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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太狼     刀斧txt下载     刀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三十六骑

    “何为放弃彰八里?征伐必竟全功,岂可中途而废?皇子莫不是仗着身份扰乱军心?”

    赵宗实看着李现皮笑肉不笑故作正经的模样,心中就暗乐,这要是去年我还经你唬,板着脸本皇子就怕了?

    你要是真想打,那么多条奇袭、偷袭、奔袭的计策,没一条能同意?

    “燕王,我只是说我军放弃直接攻打彰八里,没说不要彰八里!”

    “呵呵,难道有谁这么好心,帮我们打下彰八里还能乖乖再把城池还给大宋?”

    赵宗实一听脸上露出笑容道:“对啊,有人啊?”

    李现也笑了,这些天紧绷的脸第一次舒展开,玩味地问道:“我也想找人帮这个忙,你说说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赵宗实指着沙盘上道:“东喀喇汗!”

    所有人都凝神看着他指着的方向,不是打回鹘吗?

    和东喀喇汗有什么关系?

    难道朝廷和喀剌汗人有协议?

    徐文定率先打破了平静,狐疑道:“东喀喇汗会这么听话?先不说他们愿不愿意攻打彰八里,如果他们占据彰八里后拒不交还该怎么办?”

    李现闻言并不答话,拿眼神看了看赵宗实,赵宗实见状心里一颗石头落下,燕王和他的想法一样,如今只需要说服在场的军官们即可。

    “彰八里的东北两个方向全是大漠,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另一条通道直接翻越天山,从喀剌汗王城八剌沙衮沿天山北麓一路向东,以伊宁为补给点,可以直达彰八里城下!

    我军只需要做出进逼疏勒镇的态势,苏莱曼汗就不敢不依我军意图行事!”

    疏勒镇?

    在场不少军官已经有些跟不上赵宗实的节奏了,这和疏勒镇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大多成长在大宋年间,对于西域的地理态势并不十分了解,不过徐文定等一干赞画倒是听得频频点头,李现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站起身哈哈一笑。

    “哈哈哈…不错不错,苏莱曼汗绝不敢承受疏勒镇被我军占据的风险,你们看,如果疏勒镇被我军占据,只需继续向西控制葱岭,整个东喀喇汗会被我军一切为二,苏莱曼汗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于阗,尽归我大宋所有!”

    赵宗实信心更盛,接着道:“不仅仅是于阗,整个天山以南的喀剌汗领土,都在我大宋兵锋之下!”

    徐文定脑海中想起李现说过的东西喀喇汗的纠纷,恍然大悟道:“若是如此,苏莱曼汗拿什么去和西喀喇汗争夺宗主地位?此计甚妙!”

    众将盯着沙盘,听着几人左一言右一语,一副微妙的西域形势图跃然于脑海中,想到其中种种巧妙,这看似难解的困局顿时鱼跃千里。

    “咳咳…”一阵轻咳从角落里响起,尖利的嗓音传来:“朝廷并未授权我军进入喀剌汗疆域,若是苏莱曼汗拒绝,死守疏勒镇,你们这可就叫边将私开战端,可是大罪!”

    众人回头一看,又是监军袁德海,话糙理不糙,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李现的身上。

    李现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道:“苏莱曼汗上表称臣,既为臣子,当行臣子之道,我们软硬皆施,他岂有不从之理,若是不从就是忤逆!我军自可讨之!”

    袁德海罕见地离开了座位,看着李现道:“来回向朝廷请旨至少耗费一月有余,东喀喇汗接到旨意动员出征又得小半个月,这可没算可能出现的波折!

    到时候寒冬和风沙季节降临,这仗还怎么打?大军动员一日这钱粮耗费可是巨数,咱家不想干扰殿下用兵,可这摆明了根本行不通!”

    李现看着半空,道:“那我们大军就直接压过去,龟兹、拨换城,一路压过去,逼着苏莱曼汗动员他的大军,然后以安西都护府的名义命令他出征!”

    “安西都护府没有统领外事的权利,至少副都护没有!”袁德海针锋相对地道。

    “我没有,那他有!”李现指着赵宗实喝道。

    大帐里又一次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无数双目光又一次聚焦在了赵宗实的身上。

    对啊!

    他有资格!

    他是官家惟一的皇子,虽然是过继的,但法理上来说,他目前就是未来的储君!

    李现盯着他沉声道:“皇子赵宗实,我以安西都护府副都护、大宋燕亲王、太子太傅的身份命令你,出使喀剌汗,说服苏莱曼汗依令行事!”

    什么?!

    袁德海急忙站到李现和赵宗实的中间,对李现喝道:“万万不可!皇子千金之躯决不能轻涉险地!燕王你是疯了吗?皇子若有万一,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面对袁德海的怒视,李现的眼神平生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的闪躲,此策风险实在太大,谁都不敢保证,皇子在喀剌汗人的手上会是什么下场!

    赵宗实轻轻拨开挡在身前的袁德海,锐利的眼神看着李现,一字字说道:“我不接受你的命令!”

    大帐中顿时哗然,但赵宗实接下来的话语却打消了众人心中对他的鄙夷,“大宋右羽林卫大将军,皇子赵宗实,自愿请命出使东喀喇汗!”

    “简直是胡闹,咱…咱家不答应!”袁德海有些气急败坏,我好心好意护着你,临到头你自己脑门儿抽抽了,到时候官家怪罪下来,我乃随军监军能吃得了好?!

    “监军监督军事,但不可插手军事!”赵宗实一句话就把袁德海顶得无话可说,随即又道:“这是我自愿请命,与在场诸位毫无关系!”

    奉命和自愿仅仅两字之差,但是风险和压力全都扛在了自己身上,佛不渡人我自渡,这种一往无前的豪迈和大无畏,放在他们赵家,简直就是前无古人的绝唱!

    李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睛竟然有些酸胀,嘴唇翕动了许久,还是把那些无用的感慨压在了心里,最后冒出来的一句话竟然是:“班超为何纵横西域?靠嘴皮子?靠胆儿?”

    赵宗实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靠的是大汉赫赫国威,靠的是汉军百战百胜!”

    李现点点头,不禁在了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沉声道:“这两样如今你都占了,我自率大军为皇子后盾,若…若有万一,踏平喀剌汗!”

    赵宗实重重点了点头,随后拱手对大帐中的军官们行礼,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股敬佩和信服,同样郑重还礼。

    军中强者为尊,这一刻,眼前的年轻人仿佛一个闪耀着金光的王者,降临人间,扬正道斩邪逆,仗剑怒目,万恶无所遁形!

    李现长叹一声,恢复常态,问道:“皇子要带多少人随行?”

    赵宗实目光炯炯有神,语气坚毅决绝,朗声道:

    “三十六骑!”

第三百四十六章 瞌睡碰到枕头

    “轰轰轰…”

    八剌沙衮城北,阿尔泰山脉南麓边缘,往日里一片幽静祥和的山谷,此时却雷声阵阵硝烟弥漫,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一座小山丘上,苏莱曼汗和他的王子们正凝神看着远处的硝烟,一个个粗壮的铁管依次向外喷出浓厚的白烟和橘色的火光,一颗颗炙热的铁弹在火药的驱动下,向远方的目标飞去。

    这正是仿制的宋军火炮!

    刚开始喀剌汗人只以为浇筑一根铁管即可,谁知这样铸造出来的火炮寿命只有可怜的二三十发,苏莱曼汗在宣化府可是看得清楚,宋军的火炮能连续释放几天几夜,中途可不带停的。

    问题不是出在材料就是工艺上,苏莱曼汗从怛罗斯城调来上百名铁匠,没日没夜地研究火炮铸造的工艺,后来才知道炮身需要千锤百炼的锻打,需要抛光,需要尽量少的减少气泡,可总是如此射程上还是比宋军火炮差了一大截。

    直到有一名工匠受到木桶的启发,给火炮炮身加上了数根铁箍,这才勉强解决了问题。

    材料的问题解决后就到了火药,火药不是个稀罕物件,可最大的问题就出在火药上,黑火药装少了爆炸力太小,装多了炮身还是吃不消,最可怕的是,每一次施放之前,都需要用用湿布反复清理炮膛,稍有不慎,炮膛里未燃尽的火药就会将刚刚倒入的火药引燃。

    那将带来恐怖的殉爆!

    还有,为什么宋军的火炮射程都能超过两里,他们的重炮甚至可以将炮弹射到三里远的距离,而自己的火炮为什么只能射一里多一点点!

    千万不要小看***的智慧,已经有工匠总结出问题所在,火药燃烧不充分!

    可问题发现了,怎么解决?

    火药颗粒化的秘密终究还是被发现,这也是因为苏莱曼汗的坚持,他坚信宋军一定是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所以才逼着工匠们向这个方向去思考,换到后世,那些全球医药集团为什么这么痛恨印度的仿制药,原因就在于此,原创和山寨耗费的成本和时间,完全没有可比性。

    做手机的为什么持续推出新产品?

    除了技术的更新换代之外,难道他们不是被华强北的翻新机给逼的?!

    接着,调控火炮仰角的炮车,发射药定装等等,都被怛罗斯的工匠们一一实现,最后,除了炮身更重,散热性更差外,苏莱曼汗终于拥有了一支数量可观而又秘密的火炮部队。

    “汗王,我们的火炮成功了!”他的长子阿尔侯赛因拥有一副健壮的身躯,在他的叔叔,苏莱曼汗的弟弟穆罕默德死后,他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储君,此刻他正一脸陶醉地看着远处的硝烟,情不自禁地赞叹。

    他的身边是苏莱曼汗的侄子,穆罕默德的儿子,伊卜拉欣·穆罕默德,他听到侯赛因谄媚的吹捧,脸色为不可察的变了变。

    有传言,父亲并不是死在回鹘人的箭雨下,真正的凶手其实是苏莱曼汗,得到消息的伊卜拉欣什么话也没说,将告密者的首级砍下献给了苏莱曼汗。

    也许是因为苏莱曼汗弑兄后悔,伊卜拉欣得到了远比父亲更为尊崇的待遇,苏莱曼汗将他视为己出,无论是去哪里,都将他和侯赛因带在身边。

    听到儿子的欢呼,苏莱曼汗的脸上也流露出一股得意和沧桑,终于整出来一百门火炮,虽然比宋军的差点儿,不过总比没有好,光挨打不能还手的日子一去不返啦。

    “等到了明年,我们就不用仰宋人鼻息而活了!”苏莱曼汗攥着拳头在半空中挥了挥,咬牙切齿道。

    “汗王,不是我想泼冷水,可我们的火药不多了。”伊卜拉欣身体瘦弱,经常咳嗽,此时正用一方棉布捂着口鼻提醒道。

    “去买!去向伊斯法罕的商人订货,我们需要硝石!”苏莱曼汗满不在乎地说道。

    “可我们也快没钱了~”

    “什么?!”伊卜拉欣的进言终于将苏莱曼汗的心思拉了回来,他皱起眉头有些难以置信,“去年,我可是从回鹘抢回来两百多万枚金币!”

    “伊斯法罕的商人们听说我们与大宋起了冲突,所有的交易只接受黄金,我们组建炮军耗费了大量的铁矿和火药,两百多万金币现在已经仅仅剩下八万多,而伊斯法罕的商人是绝对不会接收赊账的~”

    伊卜拉欣的声音很轻,说得并不慢,不过句句都无法辩驳,苏莱曼汗只得接收自己财政即将破产的局面。

    “为什么宋国可以组建那么多炮兵,他们还有一种可以爆炸的炮弹,可我们的工匠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种威力,为什么!”苏莱曼汗独自对着远方喃喃道。

    如今国内的税率已经高得吓人,如果继续压榨下去,喀剌汗估计就会被自己人的反抗给推翻了,哪里还需要大宋出手?

    可没钱就买不到硝石,这是喀剌汗唯一不能生产的原材料,无论是大食还是波斯商人,看准了喀剌汗无法自产硝石的困境,恶意抬高价格,将苏莱曼汗的金币榨得一干二净!

    唉,要是天上能掉下钱就好了,回鹘确实富,可惜啊,大宋哪里还会容许自己再次染指富饶的河西走廊?!

    就在苏莱曼汗异想翩翩之际,一个亲卫忽然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十五万宋军攻下回鹘的西部边陲拨换城,悍然越过喀剌汗边境拨换河,此刻正屯兵疏勒镇西的门户重镇——蔚头州!

    他们以孤石山为据点,沿着喀什喀尔河摆下阵势,与蔚头州隔河相望!

    苏莱曼汗听到这消息如遭当头棒喝,不是说好十年和平吗?!

    这才过去多久?!

