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薄薄的雨幕倾落于玉狐仙宫,覆着积雷山,洒落在西牛贺洲的每一寸山川河流之上。
天降阴雨,连绵三日,乃是超脱生灵寂灭之兆。
“前时有这般落雨,还是狼山大势至菩萨尊者涅槃之时,不知此番又是哪尊超脱生灵离开了州天,选择前去延长界劫的降临之期。”
玉狐仙宫的仙台之侧,栖狐小公主望着眼前的朦胧雨幕,心绪有些低落。
在其身旁,一个身着织星锦缎嫣红重袖宫装的少女亭亭玉立,乌黑的发丝被雨水浸湿,垂落在白皙的额前,轻声道:“此次天象之雨,并非是超脱生灵寂灭,而是另有原因。”
栖狐小公主转过头来,望着宫装少女那足以羞花闭月的白皙侧脸,道:“盈袖姐姐难道知晓其中真正的因由?”
宫装少女展颜轻笑,冠冕步摇之上的灿金流苏微微颤动,将其在朦胧雨幕之中如画般的仙姿玉貌映衬的愈加倾世,道:“若是有生灵即将参悟持界之秘,登临超脱,天地有感之下,亦会在地境人间降下阴雨,连绵三日。”
栖狐小公主惊异道:“难道天地之间即将诞生出新的超脱生灵么!?”
宫装少女微微颔首,道:“应是如此。”
轰!
蓦然之间,一道紫霄雷霆撕裂极天,传出了震天撼地的轰鸣炸响!
无量清光洒落人间,所有道家源教的生灵都能察觉到天地之间的源教气息暴涨,神情惊骇至极,抬首朝着高天之上望去。
遮天蔽日的道袍袍袖拂过天穹,挥散了所有晦冥暗沉的乌云,金红大日炽烈的阳光照耀而下,天地之间数之不尽的生机漫盈。
万众瞩目之下,骑着青牛的年轻道人踏天而上,自三十三天天庭之一的清微玉清天境扶摇而起,朝着高天尽头的昊天金阙遥遥行去。
“清虚道德真君!”
“其在无量量劫之前便在积累底蕴,如今终于堪破了持界之秘!”
“自从无量量劫以来,第一个自行破境超脱的生灵!”
“清微玉清天的道统气运只怕会暴涨到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
“其应当已经领受了灵霄法旨,前往昊天金阙受封!”
……
无数生灵皆是望见了这一幕,作为元始天尊的嫡传弟子,清虚道德真君在混元极境沉淀无数光阴之后,终于一步登天,踏入了第七境,超脱之境。
……
栖狐小公主嘴唇微微翕动,神情震骇,显然还不曾从亲眼目睹超脱生灵的诞生之中回过神来。
其身侧的宫装少女微微阖上双目,随后重新睁了开来,轻拂纱袖,道:“栖狐小公主,积雷山有客来临,我等前去迎接一番罢。”
身着碧青裙裳的栖狐小公主定了定神,道:“盈袖姐姐,是谁前来我积雷山做客,我怎地不知?”
“前时的潮音佛子,亦是如今九境月宫的昭明小殿下,”宫装少女轻声道,“圣婴大王与落泉道君已经前往昆仑丘参加法会,积雷山的小辈之中就以你这位狐族少主最为尊贵,迎客之事怕是脱不开了。”
栖狐小公主惊讶道:“玄阴道兄!他怎会来此!”
其显然不曾有所准备,一时之间有些惊慌失措。
“喏,那不是么,就连千焰龙女都知晓了此事。”宫装少女侧过头去,望向了御风而来的清丽龙女。
千焰龙女发丝之间有着两道神异瑰美的流光,落在了仙台之侧,看了看栖狐小公主与盈袖少君,道:“前时门户妖将来报,有疑似玄阴道兄的生灵前来谒见,栖狐妹妹,我等快些前去接待罢。”
此言落罢,盈袖与千焰皆是朝着栖狐小公主望来。
栖狐小公主神色有些古怪,望着眼前自己的族姊与嫂嫂,眼角不禁抽了抽,道:“走罢。”
……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玉狐仙宫不夜天的环天玉带之下,灯火辉煌,灵酒佳肴摆满了宽大的玉案。
诸多玉面狐族的妙龄少女在仙台中央蹁跹而舞,伴随着婉转绕耳的琴音仙乐,愈加赏心悦目。
“前不久父亲去了翠云山芭蕉洞,母亲亦是回到了天狐妖国小住几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玄阴道兄莫要怪罪。”
栖狐小公主端起盛满琼浆玉液的水晶杯盏,盈盈笑道。
季月年神色有些古怪,看向身旁正在大快朵颐的通竹,道:“栖狐道兄言重了,这些仙果灵酒已经很是珍贵,此番贸然前来,倒是让道兄破费了。”
“玄阴道兄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在这里还有一座仅次于摩云洞天的观潮洞天,积雷山便是你的道场之所在,此时居然这般见外!”千焰板着脸,朝着季月年望来,“难道玄阴道兄成了九境月宫的小殿下,便看不上我等这些粗鄙的地境生灵了么?”
“千焰道兄误会了,我并无此意,积雷山生灵也并不粗鄙,”季月年摇了摇头,“只是此次前来积雷山有些突兀,故而自觉有些失礼。”
千焰龙女伸手拉过季月年的袍袖,道:“伱的那座观潮洞天,每日辰时我都会特意派遣侍人前去浇花打扫,稳固道场气运,你可知晓么?”
季月年道:“谢过千焰道兄了。”
此言落罢,其便端起杯盏,与千焰、栖狐小公主共同饮了一杯。
通竹还在一旁不停地吃着从未见过的仙果灵肴,心下喃喃道:“不愧是货真价实的六境道场,这一场灵宴,甚至足以抵得上我在玄阴仙宫一年的吃食……”
千焰龙女放下杯盏,神情有些复杂,道:“玄阴道兄,那时我听闻你是九境月宫的太阴神子,心下极是惊慌,当真以为你会似那些高高在上的纨绔生灵一般,再也不会同我等地境生灵来往。”
栖狐小公主笑道:“千焰姐姐,玄阴道兄岂会是那等人?”
千焰龙女瞥了她一眼,道:“你自幼在积雷山长大,并不似我这般,极为清楚地知晓这世间的人情冷暖,自古便道‘人心易变’,岂是妄言?”
而在玉案另一侧,身着织星锦缎嫣红重袖宫装的少女方才始终沉默,此时却是轻声开口道:“季月年,你此番前来积雷山,到底是为了何事?”
此言落罢,栖狐小公主与千焰皆是放下了杯盏,朝着季月年望来。
就连一直都在胡吃海塞的通竹,都察觉到了此间气氛的微妙,放下了手中吃了一半的灵果,看向了季月年。
季月年神情平静,望着那倾城绝色的宫装少女,道:“此前我所凝聚的神光灵蕴,盈袖少君可曾望见么?”
宫装少女颔首道:“你要我前往东胜神洲昆仑丘相见,只不过我还未曾想好要不要去,你便来到了西牛贺洲积雷山。”
栖狐小公主与千焰互相对视一眼,目光皆是在季月年与盈袖之间来回梭巡,神情莫名。
季月年道:“如今距离昆仑法会只余了十余日工夫,我却临时有了其余之事,时间才会这般急赶,盈袖少君,待此间事了,你便与我同去昆仑丘,可否?”
盈袖轻声道:“季月年,我与你之间并无半点干系,为何要听你之言?”
季月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尚且欠你一段因果,还不曾偿还。”
盈袖道:“此前我已是说了,无需你偿还。”
季月年道:“我所修乃是佛源心道,若是心有挂碍,于修业有阻。”
盈袖目光微冷,道:“季月年,我并不欠你半分,你即使修业有碍,又与我何干?难道还要我去配合你除去修业心障么,凭什么?”
闻听此言,季月年不禁沉默了下来,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
一旁的通竹干笑一声,再也吃不下手中的灵果,道:“第九佛子为了偿还因果,为你准备了许多灵源仙材,还有……”
“说够了么,”盈袖站起身来,轻拂绣橦妆红花锦宫装袍袖,打断了通竹的话,步摇之上的灿金流苏微微颤动,遮住了少女花容月貌的白皙小脸,“季月年,你若是连这点心障都无法消除,还妄谈甚么心道修行?难道你欠了别人的因果,即使别人不需要,你也要强加于他人么?这便是你的佛源心道?当真可笑!”
此言落罢,她便甩袖离开玉案,足下生云,朝着玉狐仙宫之外飞去。
栖狐小公主望着宫装少女离去的背影,沉默了下来。
千焰龙女显然未曾想到会有这般情景,不禁有些失措,喃喃道:“玄阴道兄,她……你到底……唉。”
第七百六十二章 灵曦清梦
季月年略一沉默,侧头望向栖狐小公主,道:“平天大圣前往翠云山芭蕉洞,何时才能回转积雷山?”
栖狐小公主思忖片刻,道:“父亲已经去了不少时日,若是大娘不在芭蕉洞,想必这几日里父亲便会回返了。”
此言落罢,她在碧青纱袖之下伸出素白的小手,指了指宫装少女离开的方向,“玄阴道兄,盈袖姐姐那里,你打算如何做?”
季月年轻声道:“盈袖少君言之有理,若是因为这等事便妨碍修业,那我还修得甚么佛源心道。”
栖狐小公主默然不语。
千焰见气氛有些微妙,便伸手拉过季月年的袍袖,笑道:“话说回来,盈袖少君的姿容骨相确实是地境无双,玄阴道兄此番错过,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季月年道:“世间生灵之间的万千因缘纠缠不清,又有几人能够真正堪破?”
千焰忽地想到了一事,道:“方才盈袖少君曾问你,此来积雷山所为何事,难道当真是为了谒见平天大圣么?”
季月年点了点头,道:“确实有些事欲要向平天大圣请教。”
栖狐小公主道:“若是玄阴道兄当真着急,我可催动血源神蕴,将此间情形告知父亲,使其早日回转积雷山。”
“无需如此,不过是一些琐事罢了,”季月年微微摆手道,“待昆仑法会之后,我再上积雷山谒见平天大圣罢。”
玉案之下,琴音绕耳,蝶舞翩跹。
玉狐仙宫永夜之天的环天玉带缓缓旋转,每时每刻都在洒落着绚丽无比的光流,仿佛从来都不曾有过变化。
仙台边缘之处,身着绣橦妆红花锦宫装的少女茕然玉立,遥望着灯火辉煌的玉狐仙宫,眸光深处跳动着瑰美好看的狐火。
其指间有着细碎的灿白光晕缓缓消散,正是前时季月年所凝聚而出的灵蕴神光。
“你费尽心思要我陪伱演这一场戏,到底是为了骗过谁的眼睛……”
……
昆仑上圣之境。
凌虚山,雪殿。
“那守月天灵乃是月轮之上的六境神灵,即便是昆虚圣人亲自出手都不是其对手,有此人在,我等要收拾季月年那厮可谓是颇为棘手。”
一尊凌虚山的四境圣人环视一周,沉声开口。
诸多生灵依次分座殿中,除却昆仑上圣之境的四位天源圣人之外,还有两尊昆仑神山派下的六境圣人,站立在赵灵曦身侧,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而殿中坐于左侧的第三方势力,则是惠岸行者与哪吒等来自天王圣境的生灵。
又一尊凌虚山的天源圣人道:“昆仑神山的两位上圣若是出手,应当能够抵挡那尊守月天灵罢。”
闻听此言,赵灵曦身后的两人睁开双眼,神情冷肃。
其中一人摇了摇头,道:“我等受命下界,乃是为了‘仙源之灵’能够真正成长起来,其余之事,与我二人并无干系。”
凌虚山的数位圣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暗暗咬牙,心中不禁对其破口大骂。
为了能够彻底倾覆瑶池圣境,凌虚山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其从始至终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清除挡在面前的一切阻碍,吞噬瑶池圣境的境源以成就昆仑上圣之境的举界飞升。
惠岸行者皮笑肉不笑道:“那季月年背后有着太阴神女殿下,即便你等抵挡住了守月天灵,难道还敢当真打杀了他不成?”
