、勾火以及怖风,三大灾劫同时降临的可怕劫数,亦是下境之内所能诞生而出的最后一劫。
不过片刻之间,又有一道足以撕裂一切的恐怖雷火缭绕而至,甚至就连所过之处的虚无都被灼烧的扭曲起来!
季月年心神动念之间,又有一道玄阴之力凝现而出,幻化成了一片水浪翻腾的江河虚影,横亘在了季月年身前!
刺耳的“滋啦”之声传入耳畔,那道恐怖雷火没入江河虚影深处,与其一同消散了去。
吼!
足以震破耳膜的怒吼之声轰卷而至,季月年的神魂深处蓦地出现了一只头角峥嵘的炽红凶兽虚影,其朝着季月年的灿金神魂接连发出的数道可怕无比的嘶吼!
无形无质的怖风翻涌而至,风助火势,火涨风威,风火之劫化作足以震碎神魂的可怖音波,疯狂蔓延而来!
季月年轻轻阖上双目,道:“敕天地间至阴之源,令地境之劫数以折其间。”
无穷无尽的先天玄阴之力涌入神魂深处,顷刻之间便将这些音波吞没了去,甚至就连那只炽红凶兽的虚影亦是被席卷了去,就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第九佛子!小心大罗劫数的最后一劫!”
珈弥陀罗汉的声音遥遥传入耳畔,季月年睁开眼眸,这才察觉到,自己竟是不知为何落至了一处灰暗无比的境幕之中。
大罗真劫共有四道劫数,其一乃是“阴雷、怖风”之劫,其二乃是“阴雷、勾火”之劫,其三乃是“勾火、怖风”之劫。
至于第四道,亦是最后一道劫数,则是“阴雷、勾火、怖风”三灾化身之劫。
此劫作为下境之中所能诞生而出的最后一劫,其之恐怖之处便在于近乎不存在任何限制!
无论是三灾劫数,还是大罗真劫的前三道劫数,虽然会依据生灵的神魂底蕴而威能暴增,可其中却有着一个界限之上的桎梏存在。
一旦生灵的神魂底蕴突破这道界限,无论其至了何种程度,这些劫数都不会再有增加。
可这下境之中诞生而出的最后一道劫数,却并不存在此种桎梏!
季月年的神魂底蕴早已臻至不可想象的化境,这最后一劫亦是随之水涨船高,叠加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恐怖境地!
第五百二十五章 我所念处,业火尽焚!大罗幻身万重之劫!
灰暗境幕深处,一道虚幻人影自季月年身前凝聚而出。
季月年朝着那虚幻人影望去,瞳孔不禁急剧收缩,神情极是震惊,忍不住喃喃道:“竟是古籍记载之中的‘大罗幻身万重大劫’!”
大罗幻身万重大劫,乃是大罗真劫最为可怖的形态,在此之前无数元会间,几乎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之中!
那虚幻人影的形貌,正是另外一个“季月年”!
以下境之气勾连生灵真灵,以重复其所有底蕴、血脉、法宝、神通、咒法、玄术,并且境界比之高出两重,这便是“大罗幻身万重大劫”!
那“季月年”身着一袭灰袍,清美如画的眉眼之间尽是冰冷,拂袖之间便凝聚出了一柄三尺雪剑,毫不犹豫地朝着季月年横斩而来!
混元真玄之境的“季月年”!
轰!
足以撕裂一切物事的炽白剑光滔天而起,碾碎了所有虚无,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虹贯而至,直接将季月年斩成了无数碎灭的光影!
青鸿化影!
溃散的湛青光芒重新汇聚,季月年再次现出身来,面色苍白,嘴角沁出了一丝鲜血,神情已是凝重至了极点!
那“季月年”手中的“落雪神剑”居然比自己的落雪神剑还要恐怖,至了“后天至宝”之阶!
只是为了躲此一剑,季月年的十二瓣灿金莲台便近乎于枯竭,生生被其削去了七成战力!
“大罗真劫乃是下境最后一道劫数,已经没有了三灾劫数之上的桎梏,我如此轻易地入劫而来,却是有些疏忽了。”
季月年伸袖擦去了嘴角嫣红的血渍,低声呢喃。
那混元真玄之境的“季月年”勾起一抹冷笑,随手将“落雪神剑”溃散成无数炽白光点,双手掐了一个繁复无比的印诀,瞳孔深处灿金光芒弥漫而出,冷澈好听的声音传遍了灰暗的境幕:“以我敕令,洞虚其灵!”
炽烈的血红火焰轰然而起,将所过之处的万物都灼烧成了虚无!
洞虚真火!
此心火出现的一刹那,季月年的神魂深处便生起恐怖至极的危机之感,根本来不及多做犹豫,径直低吼道:“我之念处,心之所至,心之至处,即是吾身!”