    他顾不上感慨,连忙带着侯赛因和伊卜拉欣匆忙向八剌沙衮飞马奔去,同时发布诏令,集结大军兵法疏勒镇。

    如同赵宗实所言,疏勒镇对于东喀喇汗来说就是腰眼的存在,一旦出现意外,汗国的粮仓——于阗地区,将会与八剌沙衮完全隔绝!

    苏莱曼汗安排侯赛因留在八剌沙衮召集军队,自己带着伊卜拉欣统领两万古拉姆近卫军迅速南下,三天不到,苏莱曼汗就已经登上了疏勒镇的城墙。

    “蔚头州情况怎么样?”苏莱曼汗急归急,不过对形势看得倒挺清楚,两万重骑兵如果碰上宋军说不定会擦枪走火,还是先到疏勒镇再说。

    疏勒镇是帝国重镇,常年驻军五万以上,安全性比蔚头州强多了。

    省份长官哈木克在一旁道:“很奇怪,宋军并未攻击我们的城池。”

    “哦?谁领军?”

    “是宋国的燕亲王!”

    苏莱曼汗心中有些狐疑,当机立断道:“安排使者立刻出发,以我的名义责问大宋燕亲王,为什么出尔反尔!”

    次日傍晚,使者回到疏勒镇,不仅仅带来了大宋的诏书,宋军还派遣使者跟随一起来到疏勒镇。

    诏书的意思很简单,回鹘完蛋了,回鹘王带着残余势力逃进彰八里城,为了给喀剌汗向大宋效忠的机会,得,这最后一站就交给喀剌汗去表现一下吧…

    我去,苏莱曼汗看得有些无语,不就是协同作战?

    用得着大兵压境吗!

    “直接给本汗写封信就好啦,大漠风沙大,天又热,哪里需要燕亲王殿下亲自跑一趟?”苏莱曼汗苦笑着道。

    宋使是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眉宇间一股英气,看样子是个久在军中的悍将。

    “哦,没什么,燕亲王觉得,这样一来,汗王您的大军集结速度会快一些。”

    噗!

    苏莱曼汗觉得心头一口老血喷了出去,不过…这还特么的挺有道理!

    “喀剌汗去年刚刚认识到错误,结束了战争,那一仗给喀剌汗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我们很难啊…”

    宋使抬起手制止道:“汉王只需回答接受还是拒绝。”

    哟?这么硬气?!

    苏莱曼汗此刻又细细打量起宋使,印象中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出声问道:“天使怎么称呼?”

    “赵宗实。”

    哦…应该不是军官。

    苏莱曼汗想了想,不能就这么轻易答应,我好歹还是汗王,怎么也得要点儿脸。

    “若本汗不答应呢…”

    “那明日燕王自领大军来疏勒镇的城墙下,亲自来问汗王原因。”年轻的使者盯着苏莱曼汗,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咳…那倒不用…可…唉…今年喀剌汗歉收,军粮不足…”

    “回鹘王席卷了高昌城内所有的财富,如惊弓之鸟躲在彰八里惶惶不可终日,大宋只要彰八里!”

    “哦?呃…那彰八里的人口和财物…?”

    “汗王自取!”

    “嗯!”苏莱曼汗心动了,钱啊!瞌睡碰到枕头啊!

    等我的炮军成型,咱们再来较量一场!

    不过现在…

    “哼…你是谁啊?燕亲王好像也没资格答应这样的条件吧?当年本汗攻掠回鹘,可是和大宋朝廷换了国书的,切,到时候大军逼上来,本汗岂不是又要人财两空?”

    宋使朗声道:“我有这个资格!”

    苏莱曼听了这话后,心底仿佛升起一抹亮光猛地照进灵台,嘴唇蠕动喃喃自语道:“赵宗实…赵宗…赵…啊!你…你不会是…?”

    迎着苏莱曼汗指向自己颤抖的手臂,宋使双目如电,声若洪钟,朗声笑道:“哈哈哈,汗王猜得没错,在下赵宗实,正是大宋皇子!”

第三百四十七章 决战的帷幕

    皇佑四年秋,东喀喇汗以大宋属国的身份,奉宗主国之令,向盘踞在彰八里城的回鹘残余势力发动进攻。

    二十万喀剌汗铁骑从伊宁直扑彰八里城,与回鹘王统帅的十万大军在彰八里西十里处的戈壁上展开决战。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喀剌汗人拥有与宋军一样的火炮,成千上万枚炮弹向回鹘大军的军阵劈头盖脸砸了下去,回鹘大军不战而溃,回鹘王仅率八千近卫军向北遁入大漠,不知去向。

    火炮的出现倒是出乎李现的预料,不过实力的代差可不是靠着保密保持的,靠的是自己不断地进步,苦味酸这玩意儿绝不是靠山寨能仿制出来的的,就算是大宋也是得之偶然。

    没有整个社会对提高生产力迫切的欲望,没有成体系的轻工业基础,这种化学物质绝不可能凭空出现!

    对于苏莱曼汗来说,一方面他也惧怕宋军恐怖的实力,十五万宋军摆明了说,如果不听从调遣,下一步就是兵围疏勒镇,不过更让他心动的,应该是彰八里城中数不尽的回鹘王的财富吧。

    再加上大宋皇子亲自给出了承诺,自己也就半推半就地奉命行事,反正最后的好处却是喀剌汗得了。

    所谓的决战其实也就放了一阵火炮,早就被宋军的火炮轰得丧胆的回鹘人根本提不起任何反抗的斗志,大军几乎毫发无伤地冲进了彰八里。

    事实果然,海量的黄金和珠宝堆满了回鹘王的行宫,苏莱曼汗喜上眉梢,没什么损失不说,除了给出征的将士们封赏之外,自己还落得几百万金币,买硝石的钱有着落了!

    小国无尊严,数百年历史的回鹘就这么在历史上落下帷幕,绝大部分回鹘人都作为喀剌汗的奴隶被带走,城中少量的汉人苏莱曼汗倒不敢侵犯,交河堡在彰八里城破当天就向徐文定投降,等到宋军接收彰八里城后,城中仅剩下两千多汉民。

    苏莱曼汗退得彻底,在他看来,如今的喀剌汗并不具备与宋军抗衡的实力,恭敬和顺从既保持了喀剌汗的独立,又给他赢得了喘息之机。

    移民、发展、建立行政体系,这些战后重建至少要花去三到五年,而自己就可以趁这个时间,好好打造一支足以匹敌宋军的火炮部队。

    这一仗又一次证明装备了刀枪的旧式军队在面对热兵器时的无奈和落后!

    而对于大宋来说,占据彰八里城无异于在天山山脉以北占据了一个可攻可守的战略支撑点,大宋和喀剌汗今后必将迎来大战,这个支撑点将会给宋军提供更多的选择机会,天山山脉不再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每一方都在这场战争中获得了利益,失败者也只是在历史中留下点滴数笔,在第一场朔风带着雪粒在龟兹城中降落下时,战场彻底平静了下来。

    皇佑四年的宋回战争以大宋和喀剌汗人的胜利宣告结束,今年秋试又一次扩大了录取规模,审官院的官吏规模扩大了一倍,但仍然忙得焦头烂额,新开拓的疆土面积辽阔,安西都护府已经连发十来道公文,催促官员尽快到位。

    李现和赵祯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一个绝口不提什么时候回京师,也不提是否需要补充兵力,枢密院又一次在年底公布轮戍名单,李现也照单安排;

    一个也不提让李现回京的只言片语,只要李现不提增兵,这种平衡看似可以一直维持下去。

    两人之间的话题无非这种模样:

    李现:龟兹城很冷,都护府买了两千斤炭,这里的炭真好,没什么烟,臣给陛下送了一万斤,就是不知道赶不赶得上汴京的冬天用。

    赵祯:朕知道了,汴京也冷,有心啦。

    李现:赵宗实很厉害啊,官家教得真好,我看的很清楚,他出使那天,腿没抖。

    赵祯:求求你别胡闹了,是你这个太傅教得好,以后这种事情能不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李现:这里遍地都是羊脂玉啊,臣出去打猎给陛下捡了一箩筐。

    赵祯:燕王有心啦,宫里头不缺玉。

    李现:陛下,回鹘王的妻妾给您送回去啦。

    赵祯:以后这种事情发秘旨…

    李现:陛下,我儿子在宫里干什么啊?不会死了吧…

    赵祯:燕王你说话能不能负点责任,你儿子我养得很好,胖了…

    李现:陛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地方民变?多给西北发配些汉人过来啊。

    赵祯:……

    李现:陛下臣一个人好辛苦,能不能纳个妾?

    赵祯:绝对不可以,你是亲王,代表着朝廷的脸面,忍忍吧…

    李现:陛下,今天下雨了…

    赵祯:这么巧,汴京也下雨了…

    李现:陛下,一个多月没下雨了…

    赵祯:啊?汴京一个多月没见天晴啊。

    李现:陛下,臣给您送去一千只羊…

    李现:陛下,臣给您送去八百张貂皮…

    李现:陛下,臣胖了,盔甲穿起来越来越难…

    李现:陛下,您好久不给臣写信了,出什么事儿啦…

    赵祯:…贵妃死了,朕想给她封个皇后,朝臣们不肯…

    李现:哎呀,臣附了份悼文,这个事儿呢,臣觉得,您应该听从内心,爱情最大嘛,谁能反对?!

    赵祯:你义父拉着一群人带头反对,包拯和蔡襄叫得最凶了,范仲淹不说话,摆明了不同意…

    李现:臣去和义父说,臣支持你啊陛下,人和畜生之间的区别就在于人是有感情的嘛,臣猎了只虎,那虎鞭臣泡了酒送给陛下…

    赵祯:…你还能不能做点正事儿,打猎打上瘾了吗?!

    ……

    皇佑六年,张贵妃薨,时年三十一,赵祯不顾群臣反对,追封皇后,谥号温成。

    同一年改年号至和,在边关历练三年后,赵宗实被赵祯召回汴京,十月,政事堂首辅范仲淹以皇子恭顺贤德,以固国本为由,上奏赵祯请封赵宗实皇太子。

    赵祯以后宫嫔妃已有身孕为由,驳回朝臣的建议。

    至和二年春,在兴庆府羁留数年的辽国皇室终于开始西迁,暂落彰八里城,赵祯因念辽国忠心奉大宋为宗主国,赐彰八里为“昌吉”,以祝契丹一族昌盛吉祥!

    同年夏天,沈括发现橡胶的密封性能,受感于开水顶壶的现象,发现蒸汽动力。

    至和三年,新汴京城宣告落成,晏殊病逝,司马光建城有功,升三司使、参知政事。

    至和三年正月,赵祯在临朝受文武百官参拜时,忽然手舞足蹈,口出涎水。同日,辽朝使者正在紫宸殿拜见赵祯,赵祯语无伦次。至二月才逐渐康复,开始处理政事。

    时任首辅范仲淹拖着重病之躯再次联合朝臣上奏请封皇太子,赵祯不甘心自己后继无人,依旧强硬拒绝。

    六月,范仲淹病逝,富弼接任内阁首辅,文彦博补次相,曾公亮接任枢密使。

    八月,蒲甘国王阿奴律陀兴兵南征,攻真腊、罗斛、灭直通国,威胁帝国的最南端,佛拭港。朝堂起复狄青为佛拭兵马总都监,平定南番动乱,嘉佑二年四月,阿奴律陀在蒲甘城被俘,南番诸国复立,大宋退兵,狄青回京后官拜枢密院监赞画司,并未像历史上一样郁郁而终。

    嘉佑二年,苏莱曼汗病逝,其子侯赛因继承东喀喇汗汗王之位,伊卜拉欣返回封地掀起叛乱,嘉佑三年二月,侯赛因被大臣毒杀在八剌沙衮的皇宫里,伊卜拉欣继承汗王大位,史称“伊卜拉欣·穆罕马德·可汗”。

    同年夏天,辽国扫荡阿尔泰山与杭爱山,配合宋军扫清唐努乌梁海与北海以南的蒙古残存势力,赵祯仿前唐设北廷都护府,府治北庭,正副都护都由赵祯兼任,只设流官不设封疆大吏。

    嘉佑四年,伊卜拉欣汗与西喀喇汗汗王,自己的表兄伊卜拉欣一世汗罢兵言和,夏天,西喀喇汗派遣五万重骑兵精锐,十万花剌子模雇佣军翻越葱岭进驻疏勒镇,大军由伊卜拉欣王长子纳赛尔统帅。

    伊卜拉欣在伊宁逐渐囤积重兵,另外在全境发布征兵诏令,三十万大军渐渐汇聚在八剌沙衮的周围,伊宁的驻军从年初的万人增加到五万人。

    数不清的黄金撒了出去,伊斯法罕的商人们如同闻到鲜血的秃鹫,从富饶的两河流域、遥远的埃及,疯狂的为喀剌汗人采购海量的军需粮草。

    形势越来越清晰,喀剌汗人已经按捺不住对大宋财富的渴望,隐忍的野兽撕开了伪装,露出了血淋淋的獠牙,十一月,三十万东喀喇汗伊克塔精锐浩浩荡荡从八剌沙衮南下,聚集在疏勒镇的的大军已经膨胀到恐怖的五十五万人。

    伊卜拉欣汗亲率两万古拉姆近卫军,坐镇伊宁,守护天山以北的侧翼,纳赛尔王子节制天山以南所有大军。

    十二月,皇城司暗探发来急报,喀剌汗人的大军里,拥有不下于五百门重炮,弹药充足,兵强马壮!

