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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斧全文阅读

作者:华太狼     刀斧txt下载     刀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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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至

    “噗”一声,感觉脸上溅上了点点温热,啊,原来再死一次的感觉就和遇鬼是一样的,果然人只能死一次啊,刀劈下去也就一阵风雨吧……李现继续心中悲叹,唉,不用被调查了,也许是好事,哪个孙子开的车,安全距离不知道吗,这会估计要悔死了吧,我老婆肯定讹死他,开个卡宴了不起啊……

    正当胡思乱想之时,左臂传来的阵阵剧痛让脑子一瞬清醒,命都没了怎么还能感觉到痛……?

    粗犷的声音在耳边炸起。

    “李现!李现!你这厮死了没有?没死就起来,个娘老子的,起来杀贼!”

    话音未落就觉得盔甲领后一股巨力传来,跟着一切都似乎活了起来,耳畔的喧嚣分明是一阵阵喊杀之声,粗犷的声音在左耳后再度炸响:

    “刀斧手,有进无退!”——“霍……!有进无退”、“杀”……喊杀声,呼应声如夏夜暴雨般在身边陡然而起,李现头脑中还阵阵眩晕,晃晃脑袋不由睁开眼睛,我的天啊,修罗地狱啊!

    左右望去,只见漫山遍野全是身着古装的士兵,奋力厮杀这,前方六七步远,一条钢铁组成的铠甲战线与对面貌似蛮族的士兵们互相砍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中人作呕的血腥味,这回李现又被吓得全身僵硬,脑子里一阵阵胀痛,瞬间各种念头涌出:

    “我不会穿越了吧”

    “这哪个朝代,别人穿越不都从深宅大院里出个孩子么?我怎么直接穿到了战场上,弄不好真要死两次了,这要是死了恐怕就真死了啊……”

    “我滴妈呀,这么多血,看样子不像是盛世啊,我们这边明显人少啊,我…我…我怎么动不了了,妈妈啊……”只不过转瞬之间,后背传来一股大力,一面只在双眼和鼻口处开了缝的头盔从旁边弹了出来,随着甲缝中白汽呼出,又是那个声音从耳边炸起:

    “我刚才以为你死了呢,哈哈哈,你看你左臂被戳了这么大一窟窿……还能打吗?!”

    “我…我…啊!啊…!啊……!我的胳膊被捅穿了……”扔了右手的铁棍,紧紧抓住身边人,李先一边哆嗦一边恐惧的冲着身边人嘶喊着!

    “轰”的一声,右脸颊隔着厚重的头盔传来一阵剧痛,身边人放下左拳捡起他丢弃的长兵冲他大吼:

    “李现,把兵器捡起来,战阵中丢弃兵器形同逃兵,你想死不成,兄弟们还在前面顶着,你在这里哭丧啊!”李现被骂的一阵懵,僵硬的四肢仿佛被施了松绑咒,终于可以动了,只好用没有伤的右手扶起长兵,那人又吼道:

    “西贼还在,兄弟们都在拼命,不杀光西贼谁都活不成,三川口只有咱们这一都刀斧手,不过你要是想死我做都头的就成全你如何!?”说完,透过头盔猛然爆发出一阵阵杀意,李现连忙忍痛扶正长兵,下意识的行了军礼道:

    “不逃,我不逃,属下刚才受了伤,蒙了一阵子,我这就上去”此时李现四肢早已恢复如常,教历史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三川口”“西贼”这些词代表着什么,这是到了北宋康定元年正月(公元1040年2月)三川口战场了,这仗打下去后能不能活命真难说了,自己还是个穿越的文人,除了大学期间的军训,哪里会打仗。

    公元11世纪初,新兴的西夏王权在李元昊手中蒸蒸日上。利用祖上两代人的不懈奋斗,西夏军队从一支基本上只能依靠轻骑兵出战的弱旅,成长为军种齐全的强军。他们很快就将目光从先前一直瞄准的西方,转向了军事实力日益衰微的东方。在三川口之战中,多年无大战的宋军将第一次领教新兴西夏军队的力量。可笑的是当时的北宋朝廷却对隔着700里大漠的恐怖的敌人一无所知,还认为西夏人是一群只会用轻骑兵四处偷袭的马贼,三川口之败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西夏投入了最精锐的重骑兵——“铁鹞子”,全身身披冷锻技术打造的铁甲,连战马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宋军弓弩手在60米开外对西夏重骑兵毫无伤害,最终导致溃败,此战损兵失地,守君主将李士彬被俘与子同被处决,援军主将刘平、石元孙被俘,宋军共战损3万余人!

    刘平失败了,但是他的失败并不是没有价值的,刘平以少量部队拖住了西夏军主力,此刻宋军州都教练使折继闵、柔远寨主张岊,袭破浪黄、党儿二族,斩军主敖保,并代钤辖王仲宝,以兵入贺兰谷,击败蕃将罗逋于长鸡岭,李元昊接到败报,焦头烂额,只好退兵,不少文章仅仅认为是天气下雪才使得退兵,事实并非如此,事实上刘平和西夏会战,地上已经积雪很深,宋史记载“时平地雪数寸“可见当时天气就已经不好了,西夏退兵天气不过是其中一个次要原因罢了,即使是因为天气也正是刘平的自杀式战斗,才赢得了时间,促使包括天气在内的变数增多,从战术看三川口是失败了,但从战略上看,刘平达到了其目的,宋军的指挥部延州保全了,当然刘平应该说指挥上也有不少商榷之处,不过瑕不掩瑜,刘平,石元孙,郭遵,万俟政等被俘和牺牲的将领不愧为帝国英烈。

    而我们的主人公李现就是穿越重生于黄昏三川口的战场上,此时为刘平率领的救援延州军马麾下一都刀斧手,说来也是巧,宋朝军制遵循“强干弱枝,内外相维”的原则,每隔数年,一部分精锐禁军都会轮换去边关驻扎,正好轮到李现这一都重步兵,手持刀斧与短刃,身披重重铠甲——“步人甲”,重达70斤,如有需要还可增加甲叶增至88斤左右。

    收到延州知州范雍发来的求援,驻守在庆州的副总管刘平和石元孙得知消息,急忙集结部队前往延州。不过,他们也估计西夏凑不出太多人马,所以只带了1万多援军前往。这当中也有加快行军速度的考虑。为此,刘平不敢在军士质量上再打折扣,动用的全是军中精锐。尤其是有大量外族人撑起的骑兵部队,包含了不少吐蕃人和先前投靠来的党项人。他们在装备和战斗力上,都堪称是援军的天花板。这支宋军一路狂奔,却在黄河边的三川口被西夏军队挡住了去路,一场大战也就不可避免了。

    上去可能会死,但是逃走肯定会死,看这会天色还是黄昏,还没到全盘崩溃的那一刻,再说此时宋军全线压上士气高昂,应该正在对渡河的西夏军队半渡而击,中军大旗却也在左侧数百步奋力向前,此时刘平应该正身先士卒,宋军即将迎来首场胜利,李现捏捏手上的长刀斧,瞬间本体记忆快进般的涌来,一名大宋普通的刀斧手,虽说前世的他只会曲意逢迎,一门心思在官场上奋力钻营,不代表自己是个没有血性的男人,此时此景也刺激的他热血沸腾,强忍伤痛斜举长刀斧,看到阵线上一名兄弟被对面西夏人一脚踢翻在地,嚎叫着冲了上去。

    对面无数西夏人举着弯刀狰狞的扑来,在身后都头整齐划一的指挥下,每个刀斧手要做的就是整齐的挥动兵器,身边人看了补上位置的李现一眼就又将注意力投入到战场上,阵前厮杀可不比其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们是大宋最精锐的武力所在,后方弓弩阵毫不间断地向西夏兵后阵进行遮断阻击,由于刀斧手铠甲精良所以阵前倒下的基本上都是西夏人的尸体,刀斧手挥刀,沉重的长刀斧可以轻易的破开西夏步兵身上的皮甲和轻甲,只需一击,身前敌军就是断手断脚,甚至腰斩,腰斩之人一时不死,刀斧手也乐意让这些在叛逆用最痛苦的方式死去,所以在刀斧手两层战阵的前方,党项人的惨嚎声不绝于耳。

    李现已经在都头指挥下挥了五次,这副身体练得非常好,只是微微喘气,只是左臂都已经痛得发麻了,幸亏不是单打独斗,身边尽是顶盔戴甲的袍泽,刀斧手有死无生只需无畏挥刀向前,你的敌人就只会在你前方,要不然这左臂的伤势任来一个西夏兵,都够死几次的了。

    又是一批西夏兵扑来,李现左右飞速看下身边战阵安下心来,身后突然传来吼声:

    “杀!如墙而进!有进无退!”

    “嚯!”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传来,空气仿佛在这整齐的呼应声中被劈裂开来,要推进了,挥刀,斜指残阳,鼓声陡然暴起,数百步外的中军大旗首先如通红的枪头,突破重重西夏人的防御缓缓向前,无数宋兵长枪手手持长枪随着战阵呐喊着奋力冲杀,西夏人终于顶不住了!

    西夏人本来就是被半渡而击,再加上刘平安排麾下神位都头卢政帅200强弩手伏兵杀出,本来战阵就已经紧绷的如同一根笔直的细线一般,预备队的杀出宣告了渡河而来的西夏兵的结局。

    在鼓点和都头的指挥声中,李现也不知道到底挥了多少下,只知道和身边的袍泽保持战阵,如墙而进的观点已经深深的刻在刀斧手的骨子里,北宋因为辽国和西夏的双重威胁,再加上缺乏养马地,所以将步兵战术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后来金兵侵宋的时候,王牌重骑兵“铁浮屠”竟然被岳飞的重甲步兵所制,真正创造了战争史上的奇迹。终于眼前突然开阔,地面也松软了很多,前方已经没有站立的西夏人了,残存的西夏步兵正涉水逃往对岸的中军大阵,李现松了口气暗道一声侥幸,终于赢了!

    “大宋威武!”

    “威武…”“威武…”“万胜…”欢呼声不绝于耳,更有很多宋兵已经开始砍起西夏步兵的头颅来了,毕竟战前鄜延、环庆副都部署副总管刘平曾许诺,斩一级赏钱一贯,不少都头、指挥都让自己麾下的亲兵带着敌首去中军要赏钱了。

    望着渐渐黑沉下去的天色和一片喧闹如同庙会般的战场,李现顾不得身份低微,匆匆冲着都头张义行礼到:“张头,卑职有话分说。”

    “说。”张义虽然没有直接冲在最前,但是从战阵间隙的漏网之鱼都需自己和几个亲兵处理,也是全身血淋淋的如同从修罗场上回魂的杀神一般,身为刀斧手无需自己去砍敌军头颅,谁也不敢短了大宋超级精锐步兵的功劳,所以正坐在两具尸体堆成的喘气。

    “张头,”李现抱着长刀蹲到张义身边低声说道,“天要黑了,周边全是山头,对岸西夏大阵未乱,我军骑兵刚才突击是伤亡不小,这要是西贼安排了伏兵趁夜杀出来,凶多吉少啊!”

    “这一群群的割头当割菜去卖钱了,连军阵都乱了,张头这仗还没赢呢…”

    张义斜了李现一眼,心想这小子刚才那怂样,这会逼逼叨的什么劲,相公们难道不知道这道理?