方才开口的凌虚山圣人闷声道:“只要将其暂且镇压,使其无法阻挡我等催动昆虚古阵便足够了。”
惠岸行者望着上首一言不发的昆虚圣人,冷笑道:“昆虚圣人,我劝你凌虚山莫要搞什么阴谋诡计,我等有着诸多混元极境的天骄在此,只需在昆仑法会之上光明正大地使其落败,其便再也没有了阻挡凌虚山的理由。”
其身后的哪吒神情莫名,道:“吾妹紫英与其有着真灵之誓在身,若是其在法会之上落败,便会心甘情愿地为我玉清天一脉所用,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事?”
惠岸行者点头道:“正是如此,此前我也赞同直接诛杀此獠,不过如今其已经成了九境月宫的小殿下,形势已经与先前不同,若是此时你等还打着甚么暗地里下手的主意,只怕会弄巧成拙。”
哪吒侧头望向紫英仙子,道:“紫英,与那季月年论法,有几分把握?”
紫英仙子轻声道:“若是在百年之前,尚有七成,如今……”
惠岸行者皱了皱眉,道:“怎地?”
紫英仙子抬首看了看惠岸行者,道:“好教兄长得知,季月年乃是月宫的太阴神子,其得到了多少神通法宝,我等根本一无所知,如何能够轻易言胜?”
惠岸行者面色阴沉,道:“紫英,你自幼便在天王圣境长大,后来又下界昆仑丘,在凌虚山随着昆虚圣人修行,占尽了昆仑上圣之境的气运灵机,那季月年虽然在月宫待了百年,可在此之前其不过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地境生灵,真灵底蕴决计无法与你相提并论!”
哪吒扯着嘴角笑了笑,道:“生灵的修行本就极为依赖底蕴的积累,不过是区区百年,即便得了月宫的神通法宝,想来其修境也增长不了多少。”
紫英仙子抬头望去,无论是昆虚圣人等凌虚山生灵,还是惠岸行者与哪吒等天王圣境之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皆是有些理所当然。
一时之间,其心神深处忍不住涌起了些许灰暗的阴霾。
“紫英姑姑。”
清脆的少女声音传遍雪殿,吸引了所有生灵的目光。
紫英蓦地转过头去,看向了那两尊昆仑神山六境圣人护持之下的赵灵曦。
赵灵曦站起身来,笑道:“诸位圣人,可否听我一言?”
上首的昆虚圣人微微颔首,惠岸行者则是挑了挑眉,一时之间殿中竟是无人接话。
赵灵曦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凌虚山的昆仑法会乃是地境四大部洲之中极为罕见的盛会,一元会才会举办一次,每次法会开启,都能吸引地境人间之中的无数天骄。在这里能与同辈生灵论道、讲法、切磋,对于彼此都有着极为明显的提升,可是如今观来,诸位悟道天源的圣人却在这里盘算着魑魅魍魉的伎俩,岂不是丢失了法会的本质意义么?”
昆虚圣人沉声道:“灵曦,你要知晓,季月年此人关乎到我等倾覆瑶池圣境的大计,极是关键。”
惠岸行者看了赵灵曦一眼,道:“凌虚山的‘仙源之灵’天骄便是这般不分轻重么,若不是父亲下令让我等前来协助昆仑上圣之境举界飞升,我慧岸决计不会与这等生灵共事一堂。”
赵灵曦身后之处,一尊昆仑神山的六境圣人面色微冷,道:“惠岸行者,你有些失礼了。”
惠岸行者冷哼一声,道:“你能奈我何?”
那六境圣人目光阴沉,最终却还是按捺了下来,不再开口。
慧岸行者所在的天王圣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天王圣境背后盘根错节的诸多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不是一直都不得玉清天看重的昆仑神山所能比拟。
赵灵曦行至紫英仙子身前,道:“紫英姑姑莫要着急,关于季月年此人,我自有制他之法,到时定然让其乖乖束手就擒,再也不能阻挡我凌虚山的大计。而我凌虚山的昆仑法会也不能因此耽搁,定要地境人间四大部洲都知晓我昆仑一脉的底蕴,如此才是光明正大之道。”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紫英仙子望着身前少女灵慧通明的双眸,心神深处的阴霾竟是没来由的缓缓消散了去,重归平静。
……
第七百六十三章 狱间
三十三天天庭,镇狱天。
高及一万三千丈的两尊铜像矗立在巨门两侧,左侧铜像持着一条寒铁锁链,铁链的另一头没入天穹深处,目光不能及;右侧铜像则半举着一方大印,其上篆刻着“镇灵之狱”,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冷肃威严的气息。
“第九佛子,我等不会被人认出来罢?”
通竹此时化作了一个俊俏的小童,而其身前的季月年,则是持着一柄火尖神兵,眸光深处有着三昧真火弥漫而出,竟是变化成了圣婴大王的模样。
“镇狱天境虽然是三十三天天庭之一,可其本质上却是天庭之狱,共有十九层,我等需要前往第七层,只要不被更高层的生灵察觉,此间没有人能够识破我的三十六般变化之术。”
季月年倒持着火尖枪,刻意使得枪尖之上萦绕着通明火焰,轻声开口,“镇狱天境重兵把守,你只需跟在我身侧便可,切不可露出半点异常。”
正说话之间,那两尊庞大铜像所守护的巍峨巨门之中有神光映落而下,化作了一尊神情冷漠的持戟神灵。
此神灵甫一现身,便望见了季月年与通竹,手中长戟泛着璀璨锋寒的神光,肃声道:“兀那生灵,此处乃是天狱重地,你等来此所为何事,且报上名来。”
季月年轻翻袍袖,取出了一块黑铁令牌,其上篆刻着“守狱”二字,道:“好教天神得知,我乃是西牛贺洲积雷山的红孩儿,此番正是奉了家父之命,前来镇狱天任职守狱神将。”
那持戟神灵接过令牌,细细感应一番,神色缓和了些,朝着季月年道:“原来是平天大圣的后裔,这是第七层的神将令牌,且随我来,我送你前去觐见第七层的镇狱尊神。”
季月年应了一声,便带着通竹所化的小童行至了巨门之下。
持戟神灵看了通竹一眼,不禁皱了皱眉,道:“前来任职守狱神将,难道还要携带着侍人么?”
季月年察觉到了其话中的可有可无之意,只是静立在侧,并未开口。
持戟神灵沉默片刻,还是转过了身去,手中长戟之上泛起绚丽的神光,巨门之上亦是有着丝丝缕缕的流光遥相呼应,垂落下来,将季月年等人笼罩在了其中。
光影变幻之间,季月年睁开双眼,眼前之景已是大变,层层叠叠的云狱分列两侧,除此之外,更有风雨雷电等等诸多天象之狱,一眼看去,根本望不见尽头。
在这些庞大无比的天狱之下,许多巡守生灵来来往往,在狂暴肆虐的天象之下,便似蝼蚁一般渺小。
持戟神灵朝着第七层天狱门阙行了个礼,恭敬道:“禀报第七镇狱尊神,有地境生灵持着令牌前来任职。”
许多巡境神灵路过之时,目光皆是在季月年与通竹身上略一停顿,便径直离开了此处,显然地境生灵前来受封神将之事并不算稀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极为常见。
等待数息之后,一尊面目威严的神灵虚影凝聚而出,俯视着季月年,声如震雷:“平天那厮生的粗野雄壮,怎地子嗣竟是似女子一般漂亮俊俏,与传闻之中一般无二。”
季月年如今变化的乃是牛圣婴的模样,闻听此言,其目光稍稍有些古怪,上前行了个礼,道:“红孩儿见过第七镇狱尊神。”
第七镇狱尊神虚幻的面上露出笑意,其笑声在天狱门阙之前震耳欲聋:“无需多礼,我与平天素来交好,你既然至了此处,便在此好生修行,第七天狱之中关押着许多生灵,完全足够你的三昧真火修至臻境。”
此言落罢,其大手一抓,自远处抓过了两尊守狱天神,吩咐道:“敕封红孩儿为圣婴神将,为第七天狱的三百守狱天神之一,你二人速速带着圣婴神将前去领受神印,不得有误。”
那两尊天神被大手丢落在云层之上,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应诺道:“我等知晓了!”
第七镇狱尊神点了点头,随后便溃散成了漫天清光,消散了去。
那两尊天神行至近前,其中一人朝着季月年道:“见过圣婴神将,我唤作‘行黎’,他唤作‘正延’,此后我等便在一处共事,还望圣婴神将多多关照。”
旁边的正延神将亦是笑道:“圣婴神将有礼了。”
季月年还礼道:“二位神将有礼了,不知这神印要去何处领受?”
行黎神将道:“第七天狱共有五种天象之狱,领受神印之处位于云狱尽头之处,我这便带你前去。”
“我去为圣婴神将领取道场令牌,”正延神将指了指雷狱的方向,“在镇狱天境第七层,每一尊守狱天神都能分得一座混元道场,虽然不知道圣婴神将在下界的道场是何等模样,不过我第七天狱的混元道场想必不会让圣婴神将失望。”
“那便多有劳烦了。”
季月年应道。
正延神将笑道:“无碍,你我此后共事在此,此等小事皆是分当应为。”
此言落罢,其便径直催动神光,离开了此处。
“圣婴神将,我带你前去领受神印罢。”
行黎神将翻掌取出了一枚令符,稍加辨别,便带着季月年朝着云狱尽头行去。
……
朝暮轮转,日月交替,镇狱天境虽然位于三十三天天庭之间,却并非超脱之境,依旧存在着昼夜之别。
月上中天之时,天穹之间星河璀璨,白日里稍稍有些喧嚣熙攘的第七天狱亦是静谧了许多,只有时不时在无数庞大天狱之下御风而行的巡守神将呼啸而过,划过一道道璀璨的流光。
“第九佛子,难道老猴子就在第七天狱的云狱之中么?”
通竹所化的小童隐在云狱门阙之底,低声开口。
在其身侧,红孩儿模样的季月年神情平静,微微摇了摇头,道:“通臂源圣并不在第七天狱,而是在第十天狱。”
闻听此言,通竹的神情不禁有些疑惑,道:“那我等趁夜离开道场,前来此处又是为何?”
季月年瞥了他一眼,道:“牛圣婴的令牌乃是第七层的神将令牌,不至此处,如何寻找前往第十层之法?”