    战争一触即发,接近六十万大军绝不可能集结太久,东喀剌汗也不能容忍龟兹镇和拨换城像一把尖利的匕首顶在自己柔软的小腹,凛冬一过,烽烟必起!

第三百四十八章 赢定了

    残阳如血,长河如练,滔滔河水从北向南汇入遥远的疏勒河中,长河以拨换城为中点,以北名拨换河,以南名思浑河,而拨换城则紧紧挨着河流坐落在长河东岸。

    一名年轻的宋军军官不顾寒风凛冽站在城池的西墙上,举着千里镜向西眺望,在视线里,长河西岸密密麻麻坐落着成千上万顶帐篷,一座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大营坐落在西岸,数不尽的士兵、战马在大营中来来往往,视力不及之处,铺天盖地的士兵依旧在向大营里不停汇入。

    “呼,向龟兹城再发急报,敌军大部重甲,步兵至少占一半,装备大盾,防护能力出众。”年轻军官放下千里镜舒了口气,正是克戎军军都指挥使种鄂。

    哨骑领命后冲下城墙,跳上战马向东绝尘而去,种鄂缩了缩脖子,他已经顶着寒风在城墙上待了一个多时辰,刚想转身躲到城楼里烤烤火,就在此时,一名瞭望手的高呼从不远处响起。

    “都知,快看,敌军后阵!”

    种鄂连忙又一次端起千里镜,搜寻片刻后眼前的一幕让自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一根根被油布包裹的圆柱架在大车上,每根圆柱都由十二匹骆驼费劲地拉拽,粗粗一数,足足上百根。

    “再报都护府,敌军炮军抵达拨换河西岸,不下两百…不,三百门!”

    种鄂一脸凝重,传言果真,喀剌汗人真的造出了数百门火炮,看炮车的吃重,威力非同小可!

    “报~~~都护府公文!”

    一名信使冲上城墙,迅速从胸前解下羊皮袋,抽出文牍递了过来,城墙上的将士们不由自主都将目光投向了种鄂手中的文卷,援军在哪里?援军什么时候到?拨换城守军不到两万,要守多久?

    种鄂展开文牍匆匆一览,面色不由一紧连忙合上,抬头一看,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转念一想,又展开文牍,高声道:“燕王拟亲率大军二十万,增援拨换城!”

    城墙上的气氛一下热烈起来,仿佛只要听到燕王这两个字,就能给将士们带来无穷无尽地安慰和力量,河对面那几十万胡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种鄂咽了咽口水,旋即又道:“大军集结需要时间,我们要在拨换城坚守至少十日…”

    城墙上忽然恢复了死寂,唯留呼啸而过的朔风以及河对岸敌军大营里的嘈杂人声,良久,一个中年指挥使出声道:“城内只有克戎、千雄、千朔三军,敌军起码四五十万…”

    “那又如何!”

    种鄂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军官的质疑,“拨换城城高墙厚,又有水泥加固,别忘了,我们还有轻炮第四军!

    我宋军以一当十,纵观我朝西征以来百战,哪次不是以寡击众,怎么?轮到咱们头上就缩卵子了?!

    别忘了克戎军头上那顶涉嫌兵乱的帽子!你们是想一辈子带进坟墓吗?!”

    刚刚开口质疑的那指挥使早已臊得满面通红,跪地连呼死罪,种鄂把他拉起来,拿拳头砸在他胸甲上,一边昂首朗声道:“咱克戎军都是汉子,站好了,守住城池!”

    “卑职领命!”指挥使闻言立刻挺直了胸膛,“咚”的一声,周围的宋军将士长枪顿地,齐声大吼:“死守拨换城!”

    种鄂向四周张望了一圈,点了点头,转身下了城墙向官厅而去。

    “命令千雄、千朔两军,放弃南北大营,全部撤入城中坚守!”

    拨换城南北相距一里处,紧挨着拨换河立有南北大营,分别由千雄、千朔两军驻守,军砦都是木制,拨换河宽不到百步,面对火炮的威胁,这两座军砦简直就是坟墓!

    一座孤城!

    对于喀剌汗大军的统帅纳赛尔王子来看,拨换城就像一颗钉子,扼守在河西走廊的西段,控制着拨换河渡口,作为龟兹城西的西门户,只要在宋军手中一天,自己的补给线就会一直暴露在城头上的火炮射程之内。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拨换城都必须拿下!

    ……

    龟兹城,安西都护府官衙。

    文官、武将、传令兵…在官衙门口进进出出,练成了一条线,无数情报、军报汇聚于此,李现正埋头盯着巨大的安西都护府沙盘,赞画们不停地将各色小旗插在沙盘上,敌我形势一目了然!

    河西走廊地形简单,就是无尽的沙漠、戈壁,河流,所有的城池都是依着河流而建,依据地形寻求奇袭的战术,在茫茫大漠中可操作性极差,双方只有拉开阵势硬打。

    可李现不想硬打,倒不是怕输,还是老原因,他担心战事拖延的时间太久。

    任何人都有弱点,就像蛇一样,每条蛇都有七寸,六十万人听起来怪吓人,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弱点。

    敌军的弱点非常明显——后勤!

    十万北路军驻扎伊宁,五十万南路军逼在拨换城城下,五十万人人吃马嚼,每日消耗的粮草都是天文数字,他们的七寸就在疏勒镇。

    喀剌汗人在疏勒镇驻有五万大军,蔚头州五万,一个是粮草集散地,一个是粮草囤积点,只要迂回疏勒镇,摧毁喀剌汗大军的粮草转运中心,死守西域各个城池,这剩下的五十多万人就等死吧。

    可怎么迂回侧后?!

    这可是河西走廊,南边是高原,北边是天山,东来西往就一条路——走拨换城!

    这又是一个死循环!

    可李现依旧不愿放弃,他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两手撑在木架上,不住的放松又紧攥,他在策划一个惊人的计划,可这计划涉及到的环节太多,风险也太大了。

    风险与收益往往成正比,若是计划成功,恢复前唐在西域的辉煌一点也不在话下,说不定还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若是失败了,大宋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强敌!

    “鸿胪寺有没有消息?”李现猛然抬起头,厉声问道。

    徐文定见状连忙摇摇头,每一份送来的公文他都会看一下封面,没有鸿胪寺发来的只言片语。

    奇怪!殿下等鸿胪寺的什么消息?

    “要是有鸿胪寺的消息立刻通知我,让各军加快速度,十日之内,必须完成在龟兹城集结!”

    李现面有些扭曲,暴躁的声音在官厅中回荡,鸿胪寺的某个消息正牵动着他的心,而这条消息,可以说是决定了整个战争的成败。

    “报~~~”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信使健步如飞冲了进来,挥舞着一卷羊皮袋,“京师,鸿胪寺急报!”

    官厅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这名信使的身上,李现拨开众人一把拽过羊皮卷,扯出文牍匆匆一览,狂喜从他的脸上弥漫开来。

    “啪”的一声,李现重重拍在沙盘木架上。

    “咱们赢定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换人劝降

    鸿胪寺的公文说了啥没有任何人知道,不过缠绕在李现眉头上的阴霾却消失不见,众人都在纷纷猜测,这位威震大宋的战神到底又想到了什么破敌妙招?

    对于高层战略的猜测在不久之后就消散的无影无踪,惨烈的拨换城攻防战在嘉佑五年这个草长莺飞的季节里开始了。

    疏勒镇和蔚头州各驻扎五万大军,往来巡视,保证粮道的安全,剩下四十万大军全部集结在拨换城西,做好了进攻准备。

    进攻从二月十日的凌晨开始,当东方的天边刚刚浮现出一片鱼肚白的时刻,成千上万艘小船向东岸发起了冲击。

    渡河点漫延四里有余,尽管河水湍急,惟一的洄水湾还处在拨换城西墙上猛烈的炮火覆盖下,但架不住无穷无尽的喀剌汗人海,抵达对岸的敌军迅速在河岸上打下木桩,将船上的绳索在木桩上系牢。

    无数根粗壮的绳索将拨换河和思浑河两岸连接了起来,接着更多的喀剌汗人腰上系着绳索抖抖索索步入湍急的河流中,将削好的木桩打进河泥中,最后,在木桩上钉上木板。

    一座座简易的桥梁在河面上立了起来,在来自怛罗斯城的工匠们的指挥下,看似不可逾越的河流就这样轻易地被不断征服。

    纳赛尔王子将大军分为四部分,在宋军空空如也的南北大营对面各摆下百门火炮,猛烈的炮击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坚固的宋军军砦在炮击过后成为了一片废墟。

    随后,数百门火炮通过宽阔的桥梁,浩浩荡荡地渡过拨换河,截止十日午时,除了留在河对岸监视拨换城西的五万人,三十五万喀剌汗精锐全部完成渡河,从北、南、东三个方向,将拨换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整个上午,除了西墙头上的火炮在敌军渡河时开过火之外,宋军在其余时间就在城头上看戏,看着喀剌汗人搭桥、炮击、渡河,如果不是城头上飘扬的战旗和攒动的人头,拨换城仿佛成了一座空城。

    午时过后,试探性的进攻终于开始了,数万喀剌汗步兵在城池三面排成整齐的军阵,在战鼓和号角声中向拨换城逼了过去。

    平静并未持续多久,待进入城池两里距离后,宋军的炮弹划破空气呼啸而来。

    爆破弹!

    这是喀剌汗网罗了怛罗斯城几乎所有的工匠,也毫无头绪的爆破弹!

    炮弹轰鸣,橘红色的火光一闪而过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破片、冲击波、高温,将前排的喀剌汗步兵一扫而空,血液在沸腾,身体被撕裂。

    接着,炮火向后延伸,宋军的火炮射程,早就能达到三里之外,这还只是轻炮,第一军的重炮射程据说能达到惊人的五里!

    密集的步兵方阵面对爆破弹的肆虐,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只十轮炮击,喀剌汗人就抛下近万具尸体向后退去,纳赛尔王子在中亚是驰名各国的勇士,看到如此情形也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叔叔所言没有任何不实,相反,宋军的实力甚至远在预估之上!

    退兵吧,这样冲上去就是白白浪费士兵的生命,来回几次后,哪里还有什么士气可言,这接下去的仗就别打了!

    试探性的第一次攻击失败后,喀剌汗人退到三里外,挖土垒墙,绕着拨换城挖出了一条深深的壕沟!

    战壕——对付火炮最有效的战术,喀剌汗人有充足的人力,挖一条壕沟根本不在话下。

    种鄂放下千里镜,把头歪向身边的折继祖:“就这?明年也冲不到城墙角!”

    折继祖摇摇头:“不能大意,他们要就这么两把刷子,这场仗他们根本就不用打。”

    种鄂有些不屑:“城里面粮草能吃一年,刚才那几阵齐射,估计死伤上万了吧,排得密密麻麻的,不是来送死的?”

    折继祖不再说话,抬起千里镜看了片刻后道:“要破火炮也不是没有办法,他们又开始挖沟了…”

    种鄂闻言也举起千里镜,望着远处泥土翻飞的工地,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哎哎哎,怎么样怎么样,刚才那几炮打得怎么样?”

    种鄂和折继祖被身后的询问吸引过去,杨怀玉得意又兴奋的小白脸映入眼帘。

    “怀玉兄弟打得不错,挫敌锋锐,扬我军威!”折继祖语气沉稳,双目含笑地赞道。

    “这才刚开始,你也当了多少年都知了,怎么还毛毛糙糙的。”种鄂眉头一皱,一脸不待见的模样,不软不硬地怼了一句。

    杨怀玉送给他一双白眼,别看拨换城诸军皆由种鄂节制,这几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私交却是甚好,一群人里要数折家兄弟俩最为沉稳,至于种鄂和姚兕简直就可以说是混世魔王的存在,坊间戏称他们二人为“虫魔妖王”!