洞虚心火临身之前,季月年的身形扭曲变幻,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四面八方依旧是灰暗至极的境幕,季月年睁开眼睛,心神深处竟是涌起一阵后怕之感。
若是让那“季月年”修至不知何等境界的“洞虚真火”临身,自己的佛源神魂只怕会被其生生灼烧成灰。
混元真玄之境的“季月年”实在是太过可怖,就连此时的季月年自己,都只能暂避其锋芒,根本想不出能够一战而胜的方法。
“下境劫数虽然不可思议,却定然有着其无法重复之物。”
季月年察觉到“季月年”的气息愈来愈近,强行定了定心神,心绪翻涌之间,疯狂思考着破局之法,“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的心道神通,他便无法施展而出;其方才所施展的乃是洞虚真火,我的‘通灵业火’其应该也不曾掌控;还有我以九道混沌之气化生而出的混沌佛体,其亦是绝对不可能拥有。”
“可是如今我所修习的这些心道神通,杀伐之能较弱,‘通灵业火’的等阶又比不上那‘季月年’洞虚真火的等阶,以我此时的修为,‘混沌佛体’的神妙之处又根本来不及显现,仅凭这些,我绝不可能破劫而出。”
思至此处,季月年便察觉到了急速迫近的恐怖危机,根本不敢有任何犹豫,再次施展出了方才的心道神通!
我之念处,心之所至,心之至处,即是吾身!
其身形消散之后,一道惊天动地的炽白剑芒席卷而至,直接将季月年方才所在之处轰成了扭曲至极的虚无!
若是“季月年”这一剑落在实处,季月年的佛源神魂定然会被其直接斩碎!
混元真玄之境的“季月年”可怕至了极点,若不是其无法施展出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的“心道神通”,季月年在这“大罗幻身万重大劫”之内甚至就连一息都撑不过去!
灰暗境幕极深之处,季月年再次现出身来,神宫之中的十二瓣灿金莲台已是透明无比,似乎随时都会崩灭而去。
“此劫根本毫无胜算。”
季月年面色苍白,想过了所有境况,却想不到一丝一毫的破劫之法。
“似这般万重之劫,任何生灵都无法破渡而出罢……”
季月年在灰暗之间席地而坐,此种念头甫一升起,便被其生生碾灭了去。
其燃烧着通灵业火的眸光微微颤动,竟是想到了此前踏入“瑶台云璧”之时,所遇见的心障迷雾。
在那迷境之中,自己再次遇到了无法破局的境况,轻则心境修业停滞,重则永远沉沦于迷境,真灵不醒。
可那虚幻的“季清婵”,竟是再一次轻易无比地破开了心障迷雾。
心绪翻涌之间,季月年蓦地睁开双眼,呢喃道:“我知晓了。”
轰!
扭曲的玄阴仙力席卷而至,混元真玄之境的“季月年”踏境而入,白皙的手掌之间倒提着“落雪神剑”,目光冰寒如同万载不化的霜雪,径直斩出了一剑!
剑光撩起,其凶戾之势足以滔天!
这道炽白剑虹之上携着炽烈燃烧的洞虚真火,已是完全锁住了季月年的气息所在,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此剑若是临身,季月年的佛源神魂必会直接崩灭开来!
混元真玄之境“季月年”冷漠的脸上露出狞笑,仿佛已是看到了季月年神魂俱灭之景。
……
恍惚之间,季月年仿若沉入了迷离恍惚的梦境之中。
两千四百年以来,无数过往的记忆光幕流转而过,虚幻而又真实,模糊而又清晰。
随着季月年心念翻涌,蓦然间,浮游而过的记忆光幕定在了入渡阴阳劫数之时的情景。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那虚假的“历劫明心大法师”曾言,真正的“历劫明心大法师”,只需动一动手指,天境天庭便会被捅出一个窟窿。
这般参透天地之妙的无上生灵,为何会是自己破渡阴阳之劫的劫数之源?!
季月年神魂震颤,脑海深处一道雷霆电光轰鸣而过!
那个在自己幼年之时,便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神魂分裂而出,以使得自己逃过佛家源教棋局的疥癞僧人,正是那历劫明心大法师的化身!
“另外一半神魂在相融之前,曾经告诉我,无论是那个疥癞僧人,还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尊者,都在期望着我成为跳出佛家源教棋局的生灵……”
“可是在佛家源教的隐秘布局之下,这般通天彻地的两尊生灵,此时都已经不在了……”
季月年的神情极为罕见地有些痛苦,“神魂分裂又相融之后,我确实悄无声息地挣脱了那些因果,就连统灵无极上圣娘娘都不曾察觉到这些隐秘,可是……”
“这些不曾言表的沉重期望落在了我的身上,又何尝不是一种更大的因果……”
蓦然之间,真灵记忆之中的一幕涌现了出来。
身着织锦莲瓣缎裙的女童侧过头来,清浅明澈的目光之中仿佛容纳了天地众生:“此神通唤作‘水中捞月,镜里寻花’,有逆转生死,翻覆乾坤之能,你可学会了么?”
她骄傲,孤独,倾尽天地,却又分毫不可接近。
她曾以心道唤醒了灵山沉寂的佛,天地之间无量生灵都为她颂歌。
真灵记忆掩藏而去,季月年缓缓睁开眼睛,通灵业火灼烧而起,呢喃道:“心道……”
轰!