此言落罢,其目光莫名,朝着云狱深处望去,继续道,“更何况,第七天狱之中虽然没有通臂源圣,却有着另外一个极为重要的生灵。”
通竹抬起头来,神色愈加不解。
季月年轻声道:“你且在此处等候,有我三十六般变化之术的清光笼罩,那些守狱天神察觉不到你的气息。”
通竹虽然不知晓其中究竟,还是点头应道:“我知晓了。”
季月年轻拂袍袖,身形化作丝丝缕缕的清气,漫过无数巍峨庞大的云狱狱间,最终行出数十万里距离,落在了一座高及六千丈的云狱之前。
这座云狱四周布着密密麻麻的禁封神阵,无数道明暗交错的灿丽光线交织在此,更有两尊混元极境的大真君镇守在此,日夜不离。
季月年在此狱间之下现身而出,已是蜕去了红孩儿的样貌,恢复了本相。
那两尊大真君却是恍若未觉,即使季月年已经走上石阶,站在了巍峨狱间的门前,此二人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根本察觉不到季月年的存在。
季月年身着绣着金线的玄黑长袍,身周笼罩着朦胧的素心神光,根本不曾将那两尊大真君放在眼里,而是微微抬起头来,望着狱间四周密密麻麻的禁封神阵,目露思索。
其并非在思考该如何破阵,而是因为其所拥有能够破入此间神阵的手段太多,正在思忖一种最为隐秘之法。
数息之后,其还是选择使用素心莲的神光浸入此间,身侧那些丝丝缕缕的浅白光晕萦绕而起,漫入那些神阵之中,顷刻间便悄无声息的没入其间,使得季月年消散在了狱间门前。
光晕散去,季月年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较为宽敞的石府,数丈之外,一个身着绸缎道袍的少年道人正卧在石床之上,闭目酣眠。
第七百六十四章 南无八宝金身罗汉
镇狱天,其天讳为“天敕明霄镇灵上狱天境”,地境生灵皆将其唤作“上狱天境”,共有十九层,每一层都有着数个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存在,乃是三十三天天庭禁罚镇压万族生灵之处。
季月年静立在石府之中,望着那石床之上酣睡的少年道人,轻声道:“元清道兄倒是好兴致。”
上狱天境的第七层、第八层、第九层以及第十三层,早已被佛家源教所渗透,这四层天狱之中的镇狱尊神,与佛家源教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前时南无八宝金身罗汉尊者敕下佛旨,使得第七层的镇狱尊神下界流沙河,擒拿流沙神宫之中的悟净,将其镇压在了第七天狱的云狱之中。
那少年道人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后便缓缓睁开,朝着季月年看来。
季月年轻笑道:“道兄身为南无八宝金身罗汉尊者的身外化身,竟是落得这般境地,实在是令人感慨万千。”
少年道人在石床之上坐起身来,目光之中依旧残留着些许茫然恍惚,显然还不曾真正回过神来。
数息之后,其瞳孔之中逐渐有了焦距,待到看清了季月年的相貌,忍不住面露惊骇,径直站了起来,险些被道袍衣袂绊倒在地,惊声道:“季月年道兄!你怎会在此处!”
季月年这才察觉到他那极为衰弱的神魂,不禁皱了皱眉,面上却是露出笑意,道:“元清道兄,你终于苏醒了么?”
悟净行至季月年身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面上依旧残留着些许不可置信之色,道:“此处乃是上狱天境,更是被佛家源教所渗透的数层天狱之一,你是怎么进来的?”
季月年摇了摇头,道:“元清道兄,那日里知晓你被擒拿至了上狱天境,我便一直都心有挂念,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你之所在,便特意前来将你救出狱间。”
少年道人的神情有些复杂,道:“此时我与那流沙神宫的银甲天蓬,已经一并被南无八宝金身罗汉尊者认定为叛逆化身,其神念感应之下,能够察觉到我的神魂气息,即使逃离了此处,又能前往何处去?”
此言落罢,石府一时间陷入了静谧之中。
短暂沉默过后,季月年定定地望着悟净,道:“元清道兄,你若是信得过我,便随我离开镇狱天境,我这里自有一方去处,能够暂时躲避南无八宝金身罗汉尊者的探察。”
悟净苦笑道:“你我自从北俱芦洲极北边陲之时便相交甚笃,我又有甚么信不过的?只是八宝金身罗汉尊者自从受封灵山道果之后,其性情便变得晦暗不明,我是怕其震怒之下会牵连到你。”
季月年轻声道:“八宝金身罗汉尊者乃是灵山的‘金身罗汉’,已经修至了罗汉道果的极致,虽然未至超脱,却比寻常的六境圣人还要可怕,不过……”
言至此处,其眸光渐暗,神情更是冷肃了些,“我要送你去的那里,是这位金身罗汉绝对不敢去寻找的地方。”
悟净问道:“那是何处?”
季月年抬起头来,目光仿佛穿过了石府,穿过了上狱天境,落在了州天之外的不知名之处。
“齐天大圣的道场,存在于州天之外却依附于州天的世界,火狱劫间。”
此言落罢,这座并不算宽敞的石府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少年道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季月年,似乎在判断其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说出此言。
季月年轻声道:“在前来镇狱天之前,我曾在西牛贺洲积雷山见了平天大圣牛魔王一面,不仅在其那里讨来了上狱天境的神将令牌,更是得知了齐天大圣的去向,我等离开此处之后,你便随我下界前往西牛贺洲,平天大圣自会想办法送你离开。”
悟净怔了半晌,道:“我听闻界劫将至,离开州天的机会可谓是珍贵至了极点,道兄为我讨来这个名额,定然付出了许多代价罢?”
季月年略一沉默,摇头道:“平天大圣与我另有约定,我这里并未付出额外的代价,不过待你至了西牛贺洲之后,还需在积雷山停留些许时日,等待牛圣婴自昆仑法会归来之后,平天大圣便会施展神通,使得你等二人能够前往火狱劫间之所在。”
悟净极是聪慧,顷刻间便想到了许多事,道:“六境道场积雷山,仅仅只有两个离开州天的名额么?”
季月年道:“若是按照常理,以六境道场的底蕴,根本不可能离开州天,只不过牛魔王与齐天大圣有旧,其在州天之外施展神通,内外相合之下,才有可能将生灵送至火狱劫间之处。”
言至此处,其神情有些莫名,继续道,“更何况,即便去了火狱劫间,也依旧依附在州天大界边缘,根本不算离开州天之界。要知道,即便是窥天九境的生灵,也不能真正离开州天之界,至多只能在州天边缘的那些依附世界停留罢了。”
悟净似是想到了一事,道:“季月年道兄,那你又当如何?八宝金身罗汉若是知晓了是你将我放走,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季月年眸光沉静,道:“一尊未至超脱的金身罗汉,还寻不到我的因果。”
悟净瞳孔微微收缩,在此言语之中察觉到了季月年极为强烈并且坚定的自信,忍不住重新打量了季月年一番,心绪如潮般翻涌。
季月年略一感应,道:“已是子时,此时的禁封神阵最惧怕太阴神力的浸透,事不宜迟,我等快些离开第七天狱罢。”
悟净点了点头,道:“但凭道兄吩咐。”
季月年轻翻手掌,太阴神剑化虹而现,浓郁至极的太阴之力弥漫而出,将季月年与悟净席卷在了其中,顷刻之间便悄无声息地漫入狱间之外的诸多神阵之中,离开了这座云狱。
就在其离开云狱的一瞬间,有一道强横可怕的目光朝着此处扫来,似乎察觉到了此间的异常,在悟净所在的云狱之上停留了许久,最终却根本未曾发现因果气机的变动。
不知过了多久,这目光终于收敛了去,其中依旧残留着些许疑惑,缓缓移开了此处,朝着别的地方望了过去。
……
第七百六十五章 吹落暗香
已是亥时,金红大日渐落,星河隐现,平日里并无多少生灵经过的离泉仙山变得熙攘喧嚣,数之不清的诸多生灵经由此处进入昆仑丘,使得此间稳固无比的灵机气运都有了些许混乱。
此次昆仑法会不仅吸引了许多四大部洲的妖孽天骄,更是有着诸多上境生灵陆陆续续下界而来,其目的不只是为了昆仑法会之上所奖励的后天至宝,根据传闻,此次凌虚山甚至还放出了数个离开州天、前往界外躲避界劫的名额,这些名额才是无数天骄生灵此来昆仑丘的势在必得之物。
如今的离泉仙山门户大开,已经不似往常那般严加盘查,诸多生灵各施神通,有御风而行者,有踏剑穿云而过者,有骑着珍禽灵兽者,有结伴而行者,更有许多天骄在许多生灵的众星捧月之下,神情高傲地穿过离泉仙山,纷纷进入了昆仑丘之中。
“蓬莱仙岛的素菡仙子!她竟然也来到了此处!”
“还有那骑着狻猊灵兽的男子,若是我不曾看错,其应当是北俱芦洲陷芦古国的圣子,乃是一尊恐怖无比的混元极境天骄,曾有着诛杀凌霄生灵的战绩!”
“这算什么,方才西海龙宫的仙龙公主在万众瞩目之下落在昆仑丘边缘,就连其身侧的护卫都是一尊凌霄天君,那阵仗,啧啧……”
“听闻上境的许多五境道统、六境洞天都有天骄下界而来,如今亲眼一观,果然名不虚传……”
无数生灵聚集在离泉仙山之前,望着那些遍布天穹的神通流光,议论纷纷,喧嚣无比。
“听说哪吒那厮如今正在凌虚山之中,此番我等前来昆仑上圣之境,能够遇到这厮,倒是正合我的心意。”
离泉仙山门户之下,牛圣婴目中泛起璀璨的亮光,开口道。
在其身侧,落泉道君与两个积雷山的混元极境大真君互相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了些许苦笑之意。
落泉道君笑道:“圣婴,我等皆知你的能耐,那哪吒只怕是比不上你,无需这般动气。”
牛圣婴遥望着昆仑丘深处的昆仑上圣之境,道:“世人皆知哪吒修有三昧真火,却不知我的三昧真火乃是天生蕴有,哪吒小儿的三昧真火却是后天修来,岂能与我相提并论!父亲竟然还时常用这厮来说教于我,这哪吒小儿实在是令人厌恶!”
落泉道君道:“圣婴,我知晓你心有不忿,此次昆仑法会不仅在地境人间之中万众瞩目,更是吸引了许多上境、天境的目光,若是能够在此番法会之上挫败此獠,世人便会知晓,哪吒的三昧真火根本比不上你的天生三昧真火。”
牛圣婴目中涌起战意,道:“大兄说的是,我等快些去罢。”
落泉道君点了点头,随后二人便带着积雷山的数个生灵穿过离泉仙山,进入了昆仑丘之中。
“东胜神洲不愧是三十三天天庭的教化之地,这东境风光与我西牛贺洲的妖气盈天果然大有不同。”
一尊大真君感应着昆仑丘之中浓郁无比的道家源教气息,开口笑道。
落泉道君颔首道:“昆仑丘乃是东胜神洲之中数一数二的灵机造化之地,其中存在着昆仑上圣之境与瑶池圣境两大六境道场,仙源气息自然充盈。”
牛圣婴蓦地想到一事,道:“不知玄阴道兄此时是否在瑶池圣境之中,如今距离法会开启还有两日工夫,我等不若先行前往瑶池圣境玩耍一番,顺便去看看玄阴道兄的玄阴仙宫,如何?”
落泉道君思忖片刻,道:“如今瑶池圣境之中并无天源圣人存在,形势微妙,不过昆仑法会在即,想来此时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你若想去看看,我等便去瑶池圣境拜谒一番,也无不可。”
牛圣婴笑道:“如此甚好。”
在其身旁,一尊积雷山的混元大真君道:“圣婴大王,我等方才穿越境幕之时,我倒是隐约听见了有生灵议论此事,瑶池圣境不久之前刚刚经历了内乱,诸多神尊仙尊被尽数诛杀,随后仙灵公主澜玉登临瑶池圣境之主尊位,潮音佛子则是沉寂下来,杳无音讯,不知去了何处。”
牛圣婴与落泉道君对视一眼,皆是望见了对方目中的凝重。
季月年身为南海佛家源教的潮音佛子,更是上圣娘娘原本选定的瑶池圣境之主,不会无缘无故地沉寂消失,昆仑法会事关瑶池圣境的存亡,其绝无可能缺席。
落泉道君沉声道:“我等快些前去瑶池圣境拜谒,看看潮音佛子到底在不在那里。”
那混元大真君疑惑道:“听闻瑶池圣境的那场内乱极是惨烈,潮音佛子会不会在诛杀叛逆的时候受了创伤,正在玄阴仙宫之中闭关修养?”