    宋代武人地位低下,以粗鄙为荣,很多基层军官只知杀敌,在军略上一窍不通,再加上大的战役都是没有军事经验的文人总指挥,所以想要宋朝的军事胜利从太宗后就已经屈指可数了,就像三川口战役,宋军此时军势本已经占优,硬生生被坑成一场惨败。

    “就你能,逼逼叨逼逼叨的,怎么,退兵就如你所愿了吗,相公们不知道接着怎么打?西夏人是比我们多,可我们的甲好、兵器好,你自己看看周围这些个西贼都穿的什么?”张义没有说错,周边的西夏尸体绝大部分只有轻甲和皮甲,就算有铁甲也是简陋,再看看自己…李现知道想要说服别人相信西夏人有重骑兵很难,再加上前世已经做了很久的领导,只觉得自己的好心被狗吃了,浑身像吃了苍蝇般难受,脸上一阵阵红白,奈何自己还是个小兵,都头要是拿捏之前自己犯浑的事儿,当场斩了自己都有可能。

    可是自己明明知道接下来的悲剧即将发生,纠结着不知怎么办才好。

    张义挺觉得暗暗得意,他也并不是故意如此,只是之前李现的反应惹了自己不快,真要是刀斧手临阵而逃,等回了汴梁还不被身边的同僚耻笑,所以有心想要再鞭笞鞭笞李现,正要开口突然听到马蹄声从左方中军处传来,转瞬一个亲兵打扮的传令兵策马喊道:

    “天色已黑,各部兵马重整军阵,谨防西夏伏兵,各部所得首级无需送往中军,待战后一一记功封赏……”

    李现心中一安,张义脸上一滞,看了看身边的李现,站起身来扯起嗓门吼道:

    “重整军阵!”转瞬间同样的吼声从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巨大的军阵又如同机器一般缓缓齐整起来…

    西南处三里外一处山坳,范围一里多阔,俱是西夏人兵甲,三千余骑西夏骑兵顶盔披甲,连战马都被冷锻铁甲包裹的严严实实,打头一名将领打扮的西夏骑兵扣下头盔,高举骑枪用晦涩难懂的鸟语哇哇几声,身后黑压压骑兵连声呼应斜举骑枪,整个骑阵如同一块移动的黑色铁块起伏移动起来,转眼间就已冲出山坳,这就是西夏步兵渡河时迂回侧后的西夏精锐重骑兵——铁鹞子!

    残阳带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了地平线上,三川口的万余宋军尤不知情,等听到隆隆马蹄声从侧后响起时,所有人都被惊得讶然无声,命运的车轮载着死亡和绝望滚滚向前…

第二章 突围

    骑枪如林,冲出山坳的西夏重骑兵展示出了高超的军事素养,队形在来到开阔地后迅速向两翼展开,用钢铁武装起来的游牧民族骑兵,融入铁一般的纪律,他们的眼中只有冷漠和骄傲,他们是西夏最强大的存在!

    两马之间不足两步,当骑兵军阵展开到三百步宽左右时,中军传来一声长啸,前面两排骑手微微躬身,平端骑枪,在距离宋军大阵刚过两百步时放开马力,如一道长满了倒刺的方正铁块追风直上,3000人,这是西夏当时国力可以武装起来的最高数量的重骑兵,李元昊手中的直属精锐王牌部队,每个人都是这些年从百战之中凯旋的勇士,王给了他们荣耀、财富、权力,而现在到了向他们的王回报的时候到了。

    “长枪手上前……弩阵转向……雁形阵……有令无退……”宋军大阵传来此起彼伏的军令声,此时宋立国未久,军礼还没到仁宗后期那么不堪,整个军阵在各个都头、指挥这些基层军官的命令下,迅速变换阵型,只是骑兵来如疾风,此时变阵已经来不及了。

    大阵右翼的长枪兵成建制的涌向阵前,虽惊不乱,就在西夏铁骑开始冲锋时,右翼已经堪堪摆出完整的防御阵型,连绵接近一里,中军为2000长枪手,间隔一步半,以枪尾插地,军士握枪战于枪身左侧,两翼前突,身后是宋军弩阵,李现所在的位置距离右翼尚远,此时在张义带领下正在紧忙向右翼运动中,不过想在骑兵冲阵之前到达战场估计已经来不及了……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铁墙迅速逼近,所有宋军都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前排的长枪手的铁手套窝在枪杆上都已经听到金铁摩擦的声音,对面的骑阵带着一股浓重的杀气已经距离军阵一百五十步了,猛然长枪阵后方爆喝声响成一片:

    “弩阵……放!”

    “嗡……”的一声,数不清的弓弦声从身后传来,哪怕是天色已暗,弩箭从头顶上飞过时带来的破空声依然清晰,强大的中原步兵对付游牧民族的大杀器——弩箭,带给前方长枪手们巨大的心理安慰,这怕不是前几层的骑兵都没了吧,虽说骑兵对步兵的克制性太过于强烈,但是遇到整齐的弩阵时往往只有被屠戮的结果。

    不过所有人都错了,铁鹞子的骑手和身下的战马都身披冷锻铁甲,加之宋军弩箭技术当时还没有到达后来登峰造极之时,所以看似后阵弩箭释放不停,想象中的人仰马翻却没有到来,只有寥寥面部中箭的西夏骑兵跌下马来,绝大部分的弩箭射到西夏骑兵身上的铁甲后都被弹开了,从150步到60步,虽说弩箭施放迅速,但是中箭落马者在整条战线上只有数十骑,只有在60步后连放两轮弩箭才堪堪造成百余骑杀伤,不过此时最佳阻敌距离已经过去,骑阵撞来的趋势已经无法阻挡了,短短五六十步对于全速冲锋的骑兵来说只需要短短五秒钟,能放出两箭不得不说宋军的弩军已经超长能力发挥了。

    只见对面的骑兵军阵越来越近,当可以看清西夏人狰狞面目时,身边想起悲壮的呼应

    “大宋威武……”

    “死战不退……”

    战阵中响起直冲夜空的呼应声,“杀光西贼!”“杀……”平放骑枪的铁鹞子如同刚出铁炉的菜刀切上蜂蜜一般撞上了宋军枪阵,整条战线上长枪折断的声音、铁器桶入骨肉的声音、撞落的铁器与地面沉重的撞击声、金铁碰撞的声音、凄厉的惨叫声接连不断,第一排的铁鹞子一扫而空,而宋军前排所有的长枪都已经折断,第二排的长枪也基本消耗殆尽,被战马撞飞的身体落在地上,头盔缝中喷出各种血污,无数的忠勇将士就在那么一瞬间用完了生命所有的力量,临死时口中依然喃喃“杀贼,杀贼啊…”

    转眼之间,中部2000长枪手就以伤亡殆尽,而护卫弩阵的刀盾兵对上重骑兵就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落到被屠宰的地步,中路巨大缺口处,紧随其后的西夏轻骑呼啸而今,冲阵的铁鹞子虽说伤亡过半,但是残存的重骑兵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们肆虐了,手无寸铁的宋军弩箭手被一冲即散,漫天遍野的溃军向中军涌来……

    此时黄昏时退过河对岸的西夏步兵大阵突然金鼓齐鸣,数不清的西夏步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又向宋军大阵杀来,此时整个大阵的将士已经厮杀了一整天了,极度疲乏,再加上右翼被骑兵冲溃,战败的恐惧如同病毒般在整个军阵中蔓延,此时统军主帅刘平脸上和腿上在刚才的血战中已经伤痕累累,前军已经在西夏步兵的冲击下到了崩溃的边缘。

    刘平仰头看了看天,脸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甲衣上血迹斑斑,骑在马上肩背挺直,身边大将卢政苦苦劝说:

    “将军,天色已黑,此处四处环山,我军已经两面受敌,再待下去恐大事崩坏,大人当速速向后山退兵依山势与西贼相持,待天明再做决断啊……”

    “卢都头,不用说了,现在退不了了啊……”刘平判断的没错,右翼濒临崩溃,前军正在与数倍于己的敌军拼命厮杀,此时如果退兵那就是全军溃散,说不定李元昊跟着溃兵直入腹地也非不可为。

    想到自己当年进士及第,风华五绝,出兵时的意气风发,环顾周围,亲兵各个神色坚毅,马革裹尸也许从来就是一个武人最好的归宿,有宋一朝文武对立,像刘平这种进士出身的武将极为难得,此时刘平哪里知道,此刻宋军州都教练使折继闵、柔远寨主张岊,袭破浪黄、党儿二族,斩军主敖保,并代钤辖王仲宝,以兵入贺兰谷,击败蕃将罗逋于长鸡岭,西夏后方即将生变,可世事造化弄人,此时的刘平恐怕心里只有以死殉国这个念头了,唉,当时小胜之后卢政就劝自己占山立寨,若当时听劝军事怎么会如此崩坏。

    只过片刻,前军防线已经处处被西夏人击破,凶狠善斗的西夏兵已经从缺口中源源不断的杀进来,刘平抽出长剑,持剑长啸:“众将士,随我杀敌,大宋万胜!杀……”中军大旗随之前指向前移动,中军众将齐声呼喝“万胜!万胜!万胜!”,义无反顾的跟随着勇猛的主将冲向前方,西夏军势猛然一滞,两军重新绞杀在一起。

    后军,一批枣色骏马上骑着一个清瘦的中年人,他就是后军部都监黄德和,此时他仔细凝望着右前方混乱的军阵,然后低头看了看右边的亲军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左边,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片刻似乎下了某种决定,拨转马头吩咐道:“后军转向向南,去甘泉,为大军护住后路,立刻出发。”

    后军众人面面相觑,自家大人要逃了啊,这个时候谁也不愿出声,中军的情况大家都很清楚,弄不好都交代在这三川口了,士气这个东西非常奇怪,遇上这样的统帅任谁都不愿再拼命了,就在黄德和拨转马头没多久突然几骑从中军冲了过来,来人大喊:“黄大人不能走,家父还在前面拼命,继续增援,不能走啊!”

    来人正是刘平之子,黄德和此时早已心惊胆战哪里肯听,带着自己的亲兵毫不理睬向南而去。

    此时张义所领刀斧手已经接近大军右翼,身边陆陆续续都是向中军逃散的弩兵,前方西夏骑兵也已经和宋军绞杀在了一起,宋军剩余的长枪手在死战不退的弩兵配合下,与西夏人混战在了一起,西夏人反而因为地势拥挤,冲击速度渐渐放缓了。

    “刀斧手,列阵!”“嚯!”

    李现在阵中随着身边袍泽一样,迅速展开横阵,长兵顿地,四五息后已然列成横阵,前方溃兵也渐渐少了许多,在张义的号子声中大步向前,这种与骑兵的绞杀战对于刀斧手来说收到的压力比面对骑兵冲锋时小多了,精铁长刀斜指,只是因为甲胄太重,所以刀斧手只能硬碰硬的正面接敌,如在野外没有其他兵种配合遇上敌方骑兵,那么刀斧手只有被戏耍的份了。

    转瞬接敌,听从号令,挥刀、再挥刀,不管是铁鹞子还是轻骑,在这种人型坦克面前只有尸首分离的结果,身旁友军也被刀斧手的实力所震撼,跟随阵旁奋勇杀敌,一个重骑兵向李现冲来,李现算准距离,在敌骑冲来的一瞬间,刀斧下劈,重达60多斤的长刀轻易的将敌骑马头从中间劈开,骑兵被甩到半空,左边一名刀斧手照准敌骑兵下落的趋势向上一戳透心凉,又一骑重骑兵从死马后斜着冲来,李现又是从上向下势大力沉的一刀,从敌骑后背到马肚腰斩,兵器舞动中依然大步向前,每个刀斧手都是至少1米8的身高,身强力壮,纪律严明,在整个亚洲战场上没有任何兵种可以击破大阵中的刀斧手,除非用无数的生命来耗尽他们的力气后,方可破阵!

    右翼重回稳固!