神思通明,真灵净澈!
“通灵心火为‘业火’,佛源心道为‘心念’、‘行迹’……”
“若是以心火之‘业’,施展‘心念’、‘行迹’之‘心道’……”
“我所念处,业火尽焚……”
季月年静立于扭曲虚无之中,眸光深处绽放出无与伦比的通灵曜光!
“此心道神通,便唤作‘心念之火’!”
季月年竟是在被那凶戾剑芒斩碎神魂之前,真正修悟出了一道独属于自身的心道神通!
我所念处,业火尽焚!
心念之火!
第五百二十六章 破境大罗!
在“心念之火”的勾连之下,通灵业火再次有了不可思议的玄奇蜕变!
眼前光影残碎之间,季月年已是重新回到了灰暗境幕的极深之处!
轰!
携着洞虚真火的炽白剑芒席卷而至,将季月年的“混沌佛体”斩成了无数细碎的灿金光影!
虽然以九道混沌之气化生而出的“混沌佛体”极是神异,可其潜藏着的威能根本不曾真正展现而出,季月年为了护住自己的神魂不被剑光碾碎,竟是使着“混沌佛体”生生受了这一道避无可避的剑光!
“还不曾结束……”
璨目金芒弥漫之间,季月年的“混沌佛体”重新凝聚而出,于虚实之间来回转换,其面色已是苍白至了极点。
混元真玄之境的“季月年”实在是太过恐怖,即便是“混沌佛体”,也只能勉强挡下这一剑而已,若是“季月年”再斩出一剑,“混沌佛体”亦是护不住季月年的神魂,其定然会陨灭在这“大罗幻身万重劫数”之中。
那“季月年”目光愈加冷漠,心念动间,“落雪神剑”之上的洞虚真火熊熊燃烧而起,灼灭一切的可怖气息横扫激荡而出,其凶戾之势足以煮海焚天!
季月年抬起头来,凝望着身着灰袍的“季月年”,沁着鲜血的唇角勉强勾起一缕笑容,道:“我所念处,业火尽焚……”
心念之火!
其瞳孔深处,以心念勾连而出的通灵业火化作缓缓旋转的玄黑漩涡,径直隔着数百丈距离映入了“季月年”的眼眸!
蓦然之间,那混元真玄之境的灰袍“季月年”毫无征兆地跪倒在地,业火缠身之下,其口中发出了极为痛苦的嘶吼!
轰!
玄黑火焰侵卷而起,直接将“季月年”灼烧成了灰暗的灰烬!
其虽然有着混元真玄之境的修业,却并不曾拥有“混沌佛体”与通灵业火,根本阻挡不住季月年修悟而出的心道神通!
“大罗幻身万重之劫……果然名不虚传……”
“若是换了其余任何一个生灵,都会陨灭在这道位处下境之极的劫数之中。”
季月年跌坐在灰暗境幕之底,无休止的疲惫涌入心神深处,其神宫深处的十二瓣灿金莲台已是至了透明崩碎的边缘,直至那“季月年”被灼成灰烬之后,才开始了极为缓慢的重新凝实。
浩渺如烟的古籍之中,几乎从未有过破渡“大罗幻身万重之劫”的记载。
寻常的大罗真劫,皆是“阴雷”、”勾火”以及“怖风”叠加之劫,而至了季月年这里,那完全失去桎梏的第四道劫数在水涨船高之下,变得近乎于不可能渡过,险些使其神魂崩灭在了此处。
……
无穷无尽的天境灵力灌注而下,其中更是有着许多精纯无比的仙源之力,这些灵力仙力尽数被“玄阴仙血”所汲取,使其修境真正踏入了大罗真境之阶。
如今季月年的神魂依旧是极为纯净的佛源之灵,所有的仙源气息皆落在了“玄阴仙血”之上,这便造成了其余生灵完全无法想象的诡异境况。
此“玄阴血源”虽然勾连着其真灵深处的血源烙印,可却与其佛源神魂互相独立。
一旦季月年使用“玄阴血源”,便是名副其实的“玄阴仙君”,待其破境混元之后,便相当于一尊执掌玄阴仙力的天生仙灵,可以肆无忌惮地催动玄阴之力。
可若是其将“玄阴血源”埋藏在真灵深处,而使用佛源神魂,便再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仙源气息,余下的只有与“混沌佛体”遥相呼应的佛源神魂。
虽然“佛源神魂”与“混沌佛体”共存之时,才是季月年最为可怕的状态,不过此时其身处瑶池圣境之中,只能暂且将这些气息稍作掩藏,外显则以“玄阴血源”为主。
统灵无极瑶池上圣娘娘虽然不曾明言,可季月年却是心思敏锐,早在离宫之时便有所察觉,这尊上圣娘娘并不喜欢佛家源教的气息。
那上圣娘娘甚至都不曾多言此事,仅仅只是说了一句“距离那尊心道菩萨与劫寂灭,只剩了九个元会有余”而已。
……
“第九佛子!”