牛圣婴缓缓摇了摇头,道:“具体情形我等尚且不得而知,只有前往瑶池圣境,才能得知其是否还会参加昆仑法会。”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是完全离开了离泉山界,踏入了昆仑丘的气机范围之中。
落泉道君双手掐诀,施展神通,顷刻间便辨别好方向,凝聚出了一座乘云銮驾,载着几人浮空而起,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瑶池圣境所在之处行去。
罡风呼啸之间,牛圣婴放眼望去,天上地下皆是数之不尽的流光在急速穿行,足以见得此次昆仑盛会之受人瞩目。
其眸光之中有着三昧真火炽烈燃烧,望着愈来愈近的瑶池圣境,心神深处却是逐渐浸染了些许阴霾。
……
离宫仙阙,苍极玉阶。
“平天大圣的威名,我虽远在瑶池圣境,却也早有耳闻,”身着苍玉裙裳的少女轻笑,其眸光深处却是有着重重迷雾,让人看之不清,“只不过此次却要让诸位失望了,玄阴仙君正在闭关休养,至于其到底在何处闭关,我也不知晓。”
牛圣婴与落泉道君对视一眼,上前行了个礼,道:“境主客气了,此次我等贸然前来拜谒,多有冒昧,些许薄礼奉上,不成敬意。”
其身后的一尊大真君取出一方木盒,恭敬奉了上来。
仙灵公主摇头笑道:“诸位远道而来,本是我瑶池招待不周,如今圣境的灵机气运重新塑立,百废待兴,倒是让诸位看了笑话。”
其轻拂纱袖,那木盒顷刻便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没入了积雷山大真君的眉心之中。
那大真君怔了一怔,察觉到方才那一瞬间所感受到的不可抵抗的伟力,神情下意识地肃然了许多。
牛圣婴沉默片刻,行礼道:“境主尊上,那我等便先行告辞了。”
待到出了重云之海,牛圣婴才侧过头来,望向落泉道君,道:“大兄,这瑶池境主的修业不过是混元极境,可其真灵气息却是浑厚无比,甚至比许多凌霄生灵都要可怕。”
落泉道君点头道:“听闻这仙灵公主乃是瑶池境源深处的澜沧仙玉化生,其有着六境道场的气运加持,至少都能抵得上一尊半步圣人。”
牛圣婴叹道:“堂堂六境道场,竟是连一尊悟道天源的生灵都没有,还是太过孱弱,其占据着如此之多的气运灵机,便如孩童持金过闹市,难怪会遭到昆仑一脉的惦记。”
落泉道君道:“统灵无极上圣娘娘若是不曾陨落,瑶池圣境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是行出了瑶池圣境的范围,重新落在了昆仑丘之中。
“玄阴道兄若是不在瑶池圣境,又能去往何处?”
牛圣婴抬首望着有些昏暗的天色,心事愈重,“明日便是昆仑法会开启之时,若是到时候昆仑境幕关闭,其便再也进不来了。”
落泉道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圣婴,潮音佛子想必有着自己的想法,难道你还不了解他么?若是潮音佛子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我等也无能为力,莫要多想了。”
牛圣婴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以玄阴道兄的无双根骨,若是能够参与此次盛会,定然能够盖压当代,一鸣惊人。”
天穹之上的阴云愈加暗沉,轰鸣雷音震响之下,逐渐有着豆大的雨点洒落下来,因为昆仑丘的特殊位置,这天象之雨中蕴藏着些许上境灵气,滋养着昆仑丘的万物生灵。
……
第七百六十六章 上仙
……
昆仑丘,元景玄山。
不知何时起,这座世外仙山竟是陷入了诡异至极的死寂,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宫阙楼阁,都散发着虚实不定的诡秘气息,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崩灭开来。
蓦地,气机牵引之下,这些仙家盛景逐渐化作了散碎的光影,寸寸崩塌,最终显露出了真正的元景玄山。
一道巨大无比的裂缝横亘于山壁中央,这座插天巨山竟是早已崩碎了小半山体,放眼望去,皆是散发着陈旧气息的残桓断壁,满地尽是破败的废墟。
树木枯萎,花草凋零,诺大的世外山境之中,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存在。
废墟的最深处,静静地跪坐着一个白袍青年,他低垂着头颅,肩膀不住地微微抽搐,隐约传出了压抑这的呜咽低泣之声。
真实的元景玄山早已崩塌破灭,此前的种种仙家景象,只不过是白玉楼的心魔借用元景仙符之力所幻化而出的幻景而已。
甚至就连季月年所见的曼陀花妖稚言,都是白玉楼心底最深处的心魔所化,它盘踞在虚幻的元景玄山深处,每时每刻都在侵蚀着白玉楼的神魂,一寸一寸地蚕食着其真灵所在。
“母亲……”
不知过了多久,白袍青年不再抽泣,他缓缓抬起头来,双目之中遍布着蛛网般的猩红血丝,身周的气息再一次变化,竟是显现出了浓郁至极的漆黑魔气。
诛杀心魔所化的曼陀花妖稚言,使得白玉楼这里的心智扭曲至了极点,其真灵深处的血源疯狂颤动,隐隐引动了不知名之处的存在。
轰!
煌煌光影垂落而下,化作了一道大袖飘飘的仙人虚影,其身形有些模糊,冷冷地俯视着跪坐在地的白玉楼,道:“未曾想到,那花妖的子嗣竟能真正觉醒我的血脉,实在令我有些惊讶。”
白玉楼蓦地抬起头来,死死地望着那宽袍大袖的世外仙人,双目之中泛着猩红的血光,咬牙道:“原来你根本未曾陨落!”
那仙人冷冷一笑,道:“那曼陀花妖不过是地境的蝼蚁,而我则是不沾三大源教气息的世外生灵,这厮也配诞下我的子嗣么?当初我不过是下界玩乐一番,离去之时,自然会毁掉此间的一切。”
此言落罢,其细细打量了白玉楼一番,笑道,“你既然觉醒了我的血脉,便勉强算是我的子嗣之一,这般……”
轰!
其言未落,那白袍青年便蓦地纵身而起,翻掌之间,一道璀璨至极的光虹撕裂天穹,径直将这仙人虚影困在了其中!
下一刻,丝丝缕缕的炽目光线蔓延而出,在光影牢笼之中密密麻麻地纠结缠绕,只要这仙人虚影动上一动,转瞬之间便会被绞成碎片!
仙人虚影望着四周的牢笼丝线,勃然色变,惊怒道:“你这卑微下贱的花妖!竟敢暗算于我!”
白玉楼苍白的手指牵引着那些愈来愈多的丝线,狰狞笑道:“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混账,此次便让你尝到自己种下的苦果!”
此言落罢,其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扯,那些丝线被轰然引爆,恐怖至极的波纹四散蔓延,甚至让此处空间都有了些许扭曲!
轰!
那仙人虚影在这等可怕的绞杀之下,直接被诛碎了身形,崩灭而去!
白玉楼静立在漫天光影之间,仰望着那仙人虚影崩碎之处,那里逐渐出现了一团精纯至极的光晕,其上散发着瑰美绚丽的清光,悬于半空之中微微颤动。
“等着罢,终有一日,我会寻到你的道场,真正将你诛杀……”
喃喃之间,白玉楼纵身取过那团清光,重新落在了山壁废墟之下。
其斜倚在冰冷的山石之侧,目光依旧残留着些许痛苦失神。
……
数个时辰之前。
“吾儿,放弃罢,我的真灵早就已经崩灭破碎,无法再苏醒了。”
素裙女子抚摸着白玉楼的发髻,声音轻柔。
白玉楼用力地咬着牙,低声道:“总会有办法的……”
素裙女子轻笑,道:“当真是个痴儿,与我当初迷恋上仙之时一般,一心一意,至死都不曾有半点改变。”
其语气与往常有些不同,白玉楼蓦地抬头望来,竟是察觉到素裙女子纤白柔弱的手掌变得有些虚幻,心下大骇,惊声吼道:“母亲!”
素裙女子摇了摇头,盈盈笑道:“吾儿,我舍不得你,就算只有片刻的陪伴,就算藉由心魔之力唤醒了我在此处残存的意识,可这终究不是长久……”
“更何况,与我多待一刻,你的真灵便会损害一分,吾儿,我不能这般自私……”
说话之间,她那白皙瘦弱的脸庞之上竟是留下了两行清泪。
白玉楼早已泪流满面,沙哑低吼道:“母亲……”
“莫哭,莫哭,”素裙女子伸袖拂去了白玉楼面上的泪珠,将他揽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吾儿,娘终于在那痴梦之中醒了过来,这世间的人心,当真比鬼神还要可怕……”
白玉楼挣脱开她的手臂,望着她愈加虚幻的脸庞,抬首泣道:“母亲……”
素裙女子的泪水一滴滴的落了下来,面上却是依旧带着温柔的轻笑:“你若是诛除了心魔此劫,定然会觉醒源自上仙的世外生灵血脉,届时上仙定会以身外化身降临此处,吾儿,这便是为娘能够给你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
言至此处,其神情之间隐约有着些许释然,“待你得了此番机缘,不要想着去寻找他,只需好生修行,寻一处安静之地,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子,莫要与其相负,可知晓了么……”
白玉楼死死地咬着牙,目中涌动着刻骨的恨意,始终都不曾开口答应下来。
数息之后,待他再次抬起头来之时,那女子已经再不复见,只余了指间散碎的清光光影。
方才那温暖的怀抱仿若只是幻觉,素裙女子温柔的声音犹在耳畔环绕,白玉楼怔怔地跪坐在地,就连瞳孔都失去了焦点。
下一刻,其声嘶力竭的疯狂嘶吼之声在此处回荡,过了许久都不曾停息。
……
第七百六十七章 潮音尊者
清气垂落七千丈,紫曜凌虚天光开。
昆仑上圣之境门户大开,无数生灵化作各色流光穿行其中,陆陆续续朝着凌虚山前的昆仑天池落去。
天池,地处凌虚山之下,乃是一座庞大无比的环形水岛。
其四面八方皆有着数之不尽的山阙楼阁矗立于此,最中央则是明如水镜一般的天河之水,其方圆足有数万丈,其深更是不可及。
而在环形山阙之外,则充盈着浓郁无比的天河水气,放眼放去,皆是白茫茫的迷雾,一眼看不到尽头。
诸多生灵纷纷落在浩大的天池之上,与那巍峨的山阙楼阁相比,这些生灵便似一个个藐小的蝼蚁,如同黑点一般在巨大的环形山阙之间缓缓移动。
“天池境幕即将关闭,若是玄阴道兄再不前来,便赶不上此次法会了。”
牛圣婴抬起头来,望着高天重云之上未曾破晓的天色,那灿红大日的朝阳日光尚未洒落人间,使其神情之间增添了些许凝重。
在其身侧,落泉道君俯视着浩渺无垠的宏伟天池,低声道:“此时已是卯时之末,再过一炷香功夫,便是辰时,潮音佛子应是来不及参与此次法会了。”
牛圣婴神色沉凝,轻轻叹了口气,沉默了下来。
蓦地,其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瞳孔收缩,抬首朝着天池之上那直插天穹的凌虚山望去。
凌虚仙山的重云之上,诸多昆仑上圣之境的生灵缓缓落下,其中有一尊俊美无俦的少年神灵,身周环绕着炽烈燃烧的风火仙轮,目光平静。
牛圣婴神魂轻颤,已是察觉到了极为清晰的三昧真火气息,咬牙低声道:“哪吒小儿!”