    得亏杨怀玉参军早些,要不然可够杨文广喝一壶的,也幸亏赵祯是个仁慈的主儿,要不然翻勋亲家墙头,偷看女眷洗澡之类的恶作剧,都够得上砍头了。

    杨怀玉正要反驳,忽然被远处的动静所吸引,指着城墙外道:“看。”

    种鄂目光追了过去,呃…几个喀剌汗骑兵打着白旗奔驰而来,看样子是要来和宋军交涉。

    “不要放箭!”种鄂连忙制止身边几个弩手,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至少守住拨换城十天,要是敌军想来劝降,他有一百零八种方法可以把这十天给磨过去,

    …果然。

    “英勇的纳赛尔王子敬佩孤军的勇气,你们已经被大宋的皇帝抛弃了,不要做徒劳的抵抗,向真主投降,安拉会赐你们余生的光荣和富贵。”

    种鄂从城头上探出身子,声情并茂地开始了表演:“我们宋人不信你们的真主,我们只信祖宗或是佛祖。”

    那喀剌汗通译翻译过后,惹来身后几个骑兵们的躁动,领头的连忙发话制止了手下的愤怒,撇开通译自己直接上场:“那些都不是重点,投降吧宋人,我们有百万大军!”

    “那什么是重点?打仗又不是比人多,有本事咱们就直接开干,费什么话?!”

    “战争总是带来死亡,如果能够不动刀兵获得和平,岂不是对士兵们生命最大的负责?”

    种鄂手一挥,不屑地嗤笑道:“切,少来!那你们怎么不退兵?告诉你个老东西,晌午那仗,宋军无伤亡!”

    “…”那领头的喀剌汗军官一阵语塞,想不到这宋军军官年纪不大,嘴皮子到挺溜。

    “还有什么事儿?没事儿尽快开打,你们不是雄兵百万吗?甘心做缩头乌龟吗?”种鄂的话语中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若是能够献城,享不尽的美女和财富唾手可得,战后还可以在你们大宋的土地上自由选择一座城池作为自己的封地!”喀剌汗人迫不及待地开出了自己的条件,昂着头等待着种鄂的回复。

    种鄂脸上露出一丝讪笑,拿大拇指指着自己道:“知道小爷是谁吗?”

    城下的喀剌汗人摇了摇头,这大宋禁军的屯驻变个不停,谁知道哪儿跟哪儿,反正只要不是那几只精锐,其他禁军的战斗力应该都一般般。

    “哈哈哈…你竟然不知道小爷是谁!”

    “笑什么,你总不会是那李现贼子吧~”

    “嗡…嗖…啊…”一根弩箭的箭身和箭尾在喀剌汗人的头盔上震颤不已,那喀剌汗军官双目睁得老大,短促的一声惊呼后就直挺挺地从马上摔了下来,种鄂把神臂弩向后扔去,对那通译吼道:

    “让我看看你们王子的诚意,连小爷是谁都不知道,还好意思来劝降?换人!!!”

    说完,种鄂头也不回地缩回了城墙里,通译连忙招呼着骑兵将那军官拖到马上,忙不迭地向远处的大营奔去。

第三百五十章 布拉哈的烽火

    “鄙人西喀喇汗纳赛尔王子的特使,求见大宋营州节度使、禁军克戎军军都指挥使,拨换城知城——种鄂种将军~”

    一名喀剌汗军官持节立于城下,昂着头向城头上喊道,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波了,一大早对面又开始来尝试劝降,不过早上那波人因为没认出来种鄂身边的折继祖和杨怀玉,又被打发了回去。

    纳赛尔有些郁闷,要不是忌惮拨换城城墙上百十门火炮,他哪里需要如此低三下四?

    种鄂点点头,刚要发话,城下的使者又叫道:“将军身边的是大宋西北将门之后折继祖将军,另外一边的年轻人,是大宋杨家将后人,杨怀玉将军,在下给几位将军见礼了!”

    “哈哈哈,子正兄,喀剌汗人做的功课到位啊!”杨怀玉在一旁乐得兴高采烈。

    种鄂微微一笑:“他们心怀期盼,自然不愿轻而放弃,可想而知,这人啊,不能有一丝盼头。”

    折继祖在一旁也难得露出笑脸:“种都知大才,现在已经第二天午时了,照这进度,守十天也就弹指一挥间的事儿。”

    种鄂听着别人夸赞,心中颇有些得意,整人这种事情,关键是个度。

    既要让猎物深陷局中,又不能做得太过一崩两散,类似的恶作剧,自己在京师混迹之时,可是太熟练啦。

    种鄂摇摇手故作深沉道:“十天混不过去的,怎么说也要打上几仗,喀剌汗人自作聪明,他们不知道城头上的火炮有射击盲区的吗?实在蠢笨…”

    杨怀玉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种鄂看了看城墙下,百无聊赖道:“还能怎么办,放他上来呗,待会照我说的演戏,都别忘了!”

    ……

    “…种将军真是青年俊才,气度举止自有一股贵气,比之纳赛尔王子不逞多让!”使者一上城墙自是口若莲花,把种鄂夸得如同仙人,若不是正值战事两军对垒,种鄂倒真想结交一番。

    “哪里的话,贵使找我何事?”

    放长线钓大鱼,沉住气沉住气…种鄂心中默念,神色如常,并不吃使者的恭维,不冷不热地顶了回去。

    “呵呵呵,种将军,纳赛尔王子有明主之质,见才心喜,愿意赠将军十万金第纳尔,当然,杨将军和折将军也有馈赠。”使者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缓缓说道。

    “平白无故送钱给我是什么道理?难道是想让本将献城投降?本将世受皇恩,恕难从命~”

    使者心想我呸,你不动心思能让我进城?

    “唉,多个朋友多条路,十万不够还可以再加嘛…”

    “一百万!否则免谈!”种鄂打断使者,在他面前伸出食指晃了晃。

    “对对对,是我刚才小气了,区区十万金币哪里配得上将军的身份和才华,一百万就一百万,此事本使就能做主。”

    呃…种鄂心中暗暗懊悔,一百万看样子不多啊,早知道再加点。

    “行,本将也不是不明事理,预付二十万,今天下午送进城,献城后把剩下的付了…”

    “万万不可!种鄂,你想吃里扒外外?!”

    折继祖一声暴喝,打断了种鄂和使者的对话,只见他须发怒张,正气凛然,双目中的怒火喷薄而出,拔出配剑气势汹汹地冲将上来。

    杨怀玉连忙一个箭步抱住折继祖,嘴脸忙不迭地劝道:“应之兄,金灿灿的银钱!我等孤军被围,早已被朝廷和都护府抛弃了,与其坚守落得生死,不如早做打算,子正也是为我们寻得一个出路!”

    “放屁,我等拿了钱,可曾想过城里的弟兄们怎么办?!”折继祖只是做做模样,否则再来两个杨怀玉也休想拦得住他。

    这边杨怀玉还在装模作样地阻拦,目光早已投向种鄂,语带急切道:“子正哥,应之说得没错,弟兄们怎么办?”

    “放肆!我种鄂能忘了弟兄们,退下!”

    种鄂的神情收起严肃,挂上满面春风对身旁的使者道:“失礼了,不过刚才折将军所言确实有理,城里这数万将士们怎么办?”

    “这…自然是发放路费遣散回乡吧…不过要等战后。”使者掂量了一下说道,总不能这帮人还由你们带?

    种鄂面色一变大手一挥:“不行,弟兄们与本将出生入死,岂能轻易弃之,再说了,我等若是没了兵…呵呵,还不是熟透了的柿子,任尔等宰割?”

    使者顿时苦了脸,你这还拖家带口怎么滴,该不会是做做样子吧?不过看种鄂等人一脸正色的模样,又不像是坐地起价。

    “那…那城里有多少宋军?”使者迟疑地问道。

    “…”种鄂不语,杨怀玉忍不住插话道:“不多,也就十五六万…”

    “慎言!”种鄂双眼一瞪急喝道。

    “你说什么呢?!”折继祖冲上来捂住了杨怀玉的嘴,场面一瞬间有些尴尬,只有使者在暗暗心惊…

    十五六万!

    我去,不是说拨换城只有万把来人吗?

    那使者恍然大悟,哎呀,这守军的虚实被我摸到了啊,大功啊!

    种鄂连忙解释道:“杨都知记错了,咱们要照顾的弟兄也就两万多人,其余都是些民壮辅兵…”

    后面的话使者也没听得真切,他现在就想尽快出城把这个消息告诉纳赛尔,只是连连点头表示认可,最后说了句“此事还需尽快告知纳赛尔王子,诸位将军等我的好消息…”,匆匆出了城。

    纳赛尔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狐疑不已,他正在策划长期包围拨换城,大军迅速向东疾进,一听拨换城内可能会有十多万宋军立刻犹豫了。

    那得留多少人围城?

    留得少了,不就是脱了裤子光着腚东进,主力一走,宋军立刻出城把后路给断了;

    留得太多,东进的兵力怎么保证?!

    军议持续了一下午,最后纳赛尔拍板取消立刻东进的计划,拨换城必须得水落石出后才能有下一步动作!

    又是昨天那个使者,一大早就来到城下,带来了纳赛尔的指令,喀剌汗人要清点宋军人数,才能给出具体的答复。

    种鄂殷勤地把他请上城楼里,说要做做手下指挥使都头们的思想工作,这一做又是半天过去了,到了午时又设宴款待喀剌汗使团,一顿酒喝了一个多时辰,这才领着醉醺醺的使团一个军营一个军营地看过去。

    密密麻麻的人头!

    种鄂很满意一上午动员城内百姓的成果,军营里面挤满了人,少说也得两万多,而这样的军营城内有五个,这还不算在城墙上待命的军队。

    十五六万有些夸张,但十万出头是稳稳的!

    使者看得心惊胆战,幸亏王子昨天取消了东进,否则这后边乱起来,几十万精锐不就成了瓮中之鳖?

    种鄂几人看着使者变换不停的脸色,强忍住欢乐,把他们送出城外。

    当天傍晚,喀剌汗人遣人送来二十万金币,又给出了若是宋军献城投降,可以在战后作为河西总督,掌管河西走廊,每年河西走廊的商税只需要上缴汗王三成,其余可留作军饷。

    种鄂几人看到条件后不置可否,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再给予答复的理由把喀剌汗人打发了回去。

    使者又是一大早赶到城下,这次他也不进城,只是策马立于城外:“种将军,王子的条件行不行?”

    “进来聊嘛?”

    使者摇摇头:“还是不用了,降还是不降,给句准话!”

    “咳咳,贵国王子的条件我已经了解了,诚意满满,全军上下所有人知道后都欢欣鼓舞,这是明主之象…”

    “种将军,多说无益,给个准话!”使者这回没吃这套,冷冷地打断道。

    “降还是可以商量的,还有一事,就是我等家眷,还有城里守军在中原的家眷…”

    使者只觉得胸中沉闷,怎么又冒出来家眷一说,特么的不早说?

    十几万人的家眷不得大几十万!

    我次奥,你逗我玩儿呢?!

    “种将军,多说无益,纳赛尔王子诚意招揽贵军,只要献城万事皆可商量,最迟今日午时给我们答复,过时不候!”

    说完,使者拨马便走,种鄂本来已经杀心顿起,可一听还能拖个半日,只得按下心中的狠绝,放使者离去。

    十天之期已过去三天半,不过这戏估计也演不下去了,对面不傻,到了现在还看不出来自己行得是缓兵之计那只能说你智商堪忧了!

    “千雄军谨收北门和西门,东门和南门就交给应之你的清朔军,克戎军为预备队,随时支援,注意,保护好炮军的弟兄!”

    待使者一走,宋军的部署一瞬间紧张起来,既然演不下去就只能开打了,种鄂在城楼里发布完命令后,就立刻在城中巡视起来。

    而远处的喀剌汗大营里,数不尽的步军骑兵以及火炮部队早已做好了准备,等使者将刚刚情形一说,纳赛尔眯起眼冷冷一笑,真是鹰被兔子啄了眼!

    “全军准备,半个时辰后开始进攻!”

    使者一愣,不是要等到午时吗?

    纳赛尔瞪了他一眼,喝道:“要降早降了,这是宋军的诡计!”

    “那…那还送钱…”

    “呸,城池拿下来,连本带息都是我的!不那么说你能捡条命回来?!”

    使者听完后背一阵冷汗,连忙积极退了下去,号角已经吹响,战鼓声震动四野,战马的嘶鸣、军官们的号令彻底地让喀剌汗的大营沸腾了起来。

    纳赛尔看着远处的城池,眼神里露出一股狠辣桀骜:“传我命令,战后…屠城!”