    这也是因为迂回兵力不多,大部分重骑兵在破阵之后都依令返回西夏大阵了,李元昊根本就不知道宋军之中还有一都刚刚到来的刀斧手。

    “如墙而进……长枪手护住两翼……弩兵随后列阵……”张义虽说是个都头,但此时宋兵的军事素质还是非常不错的,在这样的情形下,基层军官也能够按照战场形势作出一些合理的判断和布置。

    李现现在已经完全熟悉了这个身体,挥刀越来越游刃有余,而且从自己的感觉来看,这个身体可比前世那个天天做办公室的大学教授的身体好多了,要知道刀斧手的长刀最起码得有60斤以上,自己打了这么久也只是胳膊稍稍有点酸,这还是在左臂有伤的情况下,而且上官强势队友给力,看来活命概率很高啊。

    在刀斧手和友军的配合下,突入进来的西夏轻骑节节后退,基本上就是向前一步挥一刀,碰者皆残,触者皆亡,右翼的宋军就如同一个高效的杀人机器收割者越来越多的西夏骑兵的生命……

    只是此时中军那里的喊杀声越来越大,此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从后方传来,后军黄德和遁!

第三章 方略

    后军的地位很奇妙,一般来说,大军的粮草辎重都存放于后军,后勤粮道也是有后军护佑,包括随军的民夫、商队、娱乐团体基本都是和后军接触,战事顺利时后军可随中军大阵同步行动,若阵前压力大后军也可作为全军预备队随时投入战场,而一旦后军崩溃,往往整个战场形势就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比如说三国时期曹操偷袭乌巢导致袁绍大军士气全无,明末皇太极猛攻松、杏后路,切断明军粮道,都不用真打明军自己崩溃了一半,历史上比比皆是如此案例,如今发生在三川口战场上,不仅李现所在这都刀斧手,包括周边聚在一起的数千长枪手和弩兵俱是心惊胆裂,张义在后方冲传令兵咆哮:

    “中军并没有崩溃,左翼无敌情,右翼我军也以稳定,后军哪来的敌情,你莫不是个奸细故意来乱我军心?啊!”说完就抽出身旁短刃抵在传令兵脖子上,传令兵红着眼睛也不解释咬着牙关恨声道:

    “张都头,黄德和那狗日的带着后军跑了,呜呜呜……少将军拉着姓黄的马不让他跑,狗东西不管不顾拖着少将军奔了数百步,少…少将军双腿俱断后背被地面磨得血肉模糊…少将军挣脱后急忙遣我们去给刘将军报信,刘将军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就有让我们分头到左右两翼报信,全军速速突围,目标为南方三里处后山山头!”

    说完传令兵便再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张义看着,本来他是来寻左翼将军郭遵的,奈何郭将军已经在铁鹞子冲锋的时候因为抵前指挥被重骑兵斩杀了,其他各都头、指挥都是边军,只有张义是禁军都头,自古京官高半级,所以传令兵就来找张义通报。

    “你说什么,后军并无敌情…”传令兵也不理他,张义缓缓放开他,身边还聚着七八位一起杀敌的友军的指挥和都头。

    “张头,事不宜迟啊,我们赶快走吧。”

    “张头,我方全是步兵,三里多路就得走至少半个时辰,敌骑已然胆寒,我觉得咱么尽快退兵为妙,西贼若是反应过来再派骑兵压上我们想退就退不了了。”

    “那中军怎么办?”张义皱眉问道,“你们自己听听那边,中军那边和我们这里不一样,那边万把人被十几万西贼步兵压着呢,战失主将可是大罪!”

    身边一个指挥打扮的将领沉声说道:“张头,我们也不想丢下袍泽和刘将军,但是军令不能违抗是其一,其二就是我们相信刘将军必能吉人天福杀出重围,如果我们提前占据后山也能接应中军的退兵不是?”

    张义偏头不语,来自禁军精锐的他天生就对荣誉的看重超过了绝大部分军队,潜意识里他根本不想执行这种必然存在巨大牺牲的军令,那个指挥见他不语心中暗暗不快,暗想:我好歹比你大一级好吧,军中军职为尊,汴梁来的了不起啊。脸上却是毫无波澜继续说道:

    “而且这三川口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西贼下的套儿,三万人马被十几万西贼给困在这了,咱们右翼能接敌,西贼为什么就不能再迂回到后路,真到了那时咱们可不分边军还是禁军,统统交待在这里怕是跑不了了啊!”

    张义动容,是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什么荣誉还是卑鄙,重要吗?这个时候边军和自己一样,谁都不想死啊,右翼主将都阵亡了,自己还在坚持什么呢,大势崩坏了啊,这操蛋的黄德和,他这么一跑任谁能提起气来再去厮杀。

    “好了,不用说了陈指挥,刚才是末将失礼了。”张义拱手躬身说道;

    “都是袍泽,我也心忧中军和刘将军,可我们边军经常遇到类似情况,有时候不能妇人之仁,晚了就大家一起完蛋,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就不信咱们大宋就一直能拿这些个西贼一直没办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张义是个正统的军人,只觉指挥说得有理,心中连叹,继续道:

    “末将受教,请陈指挥速速授以退兵方略!”转头又对传令兵说:“右翼大军听令退兵,请速禀刘将军,我们在后山接应他和中军诸部。”说完重重行礼,身边诸将俱是凝重施礼,传令兵点头上马飞速离去。

    聚在一起杀敌那是军人的潜意识行为,可是退兵涉及到数千人的调动,这个弄得不好就是全线溃败,右翼大将阵亡之后这个问题就非常严重了,剩下的都是几个低级军官,以往军事调动都是个人负责个人的营伍,反正都是有将军或是相公们的调令,照着按时走就行了,现在让自己想办法突然觉得没法下手,这可怎么办才好。

    右翼目前战线已经稳定,残余数千西夏轻骑距离右翼军阵大约500步左右打转,本以为重骑兵撕开防线就可以冲进去为所欲为了,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只铁甲重步兵杀得自己儿郎心胆俱裂,更糟糕的是这部兵马竟然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本来濒临崩溃的右翼宋军残兵又聚在了一起形成了战阵,看着前方影影约约密密麻麻的长枪和后面厚实的弩军大阵,西夏将领心中隐隐闪过丝丝寒意,他麾下原有部落骑兵8000轻骑,现在被耗死了2000余骑,余下的轻骑任凭叫骂也不敢冲阵了。

    西夏虽说纸面上能随时拉出50万大军,不过里面正统军人很少,其他基本上都和蒙古、匈奴诸部类似,平时为牧民,战时跟随大军出征,这种“全民皆兵”好处就是可以随时得到充足的兵源,坏处就是打不了硬仗,一旦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很可能就会出现不愿意继续进攻的结果。

    西夏将领只得派人回中军要求援兵,不过他们虽然打不进去,但宋军也打不出来,笑话,两条腿怎么追的上四条腿。

    战阵僵持中,各部都头、指挥都聚在禁军刀斧手战线后,刀斧手战力超群,身后再安全不过了,李现心里想得很清楚,战场上是要死人的,多商量商量慎重一点好,可迟迟就是等不来退兵号令,回头一看一群基层军官抓耳挠腮愁眉苦脸的,心中转念:

    “他们不会是不知道怎么安排退兵顺序吧,不就是裹着弩阵缓缓而退嘛。西夏骑兵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么磨蹭下去,李元昊一狠心再派铁鹞子冲一下,咱们这五六千人就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其实李元昊根本不会再派铁鹞子参战了,一个冲锋就伤亡了一千余骑,太心疼了,减员近半,幸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击破右翼宋军,接下来就靠跟上的轻骑驱赶溃兵冲击中军大阵,为此,自己还在右翼战事起后,发动中路继续渡河压迫宋军,迫使宋军无法救援右翼。

    现在倒好,中路宋军大阵眼看就快撑不住了,反而自己精心安排的迂回策略遭到了失败,所以李元昊这会听着右翼塔尔埋部落大首领的求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宋军才多少人,三川口总共才30000人不到,右翼顶天10000人,据回来的重骑兵讲述,他们撤离的时候宋军中部2000人的长枪大阵已经崩溃,轻骑已经随缺口冲入后面弩阵,宋均接近全线溃败,谁知道现在什么情况,进攻停止了,西夏骑兵反而成了求援方。

    李元昊听完后似笑非笑,摩挲着手中的马鞭,转头吩咐道:

    “妹勒”

    “陛下,臣在。”

    “刚才你没去,现在你带着你的人,去把塔尔埋拿了,然后你指挥他的人冲上去,他的人没死光之前就不用回来。”李元昊一边看着前方焦灼的战线一边和他的铁鹞子亲军队长妹勒如此吩咐道。

    “记住了,你自己别上,让塔尔埋的那几千人冲,死光了你就回来,宋军要是崩溃了就继续驱赶他们冲击中路军”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妹勒几眼,妹勒在马上躬身道:

    “陛下,我会尽力保全部下,臣知道怎么做,静候佳音!”

    “好,功成后我定不吝封赏!”李元昊昂首道。

    一席话下来,李元昊身边的心腹大臣和将领们都是会意微笑,这塔尔埋有亲戚在投靠宋军的党项人部落中,谁知道他这会不愿进攻是什么意思,反正也看不透,那就弄死算了吧。

    宋人田况《儒林公议》所记元昊侍卫军十队的队长:“一妹勒、二浪讹遇移、三细赏者埋、四理奴、五杂熟屈则鸠、六隈才浪罗、七细母屈勿、八李讹移岩名,九细母嵬名、十没罗埋布。”

    据《宋史·夏国传》记载:元昊“选豪族善弓马五千人迭直,号六班直,月给米二石。铁骑三千,分十部”。

    不说西夏兵事,李现可憋不住了,豁出去了,顶多就是个对上官不敬,下定决心转身朝张义走去,待到身边拱手大声道:

    “张头,小的有话分说。”张义回头一看,脑子一紧;

    “怎么又是你,谁让你离开战阵的,给我回去”其余的人都若有所思的看着一个刀斧手小兵的突然出现,张义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推李现回战阵中。

    “张头张头,听我说完,不就是退兵帷幄之策吗,小的懂,啊……别推我左胳膊。”左臂伤口被张义推到了,痛得李现都站不稳了,那钻心的疼眼泪要快忍不住了…

    “你懂个屁,在我都里都快两年了,你读没读过书我能不知道,滚回去!”

    “张都头,你的弟兄要是真能帮我们筹划一下,那咱们听听也无妨,反正我们都没头绪不是?”刚才劝张义的陈指挥在身后沉声说道,虽说刀斧手隶属禁军,自己好歹比张义大一级不是,主要也是实在是想不出法子来解困,古时作战不像后世,通讯手段落后,一个不慎就是全军溃败。

    张义刚才也只是做做样子,毕竟都是一群军官在说话,一个小兵冲过来插嘴,还是自己的兵,这样让别人看自己会觉得治军无能,借个台阶就下来了,再说了人家官还比自己大一级不是,这种时候没有友军配合,就自己一都不到的人马,分分钟不就歇了。

    “陈指挥说话了,你起来分说。”说着扶起了李现,刚才有点急碰到李现的伤口,心中大愧,其实张义对手下极为爱护,看到李现痛得龇牙咧嘴抱歉安慰道:

    “还疼不,刚才没收住力气,小现儿受苦了。别往心里去啊…”说完拍拍李现的肩膀,带着他朝上官介绍了下,

    “都上一小兵,叫李现,扬州府人,今年才17,今天左臂被西贼捅了一刀,有点犯迷糊,咱们就当随便听听,如果不行诸位同僚上官还望给我个面子,勿怪李军士。”说完向四周拱了个环礼。

    “张头我们怎么会…”

    “这说什么话,如今咱们得一条心…”

    “有什么办法就说,能活着走就成!”