落泉道君眸光微凝,伸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哪吒似有所觉,低垂着目光,朝着牛圣婴所在的山阙楼阁望了过来,其唇角隐约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随后便径直移开了目光。
牛圣婴的心火炽烈燃烧,恨不得立刻便提着火尖神兵凌空而上,与其大战三百回合。
数息之后,其内心深处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轻轻松开了紧握的手掌,喃喃道:“在父亲口中,你这厮处处都比我强,这次我倒要证明给他看看,你不过是一个占了气运之利的人罢了。”
数百丈之外的另一座山阙之中,有生灵御风而起,落在了牛圣婴所在之处,笑着行礼道:“可是西牛贺洲积雷山的圣婴大王当面?”
牛圣婴定下心神,挑了挑眉,还礼道:“敢问道兄是……”
那生灵笑道:“我乃是西牛贺洲南部灵犀妖国的析罗王子,久仰圣婴大王的威名,特来结交。”
牛圣婴扯了扯嘴角,道:“析罗王子客气了,你我同是西牛贺洲生灵,在这昆仑丘之中理当相互照应才是。”
二人说话之间,惠岸行者带着哪吒与紫英仙子落在了天池仙台之前,依次坐了下来。
紫英仙子轻声道:“兄长,方才那生灵似乎是西牛贺洲的红孩儿。”
哪吒微微撇了撇嘴唇,道:“不过是个不晓事的顽童罢了。”
紫英仙子的美眸波光流转,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道:“听闻季月年在西牛贺洲之时,与红孩儿素有交情,积雷山还为其建立了一座观潮洞天,如今远在西牛贺洲的红孩儿都来到了此处,季月年却依旧躲在瑶池圣境深处,难道他当真不参与此次法会了么?”
“我也不知,”哪吒的神情肃然了些,侧头朝着惠岸行者望来,“兄长,你如何看?”
惠岸行者神情冰冷,摇头道:“此子所修乃是妙善尊者的佛源心道,行事往往出人意料,未至最后一刻,谁也不知晓其真正的想法。”
此言落罢,其望向紫英仙子,目光微沉,“紫英,你与其约定的真灵之誓,可否有所变化?”
紫英仙子咬着嘴唇,感应片刻,道:“未曾变化。”
惠岸行者这才缓缓松了口气,道:“那便好,有着真灵誓言存在,这厮不来便相当于认输,我等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地完成父亲交代之事。”
紫英仙子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美眸之中竟是隐约露出了璀璨的亮光,沉默下来,不再开口。
哪吒与其血脉亲近,隐隐察觉到了紫英仙子的异常,侧头望来,神情有些莫名。
少顷,待惠岸行者离开座位,前往昆虚圣人之处时,哪吒稍稍压低了声音,道:“紫英,我观你神色古怪,难道是有什么发现么?”
紫英仙子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近了。”
哪吒心有所感,下意识地抬头朝着昆仑天池之外望去。
翻涌不休的天河雾气之间,通天彻地的天池境幕在轰鸣巨响之中逐渐合拢,无数生灵皆是在环形山阙之上落下座来,等待着法会的开启。
而在那高及数万丈的虚幻境幕巨门即将关闭之时,天地之间仿佛有着不可名状的伟力轰落而下,使那境幕巨门生生凝滞在了原地,半点也动弹不得。
云气漫卷三万里,一朝扶摇震乾坤。
四周那些数之不尽的天河水气仿佛遇到了甚么极为可怕的物事,止不住地咆哮翻腾,疯狂嘶吼。
凌虚山下的昆虚圣人等昆仑生灵亦是面色微变,皆是抬首朝着那虚幻境幕巨门望去。
昆虚圣人身后,赵灵曦持着落雪神剑亭亭玉立,原本清灵明透的目光变得有些晦暗,抓着落雪神剑剑柄的手指亦是愈加握紧了些。
紫英仙子轻轻咬着嘴唇,目中的光芒愈加明亮。
牛圣婴与落泉道君、析罗王子等人则是心有所感,纷纷抬首看了过去。
西海龙宫的仙龙公主、绝情海的梦灵女君、上境小罗天的古血神灵……昆仑天池之中,聚集了无数来自地境四大部洲的天骄妖孽,此时此刻,这些生灵皆是抬起头来,望向了那停滞在原地的虚幻境幕巨门。
“昆仑神山一脉,源自清微玉清天的玉虚宫,下境昆仑丘的昆仑法会,更是每元会一次的地境盛事。”
清冷的声音传遍天穹,引动无数生灵神情震骇,四下观望。
“素闻昆仑法会包罗万象,可容三大源教的后辈坐而论道讲法。”
那声音愈加清晰,昆仑天池四周的天河水气已经沸腾至了极致!
“我身怀佛源气息,这天池境幕却要将我生生挡在门外,这便是道家源教的待客之道么?!”
轰!
其语气渐冷,随着此言落下,一道煌煌佛光巨柱自天外轰落而至,撕裂虚空,径直使那两扇高及万丈的天池境幕巨门崩塌成了万千碎片!
弥漫天地的佛源气息轰卷而出,竟是在无数道家源教圣人所占据的天池气机之中生生挤出了小半,使其中足足三成的气机化作了佛源之气!
灿金佛光垂落而下,一座方圆数十丈的二十四瓣素白莲座自虚无之中凝聚而出,洒落着瑰美绝伦的金白光流。
莲座中央之处,静立着一个身着白袍金线佛衣的少年,其身后悬浮着一轮灿丽至极的五彩光轮,其上所散发而出的佛源气机竟是通及高天,甚至能独自与诸多天源圣人的道家源教气息分庭抗礼!
惠岸行者原本平静的面色剧烈变化,骇然道:“这厮的真灵底蕴绝不寻常,怎会在短时间内暴涨至了这般境地!”
甚至就连道源六境的昆虚圣人都瞳孔收缩,喃喃开口:“此子仅仅凭借真灵底蕴,便能抵得上一尊货真价实的天源圣人,难道又是下一个清虚道德真君么……”
那白袍少年神情冷漠,目光穿过诺大的昆仑天池,穿过了无数聚集在此的地境生灵,遥遥落在了昆虚圣人身上:“此门拒我于外,我便将其毁去,不知昆虚圣人如何看?”
此言落罢,下方数之不尽的生灵皆是朝着昆虚圣人望来。
昆虚圣人心下有着不详的预感,强笑道:“昆仑法会乃是地境盛会,凡是四境以下的生灵皆可前来论道斗法,自然不会刻意将你拦阻在外。”
白袍少年望着这尊六境圣人,轻声道:“如此甚好。”
其踏着二十四瓣素心莲座缓缓落了下来,落在了昆仑天池环形山阙的角落之处,四周的生灵皆是神情惧畏,远远躲了开去,以免遭受到佛源气息的浸透。
此时不知是谁,骇然开口道:“这是尊者之资!若是其不曾陨落,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似那清虚道德真君一般,成为真正的潮音尊者!”
第七百六十八章 步步生莲
昆仑天池之间仙光氤氲,翻滚奔涌的天河之水缓缓停歇下来,逐渐化作了无数座大大小小的水上石台,这些石台足有十余万之数,每一座石台都是一个关键无比的节点,勾连着凌虚山四面八方的造化气机。
昆仑法会,共有三会。
第一会,论道。
此论道之会没有任何修业要求,无论是大罗真仙还是半步圣人,皆能够前往石台之上,坐而论道,阐讲道统源法。
在那些天池石台浮现而出的一瞬间,许多生灵皆是目露精光,各施神通,纵身而起,寻找一座适合自己的石台落了下来。
季月年独自站在环形山阙的角落之处,四面八方的生灵皆是有意无意地躲避于他。
待望见石台出现,季月年轻拂雪袍袍袖,二十四瓣素心莲台御风而起,在丝丝缕缕的光流笼罩之间落入昆仑天池,在天池之上浩如烟海的石台之中穿行。
数息之后,其似是寻到了适合自己的石台,径直凌空走下了素心莲座,庞大的二十四瓣莲台寸寸崩散,化成光影席卷而下,在其脚步落处,凝聚出了一朵朵数尺方圆的莲花虚影。
心念所至,步步生莲。
袍袖翻卷之间,季月年在这座方圆数丈的石台之上席地而坐,稍稍低垂着目光,雪白衣袍边角之处的暗金纹线散发着微微的光晕。
数息之后,一座庞大的石台御云而来,其上静立着一个神情倨傲的女子,随着两座石台距离愈来愈近,此石台的气机与季月年所在的石台勾连至了一处。
“我乃是东胜神洲彩霞洞天的霞光仙女,素闻潮音佛子乃是混元极境之中不可多得的无双天骄,今日我便来领教一番。”
霞光仙女定定地望着季月年,当先开口道,“大雷音寺冒天下之大不讳引动界劫,惹得三界之中人神共愤,这些佛家源教的生灵可谓是人人得而诛之!你作为南海佛家源教分支的佛子,竟然还敢前来此处,当真是自讨没趣!”
季月年低垂着的眼睑轻轻抬起,道:“惠岸行者身旁的那位三坛海会大天神,亦是南海佛家源教的第十三佛子,你为何不去连他一同诛了?”
“这……”
霞光仙女仿佛被噎住一般,面色有些难看,朝着惠岸行者那里遥遥忘了一眼,思绪疯狂转动,“哪吒三太子乃是清微玉清天玉虚宫一脉的三代嫡传,生来便是根正苗红的道家源教种子,其之所以成为南海佛子,乃是为了从内部瓦解佛家源教的南海分支,其中有着舍己为人的大功德存在,岂是你这种为虎作伥之辈可以比拟?!”
季月年道:“若是按你所言,四大部洲之间所有的佛家源教分支皆是助纣为虐之流么?”
霞光仙女冷冷道:“自然如此!若是没有这些佛家源教分支每时每刻供养着庞大如天的造化气运,灵山大雷音寺如何能够篡改教义?”
季月年轻声道:“你说其余佛家源教分支如此,我自然承认,只不过我要问你一句,第一个选择回到‘过去’,沉沦自己的不灭真灵,为州天生灵延长界劫之期的超脱生灵,姓甚名谁?”
霞光仙女怔了怔,道:“自然是妙善尊者……”
此言落罢,其面色微微变化,知晓自己落入了语言陷井之中,身周石台的气机剧烈翻涌,显然已是落了下风。
季月年看了她一眼,道:“我曾认识一个女仙,唤作‘织霞仙女’,敢问霞光上仙,此女如今是否就在你的彩霞洞天之中?”
霞光仙女目光微变,任由石台气机被季月年所在的石台吞噬,只是闭嘴不言。
轰!
其所在的石台寸寸崩碎,四周环绕着的天池气机尽数没入了季月年所在的石台之中,使原本方圆数丈的石台陡然增大数成,甚至在四面八方引动了炽烈呼啸的罡风!
昆仑法会之论道之会,虽然胜者可以朝着败者出手一次,不过寻常时候皆是言语交锋,点到为止,那霞光仙女显然并不认为季月年会朝着自己出手,故而也并未多作防备。
白袍少年静静地望着石台碎块之中即将离开天池的霞光仙女,眸光微冷,翻掌之间,太阴神剑化虹而现,万众瞩目之下,竟是信手斩出了一道撕裂虚空的百丈剑芒!
轰!
霞光仙女蓦地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皎白如月的霜冷剑光!
细碎的光影轰然四散,锋寒的剑气在其四肢百骸之间疯狂绞杀,不过片刻功夫,这尊地境东胜神洲的凌霄上仙便被诛的神形俱灭!
“已经被遗忘的蝼蚁,竟然还要自己跳出来寻死……”
喃喃之间,季月年伸手虚虚一抓,在那霞光仙女的神魂碎屑之间抓出了一缕因果丝线,目中有着炽烈通明的金红火焰缭绕而起,刹那之间便顺着这道因果丝线蔓延而上,寻到了千山万水之外的彩霞洞天,贯入了一个彩衣女仙的真灵深处!