    “吼~~~王子的命令,屠城~~~”

    “万岁~屠城~~~”

    欢呼声排山倒海般在大营中响起,以英勇善战而闻名于萨珊、伽色尼、塞尔柱、阿巴斯、花剌子模各国的纳赛尔王子,喀剌汗人心中的战神,举起了手中的长刀,一股浩然王者之气顿时将他周身笼罩!

    如果牺牲无法避免,那就战吧,狭路相逢勇者胜,管你一万还是十万,在我纳赛尔面前,一切敌人都将在我的脚下匍匐颤抖!

    ……

    布拉哈城外,一望无际的旌旗铺满了金黄的荒野,惊恐的守军军官派出无数拨北上的骑士,警钟在城头上徒劳地奏响,恐慌的气氛在整个城池的上空弥漫。

    城外大军雄壮,有波斯人、大食人,但更多的是突厥人,他们都穿着统一鲜亮的战甲,其中数万金盔金甲的骑士,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拉战车。

    战车上的将军器宇轩昂,鹰鼻深目,手持纯金权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昂扬和自信,睥睨众生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雄伟的布拉哈城,紧闭的嘴唇更加凸显了他的坚定和顽强。

    ——他就是伊斯法罕和巴格达的保护者,阿拔斯王朝的救世主,苏丹,东方与西方之王,塞尔柱帝国的开创者——洛克努丁·阿布本·塞尔柱克!

第三百五十一章 城门

    拨换城的战斗刚开始就进入了彻底的白热化,喀剌汗人催使着野蛮的花剌子模人雇佣军,冒着城头猛烈的炮火,携带者云梯、箭楼、壕桥向城池发动凶猛的进攻。

    北面和东面是佯攻,主攻方向放在南面城墙,一共两百门火炮跟随在冲锋的步兵身后,拼命向前推去。

    他们必须赶到两里距离,否则炮弹疲软无力,根本无法伤害到城墙分毫!

    致命的一里,光挨打不能还手,纳赛尔既然决定发起进攻,就对可能出现的伤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为了减少伤亡,他命令士兵与士兵之间尽可能的拉开距离,采用了疏松阵型,另外,每门火炮的前面用大车拉满沙土,松软的沙土可以有效地防止横飞的弹片,等到达射程之后,就将装满沙土的大车倾倒,一个个炮兵掩体瞬间可成!

    精锐的督战队不停在阵后驰骋,但凡有人意图后退就地正法,精心的准备,出其不意的时机,屠城的刺激,让喀剌汗人这次进攻颇有成效!

    宋军的火炮四面城墙均匀布置,等发现喀剌汗人主攻南墙时,敌军大部已经冲进两里距离以内,南城墙墙头只有三十门火炮,火力稍显孱弱不说,有些爆破弹击中沙土车,爆炸之后却威力大减!

    到底是轰击士兵还是轰击火炮,目标的选择也在炮军阵中引起不小的纷争,直到种鄂带着从西墙转移来支援的二十门火炮抵达南城墙时,争论方休!

    喀剌汗人每两辆大车在火炮面前呈扇形横倒,中间留出射击口,随即辅兵们冲上来不停挖掘沙土加固掩体,火炮的轰鸣也几乎在同时响起。

    苏莱曼汗几乎耗尽国力编练而成的火炮终于在战场上发挥了威力,接近两百门火炮对准拨换城的南城墙开始了持续轰击,纷飞的弹雨在墙头无情地造成破坏,炮弹和崩裂横飞的碎石刮起致命的风暴,造成宋军巨大的伤亡。

    “别管步兵,轰击他们的火炮阵地!”杨怀玉冒着炮火猫着腰在炮位间不停地奔波,形势有些不妙,有些炮组瞄着步兵阵,有些炮组瞄着敌军火炮阵地,力分而散,纵使爆破弹威力巨大,但在任何一块战场上造成的打击效果都不理想。

    杨怀玉的命令来得及时,整个南面城墙上一共有五十门火炮,已经有五门遭到打击损毁,统一行动后,一轮轮齐射顿时将嚣张的喀剌汗炮火压下去几分。

    拨换城整个城墙都用混合了石子、铁条的混凝土水泥加固过,抗炮击能力超强,尽管喀剌汗人轰击不停,但除非运气特别差被火炮直接轰击到,挺过了刚开始的些许混乱后,宋军的阵脚渐渐稳定了下来。

    而在城池内靠近城墙的广场上,两千弓弩手已经严阵以待,城头观察哨从城墙上探出脑袋,撕心裂肺地呼喊:“北偏十度、仰角六十度,一轮试射!”

    话音刚落,两千弓弩手如机器人一般,动作整齐划一将手中的神臂弩指向东北方向,随即一声巨大的“嗡~~~”声响过,乌云般的精钢弩箭从城内腾空而起。

    箭雨刚刚好落在北部正向前突击的喀剌汗步兵阵中,尽管他们身着重甲手持大盾,依然有不少士兵没有躲过致命的箭雨。

    观察哨转过头兴奋地吼道:“十轮速射,放~~~”

    “嗡嗡嗡…”弓弦的震颤声一阵紧接着一阵,不久后,威力巨大的床弩也加入了这场钢铁盛宴,一枚枚火油弹拖着尾烟狠狠砸向喀剌汗人的步兵阵,一堵堵火墙拔地而起,配合着精钢弩箭开始高效地收割起悍不畏死的花剌子模人的生命。

    “…报,王子殿下,右翼崩溃!”

    纳赛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北边被箭雨和烈火肆虐的战场和星星点点向后奔逃的残兵身影,冷声道:“猛火油可用沙土扑灭,再上两千,控制伤亡!”

    他太清楚自己的优势了——人数!

    只要天亮着,自己的攻势可以维持整整一天!

    宋军军备优良又怎么样?难道他们不会累?

    看现在的形势,城里哪里会有十万兵?!

    有十万兵不趁自己右翼崩溃的时机发起反击?哪怕他们拼死一万人,都可以把自己在城外的火炮部队给清除了,两害相比取其轻,这么简单的算术自己绝对不信城里那个所谓的种将军不会!

    战争是个试金石,打一打,你的底细几斤几两就都暴露在敌人的面前。

    “一波被击退,下一波就跟上,保持稀疏队形,注意盾牌防护!”

    低沉的号角声穿透性极强,听到号角声的喀剌汗士兵犹如打了兴奋剂,前赴后继悍不畏死地向前冲锋。

    “轰轰轰…”炮弹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黑线,把城池和火炮阵地连在了一起,地面上乌压压的士兵推着各种攻城器械奋力向前,而城头上的宋军也冒着箭矢和炮火向城下不停地放箭。

    东城墙又增援来二十门火炮,城墙上的火力密度又一次得到了增强,终于能够有效压制喀剌汗人的火力了,来自城下敌军的炮火逐渐变得散乱无章,失去了齐射的加成,实心炮弹的威力大打折扣。

    “火油弹~~~”城墙上响起一片呼应声,一颗颗火油弹点燃后从城墙上扔了下去,好不容易突破护城河的喀剌汗士兵又一次被火海淹没,蛋白质被烧焦的烤肉香味弥漫在城墙附近,中人作呕!

    “继续进攻!”纳赛尔王子看着远处肆虐的火海,咬牙切齿地又一次下达了命令,战斗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喀剌汗人的步兵被挤在离城墙三十步到一百步的区域内不得动弹,离得近了会被烧,离得远了会被火炮和城内的弩箭齐射蹂躏,不得进不得退,形势微妙万分。

    箭楼和壕桥几乎全毁,木质结构的攻城利器在火炮面前就如同纸糊的一般,一颗炮弹就能把这些庞然大物给轰得粉碎。

    一辆巨大的破门锥缓缓推上了吊桥,三角形的车顶包裹层层湿牛皮,中间覆着一层厚厚的沙土,车身四周挂满了厚厚的沙袋,至少有五十名喀剌汗士兵躲在车内拼命向前推进,车子的后面跟着大群辅兵,在木质吊桥上冒死铺设沙土,以防止火油弹烧毁吊桥。

    这是最后一辆破门锥,车身上插满了箭矢,还有零星没有扑灭的火苗,火炮面对混凝土加固的城墙显得力不从心,破城的希望只能放在这辆可以破开城门的木槌车上。

    “扔炮弹!”种鄂看到形势危急也坐不住了,跑上城墙,亲自指挥城门防御,一声令下后,七八颗炮弹点燃引信从城头上扔了下来,刚刚好都聚在破门锤的附近。

    “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过,城门锤犹如在大海中颠簸的小船,沉重的车身摇晃两下后陷入了沉寂,正在种鄂狐疑之际,从车内扔出来十来具尸体,城门外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

    沙土,又是沙土,厚实的沙土袋保护了破门锤,如果此刻钻进内部会看到,车身的木质结构早已被刚才的爆炸轰得千疮百孔,但中间挂着攻城锥的主体结构竟然是钢铁。

    或许只有急速而至的炮弹直接射入,才能从内部破坏这个坚固的三角结构。

    “咚…咚…咚…”沉重的撞击声不急不缓地蹂躏着拨换城的南门,预备队克戎军已经调集三营步兵在城门后严阵以待,任何突破城门的敌军必将遭到他们坚决的反击。

    城门上还在不停地扔着炮弹和火油弹,但破门锤身后数千喀剌汗步兵组成了坚实的盾阵,无数辅兵背着装满沙土的泥袋从盾阵后冒死冲出,哪怕生还率不到十之一二,也要拼死把沙袋扔到破门锤的四周,渐渐地,扔到四周的沙袋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一个足以抵挡爆炸和烈火的土木工事!

    城外还能射击的敌军火炮已经所剩无几,而城头上的宋军火炮也已经瘫痪了接近二十门,最危急的是,火炮盲点之外已经不再存在有价值的目标了,一共有两万多喀剌汗步兵组成严密的盾阵,等候在火炮盲区内,纷飞的弩箭面对这样的钢铁防线也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

    他们在等,在等撞破城门的那一刻,一个时辰后,伴随着刺耳的“咔嚓”声,厚实的拨换城城门被撞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就在克戎军铆足了精神准备迎接厮杀之时,十几个冒着黑烟的大铁球从破洞外扔了进去。

    在城墙上的种鄂见到此景双目猛地一紧,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嘶吼声中带着止不住的恐惧:“隐蔽!敌军的爆破弹~~~”

    装满了火药的巨大铁弹并未给宋军带来丝毫失望,种鄂话音未落之际,十几颗铁球滚到克戎军的盾阵前,只听十几声巨大的爆鸣,连地面仿佛都被这连续的爆炸给震得摇晃起来。

    数百名前排宋军一扫而空,严密的军阵被炸成一片狼藉,种鄂也被剧烈的冲击波给冲倒在地,足够数量的黑火药,一样能够造城巨大的破坏力!

    又是一声刺耳的木材断裂声,拨换城的南门再也支撑不住向城内轰然倒下,悍不畏死的喀剌汗士兵举着大盾长刀,发出一声呐喊,人潮向城内迅速涌入!

    而城外,数万敌军不断发出胜利的怒吼,踏着整齐的步伐,在军号声中向城门一步步踏步而来!

第三百五十二章 李现的战略

    双头鹰王旗猎猎飘扬在布拉哈的城头,塞尔柱帝国终于踏上了河中地区的西喀喇汗疆土,情况与宋人说的一样,边境重镇布拉哈仅仅只有三千名士兵守卫!

    这跟不设防有什么区别?

    至于去年签署的和平条约——让这些废纸去见鬼吧!

    在以亡国为目的的战争面前,一纸和约有什么用?

    数量庞大的塞尔柱大军如一条蜿蜒向西的河流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他们的目标将是西喀喇汗最大的城市,也是YSL世界与伊斯法罕齐名的历史、文化、经济中心——撒马尔罕!