珈弥陀罗汉有些关切的声音传入耳畔,季月年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这尊高大魁梧的罗汉真君。
“恭喜玄阴仙君破境大罗,”相貌丑陋的布衣女童静立于玉阶之下,神情有些莫名,“敢问玄阴仙君,方才所渡的大罗真劫是哪一劫?”
季月年自冰凉的玉砖之上站起身来,神宫深处有着巨量仙源之力尚且来不及汲取,其面色苍白无比,神魂依旧有些恍惚。
那布衣女童见他沉默不语,不禁挑了挑眉,道:“观玄阴仙君如此伤势,近乎至了油尽灯枯之时,难道所渡的是那万中无一的‘大罗溯阴浸魂之劫’么?”
珈弥陀罗汉上前一步,伸袖搀着季月年,道:“我听闻那‘大罗溯阴浸魂之劫’乃是大罗真劫之中极为可怕的劫灭,只有妖孽无比的天骄才能引下此劫,第九佛子,你当真没事么?”
季月年定了定神,轻轻挣开了珈弥陀罗汉的搀扶,先是朝着他微微摇头,随后才对着那布衣女童行礼道:“方才我在蕴养破劫而出所得的天境灵力与仙源之力,并未回应上灵,还望莫怪。”
布衣女童摆了摆手,目光之中竟是极为罕见地生出了好奇之色:“无碍,我如今观你神情,似乎所渡劫数并不是此劫,难不成是那更为罕见的‘大罗百重迷境心劫’么?”
季月年摇头道:“并非此劫。”
“这便怪了,”布衣女童走到季月年身前,神色愈加诧异,“其上还有一道‘大罗幻身千重之劫’,难道你所渡的竟是这般恐怖劫数么?!”
珈弥陀罗汉神情凝重,沉声道:“这‘大罗幻身千重之劫’极为可怕,乃是大罗真劫第四道劫数依据生灵底蕴而显化而出,可重复生灵的神通、法宝、血脉、咒法、玄术,其修境更是比之高出一重,若无超脱出下境的无上手段,绝无可能破渡此劫。”
第五百二十七章 雪绶仙衣,映鸾皎珠冠
季月年目光中蕴藏着些许苦笑之意,再次摇了摇头。
“年儿方才所渡的大罗真劫,唤作‘大罗幻身万重之劫’,”离宫仙阙之下,玉阶之前,一道轻柔的女子声音传入了耳中,“自从无量量劫以来,自太乙而入大罗,且破渡‘大罗幻身万重之劫’的生灵,天地之间不过百数。”
那女子的清音入耳,布衣女童毫不犹豫地跪伏在地,恭敬道:“鹊灵恭请娘娘圣安。”
珈弥陀罗汉亦是拜了下来,道:“见过上圣娘娘。”
上圣娘娘立于离宫玉阶之极,静静地俯视着此处,道:“年儿,且随我来。”
季月年应了一声,便起身朝着苍极玉阶之上行去。
直至其与上圣娘娘皆消失在了玉阶之上,唤作“鹊灵”的布衣女童才站起身来,目光之中流露出震惊至极的神色,道:“大罗幻身万重之劫!玄阴仙君竟然能够破渡此劫!”
“大罗幻身万重之劫不仅能够重复生灵的神通、法宝、血脉、咒法、玄术,其修境更是比之高出足足两重!”珈弥陀罗汉亦是呆怔在了原地,喃喃开口,“方才上圣娘娘曾言,破渡此劫的生灵,天地之间都仅仅不过百数,这般观来,第九佛子的根骨已是下境无双……”
方才离宫仙阙传出的动静太过可怕,虽然此处道场隔绝于外,可却有着许多离宫边缘的巡境仙灵望见了这一幕。
上圣娘娘方才的话语又并未隐藏,其互相轰传之下,季月年刚被敕为“玄阴仙君”便破渡“大罗幻身万重之劫”的消息疯狂扩散而出,不过一炷香工夫便几乎传遍了浩渺苍茫的瑶池圣境!
季月年入境大罗之后,其即将执掌的“玄阴仙宫”所享规格自然进一步提高,其仙讳亦是再进了半阶,已经列于大真君之极!
所敕“仙讳”并不仅仅代表着此生灵的修境,更加代表着其所处的地位!
这便预示着季月年受封“玄阴仙君”仙讳之后,瑶池生灵需将其以一尊大真君对待!
……
离宫。
“年儿。”
上圣娘娘低头望着他,包罗万象的清净眸光微微颤动,神情竟是有些意外,“就连我也不曾想到,你破境大罗之时居然遇到了这般劫数。”
季月年听出了上圣娘娘有话要讲,便极为知趣地不曾开口,而是安静地等待着上圣娘娘继续说下去。
那上圣娘娘又道:“每一个破渡‘大罗幻身千重之劫’的生灵,都会被三十三天天庭所察觉到,携至上境,以录天籍。你方才破渡了比此劫更为可怕的‘大罗幻身万重之劫’,已是被天境天庭第二十七天‘刑劫天境’所记录下来。”
季月年略一沉默,道:“刑劫天境难道会强行将我带至上境修行么?”