    “张头说的什么话,禁军精锐,听听也没坏处…”

    身边众人七嘴八舌说完一通,就齐齐看着李现,看的李现心里发毛,这要是说不出来个可行之策,估计刚才不会怪罪的话就是个笑话,活宰了都有可能。

    人啊,这种生物,如果被吊起来的希望又被打成绝望,任谁都想把这挑事儿的家伙给撕了。

    “张头,众位军主,敢为各部所余军士数量?”李现沉声问道。

    众人一人一句,形势已明,长枪手还余2300人不到,弩手还余3000人左右,刀斧手还余87人,全军5400余人。

    “我军将长枪手分列前后左右,中军为弩兵,号令严明,军阵严谨,最外侧军士点火把,这样只要敌军袭击,中军弩手可以在暗处打明处,给敌军大量杀伤,这些都是轻骑兵,西夏人重骑兵已受重创,定然不敢肆意再来碰我坚硬大阵。”

    “次策关键就是最外层的长枪兵和垫后的部队,因为此两处是九死一生之地,需要坚甲精锐之军方可担任,如果敌军近我军阵,就全靠军士反应,所以最外层军士非百战精锐不能担任!”

    “众位军主也切勿担心,天色已晚,西贼见我军遁走,运动之中西贼调兵也是困难,如果夜袭几次无果而终,敌军本已丧胆,这样就更不敢袭扰我军,所以我认为我们受到的突袭次数也就两三次,只要挺过这段时间,西贼必然不敢再犯我军!”

    “待我军行至后山-西南山,枪兵以一部寻大路边险要高地层层列枪阵从山脚至山顶,弩兵迅速砍伐树木制成巨盾,全军藏于巨盾后。”

    “西贼若追至不管,则我方弩兵居高临下射之,若西贼攻山,枪兵扼守巨盾间通道,弩兵以强弓劲矢消耗贼军,若我所料不差,只要刘将军中军未破,追击的西贼当会顾虑重重不敢袭击我军防线,必会远离,然后我等即可静候刘将军中军退来,西南山地势险要,与敌相持,修整一两日后我军当可全身而退!”

    “至于何军可为何部但凭都头与各位军主定夺,属下说完了!”

    众人听完后神情奇妙,军略一听大家都明白了,关键是这么个小兵哪里懂得还这么多,还说得头头是到,众人都自觉在战场上做出的反应绝对不会错,可这种接近战略级别的调动安排就是两眼一抹黑了,所以有宋一朝将门层出不穷,将门就能学到这些知识,但是不能外传,所以导致宋朝单兵战斗力不错,但是战役级别的战斗基本都输的结果,毕竟那些个领兵的文人也没法学到所谓的兵法。

    战场是变化无常的,哪有人能够做到战前能把所有的危机都预料到,不会临机应变顶多损兵折将,但战略目标如果模糊,导致行动错误,那就是劳苦无功了。

    “李军士,途中若遇我军溃兵如何处理?”一个都头问道。

    “不管,不得冲击我军阵,违者射杀”李现说道,这大晚上的,谁知道谁是谁的人,西贼可以穿着宋军衣服混进大阵,关键时刻引发营啸那就惨了,不能冒险!

    “若中军先于我军崩溃怎么办?”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种情况就无解了啊。

    “那我军当尽快寻一险峻之处,以刚才立寨之法坚守,静候援军了。”众人都摇了摇头,西贼势大一时半会不会退兵的,延州必下,要不这大冷天的跑来干嘛,那么我军如果立坚寨如此,就如一把匕首插在了李元昊大军的小腹上,西夏人必将拼死消灭他们以除后患啊,哪里还能等到援军,他们本身就是援军啊,不过众人常年军伍都是心志坚强之人,总归是个方法不是,总不能说中军一崩溃大家都跪地伸着脖子让西夏人砍吧。

    不过李现却知道西夏后方生变,宋军都已经打进西夏境内了,李元昊在延州城下最终也是折戟而回。只要坚守三五天,西夏人必定退兵。

    当然,需要地势险要,防守得力。

    “那就这么办,不要磨蹭了,我刀斧手自愿以横阵断后!”张义见众人都不再提问便立下决心,最难啃的骨头自己扛了,那么其他就简单了,没多久,军阵计划做好了,陈指挥帅本部及一些友军组成300长枪手前军,后面为1500名弩手,中间一横阵400长枪手(左右支援预备队,由四个指挥的残兵组成),后再一阵1500弩手,阵左右各400长枪手,后阵800不到长枪手,最后刀斧手横阵,众人商定回去与部中各伍长分说清楚,分批出发,尽快整军,不要让军士以为是临敌遁逃,众人约定互相通信以火光和金鼓为号,然后各自回去准备。

    “行啊,小现儿,你这被捅了一刀,通了你的任督二脉?”张义心情稍微舒畅了些,还拿起李现开启了玩笑。

    “张头您平时教导有方啊,这西贼的兵器粗陋不堪,怎能通我华夏好男儿的穴道?”张义一听,这说的什么跟什么,自己大老粗一个全军皆知,什么教导有方,这家伙迷糊劲儿没缓过来吧?

    “不对,你怎么知道后山叫什么名字的?我都没听人说过,你来过这里?”张义突然想到了什么在一直困扰他。

    说漏嘴了啊,李现悔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反正这会回军阵,假装没听到脚下加快回了自己位置,这时周边友军有些军官已经开始做退兵动员了,张义也知道这会还有正事儿,反正这会西夏骑兵也不敢冲过来,就站到刀斧手战前两步大声说道:

    “后军黄德和那混蛋跑了,中军还在苦苦支撑,刘将军冲在前面杀敌,我们也稳住了右翼,弟兄们都是好样的!”张义呼了口气,接着道:“可这个地方我们不能待了,西夏人挖了坑让我们跳,本以为会让我们折了腿,谁知道我们还干掉他一千多重骑兵,杀得他几千骑兵不敢冲阵!”众人呼吸都渐渐粗重起来,是啊,我们是掉在了陷阱里,不过鹿死谁手还得另说呢,“弟兄们都是好汉子,真爷们,可我们刀斧手还是死了13个弟兄,按照刘将军的安排,我们要去南边三里的后山给大军掩护后路,这是刘将军传的军令,咱们是依令行事,这仗,我们已经打得够好了,咱们带着战死的弟兄回家!”

    张义说到这里有些哽咽,刀斧手成军极难,每个刀斧手都要经过层层历练,皆是百战余生的老兵,平时张义与部下都亲入兄弟,损失一人都让人唏嘘不已。李现心里也是沉重,但是他也不知道,这场仗若是能够打完,这都刀斧手还能留下多少人…

    “我们刀斧手以横阵断后!”众人一听,气氛猛然一滞,谁都知道这个断后意味着什么,张义继续道:

    “弟兄们别觉得委屈,整个右军,只有我们可以扛得住西夏人的骑兵,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孤军奋战,我们的身前和两侧还有800多友军长枪手,还有弩军大阵届时会掩护我们,天色已晚,西夏人敢进攻几次?挡住个两三回我们就安全了,弟兄们咱们说句良心的,这断后除了我们还能是谁?”

    “张头别废话了,俺刘三儿上刀山下火海从不说个不字!”

    “就是张头,跟个婆娘一样!”

    “张头,你是想你家娘子了吧,哈哈哈……”

    刀斧手的调笑声不之,紧张之情一扫而空,虽说内容粗俗不堪,可张义确红了眼睛,他也不想领这活儿,可一眼看去除了自己还能是谁呢?换了别人张义自己还犯怵后背呢!

    “弟兄们,一会出发后不接敌时不得喧哗,听从号令,紧跟前军,临阵脱逃者——斩!不听号令者——斩!”张义忍住情绪狠狠喊道,“我们退兵!回家!”

    众人大喝:

    “退兵!退兵!退兵!回家!回家!回家!”渐渐呼应声响彻右军,数百步外西夏骑兵听得心惊不已,立刻回去向他们的首领塔尔埋禀告。

    距宋军1里出,塔尔埋听完汇报,暗道:“宋军撑不住了,这是要跑了,唉,部落中的勇士死伤太重了,他们走就走吧,部落中的勇士万万不能再折损了!”正想着,身后三百余骑兵从大阵迂回而来,领头的正是妹勒,看到塔尔埋转头迎接,妹勒眼中一丝杀意一闪而过,冲塔尔埋说道:

    “陛下让我来指挥,你先回去候着,有处置!”说完挥挥手,左右冲出两骑架起塔尔埋绑好了塞住嘴巴,身边众多贵族和头人背着一系列操作都给吓傻了,两个塔尔埋的亲卫暴起要救塔尔埋,刀还没拔出来,两支弓箭破空之声响起,双双咽喉中箭倒下马去,聚在一起的各部落小首领一个个都不敢吱声,妹勒瞥了他们一眼,心道:

    “哼,无胆鼠辈,全是小人,都该杀了……”嘴上却说

    “你们效忠谁?地上的胆小鬼还是天上的神君?”

    “我等效忠陛下!”各小首领下马跪下颤声道。

    “很好,收拾你们的兵马冲击宋军右阵,每个首领为一波,死光了换下一个,现在,让陛下看到你们的忠心吧,忠心者不死!”冷冷的声音就如催命符一般从妹勒嘴里说出来,是啊,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的呢?铁鹞子可不是他们这种联合部落的部落兵能够抵挡的了的,好在自己不用死啊!

    西夏骑阵立马骚动起来,一波波骑兵硬着头皮在各头人和李元昊亲军的压阵下,鼓起余勇,向着已然成形跳跃着向南缓缓而去的火把方阵呼啸着冲去……

    是夜,血光冲天,生灵溟灭!

第四章 战事一

    四野静寂,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右翼大军在川口平地上整齐的向南行军,四周黝黑不远处可见最外侧的军士点着火把,激战了一天的宋军将士疲饿交加,但却没有人说话,上官说了,走路的时候盯紧前面人的后脑勺就行。

    最后一排横阵,李现所在的87名刀斧手跟在前面的长枪手阵列之后不紧不慢的走着。

    “左臂都疼麻了,不会留下后遗症吧?”一停止了厮杀,李现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刺痛,战场上只能草草包扎一下,伤口一直在渗血,李现这会脑子里有点晕,怕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低血压了。

    “唉,馨茹现在在干嘛呢?我不在身边她一个人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呢?…”李现连忙摇摇头驱赶了这些想法,自己老婆孩子不想,偏偏想起自己的学生,从男人角度来说也太渣了一点。

    “我老婆这会应该在往南京赶路吧,一定要多讹点赔偿金,开卡宴的怎么也能敲出了一两百万,能还房贷了吧,哦,对了还有一份保险呢…希望他们能够衣食无忧吧…”李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后阵注意!”张都头的大嗓门响了起来,李现连忙收回思绪,果然从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马蹄声,西夏人果然不肯死心,又逼了上来…

    马蹄声渐渐清晰,后阵气氛开始渐渐凝重,但各人脚步不停,听声音西夏骑兵还在数百步开外,可能只是疑兵之计,骚扰战阵妄图引起宋军混乱。

    各部都已在刚才动员时对各种情况做好了一一应对之策,远距离骚扰不管,整个大阵虽惊不乱,依然向着南方大步向前。

    李现回头朝右后方望去,已经走了半刻钟不到,地势已经出现各种起伏,不再像川口那般平整,离山区越来越近了,右后方一里左右依然火光冲天,中军还在顽强抵抗着西夏步兵的冲击,厮杀声依然惨烈,一路上偶有遇到两三溃兵都被驱赶,无法并入军阵。

    这样也好,万一混入几个奸细,晚上趁乱鼓噪全军肯定溃散,李现心中喟叹,脚步不停随着大阵继续向南。

    后方轰隆隆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了,不能再走了!

    “西贼兵至,停止前进!”

    “重整军阵!”