    塞尔柱克兵分两路,三万偏师向西南奔袭重镇卡尔希,自己统帅十万主力向撒马尔罕进军,两路大军都没有遇上西喀喇汗人像样的抵抗,伊卜拉欣一世听闻塞尔柱大军压境后,带着皇室与后宫逃向西北的拓折城(今塔什干)。

    退无可退,再退就得北上怛罗斯城了,伊卜拉欣一世一方面不断派遣信使翻越葱岭向纳赛尔王子求援,一方面从帝国的各个角落搜罗一切可以用来抵抗的力量。

    拓折城位于天山山脉南麓,依山而建地势险要,伊卜拉欣一世率领着东拼西凑而来的五万大军利用地形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数千塞尔柱前锋被击溃,终于制止住了开战以来一退再退的窘境,缺乏攻坚手段的骑兵先锋无法突破喀剌汗人的防线,只得扎下营寨静静等待塞尔柱克统领的大军到来。

    ……

    喀喇昆仑山口。

    宁静平和的山野早已被数不尽的营帐铺满,一望无际的班公措如一道蓝色的缎带在群山中蜿蜒,从天空中向下俯瞰,身着重甲的士兵来来往往,一面面军旗伴着山风猎猎飘扬,仔细一看,正是大宋禁军,粗粗一算,至少有三万之众。

    “天武”、“捧日”、“破阵”…各军军号无不威名赫赫,那面“天下第一军”的大纛更是向世人诉说着道不尽的腥风与血雨。

    这几乎是大宋能够送上高原所有的力量,为了支撑三万大军的远征,逻些城到喀喇昆仑山口两千里的路途上,往来的补给大车络绎不绝,为了翻越昆仑山脉,还从泥婆罗、大小勃律征集了上万头牦牛与驴。

    所有的这一切布置,都来自于李现之手,在历史上蒙古灭宋之战之前,这将是规模最为庞大,想象力最难以置信的战略大迂回。

    宋帝国与新兴的塞尔柱帝国,将联手剿灭中亚霸主东西喀喇汗,宋军在正面战场阻击喀剌汗主力,塞尔柱帝国掐断伊斯法罕——撒马尔罕的商贸路线,进而攻占整个西喀喇汗,三万宋军精锐秘密从西藏高原翻越喀喇昆仑山口,千里迂回东喀喇汗的粮仓——于阗地区。

    此举可以掐断整个喀剌汗人向西逃窜的后路,随后,辽国将在天山山脉北部的准噶尔盆地向西进攻,而塞尔柱帝国将会攻下怛罗斯城,三个国家将会从四面八方完成对盘踞中亚的喀剌汗王朝致命的战略包围圈。

    李现苦苦等待的就是来自塞尔柱帝国的答复,葱岭、天山——这两个隔绝中亚与西域的天险,终将被大宋和盟友占据,利欲熏心的喀剌汗人将会被困在北起阿尔泰山脉、南起昆仑山脉、西临帕米尔高原的绝地!

    为了换取塞尔柱帝国的出兵,李现不惜承诺战后大宋将放弃对河中区域、七河流域的诉求,而塞尔柱克也期待攻占富饶的河中区域,来印证自己“东方与西方之王”的称号。

    七河流域暂时顾不上,但撒马尔罕一定要收归囊中,纳赛尔王子在中亚威名赫赫,不过宋帝国承诺将在葱岭山口死死挡住这位中亚雄鹰,再加上几十万喀剌汗精锐全部赶赴西域,此时出兵河中区域简直就是去捡天上掉的馅儿饼。

    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击败伊卜拉欣兄弟俩,这俩货能不能打不清楚,但纳赛尔王子肯定是个硬骨头,只要不对上他,塞尔柱克倒是显得信心满满!

    悠扬的号角声在山谷间回荡,宋军已经做好了出击准备,迂回大军由老将延兴军军都指挥使唐渡指挥,今日起他们将向北穿越喀喇昆仑山口,直扑于阗镇,接着继续向西北,攻克鸦尔看城,偷袭最终的目的地——疏勒镇。

    一记狠辣的左勾拳,一道完美的弧线,将五十万喀剌汗大军困在塔里木盆地中,他们将化身为一把锋利的尖刀,沿着高仙芝平定小勃律叛乱相反的路线,狠狠捅进敌军柔软的小腹。

    ……

    拨换城的进攻依旧在持续,彪悍的克戎军将士不顾爆炸造成的惨重伤亡,后排的步兵迅速越过混乱的前排,举着长枪与大盾呐喊着与喀剌汗步兵撞在了一起,鲜血与残肢、嘶吼与惨嚎,画面与声音交织在一起,把战场渲染得犹如修罗地狱。

    “给我砸火油弹,阻断敌军!”

    “再调一营预备队,绝不能让敌军冲进来!”

    “调一营炮军下城,给我往城门里开炮!”

    “救治伤患!”

    形势万分危急,已经有上百敌军借着刚才那波爆炸造成的混乱冲了进来,城门洞里还不停地有敌军结阵往城内冲,损失惨重的克戎军军阵在敌军连续冲击之下已经摇摇欲坠!

    种鄂顾不上感慨和震惊,连下数道军令,仗打下去会不会死不知道,反正要是接战第一天就丢了城池,自己会死不说,说不定还会连累家人。

    “仓啷”一声,种鄂抽出配剑,在半空中挥舞几下,大吼道:“亲兵队跟我上!”

    “你干吗?!”种鄂正焦急万分地想要冲下去,冷不丁被人死死摁在城楼边。

    “谁?!找死…”种鄂弓着身子恶狠狠地转过头,迎面撞上了折继祖那张被硝烟熏黑的脸,后面半句国骂咽了下去。

    “你留下!”折继祖立刻回了一句,挥舞着配剑就去招呼自己的亲兵队,种鄂连忙冲过去一把揪住折继祖的衣甲,“你留下,盯着城墙!”

    “滚,敌军摆明了冲城门!”

    “你敢抗命?!”种鄂那额头顶着折继祖吼道。

    “你是知城,我是军头!”折继祖狠狠推开种鄂,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杀!”

    上百重甲官兵追着折继祖冲下城墙,迅速封堵住七零八落的防线,获得喘息之机的克戎军将士连忙趁机重整军阵,在军官们的呼喝声中,城门处的危机逐渐得到了缓解。

    “好了,退回去!”种鄂在城头上连忙对在城门处杀成一团的折继祖吼道,火油弹已经准备好,城门处即将成为一堆火海!

    “撤!”折继祖眼看着从城外涌进来的敌军越来越多,也知道再坚持下去徒然无益,相反还会让种鄂畏手畏脚,当即一声断喝,亲兵队聚成一团且战且退,从盾阵一个空档退出了战斗。

    “轰轰轰…”几十颗火油弹如雨点般从城墙上落下,城门内这弹丸之地瞬间成了一片噬人的火海,汹涌的火焰一度腾至城墙的高度,上百个被火焰吞噬的喀剌汗人发出阵阵不似人声的惨嚎如闷头苍蝇般不住乱窜。

    克戎军的军阵也渐趋严密,喀剌汗人虽然趁乱冲进了城内,但后续的敌军也投鼠忌器,不敢再朝友军脚下扔炸弹,面对阵地战,禁军严苛的训练发挥出了应有的功效。

    “闪开,炮击!”

    军阵后响起炮军的呼喊,四门装填完毕的火炮推了上来,盾阵立刻呼啦啦地闪开一条通道,喀剌汗人正在错愕之际,近距离的炮击又把更更深重的灾难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白烟和火焰,巨响与轰鸣,挤成一团的喀剌汗人不能进也不能退,一颗颗炮弹带着死神的呼嚎冲进城门,在被沙土层层掩埋的破门锤内部释放出毁天灭日般的巨大威力,钢架、沙土和数不清的尸体被发生在内部的爆炸给抛到半空中,再如天女散花般纷纷落下,堆叠在城门的四周。

    “继续进攻!”纳赛尔看着城门口突然暴起的蘑菇云,气得睚眦欲裂,咬牙切齿喝道,“再上五个千人队,让花剌子模人冲城墙!”

    刚刚平静片刻的战场又一次沸腾起来,四千多冲过宋军火力范围的生力军将攻城战掀起一个新的高潮,被喀剌汗人奴役的花剌子模奴隶披挂着沉重的盔甲,冒着宋军纷飞的箭雨顺着云梯拼死向上攀爬起来。

    近千名喀剌汗步兵顶着大盾在辅兵的掩护下冲进了城门区域,一颗颗冒着硝烟的炸弹不断被扔进,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整个拨换城城墙都随着爆炸摇晃起来。

    城内的情况要好很多,数十辆装满沙土的大车将绕着城门围成一个半圆,弩兵、炮兵、枪兵个个掩藏在大车后,没人来就藏好,敌军冲上来就弩箭和火炮招呼,一时间在城门附近敌我双方形成了胶着,谁也奈何不了谁!

    时间毕竟属于宋军,天总要黑的,进攻终究会要停歇,城墙上的宋军时不时扔颗炮弹下去,将喀剌汗大军的云梯炸毁,无论喀剌汗人如何拼命,拨换城就如同一个怪兽,把任何胆敢靠近他的士兵吞噬得干干净净。

    这场整整持续了一天的攻防战最终以喀剌汗人的撤退落下了帷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世界上第一次热兵器的对决,科技造成的代差将会一步步拉开文明与野蛮的差距,游牧文明的衰败将会变得不可逆转。

    当夜,纳赛尔的营帐里迎来了从撒马尔罕派来的第一波信使,惊人的消息没过多久就在喀剌汗军营里四处流传——布拉哈沦陷,撒马尔罕危在旦夕,十五万塞尔柱精锐跨过乌浒河,向河中区域发动了全面进攻!

第三百五十三章 峰回路转

    长年的军旅生涯让纳赛尔对局势的嗅觉异常灵敏,只言片语的战报让自己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机感。

    汗王去年刚刚和塞尔柱人签署了和平条约,国与国之间,过河拆桥也要注意个吃相,怎么就突然翻脸不认了呢?

    这次出征多多少少受了自己的表叔怂恿,不过看过火炮威力后,至少在开战之初,纳赛尔还是信心满满的,可谁都没有料到,宋军的火炮发射之后还会爆炸!

    火炮是个好东西,回撒马尔罕后自己也要打造,可这些得回去后才有后续,他眼皮跳个不停,不知道是攻城不利造成的焦躁,亦或是来源于后方有警带来的紧张。

    纳赛尔铺开地图,细细查看起来,大帐里的烛火整整亮了一夜,直到东方泛起一片鱼肚白,熬了一宿的纳赛尔才从大帐里出来,瞪着一双红通通的双眼召集将领议事。

    “…什么?!殿下要率领西喀喇汗的大军回撒马尔罕?!万万不可!”东喀喇汗的将领一听纳赛尔的计划,在帐中跳了起来,指着纳赛尔惊道。

    纳赛尔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塞尔柱克背信弃义,悍然发动突袭,西喀喇汗的十五万百战精锐都在这里,撒马尔罕很危险!”

    “可若是王子离开,整个南线将会群龙无首,我军缺乏指挥,局势将会堕入最危险的境地!”东喀喇汗的将领不依不饶地劝说着,纳赛尔一走谁来统领南线大军,他们的汗王远在天山以北的伊宁,哪里来得及赶回来收拾局面?

    到时候别说继续进攻了,能不能顶得住宋军的反击都是问号!

    “局势?危险?呵呵呵,让本王子告诉你们什么叫危险!地图!”纳赛尔听到这话忍不住发出一阵讥笑,让手下将地图搬了出来。

    “天山以南,沟通东西的交通要道仅此两处——喀喇昆仑山口、乌孜别里山口!”纳赛尔抄起一根马鞭指着地图上点了两下道,“另外,就是八剌沙衮和怛罗斯之间的山道,不过是在天山以北。”

    纳赛尔又在地图上点了一下,接着手背在身后来回踱着步道:“喀喇昆仑山口在大宋境内,所以对我来说,能够选择的只有乌孜别里山口……巧合了,本来已经争取到保持和平的塞尔主人,却悍然撕毁了和约,这样一来,乌孜别里山口的另一面,就处于敌人的兵锋之下。”

    西喀喇汗的将领们听得频频点头,东喀喇汗人依然没有放弃:“塞尔主人劫掠为生,不善于攻城,撒马尔罕城高墙厚,坚守一阵,等我军攻破宋军的防线后全军回援,所有的损失,汗王都会支付!”

    “塞尔柱人不善于攻城?这种鬼话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你睁大眼睛看看,如果我是宋军,遣偏师从喀喇昆仑山口北上,从于阗向北直到疏勒镇,再偷袭疏勒镇西的乌孜别里山口,那么,我们这几十万人,就被关在这崇山峻岭中的盆地里,上天入地皆无路可去!”

    东喀喇汗的将领听了后仔细看了看地图,葱岭、喀喇昆仑山、天山、西藏高原犹如四面高险耸绝的铁壁,将他们几十万大军牢牢关在局促的塔里木盆地。

    “不…不…我们还可以去八剌沙衮,去和汗王汇合!”

    纳赛尔一个箭步走到那将领身前,“啪”的抽了个嘴巴,恶狠狠地盯着他吼道:“醒醒吧,你以为塞尔柱人来干什么?他们只需要把战线推到怛罗斯,天山和阿尔泰山又是另外一个囚笼!”