“并非如此,”上圣娘娘轻声道,“如今其仅仅只是初步记录而已,不过刑劫天境会将你的气息牢记下来,更是会对你多加注意,此后你但凡身处地境四大部洲,皆逃不过他们的通天耳目。”
季月年眉头微蹙,再次沉默了下来。
上圣娘娘素手轻拂,自身前凝聚出了一件如雪般的华贵缀星仙袍,道:“你既封了玄阴仙君,执掌‘凌霄’之阶的玄阴仙宫,自然不能无宝,我赐你这件‘雪绶仙衣’,无论至了何处,都可隐藏自己的神魂气息,那刑劫天境便相当于耳聋眼瞎一般,半点也察觉不到你的所在。”
那雪白仙袍之上绣着扭曲盘绕的古老云纹,织星缀月,仙光逸散之间,已是华美尊贵至了极点。
季月年着了那件雪绶仙衣,本来沉郁清冷的气质有了些许变化,华贵雪袍临身,拂袖之间皆有纯净至极的雪白仙光散饶,瑰美绝伦。
上圣娘娘瞥了季月年一眼,目光落在他乌黑如瀑的散落长发之上,道:“有袍无冠,终究不好,我再赐你一尊‘映鸾皎珠冠’,着了此冠,才可唤作‘瑶池圣境琼台掌境天敕玄阴仙君’。”
素手轻拂,那泛着瑰美仙光的“映鸾皎珠冠”便凝聚而出,着落在了季月年身前。
季月年取过映鸾皎珠冠,着了上去,一缕乌黑的发丝自冠冕之侧垂落下来,有着清浅仙光自其上映衬而出。
直至此时,季月年才堪堪察觉到,无论是“雪绶仙衣”,还是“映鸾皎珠冠”,皆是珍贵到不可想象的后天至宝。
一件后天至宝的炼制难度极高,更是极为复杂,若论珍贵程度,其甚至要隐隐约约超出“佛源小境”。
更何况是两件之多。
虽然“佛源小境”极为稀少,可“混沌之气”却并非佛源小境所独有,其珍贵程度毕竟有着极限存在,并不能与后天至宝相提并论。
当初在昆仑丘边缘的离泉拍卖之中,便有一尊瑶池生灵欲要用后天至宝“瑶光岚曦白玉簪”来换那座本源耗尽的佛源小境,不过季月年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一道“上霄灵源”。
“上圣娘娘……”
即使以季月年的心境,此时也为两件珍贵绝伦的后天至宝所摄,眸光下意识地有些颤动。
上圣娘娘伸袖搀起季月年,笑道:“你可知晓你的‘月灵小境’从何而来?”
季月年定了定神,道:“月灵小境,应是玄阴神女神上亲手炼制。”
“倒也不全是这样,”上圣娘娘轻声道,“当初我赐了她两件后天至宝,其中一件被她崩碎成了无量仙幕,遮掩昭明山境的诸多生灵。至于另外一件,唤作‘玄阴月境’,乃是我以她的玄阴神力融合了阴月之力亲自炼制,她本可催动‘玄阴月境’逃离昭明山境,可她却将这件后天至宝以本源神力重炼了一次,化作两座‘月灵小境’,一座护持着敖离前往北俱芦洲,另一座则是被她留在了东海之畔。”
季月年亦是想到了真灵记忆深处玄阴神女的一颦一笑,神情不禁有些沉郁。
玄阴神女本来可以逃脱此劫,只是那后天至宝若要完全遮掩住这尊天生神灵的气息,便无法再带上敖离。
其最后所做出的抉择,已是显而易见。
第五百二十八章 入琼雪殿,登琼台仙境,掌玄阴仙宫!
“年儿,莫要多想了,稍后我便出手将‘西池仙宫’溯源纯净,且去罢。”
上圣娘娘的声音萦绕耳畔,清光弥漫之间,径直将季月年送至了离宫苍极玉阶之下。
入目所见依旧是渺茫翻涌的云雾,唯有身前这座高不可及的通天仙阙矗立于此,镇压着天源洞天瑶池圣境。
布衣女童静立于玉阶之前,望着身着“雪绶仙衣”、头戴“映鸾皎珠冠”的季月年,眸光中的冷漠之意稍稍融化了些许,笑道:“玄阴仙君生的这般模样,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仙女欲要与你结为仙姻了。”
季月年恭敬行了个礼,冠冕之上的白玉垂珠微微颤动:“上灵过誉了。”
珈弥陀真君神情有些复杂,道:“第九佛子,若是不曾催动潮音涧的源气勾连,我竟然在你身上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佛源气息,这是为何?”
季月年微微摇了摇头,道:“此事重要么?”
闻听此言,珈弥陀真君有些愕然,道:“第九佛子……”
季月年侧头瞥了他一眼,雪玉垂珠之上仙光逸散,眸光微微冷了下来:“珈弥陀真君,你还要隐藏多久?”