    转眼间大阵停下,后阵转身向后,刀斧手排在第一排,长刀立于身体右侧,随阵的长枪手迅速排列整齐,丛丛长枪从两翼和刀斧手身后探出,身后弩兵号令连连,也已做好发射准备。

    “儿郎们不要慌,应该是刚才被我们压下去的轻骑,听从号令,做好战斗准备!”张义的大嗓门有从身边响起,虽说天色黑沉看不到在哪里,但主将的声音逐渐让众人紧张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火把只能最多照亮前方二十多步,但是众人都是打老了仗的边军精锐和禁军,凭着马蹄声也大概判断西夏骑兵已经越过了150步,开始进入冲锋了,李现握紧了手中长刀,肾上腺素剧烈分泌,手上的左臂有感觉不到有多疼了。

    “放箭~~~!”后阵此起彼伏的传来弩兵都头的号令声。

    “嗡~嗡~嗡……”弓弦放松声中,一片破空之声从头顶上飞速掠过,对付西夏的轻甲骑兵,宋军弩箭的杀伤率绝对感人,前方黑暗中传来一阵阵惨叫和马嘶…

    破空声一阵接着一阵,十发连射!

    北方黑暗中叽哩哇啦一阵胡语后,散乱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弟兄们听见了吗?都不用咱们动手,弩兵兄弟就让这帮西贼好看,弩军威武!”

    “弩军威武!”“…威武!”

    虽然不知道到底杀死了多少西夏骑兵,但是所有人心中的阴霾都一扫而空,多来几次的话,西夏骑兵不就被杀完了吗,都没有伤亡,谁都不用死多好…

    “大阵转向!”

    “继续前进!”

    “轰轰”的脚步声中,右翼军又收齐军士,结成严整大阵继续向南快速走去。

    “妹勒将军,刚刚500骑冲阵,被宋人弩军一阵射杀,再加上天黑自相踩踏,只有不到20骑逃回我军。”

    “将逃兵枭首传阅各军,宋军无非是结成严整军阵而已,但是天色黑沉,我军作如下安排应可破阵!”

    “传令,剩余5000骑分成三波,一千骑佯攻宋军后阵,另外各2000骑兵在后阵接敌后从宋军左右两翼齐齐杀出,各部首领都要控制好自己的人马,胆敢临阵退后者,斩,战后踏平此部落!”

    身边各部落首领心中悚然一惊,但李元昊在西夏积威生甚久再加上刚才看到的人头,想想塔尔埋的下场,只能应声点头下来,赶忙开始安排起来。

    偷袭两翼的骑兵先出发,一炷香后后路佯攻的骑兵也出发了,妹勒在宋军阵后1里多处吊着,看着远去的部落轻骑,嘴角抹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陛下果真聪慧,到时候大破宋军,这些不听政令的部落也元气大伤,事后肯定难逃被吞并的命运,一石二鸟啊。

    又是半刻钟过去了,全军已经行军接近一半,此时从四面八方都隐隐传来马蹄声,西夏人终于想通了,骚扰后阵只能形成添油,唯有集中全力四面攻打,趁黑夜迅速接触形成混战方能击破宋军大阵。

    “西夏那边指挥官换了!”李现心中一惊,连忙冲都头方向不管不顾的喊起来:

    “张头,西夏人要拼命了,若我是西夏主将当佯攻后阵,两翼偷袭!”

    “李现!你违抗静默军令,事后自领30军棍!”张义怒道,

    “后阵接敌!停止前进!”张义也不是傻子,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立刻叫停军阵,

    “后阵转向!儿郎们做好迎敌准备!”

    李现刚才那几句话在夜里突兀非常,幸亏张义立马颁布军令,众人才立刻做好准备,长枪阵迅速准备就绪。

    果然后阵刚刚听到西夏骑兵冲锋逼近的声音,猛然间百步外一声响箭直入夜空,两翼响起了比后阵雄厚的多的马蹄声,西夏人的最后一击终于到来了。

    “放箭!”又是阵阵破空之声响起,不过比刚才已经薄弱了许多,毕竟按照战前军略,若两翼遭袭,弩兵要分出大部支援两翼。

    游牧民族特有的嚎叫声、呼哨声从四面八方阵阵传来,西夏人拼命了,按照各部头领所说,如果放跑了右翼宋军,皇帝将会吞并他们所有的部落,到时候他们的女人都会成为别人的贱妾,幸存的男人和老人都会被杀死,他们的孩子都会成为奴隶,反正都是一死,如果成功击破宋军,妹勒将军会为他们向皇帝争取到应有的功勋和荣耀。

    “杀光宋人!”带队的西夏人顾不得漫天弩箭,身体紧贴马背,也不管夜里是否会马失前蹄,冲左右大喝道,拼命打马向宋军大阵冲去,身边个个如着魔一般也是不顾身边伤亡疯狂的向前突进着。

    终于弩箭开始稀疏,他们冲过了弩箭的火力网,前方二十余步就是在一排火把的映照下魑魅魍魉的宋军长枪阵。

    领军的西夏将领可以放慢马速,待身边众人冲到前面去后在马上直起身体拼命喊道:

    “勇士们,杀光宋人啊,杀!”

    有样学样的冲过火力网的西夏骑兵前指弯刀和骑枪,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长枪,默念着心中神佛,带着不知是疯狂还是恐惧的神情,呐喊着冲入了宋军阵中……

    “啪~”“咔嚓~”长枪折断声中,枪尖插入人体声中,马匹临死前疯狂的嘶叫声中,刚刚冲入的西夏骑兵如同洪水遇到了河堤一般硬生生被拦了下来,后阵长枪手和刀斧手接近一半被冲来的骑兵向后撞飞而去,喷出的鲜血如同在天空中下起了血雨,混合着大雪狂乱的落下,惨烈异常!

    李现被撞飞后脑子里如同大钟巨响,一口鲜血在空中喷出迷了双眼,落地后恨不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眼前阵阵发黑,咬了咬舌尖硬挺起身低头一看,厚达一寸的胸甲如同被重锤敲打过一样深深陷入一个大坑,

    “好痛啊…啊!”“咳咳…”“啊!…救我~”“爹~娘…”呼喊声、求救声、哭声、咯血声让李现如同身处修罗地狱,忍不住又是一口老血从嗓子眼里喷涌而出,往右一看自己的长刀静静躺在右侧一米多处。

    “不能倒下,只要杀退这波西夏人,我们就安全了,我次奥,没力气站起来了…”李现只得爬过去捡起长刀,想撑着长刀站起来,可是怎么也站不起来,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的他也看不到自己有多惨,全身盔甲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如果脱下头盔李现的双眼早已经通红一片,在刚才被骑兵的撞击下,估计全身的毛细血管全破了吧。

    又试了试,沉重的盔甲和重伤让李现的起身变的困难无比,此时身后传来两股巨力,嗡嗡的耳畔响起了一阵急切的人声:

    “兄弟好样的,俺们扶你起来,”原来是后面支援的弩兵中出来一部分人,帮着扶起了刚才被西夏人撞到后阵来的刀斧手和长枪兵们,“没事儿吧,吐了这么多血,还能打吗?”

    “没事儿…老子还能杀贼,谢谢兄弟!”李现有气无力的回应着,说完深吸几口气,就向前冲去。

    透过战阵,前方西夏骑兵早已失去的冲击的势头,在后续长枪兵和残余刀斧手的奋力拼杀下被一个个刺下马来,一个刀斧手在最前方势若疯虎,一把长刀挥的大开大合,身边的西夏骑兵都无法近身,不是张义还能是谁,一边杀敌一边大喊:

    “儿郎们杀西贼啊,杀贼!”整条战线已经摇摇欲坠,众人被张义的勇猛所感染奋不顾身填补着被西夏人冲破的漏洞。

    李现看到一个长枪手看准西夏骑兵格挡的空隙,从另外一边一枪刺入敌人肋下,惨叫声起,马上的西夏人痛得扔下兵器如龙虾般蜷起了身子,跌落下来,长枪手还未来得及转身,一把骑枪从黑暗中转瞬刺来,一个西夏骑兵从黑暗中冲出来,用手中骑枪串着这个宋兵冲入了后阵,后面跟着几骑转眼就要通过这个缺口冲开军阵了。

    “弩箭手,放”宋军弩箭手还专门留有后备机动兵力,在都头指挥下瞄准这几骑敌军扣动扳机,瞬间射成刺猬,李现站稳后,抄起自己的长刀冲过去,迅速填补了这处空隙,身边身后一会又聚来几个长枪手一起向前杀敌。

    来不及多想,一骑西夏人冲过,李现眼疾手快当头朝马头劈下,战马分尸,骑兵从马背上飞了出去,温热的马血溅在脸上,又是两把骑枪一左一右从前方戳来,李现一个闪身躲过左边的骑枪,稍微蹲身,抡圆了长刀从右往左横劈过去,右边的骑枪从李现头盔上擦过带起一串火星,但是两骑敌军从腰部被这一刀——腰斩!

    “嚎…啊…”剧烈的惨嚎声中,敌军跌落马下,李现本想留着这两个人惨嚎来扰乱西夏人军心,怎奈身后长枪手已经上去补上两枪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战场上怎能容忍分心?!

    李现就转头看了一眼,结果回头之时就见一把西夏弯刀朝着自己的脑袋破空劈来,“啊!”李现只来得及抬起左手,右手长刀同时斜向上挥去。

    “当”金铁之声传来,左手护臂被劈烂,弯刀在左手小臂上带起一刀口子,鲜血飞出,同时这个西夏人被李现右手的长刀带走了头颅。

    “次奥,又是左边…”李现心中只觉得太不可思议,不再管左臂上的剧痛,重新投入战场,他哪里知道,自己这一溜操作,早已让身后和旁边的长枪手们敬若天神,这刀斧手,太特么能打了!

第五章 战事二

    “左手好滑…应该是血吧…”李现戴着头盔,喘气的声音听得特别清晰,看着从眼前闪过的骑兵马匹,马上只剩下半截身体,献血像喷泉一般从西夏人的腰部向上喷射,前方地上被李现从马背上斩断下来的上半截身体在一边惨嚎一边向前爬行者。

    那惨叫声配上漫天飞雪,在已经被杀戮占据全部的李现耳朵里听起来如神曲一般的美妙,眼见后边又有枪兵不忍想要上前结果了敌人姓名,猛地从身旁头盔里响起死神一般的声音:

    “退下,让他叫。”李现冷冷说道,“让他们听听…”

    李现前方四五步范围内全是西夏人的尸体,纵观整个后阵防线,残余的刀斧手身边俱是如此,精良的全身铁甲和重铁大刀,提供了惊人的防护和攻击力,饶是如此,每个巨大的钢铁杀器都是如同李现一般疲惫异常,不过面前的西夏轻骑看到这一尊尊杀神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勇猛的都已经死了,落在后面的却没有胆量冲上来。

    李现缓缓走到前方半截西夏人处,他还在哭嚎这忍着剧痛朝北边拼命爬着,李现看到他半截身下被砍的零零碎碎的内脏肚肠,仔细的抬起脚踩住了一段还挂在身体里的大肠,踩得那么仔细就像对待一个精美的艺术品般不想偏了分毫。

    西夏兵一下一下的往北爬着,他想爬回去看看自己的阿妈阿爸,他希望能有人过来把他扶起来带回家,又或者他只是相离那个杀人机器远一点而已,前后二十多个部落的勇士被他一人斩杀在周边,恐惧、越来越强烈的疼痛,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拉住了,那种仿佛灵魂被抽离的疼痛越来越强烈的刺激着自己的大脑,他再也爬不上前了……

    他翻过身来拼命挣扎,他看到了自己身后几步远的那尊杀神,一动不动,低头看到了恐怖到世间语言绝对无法描述的一幕,自己的大肠被踩住了,自己的胃被大肠从身体里扯了出来,胃又扯着自己的食管…

    杀神扯起自己的大肠,仿佛用一条绳子,将自己像一条狗一样在地上拖着,西夏人早已无力喊叫。

    剧痛!像一座山压着,他只是挣扎着拼命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有在地上胡乱抓着的双手,提醒身边的人,这还是个活物…

    阵前诡异的宁静,不管是西夏人还是宋军都想看鬼神一般看着李现,作为后世一个知识分子,说实话李现对刚才那种刺激下的人体反应还是挺有批判的兴趣的,不过现在是在战场上就不要作了,他像后世玩溜溜球一般猛地一使劲,半截身体就遵循着弹性规则弹到了身前半空中,李现刀尾插地,双手拉住西夏人的两头,举起头顶一扯,一顿血雨从头顶上喷洒而下…

    “这样应该很帅气,红色的盔甲,对面西夏人应该被吓到了吧”李现心中暗想,嘴上确冲对面大吼道:

    “还…!有…!谁…!”李现仰天长啸:

    “嗷……!”