    “可于阗驻扎三万大军,若是有军队穿过喀喇昆仑山口,定然逃不过守军的眼睛…”

    “太诡异了!你自己难道没有脑子?战局太诡异了!”纳赛尔无情地打断他道,“拨换城的宋军人数少得可怜,这场仗我们准备了两个多月,围城围了五天,还不是想要吸引宋军主力在拨换河边决战?!

    他们的主力在哪里?!宋军的大部队在哪里?!你说!!!”

    “这…”

    “这什么这!局势危急,说不定宋军已经开始行动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纳赛尔的预言,又有几名哨骑从大营外被带了进来,带来了两个可怕的消息——西汗王决定放弃撒马尔罕,以及于阗镇遭到宋军偷袭!

    “他们这是早就串通好了,大军危矣!”纳赛尔几下把战报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太巧合了,刚刚自己的担忧眼看就成了现实,这不是阴谋是什么?!

    得亏自己小心谨慎,如今摆在面前的,只剩下立刻撤兵一条路,如果…

    哪有什么如果!

    “传我命令,全军过河,放弃蔚头州,大军直接转向疏勒镇!”

    那东喀剌汗的将领还要多说什么,冷不丁被纳赛尔死死揪住甲领,中亚雄鹰面目狰狞,五官扭曲挤在了一起:“要留你自己留下,不走全都完蛋!通知你们的汗王,死守八剌沙衮和怛罗斯城,如果…怛罗斯还在的话!”

    说完,纳赛尔一把推开懵懵懂懂的将领,周遭立刻喧哗忙碌起来,各个将领议论纷纷地走出大帐准备回自己的驻地,东喀喇汗的将领有些魂不守舍,但西喀喇汗的将领却无比信任自己的王子。

    “报…殿下,哨探急报!”

    纳赛尔一边披甲一边把眼一横:“什么事?”

    “阿悉言城发现宋军主力,人数不下二十万,距离我军六十里!”

    “哼,阿悉言城…”纳赛尔望着东方初升的旭日片刻,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六十里…加快速度!!!”

    晨曦下的军营从寂静变得喧闹,又从喧闹变得沸腾,数十万大军拔营起寨造成了巨大的动静,把拨换城中的宋军吓得不轻!

    “这…这是不过了啊…”杨怀玉放下千里镜,心下惴惴道。

    “这怎么挡得住…看来要交代了,唉,我有后了,你们几个可惜…”折继祖也没心没肺地在一边聒噪,只有种鄂一人愣愣地看着远方没有说话。

    “别逼逼叨了,他们这是要跑!”种鄂猛地放下千里镜断言道。

    “要跑?”杨怀玉和折继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齐声问道。

    “自己看,敌军在收拾营帐!”种鄂扔下一句话,走到墙边的炭炉边烤起火来。

    杨怀玉一边看一边感叹:“哦哟,真的啊,应之哥哥快来看,喀剌汗人抽风了!”

    “妈呀,真的要跑…这才打了一仗…这么不经打?”

    种鄂头也不回地道:“什么经打不经打的,定是局势起了波折,燕王援军快到了…”

    折继祖听了后摇摇头疑道:“那也不用这么怂吧,不打上一仗就跑…他们就不怕军心士气尽丧?!”

    种鄂沉思了片刻道:“那就是又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儿,喀剌汗人怕了,他们必须马上走…”

    “嘿!本将知道了!”杨怀玉一拍大腿转过身来,语气中藏不住的兴奋,“家父曾说过,燕王用兵最善迂回,定是有大军绕到敌军身后去了,说不定已经兵临疏勒镇城下了,哈哈哈…”

    种鄂意外地看了看杨怀玉:“小玉儿脑子转得挺快…”

    “本将说了多少次,军中不要叫我小玉儿!”

    “小玉儿脾气不小…”

    “你!”杨怀玉作势要打,几人在城墙上嘻嘻哈哈闹成了一团,过了一会种鄂突然惊醒过来。

    “好了好了,说正事,准备好了没有?”

    折继祖道:“早弄好了,什么时候干?”

    种鄂看看远处的喀剌汗军营,冷笑一声道:“半渡而击!”

    ……

    嘉佑五年二月十六日,西喀喇汗王子纳赛尔放弃南线攻势向疏勒镇撤兵,撤兵中途,拨换城宋军从拨换河上游放下上百艘载满火油干草的小船,火船顺流而下烧毁两条浮桥中的一座,溺死踩踏而亡者数以千计。

    此举造成的更严重的后果就是拖慢了喀剌汗人撤兵的节奏,纳赛尔在城北浮桥摆下阵势严阵以待,四十万大军随同粮草辎重一共花了两天方才完成渡河。

    十八日傍晚,李现统帅的宋军主力赶到拨换城,向滞留在河东的敌军迅速发动突击,种鄂率军从拨换城中冲出与李现两面合击,万余敌军或死或降,河西的喀剌汗人无奈,只得防火烧掉浮桥,眼看着自己的同袍覆灭在宋军兵锋之下。

    十九日,就在喀剌汗人大军刚刚撤到蔚头州时,唐渡的偏师已经从疏勒镇西南转向乌孜别里山口,次日凌晨,三万宋军精锐向驻守山口的喀剌汗大军发动偷袭,一举占据沟通中亚与西域的唯一通道——乌孜别里山口。

    二十二日,塞尔柱克统帅的十万塞尔柱主力,兵临怛罗斯!

第三百五十四章 山口血战

    怛罗斯——工匠之城。

    伊卜拉欣汗已经知道西喀喇汗的变故,而拓折城也并没有继续给西喀喇汗带来更多的惊喜,在东喀喇汗汗王的安排下,他的兄弟带着五万残兵退入怛罗斯城。

    塞尔柱克统领主力紧追不舍,双方几乎就是前后脚抵达怛罗斯,塞尔柱大军趁势攻城,以期一鼓而下。

    此时的怛罗斯城已经成了东喀喇汗的兵工厂,厚实的城墙上堆着数十门火炮,等塞尔柱人一进入射程之内便万炮齐鸣,炙热的炮弹不断地吞噬者敌军的生命,笨重的投石车一辆辆被击毁在城外的旷野上。

    塞尔柱克持续了两天的攻城全都以失败而告终,上万塞尔柱勇士倒在了怛罗斯城外,伊卜拉欣被胜利鼓舞,当晚发动夜袭,但夜袭又被塞尔柱人识破,损兵折将退入了城中。

    怛罗斯战场的局势渐渐陷入了僵持,塞尔柱克忙着消化刚刚吞入的西喀喇汗领土,攻下这座东喀喇汗最西端堡垒的欲望也在不断消退,按照和大宋的约定,把战线推到怛罗斯就算完成了承诺。

    二十五日,纳赛尔汇合蔚头州守军一共四十五万人撤到疏勒镇,等待他的是东喀喇汗汗王的一纸北上诏书。

    东汗王要求大军迅速北上,放弃天山以南,从图噜噶尔特山口越过天山山脉,与自己在八剌沙衮汇合,先合力击破塞尔柱大军,随后死守准噶尔盆地,北上攻略七河流域,为喀剌汗开拓新的生存疆土。

    纳赛尔看了半天,随即一声冷笑将诏书烧毁,当晚将东喀喇汗的将领约到疏勒镇行宫饮宴,酒足饭饱之际,伏兵尽出,东喀喇汗的军官将领几乎一扫而空,随后早已准备就绪的心腹迅速出兵包围了东喀喇汗军营,将所有敢于反抗的将士诛杀一空。

    北上北上,撒马尔罕怎么办?

    放弃河中区域?那自己和父亲算什么?算叔父你的臣子?到时候你携势反攻河中,西喀喇汗还不是被你收入囊中?

    脆弱的联盟瞬间分崩离析,纳赛尔收拢起疏勒镇的大军,不再理会北上的命令,他的目的很简单,从乌孜别里山口冲出去,迂回到塞尔柱克的身后,与自己的父王南北夹击,随后收复故土,趁势再占下怛罗斯!

    最后与大宋议和,至于自己的叔父…呵呵,火炮和工匠本王子就笑纳了,你和大宋的恩恩怨怨,与我西喀喇汗有何干系?!

    大宋吞下这么大疆土一定需要很长时间去消化,盲目的扩张会给新开拓的疆土带来混乱和无序,汉人最重秩序,整个西域都给他们,自己也乐得做个像契丹人一样的走狗!

    做狗有什么不好,瞧瞧契丹人,日子过得不舒坦?

    一定要说服父汗,也送几个女人给那个燕王…纳赛尔把身后诸事都想通后,迅速开始了出击准备。

    塞尔柱人也能做狗,至于谁有做宋狗的权力,就看河中区域掌握在谁的手里罢了,所有的一切都需要线突破眼前最后一道障碍——乌孜别里山口的宋军!

    他哪里知道,李现不想动契丹人,根本原因只是想要保存一些多元的汉文明。

    暹罗、真腊、占婆、泥婆罗、日本、南洋诸岛,这些地区从本质上来说都是汉文明圈的一部分,文明的生命力来自于不断革新与不断交融,只要宗主国保持强大的生命力,那文明的传播就不会停止。

    像东方那个岛国,李现压根就没想过要去征服,那本来就是中华文明的一分子,到时候在京都驻军,天皇的皇位必须由中原文明下诏承认,渐渐就会变成帝国的一道一路。

    威力最大的侵袭从来都不是依靠战争?政治、经济、文化这才是阉割异族最狠绝的手段!

    二十八日,李现统帅的二十万主力已经从蔚头州出发,目标直指疏勒镇,这支大军拥有三百门火炮,纳赛尔坚信,疏勒镇的喀剌汗大军面对这二十万宋军毫无胜算。

    与其等待灭亡,不如冲出一个未来,乌孜别里山口只有一万多宋军,打得再费劲,还能比硬抗二十万宋军来的费劲?

    一声令下,喀剌汗人搬空了疏勒镇所有的库房,应援的盟军转眼就成了强盗,十多万嗷嗷待哺的百姓就是拖累宋军追击步伐最强的武器,乌孜别里山口虽说地形险峻,总比城池好打吧!

    就在宋军从蔚头州出击的同时,五十万喀剌汗大军也汇聚成铺天盖地绵延数里的人潮,沿着喀什噶尔河朔流而上。

    ……

    乌孜别里山口,天武第二军大营。

    大帐外的战鼓敲得震天响,到处都是往来集结的军队,唐渡担忧纳赛尔会北上与东喀喇汗皇室汇合,领着大部前去封堵图噜噶尔特山口要隘,哪里知道,纳赛尔壮士断臂,竟然成功夺权拿下了大军的指挥权。

    此时乌孜别里山口只有天武第二军、万捷军驻扎,指挥使分别是高开远和姚兕,姚兕乃历史上的名将自不必多说,这高开远可是当今皇子妃高滔滔的亲兄弟。

    除此之外还有轻炮第二军,按照战前军略,若是敌军北上,唐渡是要放开图鲁噶尔特山口要隘的,之后李现率大军将敌军堵在准噶尔盆地中,和塞尔柱、辽国一起把喀剌汗人绞杀在那片绝地。

    可造化弄人,喀剌汗人却是冲着抛弃皇室的方向越走越远,等高开远等接到消息的时候,纳赛尔的先锋已经距离山口不足四十里!

    喀剌汗人从东北方向顺着天山山脉南下,从沿途的雪山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淡水补充,他们的大军分为两部分,二十万精锐骑兵为前军,纳赛尔亲领三十万众为后军,押送从疏勒镇搜刮来的财物,綴在前军身后二十里的距离不急不忙地前行。

    敌军很快进入了宋军的视野,轻炮第二军已经在山口两侧的山梁上架设好火炮,天武第二军在前,万捷军在后,把险峻的山口堵得满满当当。

    军阵之前宋军有样学样,开挖了七八条壕沟,地面被分割成了黄土高原的地形,山下有充足的融雪可以补充淡水,粮草充足。

    喀剌汗人也不浪费时间,数万骑兵放开马力加速向前,很快,五条波浪形攻击阵就在奔驰中变化成形。

    战斗一瞬间就打响了,喀剌汗人的目标很明确,杀死多少宋军是次要的,关键是要把山口冲开,哪怕宋军躲进高原都无所谓,他们只要能够冲进葱岭,抵达乌浒河的源头就是成功。

    纳赛尔唯一的目标就是回到撒马尔罕,凭借着他在喀剌汗人和花剌子模人群体中的威望,区区十几万塞尔柱大军还真不够看!

    而宋军的目标更加简单明了,把敌军当在山口外至少一天,求援的信使早已出发,唐渡寄到信后次日必定能够赶回,而收到消息的主力也会快马加鞭向西赶来。

    喀剌汗人的后撤就已经说明,一切都被燕王算计得明明白白!