珈弥陀真君神情愈加惊诧,道:“第九佛子此言何意?”
季月年不再开口,而是朝着布衣女童道:“还未请教上灵仙讳?”
那面貌丑陋的布衣女童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珈弥陀真君,口中道:“我乃侍于娘娘座下的天生仙鹊,仙讳为‘离宫鹊灵上尊’。”
上尊!
比之仙尊更高一阶的凌霄仙讳!
季月年心神一凛,正色道:“鹊灵上尊有礼了。”
“无碍,”鹊灵摆了摆手,对待季月年并不似对待他人那般冷漠,“当初玄阴神女极受娘娘宠爱,如今娘娘疼爱于你,虽是因着玄阴神女之故,但是甫一见面便赐下‘凌霄’之阶的无上仙阙,此时又赐下足足两件‘后天至宝’,甚至就连我都有些惊异于此。”
一旁的珈弥陀罗汉却是神情恍惚,沉默不语,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鹊灵略一沉吟,道:“我等在此处稍待片刻,待娘娘将‘西池仙宫’溯源纯净,我便将你送至西境玄阴仙宫,敕封你的仙君正位。”
此言落罢,那离宫天极之上便有着无量仙光弥漫而出,朝着瑶池西极之处遥遥映照而去!
轰!
无尽仙源洗涤之下,那座“西池仙宫”终是纯净归源,逐渐化作了“凌霄”之阶的先天伴生仙阙,“玄阴仙宫”!
“玄阴仙君,走罢。”
鹊灵的粗布麻衣稍稍一抖,便将季月年与珈弥陀罗汉尽数卷了进去,她轻飘飘地一步踏出,顷刻之间穿越了无数时空,自西境苍穹踏天而下,落在了“玄阴仙宫”之前。
玄阴仙宫乃是西极最为尊贵的仙阙道场,如今其返本溯源,自然吸引了西池三宫的生灵聚拢而来,除却西池三宫之外,更有诸多瑶池生灵陆陆续续行至此处,欲要看一看这尊上圣娘娘亲自敕封的“瑶池圣境琼台掌境天敕玄阴仙君”。
此时见布衣女童现身,四面八方所有的神灵仙灵皆是陆陆续续地垂首行礼,道:“见过鹊灵上尊!”
“免礼。”
鹊灵摆了摆手,抬首朝着仙阙之极望去,“奉统灵无极瑶池上圣娘娘圣谕,今敕瑶池圣境琼台掌境天敕玄阴仙君,入‘琼雪殿’,登‘琼台仙境’,掌‘玄阴仙宫’!”
轰!
偌大的玄阴仙宫之上有着一座瑰美绝伦的仙境虚影幻化而出,正是此仙阙的伴生之境,“琼台仙境”!
万众瞩目之下,琼台仙境之中璨光流转,季月年身着雪绶仙衣,头戴映鸾皎珠冠,于霜雪仙光弥漫之间,逐渐现出了身形!
一时之间,西境诸多神灵仙君皆是朝着那琼台之上凝目望去。
织星缀月的云纹雪绶仙衣之上有着瑰美绝伦的仙光散落而出,映鸾皎珠冠之间的垂旒霜雪玉珠轻轻颤动,其晶白如玉的耳垂之旁有着乌黑如瀑的发丝自雪冠之侧垂落下来,眉如星黛,曼白胜雪,绛玉朱唇,清澈好看的眉眼之间蕴藏着些许清冷,明透昳丽的散饶仙光映照之下愈加显得其清隽尊贵,端地是足以倾尽天地的玉貌仙姿。
菡萏仙子立于数千丈之外,遥望着琼台仙境之中仿若自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时之间竟是看的痴了。
还不曾离开此处的织霞仙女望着仙袍垂身的季月年,亦是怔在了原地,不过其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自己此时的处境,强自定了定神,低声道:“菡萏,你在做什么?!”
菡萏仙子吃了她数落,却还是定定地望着琼台仙境,口中道:“你急什么,再等一会儿。”
织霞仙女有些气急,死死地咬着牙,险些叫出声来:“菡萏仙子!如今诸多生灵的目光都落在了此处,此时还不将我送走,更待何时?!”
菡萏仙子知晓情势紧急,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叹道:“玄阴仙君这等稀世难见的生灵,不知怎样的女子才能与其缔结仙姻。”
“不管是谁,都绝不会是你一个听道仙女!”织霞仙女愈加愤恨,“快些走罢!若是其掌了玄阴仙宫,随时都能以西境大真君仙讳将我临召过去,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菡萏仙子挑了挑眉,道:“西境仙尊难道不会护持着你么,毕竟你当初那般行事,乃是奉了他的……”
“噤声,”织霞仙女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季月年到来之前,根本无人能够想到,这厮竟然得了上圣娘娘这般宠爱。此时即便是西境仙君,只怕也动不了他了,更何况,西境仙君就连成道的道场都被其生生夺了去,西池女仙此后几乎再无直入凌霄之日,你觉得他还能护持着谁?”