    四周袍泽热血沸腾,张义在远处看的畅怀大笑,后阵全军气势振奋,威武呼应声不绝于耳,刚才还下的茫茫的大雪渐渐停了。

    “杀光西贼,大宋威武,弟兄们冲啊……!”远处张义的号令声传来,李现拔起身边的长刀,大喊杀贼一往无前,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长枪军阵……

    西夏人冲击后阵只有1000余骑,冲过弩箭火力网是已经到下了三百余,现在被阵前这批刀斧手和长枪兵的配合下有损失五百余骑,还剩下百余骑兵在远处看到李现手撕活人后,脸色惨白,头也不回的逃了,六神全无,只是嘴里不停地嘟哝着:

    “宋人的死神,宋人的死神…”

    后阵追出去数十步都未见敌军,笑话,刚才李现那场修罗地狱般的演出可是震撼非常,还能有勇气能冲上来搏战的西夏人估计只能是超人了,匆匆打扫战场,竟然还收拢了二十多匹战马,这可是好东西,大宋不缺铠甲兵器,就是战马超级缺,毕竟西北、北方被西夏和辽人占据着,中原腹地根本就没有好的养马场,战马的战略地位堪称后世的核武器。

    经此一战,边军算是见识到了刀斧手的超强悍战斗力了,众人再对上李现说话时都面带恭谨,甚至都不由自主的给李现让路,谁让刚才自己表现太出色了,唉,副作用明显啊。

    “张都头,张都头”正在众人匆匆回阵中的路上,几个军士神色匆忙来寻张义。

    “我在呢,别喊丧,何事?”

    “张都头,左翼危急!”

    “张都头,敌骑数千冲击右翼,右翼危急!恳请张都速速救援啊,完了就来不及了。”

    张义神情一凛,忙道:

    “后阵留下200长枪手,其余人分成两部分别支援两翼。”张义看了看李现,“李现你带20个弟兄一起跟去左翼,其余刀斧手跟我去右翼,出发!”

    战情如火,分秒必争,李现顾不得多说,点起人马领着200余人向左翼冲过去……

    在后军和前军两翼夹击之下,失去速度的西夏骑兵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很快就因伤亡过重而崩溃,弩军又是一阵急射,估计逃走的西夏骑兵十不存一。

    看着满地的尸体和零零散散奔跑的无主的战马,李现心中微微一松:“差不多了,接下来的路上就安全多了。”

    众人不敢大意,刚才战事危急,宋军死伤统计下来有一千多人,幸亏弩兵因为被裹在中央没什么伤亡,如果再碰到小股游骑就用弩弓射杀吧,又结成大阵向南方疾行而去。

    一刻钟不到,拐过一条山坳,前方黑黝黝矗立着几座大山,一条大路从山脚下蜿蜒向东,这就是行军的目标——西南山了,大部未失,还斩首数千级,还缴获了几十匹战马,军士们的兴致都逐渐轻松下来,此处地势险要,官道在两山之间穿过,就像一条山谷,几个军官在安营扎寨方面倒是轻车熟路,弩兵分列两山,大部分长枪兵在山岭上护住弩兵阵前,山谷中的官道上让弩兵砍伐周边大树立起一座砦门,刀斧手和部分长枪兵驻守砦门内,如此大军回军的重要战略支撑点落入宋军手中,哪怕西边中军和左翼军溃败,只要方向跑对了,坚守山头和砦门,就可轻易立于不败之地。

    砦门内一处,残余的刀斧手聚在此处,解下了头盔坐在地上吃着干粮喝着水,正月里的西北冬夜至少零下二十多度,一堆堆篝火点了起来,一天厮杀下来众人是又累又饿,个个身上都伤痕累累,特别是李现,一放松之后发现只有右半边身子听使唤了,这会都上一个军士正在帮他清理伤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小现儿,你今天真猛啊,兄弟们看在眼里呢,服……”这人姓梁家中排行老七,就叫梁七,李现看他就要用油乎乎的不知哪里来的一块布擦伤口急忙拦着他说:“七哥你想害死我呢,你去,把你这块布放水锅里煮煮去。”

    梁七满脸无辜的看着李现,心想平时闷声老实的一个人,今天想换了个魂似的,不过想想刚才他手撕半截儿那一幕,还是乖乖按李现吩咐的做了,片刻后端着水锅来了,李现看他忙上忙下,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块土丘斜坡下,漫不经心的和他说道:

    “刚才那块布那么脏你没看见啊,会有些看不见的脏东西,煮一煮就烫死了,你再帮我擦就没事儿了,你以后要是挨了刀子切记需要如此,否则伤口就会感染化脓,引起高烧而死,这可是我家祖传的神医绝学,老祖宗都不让外传的,我的七哥啊…”梁七怔怔看着李现,心想:

    “老子服侍你,你特么还咒我挨刀子,我想抽你!”也不吭声,也不再理李现逼逼叨叨的说着什么,直接在李现泛着红肉的刀口上从上往下认真的擦拭起来…

    “啊………………”

    听到身后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正在商议军情的张义和陈指挥探明之后都捂着额头,心中喟叹不已……

第六章 休整

    疼痛!

    梁七在李现伤口上的大力运动,让李现感受到了一种生不如死的痛苦,那滋味就像有人用一把顿顿的锉刀,割开皮肤,从肌肉表面开始慢慢向骨头里面一下一下的划拉着。

    李现早已如被侵犯的少妇般放弃了抵抗,双眼翻白,全身肌肉紧绷,嘴里无意识的呻吟着:

    “七哥…七爷…啊…啊…不…要…不要…轻点……”

    梁七皮肤黝黑,脸庞方方正正,从军也已经有七八年时光了,据说家中先祖从前是太祖麾下亲军,不过不知为何从他父辈起家道中落家用难以为继,良田宅院也败光了,也不知是否军人体质遗传,他们家里男丁个个人高马大,待母亲病故后就卖了最后一点祖产,来到汴梁加入了禁军。

    由于是军武世家,再加上先祖名讳在军册上俱是可考,所以当兵每两年就被选入神卫军,归属神卫军右厢下破阵军丙营乙都张义麾下,当然这也是李现所在部队的正式番号,不过一般大家在营中都自称自家都头名字区分,在外都称自己为破阵军张义都头麾下将士。

    也亏得刀斧手身高体壮平时训练强度大,要不然普通人会在这种疼痛感下直接休克,甚至危及生命,李现不仅挺住了这种非人的摧残,还打趣道:

    “七…七哥威武…豪迈,啊…再洗下去就到骨头了,上药吧…啊…”

    “这哪儿能呢,小现儿今天表现优秀,刚才又传我医术,可我没有挨刀子只能用你的法子在你身上多试试,好好学学挨刀子后该怎么处理伤口,你说是吧…”梁七手上不停淡淡的回道,这是任谁都能听出来不对劲,刀斧手因为一直都是冲锋在前所以军士之间从不拿受伤说笑,李现命大,一般情况下刀斧手负伤也就意味着至少成残废了。

    “哪能呢…七哥,呃…啊…咱们全都的伤都冲我一人来了,您神灵附体…福…福泽深厚,能挨着你的刀绝对还没打出来呢,啊……!”李现痛得直拿右手捶地,睚眦欲裂的哭嚎道:“七哥,兄弟我真的撑不住了,上药吧…啊”

    周围人看李现认怂,都是轻笑起来,也不知是谁在旁边说了声:

    “七爷,小现儿不行了,差不多得了,弄坏了以后不能手撕西贼咯。”梁七哈哈一笑,也觉得李现装逼装得有趣,挖出黑乎乎一坨伤药啥也不管往李现伤口上抹了起来,然后再用布带牢牢包扎好,伤药效果出奇的好,左臂两个窟窿一条道三处伤口都觉得清清凉凉,左边半个身子的麻木也减轻了许多。

    李现转眼看了看左右,这堆篝火旁七七八八坐了十来个一样铠甲打扮的刀斧手,经过一阵子修整,各人都是吃完了干粮做好了包扎烤火休息。

    神卫军是禁军上四军之一,宋太宗赵光义时,将原来沿袭后周殿前司的铁骑马军和控鹤步兵,侍卫司的龙捷马军和虎捷步兵的军号改称为“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是禁军的上军,通称上四军,其他诸军则是中军和下军。

    不过上四军对于军士选拔标准异常严厉,所以到现在原本应该20万的上四军总共也就才有三万多人。

    此时张义商议完军略到都上巡视,来到李现身边说道:

    “弟兄们伤势都如何?还能站起来不?”

    “没问题张头…”“略伤皮毛而已…”众人七嘴八舌一个个满不在乎的和张义打趣说道,李现问:“张头,中军退下来了吗?咱们还有多少人?”

    张义默然:“只有些陆陆续续的溃兵,刚才和几个都头和指挥商量了,已经派了几批传令兵,告知刘将军,等等吧。”往四周看了看,“咱们这都刀斧手都在这儿了,唉,尸首不晓得能不能寻的回来…”说完,张义就在李现身边坐下不再说话,拨弄着火堆不知在想着什么。

    李现左右略略数了数,三堆篝火周围四十人不到,刚才的西夏轻骑突袭又造成了大半伤亡,而且尸体还都遗留在战场上,战后能否寻回也不知道,身边的气氛也慢慢的沉了下来。

    “张头,咱们就剩这么点儿人了,若战事罢了,咱们还需要在延州屯驻吗?”李现问道,众人听到这话,也收拾心神仔细听听上官准备如何安排。

    “出来时100个弟兄,现在这么点儿人肯定要回汴梁整补了,就是不知道这仗还得打多久,要是这么打下去…”张义顿了顿看了看周围的军士,“我等也当奋不顾身,为官家尽忠!”

    军士们都没有说话,从白天一场接一场的战斗来看,西夏人这次不像是来抢掠的,更像是要把宋军从延州给打出去,这仗还有的打啊。

    “张头、弟兄们,我觉得西贼不久就会退兵了,这仗打不了多久了…”李现摇头晃脑拉长嗓子慢慢说道,所有人都盯着他猛瞅。

    “李现你是李元昊亲戚,你能知道他想干嘛?”

    “就是,中军要是退不下来,延州就危险了…”

    “西贼这次来了十几万人,打个秋风就能退了?”

    众人都是不可思议,不过李现依然神态轻松:“大宋又不是只有延州这一处地方,为什么延州偏于西南,西贼却千里迢迢突袭攻打?还不是因为沿途守卫严密啊。”

    然后直起身故作神秘道:“沿途各城堡军寨难道就会眼睁睁看着咱们延州被困?据我所知府州折家折继闵将军可是和西贼不共戴天的,李元昊大军在此,沿途各路只需出击贼军后路,这西贼不就不战而退了吗?”

    历史知识李现可是不缺,现在又继承了如此强悍的身体,说实话不做点事情出来太对不起老天的安排了,三川口之战只是西夏小试一番牛刀,双方真正的开片厮杀还得到明年的好水川!