    火炮轰鸣,万箭齐发,勇猛的喀剌汗人冒着密如骤雨的火力网向宋军军阵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猛攻,无奈山口过于狭窄,喀剌汗人空有数十倍的人数优势,在这样的地形中,也只能几千几千地往山谷里添油。

    死尸先是堆满了壕沟铺平了道路,接着喀剌汗人凭借着视死如归的精神越冲越近,炮火和箭矢根本无法抵挡排山倒海的冲锋人潮,渐渐的,宋军军阵之前的尸体越堆越高,宛如一座血肉之墙。

    残肢、鲜血、怒吼、惨嚎,血腥的战斗整整持续了一个上午,临到午时,宋军火炮告罄,一个上午的持续轰击下,赵蒙采用了各种方法,炮管终究因为过热而开始频频炸膛。

    散热至少需要半个时辰!

    天武第二军面临地压力瞬间被提升到顶点,喀剌汗的盔甲打制工艺极其先进,加上盾牌的防护,神臂弩的威力大打折扣,天武第二军面临的压力几乎是瞬间达到顶点。

    冲来的骑兵不再散乱,一群接着一群的喀剌汗重骑排着整齐的阵列向宋军的盾阵发起了自杀式冲锋,哪怕战马中枪或是被阻,自己也从马背上飞身跃起跳入宋军军阵中,哪怕造成的伤害有限,但混乱在战场上开始蔓延。

    下午,纳赛尔王子抵达战场,他敏锐地发现宋军火炮的异常,随即向战场上投入了一万古拉姆近卫军。

    生力军的加入将喀剌汗人的攻势推上了新高潮,前排宋军手中的长枪早已折断或是丢失,他们只能死死顶住大盾,维持阵型不乱,而身后的友军,手臂也在持续的战斗中酸软无比。

    但军阵还在,哪怕古拉姆重骑曾经冲到高开远的鼻子下,但这小股敌军也迅速被他的亲兵队剿灭。

    姚兕领着万捷军从后方支援了上来,摇摇欲坠的宋军防线又一次恢复了严整,尝试了许久的喀剌汗人发现,无论自己多么勇敢地发起进攻,眼前的敌军防线就如同一堵怎么也推不倒的城墙一样,巍然屹立。

    士气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低落下去,整个山谷中已经被战马和尸体塞得寸步难行,纳赛尔心急如焚,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攻城攻不进也就算了,英勇无双的喀剌汗重骑在野战中怎么也无法击破敌军用盾牌拼起来的军阵?!

    孤注一掷的王子投入了凶悍的花剌子模奴隶军,这些生来就是炮灰的奴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徒步向宋军发起了声势最为浩大的进攻。

    而宋军已经接近一天没有任何休息,兵力不足的他们连轮换都做不到,尽管手上的长枪已经重若千钧,但面对敌军的冲锋他们依旧喊出鼓舞士气的军号严阵以待。

    关键时刻,炮军终于休整完毕,战争之神又一次发出了恐怖的嘶吼,密集的花剌子模军阵被炮火扯得七零八落,零散的冲击根本无法动摇盾阵分毫,刚刚看到丁点希望的纳赛尔王子又一次陷入了绝望!

    天色渐渐沉了下去,已经打上了头的喀剌汗人依旧不肯退兵,眼前的宋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再加一把劲,只要再坚持一个时辰,他们将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而山口宋军的状态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随着使用率越来越高,火炮需要散热的时间越来越长,逼近的敌军弓箭手射来的箭矢比雨点还要密集,冲锋的喀剌汗人一波接着一波永远没有停歇,不断地有中箭和受伤的宋军从前方被抬了下来,天武第二军伤亡已经接近六成,而万捷军也名存实亡,他们的将士与天武军的将士们混杂在一起,依然如磐石般把敌军挡在山口之外。

    姚兕已经带着亲兵队冲了上去,高开远拎了拎手中的长剑面带决绝,已经到了出击的最后时刻,虽然他是皇子妃的哥哥,但打仗可从来没丢过高家的脸,他在等,等姚兕战死,就是他代表高家向大宋尽忠的时候了。

    除去炮军,一万宋军如今还能动弹的不超过三千人,轻伤粗粗包扎后又提着兵器上了前线,重伤者纷纷向炮军讨要爆破弹,等到了最后自爆已尽忠心,刚刚炮军的护卫营也被赵蒙打发了下来加入了战斗,如今,最后的生力军就是高开远的亲兵队了…

    …战局依旧在向深渊滑落,中军指挥处已经空无一人,姚兕满身是血地躺在伤兵收容处生死未知,喀剌汗人的车轮战术终于凑效了…

    就在这时,纳赛尔身后猛然暴起团团火光,看守辎重的后军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只听得喊杀声响彻夜空,茫茫黑夜中不知来了多少敌军,士气早已受挫的喀剌汗人顿时陷入了崩溃,纳赛尔眼见功亏一篑,无奈地长叹一声被近卫军牢牢护着向西南方向退去!

    高开远一把将肩上的一根箭矢拔了下来,欣喜若狂地高呼起来。

    “哈哈哈…援军!是唐都知!”

第三百五十五章 尘埃落定

    唐渡主力的到来,让喀剌汗人持续了一天一夜近乎疯狂的进攻终于落下了帷幕。

    喀剌汗人的士气已经降到了冰点,但唐渡并未趁夜追击,而是立刻接管山口防务,延兴军在天武和万捷军之前又一次摆下坚实的防线,更多的宋军在山谷中开始救助伤员。

    姚兕重伤,可性命却保住了,高开远身上被箭矢扎了几个窟窿,简单包扎后又忙着清点伤亡。

    天武第二军,全军五千二百人,阵亡三千六百余人,重伤八百四十余人,都头以上的军官七成战死,余下的七百多将士几乎人人带伤。

    万捷军,阵亡七百余人,重伤两千两百余人,除弩军外,其余将士几乎人人轻伤。

    天武第二军承受了喀剌汗人一开始的骑兵冲击,大部分阵亡的将士都是丧命在战马的冲锋之下,古拉姆重骑战马同样披挂重甲,被直接撞击后,根本毫无生还的可能。

    也就是后来,骑兵被地面尸体所阻,丧失了冲击力,伤亡才慢慢控制了下来,增援的万捷军将士的阵亡人数就大大少于天武第二军,其实是因为这个原因。

    天武第二军军中有不少是京师勋贵家的五服外的子弟,自从从军退役后朝廷会赏赐军田后,有越来越多这样身份的年轻人选择在军中服役,若是能够立下军功,还会有额外赏赐。

    这对朝廷大幅度取消恩荫制度后,不少走投无路的世家子弟提供了一个好去处,特别是这些大户人家的子弟,钱可能没有,但吃食却是比普通人家好了不少,个个人高马大,都是上四军理想的兵源。

    这种现象尤其在天武和捧日军中为盛,毕竟是当年天子近卫,各级军官的选派上也以勋贵之后为主,类似的背景和出身,也让将士们之间能够找到更多的相同话题。

    彻底地消灭阶级无异于理想中的乌托邦,李现的军制改革更多的是在培养高阶级人群的国家和民族责任感。

    这一仗后,可想而知京师该是一副如何的景象!

    唐渡兵出山口,延兴军在中,天武第一军在左,骁捷军在右,三军成品字形把山口封得严严实实,另外,飞鹰军和捧日第二军作为预备队,驻扎在山谷中,随时可以支援步兵军阵。

    到了天明,重整旗鼓的喀剌汗人又一次向宋军军阵发起了进攻,不过这次宋军连夜在军阵前筑起一道道矮墙,兵力更加充足,作战的部队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依托凶猛的炮兵火力,纳赛尔除了心疼地看着伤亡数字,什么也做不了。

    午时,纳赛尔停止了徒劳的进攻,一者,确实打不下来,二者,宋军的主力已经逼近了,二十万宋军主力距离乌孜别里山口只剩下不到六十里,纵使纳赛尔如何不服气,但这场战斗,基本上已经宣告失败。

    再打下去无非是消耗战,而且还是亏得很的消耗战!

    摆在面前的,无非仅有投降一途,而在中亚和中东,投降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三月初一,李现的宋军主力抵达战场,乌孜别里山口与李现所部一东一西,把四十多万喀剌汗残兵包围在遍布崇山峻岭的葱岭以东的旷野上。

    在得到了自己和四万多古拉姆精锐人生安全的保证后,纳赛尔王子率军投降,随军前来的各部官员迅速将降兵打散,由边军分批向中原和安西都护府押送,他们将会成为建设大宋帝国优良的劳动力。

    五年后,他们将会获得陆续获得自由,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李现带着十万大军转而北上,越过图鲁噶尔特山口翻越天山山脉,配合昌吉的宋军向伊宁城的伊卜拉欣展开夹击,东喀喇汗大败,伊卜拉欣在乱军之中被杀,所获战俘全部交给辽国,充实国力。

    随后,回合后的宋军兵不血刃地拿下八剌沙衮,恢复了这座古城原本存在于汉文明的名字——碎叶镇,北廷都护府的府治也搬到了此地。

    接着,大军马不停蹄继续向西,与塞尔柱大军南北夹击,拿下阿尔泰山脉西麓重镇怛罗斯城,宋军进入后没有将这个城池交给塞尔柱克,这位突厥帝国的开创者也并不为意,运走几门火炮后全军撤离怛罗斯城下。

    河中区域的土地肥沃广袤,大宋和塞尔柱帝国就以药杀水(锡尔河)为界,保持了数十年的和平,河中区域大宋并不是不想要,可西域太大了,疆域、民众、矿藏、文化,都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拓折城成了宋帝国最西端的疆土,依照前唐旧制,恢复大宛都督府,而这里也成了大宋鼎立在阿尔泰和天山山脉以西的一个突出部,自此,丝绸之路的北道、故道、南道全部畅通无阻,而汉文明不再被高山险阻隔绝在高原以东,帝国的版图又一次得到扩张。

    ……

    嘉祐八年二月起,赵祯重病不起。

    三月二十九日,赵祯于福宁殿驾崩,享年五十四岁。谥号神文圣武明孝皇帝,庙号仁宗。十月,葬于永昭陵。

    赵宗实于嘉佑七年被立为皇太子,赐名赵曙,与历史不同,赵曙文治武功皆有出彩之处,几年的军旅生涯也多多少少锤炼了些许坚韧,即位后奉行仁宗年间的各项新法,大宋国力日趋雄厚。

    仁宗皇帝驾崩之后,大赦天下,被囚禁两年多的原西喀喇汗王子纳赛尔及其麾下获得了自由,安西都护府赐战马、衣甲、兵器,身负复国重任的中亚雄鹰领着四万忠心耿耿的部下,越过乌孜别里山口,冲进费尔干盆地,举起了反抗塞尔柱侵略者的大旗。

    这是李现离开龟兹卸任安西都护府副都护前做的最后一个决策,平静的河中区域并不符合大宋的利益,至少,让拜占庭在即将发生的曼奇科特战役不要输得那么难看!

    治平元年,李现回到了汴京,自皇佑二年起,至今已经是第十三个年头了,阿萨兰的脸上已经依稀可见风霜与岁月,李维斯也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赵曙对李现以帝师之礼尊崇有加,李现却婉拒了所有的加官封赏,在大庆殿谢恩后回到了家中。

    汴京已经与他离开时大不一样,但王府门口的梧桐树却越发茂密,阳光透过树冠照在地上,在门前洒满了铜钱,年迈的周重被他的儿子搀扶着立在门口,双手颤颤巍巍地拱起:“殿下~”

    李现一把将他扶起,轻轻拍了拍肩膀,看着众人和威严的府门,从身后拽出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少年,对李维斯招了招手唤他到了身边道:“看看这是谁?”

    李维斯眼前一亮:“颖王殿下…?”

    李现呵呵一笑打断道:“哈哈哈,叫什么殿下,这是父亲的新学生,明日,你二人先去武学报道!”

    “谨遵燕王之令…”

    李现一听,板起脸来:“嗯?”

    那少年双颊微红,动作局促起来,被瞪了半晌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学…学生谨遵太傅教导…”

    “嗯!”

    (全文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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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斧介绍:
这不是一本架空,这是一本历史。
鲜血、尸体、背叛、铠甲、残阳……康定元年的三川口战场,卷入纪律危机的李现教授重生于一名为生存挣扎的刀斧手身上
风雨飘摇的大宋颓势初现,如何挽救这个让人神牵梦绕的璀璨文明,李现只有一个金手指,那就是超越时空的知识,西夏、大辽只是等闲,大食和拜占庭才是终极征服目标,刀斧手,有进无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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