菡萏仙子嫣然笑道:“西池三宫之中,我早就看那西池女仙不顺眼,此獠仗着自己是西境仙尊的嫡系血脉,甚至就连百花仙宫的诸位仙君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正是其咎由自取!”
第五百二十九章 心绪
菡萏仙子诞于“百花仙宫”,虽与此前的“西池仙宫”同属西境,并列为“西池三宫”,却并不属于西池女仙统摄,故而其口中所称乃是西池仙君的凌霄仙讳,“西池仙尊”。
数息之后,织霞仙女与菡萏仙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玄阴仙宫所在之处,顷刻之间便消散了气息。
玄阴仙宫之上,琼台之间,季月年轻轻阖上双目,雪袍轻拂,苍白的手掌之中持着一方神异至极的白玉印玺,道道雪白的仙光自那白玉印玺之上流转而出,漫入了季月年的神魂深处。
轰!
琼台仙境与季月年所显化而出的虚影缓缓消散,尽数落入了玄阴仙宫的本源之中!
布衣女童看了一眼浩茫巍峨的玄阴仙宫,道:“玄阴仙君为‘大真君’之仙讳,所掌仙宫为‘凌霄’之阶。瑶池西极之处,除却西境仙尊之外,以玄阴仙君为尊,你等可知晓了?”
四面八方的生灵方才皆是沉浸于这座凌霄仙阙之中,如今天音漫耳,这才陆陆续续回过神来,恭敬行礼道:“谨遵鹊灵上尊之命!”
鹊灵微微点了点头,自天穹之上一步踏出,刹那之间便消散了身形。
其离开之后,四周的熙攘议论之声逐渐喧嚣而起!
“早就听闻玄阴神女极受上圣娘娘宠爱,如今观来,果然传言非虚!”
“两件后天至宝!一座凌霄仙阙!若是按照常理,只有破境凌霄才会获得这般如天赏赐!”
“这般极尽之荣宠,居然落在一个大罗真境的生灵身上,简直不可想象!”
“大罗真境?!这尊玄阴仙君可是刚刚破渡了‘大罗幻身万重之劫’!你敢以大罗真境对待于他么!”
“其不仅根骨无双,骨相亦是生的如此绝世,若是当真能归入瑶池圣境之中,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莫要忘了,此人乃是普陀圣境的第九佛子!”
“其虽然是玄阴神女血裔,可玄阴神女早已脱离了瑶池,下嫁于东海,其根本算不上纯正的瑶池生灵!”
“说不定其有朝一日,便会彻底脱离瑶池圣境,重归南海,届时上圣娘娘的一片苦心岂不是尽数落在了空处!”
“此言极是!以我观来,这些佛家源教的生灵根本不可信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
嘈杂之声渐远,数不清的瑶池圣境生灵皆是眼红上圣娘娘对于季月年的恩宠,反而下意识地忽略了季月年自身的悟性与根骨。
在有些生灵观来,季月年之所以能够获得这般赏赐,皆是靠着玄阴神女福荫,至于那些关于“大罗幻身万重之劫”的传言,其甚至连信都不信。
大罗幻身万重之劫乃是下境无量生灵根本无法想象的可怖劫数,几乎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之中,若不是亲眼所见,仅仅听着那些巡境仙女所言,许多生灵只是一笑而过,压根不曾相信此事。
敕封过后,亦是有着许多女仙对其心生倾慕,便似那鹊灵上尊之前所言,已是生出了与季月年结为仙姻的心思。
……
第五百三十章 琼台落雪
霞光万道垂瑶门,瑞气千条落紫霓。
此仙宫坐落于瑶池极西之处,明幌琉璃映彻如镜,碧沉宝玉装缀笼灯。
仙雾缭绕,清光弥漫,季月年持着白玉印玺静立于仙阙殿门之下,感应着这座浩渺苍茫的凌霄上阙,眸光下意识地颤动起来。
玄阴仙宫共有虚实两境,第一境便是“玄阴仙宫”,第二境便是“琼台仙境”,两境虚实相合之处,存在着一座方圆一万三千丈的正阙仙宫,唤作“琼雪殿”,此殿乃是玄阴仙宫之源,亦是季月年此后的修业道场所在。
除却“琼雪殿”之外,亦有另外两座左右修境之殿,分别唤作“琼台殿”与“玄阴殿”。
其中“琼台殿”乃是琼台仙境虚境之殿,“玄阴殿”则是玄阴仙宫实境之殿,阴阳相合,虚实相换,这才构成了这座神妙万方的凌霄仙阙。
除却三殿之外,另有七十二座巍峨宫阙,一千六百三十座修境殿阁,环绕着虚实两境,拱卫于“琼雪殿”、“琼台殿”以及“玄阴殿”三殿,无数仙禽瑞兽雀跃清唳,遍地奇花寿果异香弥漫。
珈弥陀罗汉目光复杂地立于琼雪殿之下,怔神良久。
季月年雪袍轻拂,随手将那白玉印玺收了去,道:“珈弥陀真君,你怎地了?”