织霞仙女!
尖厉怨毒的嘶吼传遍山间!
在彩霞洞天诸多生灵的注视之下,这个在不久之前投奔而来,被霞光上仙极为看重的织霞仙女神情凝滞,竟是一寸一寸地碎裂身躯,真灵崩灭而去!
其至死之时,目光都在望着洞天之上显现着昆仑天池景象的光幕!
诺大的天池之中,密密麻麻数之不清的石台相互碰撞,每时每刻都有石台气机被吞噬,无数落败的生灵或是神情低落、或是目光黯然,皆是离开了昆仑天池,重新落在了庞大无比的环形山阙之上。
虽然论道之会有着胜者可以出手一次的规则,不过使用此规则的生灵却是极少,故而那霞光仙女神形俱灭的一瞬间,无数生灵皆是哗然而起,朝着季月年所在的石台望来!
“此子忒地恶毒!”
“这厮竟然一言不合便动手杀人!”
“同道之间坐而论法,潮音这厮居然如此不顾情面!”
“此言差矣,潮音佛子乃是佛家源教的生灵,与那霞光女仙有甚么情面可言?”
第七百六十九章 以退为进
四面八方的喧嚣熙攘根本触动到季月年的心绪,四周的悬空石台望见了方才的一幕,皆是面露惧畏,对于季月年这里避之而不及,远远躲了开去。
随着时间过去,许多生灵的石台都在不断地壮大,惟有季月年这里,因为没有胆敢与其论道的生灵,其石台依旧维持着十余丈方圆,所能加持的气机亦是极少。
季月年目光平静,心念动间,催动石台朝着角落之处急速行去,其目标之所在,正是一尊昆仑上圣之境的混元大真君!
那大真君刚刚吞噬了一座石台气机,眼角余光却瞥见季月年的石台朝着自己冲来,嚇的心胆俱裂,惊声叫道:“师兄救我!”
不远之处,另外一尊昆仑上圣之境的凌霄天君面色苍白,催动石台远远离开了此处,仿佛根本不曾听见其口中叫的“师兄”之言。
轰!
两座石台轰然撞在了一处!
气机交融之下,季月年似笑非笑地望着这尊大真君,道:“你修的是甚么道?”
那凌虚山的大真君嘴唇微微颤动,定了定神,道:“我所修乃是清微玉清天之道!”
季月年道:“何为清微玉清天之道?”
这大真君用力地咬着牙,根本回答不出这等问题,其石台气机不知不觉之间已是被吞噬了少许。
冥思苦想之下,其额头之上流出冷汗,蓦地,灵光一现,抬头道:“你修的是甚么道?”
季月年道:“佛源心道。”
凌虚山大真君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声反问道:“何为佛源心道?”
季月年道:“佛法归源,心行合一,心念与行迹同修,是谓佛源心道。”
轰!
其石台气机暴涨,刹那之间便吞噬了凌虚山大真君所在的石台,使其完全暴露在了昆仑天池的仙光氤氲之间!
天池的论道规则被触动,季月年所在的石台气机轰然而起,其再次获得了一次出手之机!
那凌虚山大真君面色剧变,朝着极远处昆虚圣人所在之地高声喊道:“昆虚圣人救我!”
其言方落,便有一道霜白剑光划过,直接将其诛的神魂俱灭!
就在其真灵即将下界往生之时,那剑光尾处竟是携着些许扭曲燃烧的金红焰边黑火,这些火焰蔓延而上,使得这真灵寸寸消融,顷刻便永远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简直放肆!”
一尊凌虚山的五境圣人轰然站起身来,面色冰寒至极!
方才的那尊大真君,正是其道统之下倾力培养的一位天骄!
更多的生灵注意到了季月年这里的境况,皆是神色剧变,喧嚣哗然!
“昆虚圣人,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这厮屠戮我凌虚山生灵么!”
这尊五境圣人猛地转过头来,朝着昆虚圣人质问道。
昆虚圣人皱了皱眉头,道:“若论源教源法的修行,我凌虚山只有若云能够担此重任,只不过其修为尚浅,万一有所闪失……”
五境圣人目光赤红,道:“昆虚圣人,你何时变得这般畏首畏尾?”
坐于左侧的惠岸行者轻咳一声,道:“此子的佛源心道已经修至了极高的地步,四境之下极少有人能够比肩,这第一场论道之会便让他一让,待第二场斗法之会,再教紫英与哪吒给他好看。”
昆仑神山的两尊六境圣人则是站在赵灵曦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对于此间情景只作充耳不闻。
只有凌虚山的诸多圣人面色不忿,纷纷开口道:“昆虚圣人,这厮一直都在抓着我昆仑上圣之境的生灵找麻烦,这样下去,只怕撑不到斗法只会,我凌虚山的底蕴便被削去了三成!”
“昆虚圣人,此子恶毒至极,万万不能任由其这般张狂!”
“此言甚是!”
就在诸人说话之间,季月年再次寻到了一尊昆仑上圣之境的凌霄天君,几番论道之后,便吞噬了其所在的石台,随手两道剑光便将其神魂与真灵斩碎,再也不存于世间。
群情激奋之下,昆虚圣人不禁叹了口气,侧头望向自己身边的少女,道:“若云,且去罢,若是论道失败,便即刻逃离天池,我等会想办法护住你的安危。”
那唤作“若云”的少女神情坚定,道:“昆虚圣人且放心罢。”
此言落罢,若云便朝着昆仑天池纵身而下,寻了一处无主的石台落了下来。
“潮音佛子……”
若云立住了身形,目光四下望去,不过数息工夫,便在浩如烟海的无数石台之中寻到了季月年所在之地,催动石台行了过去。无他,只是因为其余生灵所在的石台皆是相互接触,点到为止,只有季月年那里空出了方圆数千丈之地,根本没有生灵敢于靠近。
少顷,两座石台的气机逐渐交融,若云终于看清了这个存在于诸多传闻之中的潮音佛子,心下不禁有些惊讶,显然未曾想到眼前少年的气质竟是如此清隽冷寂。
“凌虚山若云,有礼了。”
若云行了个礼,目光清亮。
季月年察觉到了此少女的真灵气息有些诡异,并未开口,任由自己的石台气机被割裂了些许。
若云笑了笑,道:“听闻潮音佛子对于佛源心道有着颇多造诣,在我看来,所谓的佛源心道却是自私自利的旁门左道。”
季月年略一沉默,道:“何出此言?”
若云道:“大乘佛法乃是佛家源教的根基,虽然此时的大雷音寺倒行逆施,不过并不妨碍此前大乘佛法普度众生的大功德。而你南海的佛源心道,却是心念与行迹并修,真灵与心业同进,乃是汲取天地灵机以造化己身的左道,甚至与大乘佛法都有些相悖。”
季月年道:“此言在理。”
轰!
其所在的石台强烈地颤动,约么四成的气机分离而出,尽数没入了若云所在的石台之中。
昆仑上圣之境的诸多生灵皆是面露喜色,只有昆虚上圣依旧神情凝重,惠岸行者则是一幅事不关己的神态,望着那些占据着庞大石台的天骄论道,侧头与哪吒有说有笑,仿佛根本不曾在意季月年那里的境况。
若云未曾想到季月年竟然毫不反驳,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全部都憋了回去,面色不禁有些涨红。
季月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我承认佛源心道比之大乘佛法要自私许多,并非普度世人之道,而是度化己身的道,然后呢?”
若云轻咬着嘴唇,沉默数息之后,才开口道:“你修此心道,足以证明你的心性极为自私自利,永远都无法证得超脱道果。”
石台气机微微颤动,季月年却是沉默不语。
第七百七十章 香消玉殒
轰!
又有四成石台气机分裂而出,没入了若云的石台之中。
此时季月年的石台气运只余了少许,勉强维持着其在昆仑天池之中的存在。
可是若云的面色却是沉了下来,目光之中隐约有些无力。
按照其心中所想,在自己的言语暗示之下,季月年应是再次拿出妙善尊者之事来说,一旦其提到妙善尊者,若云便能够用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一举将其击溃,清出昆仑天池。
可是季月年却是闷头受了两击,虽然被割去了八成石台气机,可却达不到使其落败的程度。
以若云的源法底蕴,至了此处,已经再也没有能力击溃季月年剩余的两成气机了。
而此时的凌虚山之前,诸多昆仑上圣之境的生灵皆是面色大喜,高声道:“将其清出昆仑天池!”
“不愧是凌虚山的天骄,潮音小儿比之远远不如!”
“太好了!”
喜气洋洋之间,昆虚圣人却是面色阴沉,呵斥道:“都给我闭嘴!”
惠岸行者饶有兴趣地望了过来,意有所指道:“此番怕是危险了。”
诸多凌虚山生灵吃了挂落,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再开口说话,只得将目光再次望了过去。
不望倒好,这一望之下,使得这些凌虚山生灵面色剧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若云原本雄厚无比的石台气机寸寸崩塌,正在以极为恐怖的速度消散开来!
……
十数息之前。
季月年静静地望着数丈之外的少女,道:“问够了么?”
若云咬着嘴唇,目光头屑游移。
季月年道:“昆仑源于玉清天一脉,将玉虚宫的道统奉为圭臬,可我倒要问问,元始天尊为何悄悄离开了州天躲避界劫,只余了一尊八境傀儡在玉虚宫胡乱糊弄?”
此言落罢,若云神情凝滞,呆呆地站在原地,如遭五雷轰顶一般,说不出话来。
轰!
恐怖的崩灭之力席卷而来,顷刻之间便将若云的石台湮灭成了无数碎屑!
季月年目光冰冷,轻翻手掌,指间一缕神光凝聚而现,径直朝着若云那里横斩而去!
若云的瞳孔依旧有些失焦,面对这般可怕的锋寒剑光,根本来不及反应。
昆虚圣人面色苍白,碍于昆仑天池的规则与脸面,却根本无法出手,只得眼睁睁地望着那剑光破空而过,心中仿佛在滴血。
其身侧一尊四境圣人神情剧变,惊声道:“若云!”
其再也顾不得甚么法会规则,当下便纵身而起,心神动念之间,化出一张遮天蔽日的大手,朝着季月年那里狠狠拍了过去!
轰!
剑光被寸寸拍灭,那大手一把捞过若云,余势不减,继续朝着季月年这里镇压而去!
“竟然有着四境圣人出手!”
“这般岂不是违反了法会的规则么!”
“凌虚山怎会如此!”
环形山阙四面八方的无数生灵,皆是轰然站起身来,一片哗然!
轰!
季月年身周有着素心莲光萦绕而起,那大手拍将下来,震出无数可怕的无形波纹四散而去,其在浅白光幕的护持之下岿然不动,毫发无伤。
昆虚上圣面色更加难看,厉声道:“昆琦,你在做甚么!”
那唤作昆琦的四境女子护着神情呆滞的若云,惨笑道:“若云是我的女儿,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天池之中?!”
诺大的昆仑天池逐渐安静下来,剩余的数千座石台亦是逐渐分离,所有的生灵都朝着此处望来,显然无人能够想到,凌虚山竟有四境圣人公然违背昆仑法会的规则,亲自出手干预法会。
无数针扎一般的目光望向昆虚圣人,昆虚圣人心境颤动,隐隐察觉到昆仑上圣之境的道统气机都有了些许变化,当即心下一狠,咬牙道:“凌虚山昆琦,违反法会规则,即日起逐出凌虚山,剥夺地境圣人金令,贬为散圣!”
昆琦抬起头来,环视着四面八方各色各异的冷漠目光,双臂护着若云,眼看着就要离开昆仑天池。
季月年沉默着望着这些情景,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
直至昆琦与若云行至天池边缘之时,才轻声道:“方才是你挡下了剑光,若云此女尚且欠我一剑。”
昆琦圣人猛地回过头来,目中满是冰冷的杀意,寒声道:“潮音!你莫要欺人太甚!”