    如果到那时自己还是一个刀斧手小兵,那好水川上万余宋军亡魂说不定就有他李现的份了,怎么也得把自己从最底层的高级炮灰群体中给拉出来,适当的展露些才华也好。

    果然,这番惊天言论在当时缺乏通讯手段的时代,给人造成了异常的冲击,这可是军略啊,平时也只有军都指挥室以上的高级军官才能有所接触,真要审时度势将战场利弊分析出来就可以称之为将门了都,众人连同张义看李现的目光都已经略带崇拜了。

    “好小子,这些道理你怎么知道的?可以啊,平时深藏不漏啊…”

    “哪儿的话,这都是张头平时教导有方,赖官家天威,朝中众正盈朝,再加上小爷我平时遍阅兵书,方有心得一二罢了,嘿嘿…”李现编到最后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只能略带猥琐的笑了笑。

    张义也是听得云里雾里,军略听明白了,折家人自己在汴梁也听说过,很能打!不过这教导李现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不过被李现这么一夸,心里也是暗喜,李现当时在学校里面经常这么不经意间拍拍书记和院长的马屁对方都十分受用,何况还是在头脑相对简单的军人圈子里。

    “张头,说不定这会西贼已经火烧屁股,没法上下了都,要不咱们来打赌,这仗已经都不用打了,我要是赢了张头请我喝一坛酒,我要是输了,张头,嘿嘿,等回了汴梁我请你去怡香园喝顿花酒如何?”

    “好…怡香园的姑娘那叫一个水光白嫩…”梁七本来严肃方正的脸上此时早已经桃花朵朵了,细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味什么琼浆美味一般。

    “张头,到时候你得提兄弟们多摸几把,记得用汗巾帮里面的姑娘擦擦汗,您春宵一夜,回来时把汗巾带给弟兄们解解馋啊,哈哈哈…”

    唉,果然这古代和现代一样,饥渴久了的男人,唯一感兴趣的还是女人啊,幸亏看的港剧多,什么怡红院啊、青什么楼啊随口就来,谁知道汴梁还真有一个同名儿的销金窟。

    不过李现就只是想调节气氛,张义好歹是个禁军上四军的都头,怎么会贪自己的小便宜呢,跟着众人一起起哄笑闹着,张义起身拍拍肚子,两眼一瞪:

    “说什么呢,信不信我让你们到山头上轮换去…?”这就不好再闹下去了,一个个立马闭嘴正襟危坐,张义又说:“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成了什么,传出去就说神卫军官兵在阵前向上官索要青楼女子贴身之物,莫不是你们欺负我张义好说话,那要不我回汴梁让指挥使大人和你们说道说道?”

    “李现你说是不是啊?”李现抬头一看,发现张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其他人脸色都变了,看来自己的指挥使大人不是个好相与的,连忙说道:

    “张头,哪的话,我不是对今天白天战事感慨甚多么?感觉战阵之上很多情况您平时都有教导,确实心生感激想要报答,没想到我真是蝼蚁心胸,想出了这么个损点子让张头难堪了,张头我认罚。”

    “还认罚,那要不你先来把刚才那顿30军棍领了呗?”张义说,

    “啊,张头,你看我这半边身子,真要挨上30军棍您可就帮了西贼大忙啦。”李现知道张义不想真心处罚,所以装着哭丧的脸说道。

    “行了行了,都给我快点休息,一个时辰后起来换班守营。李现跟我来”李现一听,把自己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左臂举了举,看看张义还是面无表情的在边上等着,只得无奈地撑着长刀跟在了张义身后。

    待走远一点,张义凑到李现耳边说:“说吧,我要是输了你想喝坛什么酒啊?那你要是输了我可就等着了啊…”

    不是吧,刚才谁在义正言辞的拒绝的,原来……

    李现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张义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然后又伸出三个手指在李现面前比划了几下,李现懂了,得,不去的话就得补上30军棍吧…

    正当两人兴高采烈眉来眼去地开始沟通怡香园的美学表现时,一个传令兵匆匆赶来行礼道:“张都头,陈指挥使邀请您去砦门议事。”

    张义回礼:“我马上就去,敢问是何事?”

    传令兵说:“中军有消息了,小的还要通知其他几位都头,请恕罪。”说完行礼匆匆离开,张义面色早已恢复如常,看了看李现说道:“李现,你和我一起去。”

    李现昂首单手行礼:“属下领命!”

    二人刚刚来到砦门附近,指挥使让人看了木头搭了个简易木棚,里面燃着篝火,陈指挥使看到张义和李现来后,赶忙过来说道:“中军有消息了,大事不妙,刘老将军为了掩护大部撤退,亲率一千余亲兵断后,西夏人又出动重骑兵,老将军的军阵立时被冲散,现在中军还余7000余人即刻便到,可老将军生死未知啊!”

    “什么?!”张义双眼瞪大,不可思议的问到。

    唉,只有李现知道,刘平将军已经被西夏人俘虏了,刘平被俘后,威武不屈,破口大骂李元昊,说道“我头颈三尺长,等着你来砍呢。”后刘平一直不肯屈服病死在西夏兴州,再也没能踏上故土。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苏轼《赠刘景文》(刘平唯一所遗的小儿子)

第七章 兵败

    三川口,中路军军阵。

    火光冲天,喊杀动地,看着河对面西夏大阵中一股股蜂拥而至的步兵,刘平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和绝望。

    从中午到达三川口接敌,到现在已经七八个时辰了,为了保持战力,中路各部轮换参战,西夏人因为需要渡河再加上宋军的顽强抵抗,在对岸的登陆场也只有不到百步纵深,纵使李元昊大军是宋军的数倍,战事依然焦灼。

    “就看妹勒那边能不能成功了…”李元昊若有所思地望着宋军右翼,可除了有隐隐火光外,其余什么也看不到。

    围点打援的战略成功,只是自己怎么也想不通冲开的宋军右翼,为什么还会被堵上,想想心里又开始肉疼,事后统计“铁鹞子”阵亡和重伤三百二十七人,另外六百余骑只受轻伤,都是用精铁用银钱砸出来的精锐啊!

    妹勒看着稀稀拉拉逃回来的数百轻骑,毫不犹豫的将这些已经被吓得胆寒的逃兵处决,任务怎么说呢,某种意义上也完成了吧,克制住自己想要冲阵的欲望,看了看身边已经面无人色的一群部落首领,沉声说道:

    “诸位头人,右翼宋兵已经在我们的攻势下退兵了,想必陛下知晓我等奋不顾身英勇杀敌定然会十分欣慰…”

    “为了大夏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勇士们死得其所…”

    “妹勒将军说哪儿的话,我们生是大夏的人,死也当是大夏的鬼…”

    虽然个个心中对未来充满着不安,但此时此刻依然颤抖着向着皇帝的亲兵队长表着忠心,妹勒心中冷笑,杀意却是若隐若现的从细细的眼中弥漫开来,

    “妹勒将军,如今我们部落勇士伤亡惨重,战后陛下是否给我们部落拨下一些勇士和奴隶,要不然就剩下些老弱过冬艰难啊…”

    这一下气氛就立马安静下来,是啊,终于有人提了大伙心中真正所想的了,这部落没了男人可怎么办啊。

    “哈哈哈…”妹勒放肆的大笑道,可是平时这些高高在上的部落头人却无人敢打搅。

    “诸位头人,咱们还是赶快去大阵向陛下禀报战事吧,要相信陛下,对奋勇杀敌的勇士会用最慷慨的赏赐来奖赏他的忠心的!”

    说完,冲着这群已经失去了任何倚仗的贵族们挥了挥手,手下的亲军“呼啦”一下从两边绕过去,围定之后举起手中的弯刀,随着自己主将一声令下,向着中间这群同胞开始砍杀起来。

    “陛下有令,塔尔埋部落勾结宋人,作战不利,意欲谋反,除塔尔埋外其余叛逆尽数诛杀,待回军之后,部落所有老人皆斩,男子高于车轮者皆斩,女人为奴,哈哈哈…”火光摇曳中,鲜血飞溅,人头滚滚…

    “嗯,你做得很好,叫上浪讹遇移、细赏者埋、理奴、细母嵬名,渡河攻击宋军中军,从中军与他们左翼的结合处往里冲,吃掉宋军左翼那些长枪手和弩兵,我会在你们身后安排一万步跋子配合你们围歼。”

    “遵命!”说完寻来几队队长,点起1500余铁鹞子重骑兵,待万余布跋子就位后照准宋军七寸恶狠狠的杀去。

    “杀…”

    “注意战阵…各都头指挥使提醒军士不得冒进!”

    “弩兵遮蔽敌军后阵,长枪手给我突进来的西夏兵赶出去!”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抵近指挥着中军前线,宋军战力不弱主将亲临更是超强度发挥,西夏人因为受困于渡河之苦,每次投入兵力不能完全展开,从渡河一直到上岸开始冲锋,就被无处不在飞来的弩箭洗的死伤惨重,就算顶着盾牌也无济于事,等到冲到阵前往往只剩下一半人不到了。

    散乱的步兵遇上整齐的长枪阵下场可想而知,不一会就被杀的心惊胆裂抛下同伴的尸体向后逃去,又是一轮弩箭洗礼,能够逃回大阵的十不存一,不过西夏兵势雄厚,只管再派一波不停的消耗着宋军的精气。

    只要西夏兵一退,就会有休整好的长枪手顶替刚才那批,这样一来如果西夏人不能达到一击即破的话,理论上宋军可以坚持到天亮都不会溃散。

    指挥的老将就是刘平,文官出身,进士及第,却忧心朝廷外患严重,自请进入武将体系,开战以来虽说有轻敌冒进之嫌,但是每逢战事都会抵近前线指挥,深受麾下将士爱戴。

    “黄德和这个王八蛋,回去我必定弹劾,也不知道右翼军如何了?”心里想着嘴上却不停吼道:“速速换防,听从号令!”

    更振臂高呼:“我大宋……”身边众将士齐喝:“威武!”

    宋军气势如虹!

    猛然间一声在前方暴起,满含绝望:“西贼重骑兵!”

    刘平所处看不清,心中大骇连忙催马向左翼而去,只见前方已经影影绰绰一些高大的巨影策马本来,马蹄声沉重又隐隐带着金铁碰撞之声,是重骑兵无疑,刘平一边策马本来一边大喊打气:

    “西贼若来,破我家财,淫我妻女,众将士随老夫杀贼!”

    “大宋万胜……!”

    是啊,这些个蛮夷禽兽,如果放他们进入中原,多少家庭会破裂,太祖太宗皇帝好不容易打下的汉人江山岂能白白便宜这帮异族,我等神州儿女,就算是死也要护我河山保我家园,此时众军士胸中火热,排成紧密阵型,长枪前指,主将亲临更是让宋军士气大振,猛然一声高亢喊声:

    “万~胜~”

    长枪军阵整齐呼应:“万胜!万胜!万胜!”就在这士气燃到最盛的时候,冲阵而来的西夏重骑兵已经转瞬而至。

    犹如从地狱下冲破屏障来到人间的魔鬼,又如远古传说中的食人恶兽,如雨般的弩箭射在重骑兵的身上,绝大部分又被铁甲弹开,无边的杀气迅速的笼罩到宋军阵前,飞驰的铁马,冰冷的骑枪,严密的军阵,西夏人的重骑兵又一次将死亡和绝望带给了宋军。

    一个照面下来,前排的重骑兵又是一扫而空,不过对面的宋军可就如狂风中的落叶,又如四溅的水花,无数身体和残肢高高飞起向阵后飞去,西夏重骑源源不断,单薄的长枪阵早已千疮百孔七零八落。

    重骑水银泻地向着纵深挺进,刘平抓住身边一亲兵,低声狠道:“去寻卢政,让他带着后面的人赶快走,能走多少就走多少,告诉他…”刘平顿了顿,从双目中涌出巨大的痛苦,

    “带着儿郎们,回家!”

    看着亲兵策马退去,悲凉在周身流淌不止,看看左右亲兵,向着前方践踏着宋军冲来的敌军,喊道:“大宋万胜,杀啊!”说完手持长剑义无反顾的向前冲去,身边亲兵紧紧相随,周围刚刚有些胆寒的长枪兵看到主将如此勇猛,低沉的士气又如虹而起,握紧手中的长枪跟随着自己的主帅向前义无反顾!