珈弥陀罗汉堪堪回过神来,神情愈加复杂,道:“瑶池圣境果然是不可思议的天源洞天,若是在这等道场之内修行,只需短短数万年,我便能破入二境罗汉。”
佛家源教与道家源教不同,混元真玄之上并无凌霄之境,而是“道果之境”。
道果之境又唤作“道果三境”,分别为“罗汉道果”、“佛陀道果”以及“菩萨道果”。佛陀修“行迹”,菩萨则修“心念”,其中没有高下之分,只有源法之别。
世间唯有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行迹”与“心念”尽修,开辟了举世无双的佛源心道。
其中“罗汉道果”只有“罗汉四境”,“佛陀道果”有“真佛九境”,“菩萨道果”则有“菩提九境”。
在古老的神话传说之中,九境菩萨之上仿佛还存在着一个无法想象的无量之境,可这天地之间七境菩萨已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八境的佛家源教生灵更是不过十指之数,极少有生灵可以窥见那般足以改天换地的无上修境。
“若我不曾记错,你应是诞于普陀圣境的天生灵物,又在潮音涧成就罗汉道果,应该不会似我这般见识匮乏才是。”
白玉垂珠轻轻颤动,季月年轻声开口,雪绶仙衣之上泛着瑰美至极的晶白仙光。
琼雪殿之下极是空旷静谧,珈弥陀罗汉低头望着脚下如明镜一般的白玉殿砖,注视着自己清晰无比的倒影,沉声道:“第九佛子,你或许根本没有了解过南海佛家源教。”
季月年眸光沉静,道:“珈弥陀真君,此言何意?”
珈弥陀罗汉叹了口气,道:“无论是珞珈圣山,还是普陀圣境,都不是尊贵无比的天源洞天,没有得天独厚的混沌之气,亦没有上境降下的仙源之力,若是论起境源底蕴,一百个南海佛家源教都无法与瑶池圣境相提并论。”
季月年不曾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珈弥陀罗汉,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珈弥陀罗汉神情有些苦涩,道:“除却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以外,南海佛家源教有何德何能可以与其余的洞天福地相比?若是没有‘她’镇压源教气运,南海无量众生的教化功德早就被别人瓜分蚕食了个干净!”
顿了一顿,珈弥陀罗汉继续道:“掌珠龙姬尊上虽然证得了‘佛陀道果’,可其修境却并不算高,虽然我不知晓其真正的修业,但决计不会超过‘四境佛陀’。第九佛子,你可曾知晓,若是南海佛家源教的真相当真暴露在世人眼前,‘她’所留下的道统顷刻之间便会覆灭而去!”
“南海佛家源教生灵之间的断层太过巨大,若是少了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普陀圣境在瑶池圣境这般天源洞天的眼中,几乎算得上是随手可灭,你可明白么?”
“之所以要将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与劫寂灭之事隐瞒十个元会,便是要在这段时间之内择选出能够继承南海道统的生灵!”
“心道难修!只有真正以心道证得菩萨道果,才能得到须弥圣山的护持!”
珈弥陀罗汉蓦地抬起头来,死死地望着季月年,“修了心道神通的生灵,三十六尊佛子之中至少有着五尊!不过能得‘她’亲自传法之人,我仅仅只见过你一个……”
“当初‘她’立教南海,正是以‘心道’生愿!”
“十个元会,若是这些佛子之间无法出现以心道证菩萨道果的生灵……”
“须弥圣山便不再承认南海佛家源教的正统!”
珈弥陀罗汉用力地咬着牙,“若当真落至了这种境况,少了须弥圣山的庇护,南海倾覆只在眨眼之间!”
琼雪殿高及百丈的巍峨殿门之上,有着道道清浅仙光垂落而至,漫入珈弥陀罗汉的眉心之处,使其心神沉静了许多。
季月年轻轻抬起头来,望着琼雪殿的仙阙殿门,沉默许久。
那些垂落的仙光逐渐溃散,珈弥陀罗汉已是定下了心神,轻叹道:“单单这一座玄阴仙宫,便足以胜过普陀圣境之中的九成道场,第九佛子,你能在瑶池圣境之中得了上圣娘娘看重,乃是通天的福运,千万要好好把握才是。”
季月年侧头看了这尊罗汉真君一眼,神情竟是有些冰冷沉郁,并未回应珈弥陀罗汉的话,而是开口说起了另一件事:“珈弥陀真君,你还记得在离宫苍极玉阶之下,我不曾说完的话么?”
珈弥陀罗汉的目光下意识地颤了一颤,道:“第九佛子,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桩事,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话。”
季月年轻声道:“我那时说的是,你到底还要隐藏多久?”
珈弥陀罗汉抬眼望来,这尊玄阴仙君茕茕玉立,清美如画的眉眼之间已是多出了冰冷疏离之感,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有一件事瞒着你。”
季月年的眸光愈加冷了些:“你根本不是甚么‘九叶佛莲’化生而出,而是一片不知来历的金鳞!”
此言落罢,珈弥陀罗汉径直怔在了原地,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欲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不曾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