季月年轻笑,也不开口,只是轻翻袖袍,太阴神剑化虹而现,原本霜白的剑身之上逐渐泛起了恐怖无比的五彩神光。
其持剑而立,遥望着昆琦圣人,目的已是不言自明。
昆琦亦是发了狠心,披头散发仿若泼妇一般,寒声道:“你若是敢动她,我即便拼着天源圣人的修业不要,也要将你诛杀在此!”
此言落罢,四面八方的生灵皆是惊骇哗然!
季月年只是冷冷地望着她,眸光之中的黑火旋涡缓缓旋转,持着太阴神剑挽了个剑花,隔着数千丈距离,遥遥斩出了一剑!
天地明灭之间,瑰美绝伦的五彩剑光明彻高天,映入了昆琦圣人与若云的瞳孔之中!
轰!
在昆琦圣人绝望的目光之中,疯狂的嘶吼之间,那五彩剑光无声无息地穿破了她布下的防护光幕,虚实变幻之间,穿过了她阻挡在前的身躯,径直贯入了若云的眉心之中!
若云的神情彻底凝固,片刻之后,其七窍之中都逸散着诡异无比的五彩神光,终于,五彩神光浸透其四肢百骸,与其神魂以及真灵共同消融开来。
昆琦回过身去,怔怔地望着满目的五彩流光,与自己空落落的双手。
“潮音……”
光华落处,四境女子转过头来,声音沙哑。
其身周隐约有着虚幻的火焰熊熊燃烧而起,其气势更是在不住地攀升,不过数息工夫,竟是临时破入了五境天源圣人的境界!
经此变故,环形山阙之上的无数生灵皆是哑然无声,注视着天池边缘状若疯狂的昆琦圣人。
“我要你死!”
昆琦圣人的目光之中尽是猩红的血丝,口中发出了难听的嘶吼!
轰!
五境圣人的威压气息轰卷四方,其双手成爪,身形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血虹,朝着季月年这里贯穿而来!
第七百七十一章 入池
季月年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神情冷淡,目光之中不曾有半点情绪波动。
轰!
那道横贯天日的血色光虹发出剧烈的嗞啦之音,竟是直接被季月年身周浮现的二十四瓣莲花虚影挡了下来!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传遍四野,那浅白的莲花虚影在狂暴的轰击之下疯狂颤动,数之不清的波纹蔓延四散,可其却始终都不曾真正碎裂!
“一尊混元大真君,竟然正面挡住了天源圣人的攻伐!”
“这绝不可能!”
“怎会如此!”
“潮音佛子竟然这般恐怖!”
“尊者之资!当真是尊者之资!”
环形山阙之上,无数围观的生灵皆是神情惊骇,轰然站起身来!
凌虚山下,昆虚圣人面色微变,死死地望着季月年这里,亦是离开了銮座,缓缓行至了山台边缘!
惠岸行者的神情再也不复方才的无关己身,面上若有若无的笑意逐渐凝滞,再也笑不出来。
后天至宝虽然珍贵,可却并不能让一尊大真君抵挡住堪比五境圣人的镇压!
季月年能够独自催动一件后天至宝,挡下五境天源圣人的轰杀,足以证明其真灵底蕴已经修至了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恐怖地步!
散碎的血色光虹倒卷凝聚,重新化作了面色有些苍白的昆琦圣人,她有些呆怔地望着那颤动的庞大莲花虚影,神情有些不敢置信:“你以大真君的修业催动这件后天至宝,竟然有着堪比天源圣人的防护之力,这怎么可能……”
季月年唇角带着笑意,目光却是冰冷霜寒,道:“若云已经魂飞魄散而去,你既然这般想念于她,便随她一同离去罢。”
此言落罢,其袍袖翻卷之间,太阴神剑在手掌之中化虹而出,炽烈的金红焰边熊熊燃烧而起,围拢着漆黑的焰心,浸入了五彩神光蔓延的雪剑剑尖之上!
轰!
剑光撩起,蔓延足足数万丈之遥!
灿丽的光华轰卷穹天,几乎将昆仑天池映成了夕暮!
昆虚圣人望着魂不守舍的昆琦圣人,神色微变,袍袖一甩之下,便要出手!
“昆琦此女违背天池规则在先,昆虚圣人确定要出手袒护么?”
冰冷的声音传入耳畔,凌虚山诸多生灵抬首望去,只见那重云之间隐约掩映着一张虚幻的脸庞,其上散发着至阴至纯的月华神力,正是九境月宫的守月天灵,月瞳之神!
昆虚圣人知晓自己不是其对手,咬牙之下,还是收回了方才伸出的手掌,重新将目光落在了昆仑天池之中!
不望倒好,这一望之下,昆虚圣人忍不住狠狠打了个激灵。
方才这一刻短暂的分神,其竟是骇然发觉,昆琦身为燃烧真灵临时登临五境的天源圣人,竟是在疯狂绞杀的炽烈剑光之下被撕碎了身躯,被迫不断地重新凝聚身形,每时每刻都在急速削弱着神魂本源,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此时的昆仑丘之中,所有的生灵都在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惊骇至了极点!
一尊混元大真君,竟然完全将一尊燃烧真灵登临五境的四境圣人压在了下风!
惠岸行者堪堪回过神来,喃喃道:“昆琦圣人痛失爱女,心神失守,尽管燃烧了真灵,可却丧失了许多理智,神通咒法毫无章法可言,其势在必得的一击又被那后天至宝挡了下来。这口气一泄,其战意尽失,已经隐隐有了求死之意,此时怕是处在一个极为危险的状态。”
哪吒神情沉凝,道:“若是换成我,即便能够挡下方才的那一击,也至少会损失一件仙神之器,甚至就连神魂底蕴都会受到创伤,而潮音这厮的剑光如此炽烈狂暴……”
其侧过头去,与惠岸行者互相对视一眼,皆是道:“又是一件后天至宝!”
后天至宝的珍贵无需多言,即便哪吒身为天王圣境李靖大天王的血脉后裔,至今都没有一件后天至宝傍身。
而季月年这里却是有着足足两件后天至宝,一攻一防,可谓是将其浑厚的真灵底蕴发挥至了极致!
生灵的修境愈高,宝物的作用便愈加偏向于辅助与增幅,若是没有季月年这般可怕的真灵底蕴,寻常生灵即便催动一件后天至宝都费劲,更遑论发挥出其真正的威能,无异于痴人说梦一般。
此时的昆仑天池之中,混乱的气机狂暴翻涌,昆琦圣人的目光恍然失神,身形不断地被剑光打散重聚,使得凌虚山的诸多生灵皆是担忧无比,对于季月年这里更是愤恨至了极点。
只不过其毕竟是真灵修业第四境的天源圣人,虽然表面上处于下风,只是因为其心神失守、战意尽失所致,并没有受到真正的真灵创伤。
“够了!”
昆虚圣人面色阴沉,大袖一挥,径直将昆琦的身形收入袖中,望向季月年,“若云已经为你所诛,莫要再得寸进尺!”
季月年目光沉静,抬首看了一眼群情激奋的凌虚山诸人,依旧静立在原地,并未开口。
昆虚圣人望着天池之中仅剩的数千座石台,沉声道:“扰乱天池规则者已经得到惩罚,法会继续!”
此时所剩的数千生灵皆是来自地境四大部洲以及少许上境道统之中的妖孽天骄,其中有三灾太乙、有混元极境、亦有凌霄天君之境,闻听此言,皆是默然催动石台,重新勾连至了天池气机之间。
蓦地,在凌虚山诸人惊骇的目光之下,两尊昆仑神山生灵护持之下的赵灵曦行步而出,朝着昆虚圣人道:“昆虚圣人,我要参与论道之会,下昆仑天池。”
昆虚圣人皱眉呵斥道:“胡闹!”
一尊昆仑神山的生灵面色微冷,道:“昆虚上圣,注意伱的言辞!”
昆虚圣人斜瞥了他一眼,顾不得什么脸面,一把将赵灵曦拉了过来,道:“你是我昆仑一脉复兴的希望,修行时日尚短,万万不可以身涉险!”
赵灵曦笑道:“昆虚圣人,那季月年不过是外强中干之流,胆敢在这里扰乱法会,迫使论道暂时中止,实在是让我凌虚山脸面尽失,我要前去好生挫一挫他的锐气。”
在其身侧,两尊昆仑神山的圣人依旧面无表情,方才开口的那天源圣人略一沉默,道:“昆虚上圣,既然她有把握,便随她去罢。”
闻听此言,昆虚圣人心底下意识地有些惊异,这两尊昆仑神山的生灵之所以下界昆仑丘,其目的正是为了保护赵灵曦。
如今其竟然开口同意赵灵曦进入昆仑天池,参与第一会论道之会,实是让昆虚圣人这里有些惊诧。
不过其尚且来不及细想,赵灵曦便轻拂袍袖,御风而起,落入了昆仑天池之中。
剩余的数千座石台之上依旧有着许多天骄存在,见赵灵曦落下来,这些生灵皆是极有默契地御使着石台躲了开去,让她与季月年所在的石台周围,几乎空出了方圆万丈的无人之地。
“凌虚山,赵灵曦。”
两座石台缓缓靠近,少女静静地望着季月年,当先开口道。
季月年沉默不语,只是等待着石台气机完全交融之后,才伸出袍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灵曦稍稍挑了挑眉,略一沉吟,道:“听闻你是九境月宫的小殿下,可有此事么?”
季月年轻声道:“此事于你而言,应当最为清楚才是。”
赵灵曦道:“何出此言?”
季月年看着她,并未开口。
咔嚓。
其身处石台之上的气机被割裂些许,尽数没入了赵灵曦的石台之中。
赵灵曦笑道:“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如今观来,不过尔尔罢了。”
季月年依旧沉默。
咔嚓。
又是一道气机被分离出去。
赵灵曦每说一句话,季月年所在的石台气机便减少一分,不过短短半柱香工夫,季月年的石台便濒临崩溃,几乎随时都会完全碎裂开来。
赵灵曦望着一言不发的季月年,眸光之中蕴藏着莫名之色,欺身而上,靠的愈加近了些,道:“这柄剑,你认识么?”
其纱袖翻卷,一柄三尺雪剑化虹而现,剑身之上散发着微微的冷光。
季月年目光微动,却依旧不曾开口。
赵灵曦持着落雪神剑挽了个剑花,径直将其插在了季月年身前仅剩的石台之中,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小殿下。”
此言落罢,季月年所在的石台寸寸崩灭,完全溃散开来,化作精纯无比的天池气机,被赵灵曦所在的石台吞噬了去。
“果然不愧是生有‘仙源之灵’的生灵!”
“潮音这厮竟然这般容易便败下阵来!”
“实在是大快人心!”
诸多凌虚山生灵面色大喜,一时之间皆是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季月年被天池气机席卷而出,朝着环形山阙之上落去,可其神色却是没有半点低落沮丧,而是有些古怪地望着御风而上的赵灵曦,神情莫名。
其雪袍袍袖之间,已是多出了一柄缩小了数十倍的小剑,正是方才赵灵曦所留下的落雪神剑。
赵灵曦落在凌虚山诸人面前,已是换了一幅自然的面色,朝着昆虚圣人笑道:“如何?”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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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二章 斗法
昆仑凌虚山诸多生灵面露得色,皆是陆陆续续地行至昆虚圣人近前,望着落下身形的赵灵曦,神色之间颇有些喜不自胜。
赵灵曦回到两尊昆仑神山生灵身侧,神情自若地与诸多昆仑生灵客套寒暄,唇角依旧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与此同时,季月年的落败却是引起了许多地境生灵的不解。
“堂堂潮音佛子,难道这便败了么?”
“这也太快了些罢?”
“那女娃也没甚么希奇之处,居然便这般轻易地击溃了潮音佛子的石台?”
“怎会如此!”
许多来自于地境四大部洲的天骄皆是交头接耳,望向季月年这里的目光颇为惊讶。
季月年独自站立在庞大环形山阙的角落之处,并未在意这些各异的目光,其袍袖之下,有些苍白的手指之间持着一柄霜白小剑,剑尖之上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冰冷锋寒的璨光。
……
……
……
月宫。
“些许小事,倒是要劳烦妹妹了。”
轻柔的女子声音传遍清冷的宫阁,隐隐有着些许回音萦绕而起。
太阴神女坐在明镜玉台之上,摇头笑道:“天家无小事,娘娘之所以布局瑶池圣境,究其原因,亦是为了浩瀚无尽的天境生灵,此时我既然能够稍稍帮上一些忙,乃是分当应为之事,何来劳烦之说?”
其单薄的身形微微侧着,竟是给那女子让出了整席玉台,足以见得其对于那女子的尊重。
在其身旁的模糊之处,那轻柔女声叹了口气,又道:“不过是许久之前一次随手而为的尝试,收尾之事却还需妹妹出手,皆因界劫之事搅的人心繁乱,因果混沌,令人轻易看之不清。”
太阴神女道:“娘娘且放心罢,嫦娥仙子乃是我的伴生神灵,其真灵之明澈通透举世罕见,此番下界,定然能够将旋涡中心的瑶池圣境完整剥离出来,在不扰乱三界因果的前提之下,悄无声息地将其带回昊天金阙。”
沉默片刻之后,那女声道:“如此甚好。”
太阴神女站起身来,微微行了个礼,道:“娘娘心怀三界生灵,轻易不干涉他人因果,如此大悲悯之心,实在令人动容。”
那声音轻轻笑了一笑,道:“界劫将至,为了让我能够不沾因果,反倒是委屈妹妹了,狠心将自己的伴生神灵打杀下界,还需使其重修一次轮回。”
“千里之堤尚且能够毁于蚁穴,大劫来临,绝不能因为此番小事而耽搁了娘娘的大计,”太阴神女道,“更何况,对其而言,此番下界重修,却也能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不知过了多久,此间逐渐恢复了平静,那轻柔的女声已不复见,只余了身形单薄的白裳少女,独自坐在玉阶之前,凝望着眼前那璨丽瑰美的浩瀚银河。
……
昆仑上圣之境。
凌虚山,天池。
万众瞩目之下,法会第一会终于论结。
剩余六百余座大小不一的石台皆是逐渐消散,化作了一个个泛着金光的名讳冲霄而起,尽数烙印在了一张长及数千丈的庞大光幕之上。
“第一,玉清天境观微童子,所余石台气机,九十六缕。”
“第二,蓬莱仙山拂者,所余石台气机,九十三缕。”
“第三,西海仙龙公主敖沁,所余石台气机,九十缕。”
“第四,昆仑上圣之境赵灵曦,所余石台气机,八十八缕。”
……
因为此次昆仑法会有着一些上境生灵前来参与,故而在季月年被赵灵曦所淘汰的情况之下,名列前茅的生灵几乎皆是自上境而来的天骄。
除此之外,紧随其后的便是地境之中诸多资质非凡的妖孽。
“第三百三十六,西牛贺洲积雷山红孩儿,所余石台气机,十六缕。”
牛圣婴仰头望着天穹之上的巨大光幕,嘴角微微抽了抽,苦笑道:“若是玄阴道兄不曾走神,怎会让这些上境生灵霸占论道之榜?”
其身侧的落泉道君遥遥看了一眼极远处边缘之地的季月年,道:“此事或许并非这般简单。”
牛圣婴侧过身来,挑眉道:“此言怎讲?”
落泉道君略一思忖,道:“按照潮音佛子此前的表现,其绝对不会甘心屈居人后,而其遇到凌虚山赵灵曦之后的反应却是极为古怪,以我观来,其在第一会之上被淘汰,极有可能是刻意而为。”
“原来是这般么……”
闻听此言,牛圣婴随着其目光望去,低声喃喃。
落泉道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斗法之会即将开启,混元极境生灵的战场乃是真正的万众瞩目,圣婴,能否在平天大圣那里证明自己,此番要看你表现了。”
牛圣婴咬了咬牙,道:“只要击败哪吒这厮……”
其言未落,便有一道钟声传遍天穹,径直在耳畔震响!
第二会,斗法之会!
不会太监也不会烂尾
如题,这本写不完整绝不开新书,不挣钱也会写完
第七百七十三章 观微
天音震耳,轰鸣渐起。
诺大的天池之间,有着冰冷彻骨的肃杀之意弥漫而起,席卷四方。
环形山阙边缘之处,身着雪袍的季月年静立于此,袍袖掩藏之下的苍白指间依旧噙着霜冷的细碎剑光。
这些足以撕裂一切的霜寒剑芒在其指间流转窜绕,甚至使得此间虚空都有了许多细小的裂缝生生灭灭,昭示着其恐怖无比的无双锋铓。
“第二会,斗法之会……”
喃喃之间,季月年轻轻眯起双眼,望着天池之中数百座悬浮其间的巍峨石台,神色之间涌起些许莫名之色。
这些石台皆是在论道之会上取得座次的生灵,此时此刻,随着第二会缓缓开启,愈来愈多的生灵御风而下,大小不一的石台在其身下凝聚而现,如同浪潮一般重新涌入了昆仑天池之中。
而那数百座原本便处于天池之中的石台则是散发着半透明的微光,这些微光可以抵挡一次石台崩溃。
也便是说,这数百个在第一会之中取得座次的生灵,在第二会斗法之会中,比寻常生灵要多出一次机会。
随着进入昆仑天池的生灵逐渐增多,四面八方愈来愈多的目光朝着季月年这里望来,议论纷纷。
“这潮音佛子为何迟迟不动?”
“难道其当真打算放弃此次法会?”
“此前潮音佛子落败于凌虚山赵灵曦,此事本就极为蹊跷,以我观来,其中定有我等所不知的缘故。”
“潮音佛子威势无双,其真灵底蕴已经至了无法想象的可怕地步,绝无可能放弃法会奖励之中唾手可得的界外名额!”???.biQuPai
“快看!潮音佛子动了!”
阵阵喧嚣声中,雪袍少年静立于环形山阙边缘,轻挽袍袖,散去了指间每时每刻都在窜绕的霜白剑光,苍白的指节轻拂,一座莲台虚影在脚下凝聚而出,散发着浅白的玄光。
有生灵注意到了其石台的异变,骇然道:“那潮音佛子的石台,竟是与其余生灵完全不同!”
此言一出,顿然引起一片哗然!
无数生灵的目光皆是朝着季月年这里望了过来,待到见着了其身下的素心莲座,皆是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其竟然胆大至此,在第二会之中独自开启了源教斗法!”
“这怎么可能!”
“狂妄!”
“其以佛家源教的立场进入斗法之会,极有可能会承受其余所有的生灵的无差别攻杀!”
“斗法之会本无源教之分,这厮竟然光明正大地开启源教斗法之态,将自己立于众矢之的,实在是令人震骇莫名!”
喧哗熙攘声中,那庞大无比的素心莲座已是落入了昆仑天池之中,莲瓣之上的浅白微光环绕而起,使得季月年身着的雪袍愈加清冷素丽。
纵使方才季月年不曾取得座次,不过其甫一落入天池,方圆数千里的所有生灵还是下意识地颤了一颤,下一刻,皆是催动着石台朝着四面八方散开,远远躲了去。
唯有一尊生灵不曾躲避,只是冷冷地望着季月年,神情之中蕴藏着些许晦暗之意。
其所在的石台极为宏伟巍峨,其上更是悬浮着一行醒目无比的金光小字。
“玉清天境观微童子,所余石台气机,九十六缕。”
此人竟是在第一会论道之会中,盖压万灵,取得论道第一之位的上境生灵,观微童子!
其在第一会中取得的气机并不会被抹除,而是会继续存在于石台四周,汲取着天池气运加持己身。
此时此刻,这观微童子身周的气运已经庞大到形成了方圆万丈的旋涡,风云激荡之间,轰鸣震天,已是恐怖至了极点!
“若是你不曾露出源教斗法之意,或许我对你尚无兴趣,”观微童子遥望着季月年,冷声开口,“此处乃是昆仑天池,你竟敢以佛家源教生灵的斗法之意入池,简直是不知所谓!”
万众瞩目之下,季月年摇了摇头,轻笑道:“观微童子,你不过是靠着玉清天境的道家阐教源法,勉强压了众人一头,这才取了论道第一之位,若是论起真灵修境,只怕你连那几位凌虚山的大真君都不如。”
此言一出,无数目光随其望去,皆是落在了惠岸行者身侧的哪吒与紫英仙子之处。
观微童子面色涨红,目中露出羞怒之色,道:“无知小儿,竟敢与我放肆,今日我便教你知晓我的厉害!”
轰!
其袍袖猛然一甩,身周的气运旋涡咆哮怒吼,刹那之间便化作了激荡嘶吼的炽烈风暴,朝着季月年这里镇压而来!
这尊来自玉清天境的上境仙童,竟是一尊货真价实的三境生灵!
按照原本的法会规则,混元极境只能与混元极境相争,可季月年却是独自开启了源教斗法。
如此一来,虽然其修境依旧在混元极境,可其余的生灵无论是何等修为,都能主动对其发起攻击,这也是观微童子明明是第三境的修业,却能无视原本规则,悍然攻杀季月年的原因。
数之不清的目光聚焦于此,季月年抬首望着近在咫尺的风暴旋涡,神情平静,只是在雪白袍袖之间伸出手掌,微微一翻。
丝丝缕缕的紫金光晕流转而现,瑰美绝伦的万道毫光四射而出,化作了一只小巧精致的紫金铃铛。
雪袍少年眸光清冷,持着那紫金铃铛,轻轻一晃。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悦耳的铃音传遍天地,无法形容的天地伟力弥漫而出,昆仑天池刹那之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下一刻,那庞大无匹的风暴旋涡寸寸崩碎,悄无声息地湮灭在了虚无之中。
观微童子神情之间有着不可思议,骇然道:“以你的修业,绝不可能催动此……”
其言未落,便有无形无质的紫金铃音席卷而过,化作拂面清风,吹起了观微童子的道袍与发丝,使其径直呆怔在了原地,口中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
数息之后,观微童子如梦方醒般,目光之中满是复杂,定定地望着季月年,竟是双手作揖,恭恭敬敬地打了个稽首,道:“谢过道兄手下留情之恩,此番是我有眼无珠,让道兄见笑了。”
季月年轻轻晃动着指间的紫金铃铛,轻声道:“道兄此次下界,应当存着玩耍之心,我也不为难你,自行退去罢。”
观微童子神色愈加复杂,沉默数息之后,主动崩碎了自己那庞大无匹的石台,密密麻麻的近百道天池气机窜绕飞舞,尽数没入了季月年身下的素心莲座之中。
“潮音佛子,”观微童子行至天池边缘,回首朝着季月年望来,“若是有暇。可前来玉清天境玩耍,我必扫榻以待。”
其所不知道的是,这尊生于地境的潮音佛子,早就已经以月宫小殿下的身份去过了玉清天境,更是听过了元始天尊八境傀儡的讲道。
季月年真实的身份如今只是有寥寥数人知晓,并未被完全公开,故而此地的绝大多数生灵都不知晓,潮音佛子便是九境月宫的昭明神子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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