    卢政收到传令后心中大惊,他还在组织下一批轮换军士,隐约听到前方喊杀声暴起,按捺住杀敌的欲望,眼下后阵还有不到六千人,如果让骑兵冲进来后果不堪设想,想到刘平叮嘱自己的话,立刻向四下传令,全军退兵!

    “我右路大军已经杀退西贼,全军按令占据西南山,刘老将军何在?”卢政赶忙召来问话,方知后路无虞心中大定。

    “敌军重骑冲阵,刘老将军帅孤军断后,估计此时已殁,现中军由我统辖,速速带路!”

    传令兵一听心中大惊,连忙赶上前去,中军残兵五千余人带着不甘和恐惧飞速向西南山退去。

第八章 卢政召见

    李元昊很头疼!

    围点打援的战术成功,但是实施过程中却只歼灭了援军部分,根据探马回报,残余宋军一万余人在西南山的几个山头修建了坚固的工事,在卢政统帅之下挡住了自己重骑兵的冲击。

    此时已经天明,李元昊来到阵前遥遥望去,一道坚固的寨墙牢牢地将宋军保护在里面,两座大山像两颗狼牙,拱卫着一条蜿蜒的官道…看着这个地势,久久无语。

    总不能拿重骑兵去撞墙吧…

    不过此战擒获了宋人主帅刘平和石元孙,心中也是得意,这个地方形同鸡肋,自己的目标是延州,这里离延州城足有二十多里,可万余宋军要是趁自己围攻延州的时候在自己背后捅一下…

    想想后果还是让他不敢大意,于是留下两万兵马在山下也立起大寨,只要宋军不出来他就决定不管了,不要打扰自己围攻延州就好。

    布置完后就亲率大军一路向延州城赶去,旌旗招展,兵甲严仗,整个军阵仿佛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一般,转眼就消失在宋军大寨之前。

    “唉,想不到也就十几年的时间,西贼军势竟强大如此…”卢政在寨墙上望着远去的西夏大军叹了口气,看着山前二里处的敌军,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召集各部都头以上军官,到我帐中议事!”

    转身下了寨墙,带着亲兵回到自己的营帐中。

    “卢都头…”“卢将军…”众将来到帐中一一向卢政行礼,卢政此时军职为神卫军都头,但是身份却比较特殊,一直都跟在刘平身边参赞军务,在刘平军中威望很高,这种威望可不是张义同为神卫军都头所能比得了的。

    “诸位,西贼引大军北去,定是围攻延州,我等该当如何,大家都说说吧。”卢政大马金刀坐在最上首主位,沉声说道。

    经过三川口一站,来援三万余宋军,战殁重伤接近两万人,中军崩溃后,左翼8000余人几乎被西夏重骑和步跋子绞杀殆尽,刘平、石元孙被俘,大将郭遵殉国,大将王信下落不明,黄德和阵前遁逃,此战宋军可谓损兵折将,若是增援延州,先不说士气低落兵少将寡,单单山下监视着两万西夏大军,就能让众人头疼不已。

    “卢将军,这战失主将可是大罪,就不知朝廷会如何处置我等?”

    “这不尽然,三川口这仗要不是黄德和跑了,咱们未必会损失这么大…”

    “就是,就算朝廷怪罪下来也落不到咱们头上…”

    “可延州怎么办,要是延州丢了,什么法子也不顶用!”

    “卢大人,眼下我们可是自身难保啊,西贼重骑兵的威力咱么都已经领教过了,战前可谁都没有料到啊,这要是我们轻敌浪战,西贼再冒出来什么玩意儿,我们连这一万多人都保不住了…”

    “坐视友军战败不救就是大罪,我们窝在这里那罪及妻小怎么办?”

    “卢将军,某将恳请发兵救援延州!”

    众人争论得很激烈,可渐渐请战的呼声占据主流,首先三川口战败的主因都可以推到黄德和身上,连卢政都觉得不能姑息这种败类,另外就是延州太重要了,一旦有失,北宋辛辛苦苦打造的陕甘青宁防线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西夏骑兵从这里出发,大宋首都汴梁将会朝发夕至,这对于朝廷来说是不可容忍的,那么战后他们这些守将、援兵被用来祭旗会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张义此时猛然想到李现之前所言西夏退兵之言,此时出声对卢政说道:

    “卢将军,末将断言,延州定然不失,而且西贼不日将会退兵,我们只需要谨守营寨,切勿浪战。”说完,账内一个个都不可思议的盯着张义看,只有陈指挥使知道缘由,大惊道:

    “张都头,这可是你队上李现军士所言?你可知道万一有什么意外,这可是大罪!”

    “我相信他,而且李军士此战勇猛无双,更协调我右路军从贼人阵前全身而退,形势分析言之有理,折继闵定会从府州出兵袭击西夏,只要消息传来西贼必乱。”张义在帐中慷慨直言道,

    “届时,我军经过备战休整,可从山下贼军寻求战机,若能获取微功,对于咱们来说这就是先败后胜!”张义握紧拳头上下挥动着对身边各将说道,

    “卢将军,并非我张义贪生怕死,只是我军新败,士气低落,伤兵众多,如果此时硬要出战,恐有全军战殁的风险啊,将军三思!”说完单膝下跪拱手行礼道,

    “张都头,你我同属神卫军麾下,不能行此大礼!”卢政赶忙起身扶起张义急切道:“你说此事是由你都上一普通军士所言,此言非虚?”

    “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张义正色道。

    “张都头你麾下有能人啊,召他来问话。”

    卢政笑着回到座位,帐下众人也觉得张义说得在理,刚才叫嚣出营决战也是害怕战后无功而被怪罪,细细想来真要出战凶多吉少,再加上此战刀斧手为了掩护大军,伤亡惨重,军中众将对张义心中感激佩服,说话也是亲切非常。

    不一会李现就来到营帐外面等候召见,张义这时从里面出来低声道:

    “你就把之前和我说西夏人会退兵的事儿和卢将军说说,不用紧张,他也是我们神卫军一个都头,都是同僚不会为难你的。”

    “属下明白,都头放心。”李现沉声应道。

    张义看李现神色坚毅,脸色如常,不见别人接见上官时的窘迫不安,心中大定道:“如此,你便随我进去。”

    “属下神卫军右厢破阵军丙营乙都刀斧手李现,参见卢将军将军及各位将军。”进帐后李现当即下跪行礼,虽说卢政也是都头,但是跟随刘平参赞军务却是枢密院安排的任命,所以李现在礼节上可不敢和对张义一般随意。

    “军士李现,起来说话!”

    卢政待李现站起身后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来人面庞果毅,轮廓分明,飞剑眉,双目深沉不斜视,身高6尺,浑身散发着一股彪悍之气,立于帐下挺拔如松,一身精铁铠甲配上还没有清洗的斑驳血迹,左臂的臂甲被缠绕的绷带代替,一看就是百战余生的老兵。

    心中暗道一声好兵,随即开口道:

    “李军士,张都头认为西夏会后院起火,不日退兵,据闻是你所言?”

    “承蒙各位上官关照,属下也是和张都头私下里说过,并未在营中私传。”

    “知进退,不僭越,好。”卢政赞赏道:

    “为何如此断定?”

    李现一愣,总不能说我来自后世,整个三川口战役的过程我都了熟与胸吧…

    “卢将军、各位将军!”李现拱手环礼道:

    “此处我与西贼边境绵长,元昊贼子看似突袭,实则孤军深入,赖官家洪福,朝中相公们帷幄,西贼虽然势大,其实粮道在我方各处军寨重重威胁之下,境内兵力必然空虚,只需一员大将引军一路烧杀进去,贼军必定心惊丧胆,”

    “其实也未必就是折家,沿途各府路军寨其实都有机会,而且任谁都知道敌人内部空虚,手到擒来之功,不取反受其咎。”说完李现深深拜礼。

    “说得对啊,李军士!”

    “张都头麾下又能打又能参赞军略啊…”

    “禁军精锐,不服不行!”

    众人听后都觉得形势清明,对西夏大军的恐惧减少了不少,卢政心里也微微一动,战前刘平与众位将军议事时也是如此想法,只要择一战场与西贼对峙,坐等西夏境内异动,即可全功,可这小兵哪里能有这种见识?

    如今全军新败,通讯断绝,卢政也不知道沿途各军是否能够主动出击,但是听李先这么一说,不出击就是傻子了。

    “那李军士再说说接下来我们应当如何应对?”卢政饶有兴趣继续问道。

    “按兵不动,尽快休整,将军我军军心不稳,士气低落,伤兵也太多了点…”说完费力举起自己左臂给众人看了看,

    “就你有伤,营中那么多弟兄都带伤,你在主将营中显摆什么!”头上挨了张义狠狠一下,又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将军问你话你就说,别逼逼叨叨的犯病!”

    李现摸摸头,也不敢言语,忙道:“我们可以从山下监视我们的西贼下手,他们远离大军,我们可以将攻入西夏境内的消息制成战报射进大营中,乱敌军心;而我军当尽快休整调整军势,待贼军退军之时以雷霆万钧之势灭其一部,此战我军即尽全功!”

    卢政心中欢喜,若是如此不说自己不会有过,战事顺利说不定还会高升,顿觉李现越看越顺眼,但是不愿多说,开口温言道:

    “李军士所言有理,先退下,好好疗伤吧。”

    “属下告退!”

    山下的西夏人也不进攻,只是严密监视,山上的宋军也相安无事,当天晚上,十多个弩兵避开巡夜的西夏人,偷偷潜入西夏兵营前两百余步,再往前就可能会碰上暗哨,然后将伪造的情报包裹在弩箭上“嗖嗖”向前方黑洞洞的军营射去,每人三箭,射完就走!

    看着被人捡到送进来的文书,西夏守将坐蜡了,赶忙吩咐营内营外仔细巡查搜剿,严禁营内议论和外传,这次出征大军除了李元昊的重骑亲军和5万布跋子,其余都是宋夏边境附近的部落征召的,如果真如其上所说,那这仗还能不能打下去就难说了…

    黑夜沉沉,风雪渐起!

第九章 战延州一

    三日后,延州城下。

    大雪。

    李元昊紧紧握着手中的马鞭,马下跪着两个不停磕头求饶的西夏将领,面无表情的冲后面挥了挥手,几个亲军立刻把地上两条死狗拖走。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啊!”

    求饶声转眼即止,亲兵拎着不肯瞑目的人头向李元昊呈上。

    李元昊看看天色,已近申时,嘶哑吼道:

    “再派10000人围攻,南门监视,攻城不力者,这就是他们的下场!”说完转头看了看,狠狠说道,“妹勒!”

    “末将在!”

    “你去押阵,要是还拿不下来延州,你就不用回来了!告诉所有将士,破城后明日此时再回营!”

    妹勒一怔,心中发冷,已经连续围攻两天了,皇帝的耐心在一次又一次失败后,渐渐消散,送人的城池不好打啊,这两日已经战殁了一万多人,就算拿下延州,西夏损失也太大了,不过在陛下许可劫掠一日的重赏之下,战事可期!

    当谨遵皇命,妹勒马上拱手正色道:

    “吾皇万岁,静候佳音!”

    说完点起本部重骑,从上阵前点检攻城军队。

    李元昊看着手下的亲兵队长,脸色复杂,心下暗道:

    “我让你消耗塔尔埋的兵马,可没让你自作主张把他部落的首领都给杀了,如今回去后还要面对塔尔埋的烂摊子,说不定刚刚稳定的大夏又要起内讧,着实愚蠢!”

    昨夜心腹谋臣进言,妹勒此举属蔑视皇权,哪有领兵大将能够代替皇帝行生杀大权,这以后如果时机不对,是否可以代替皇帝行立废之事?这以后万一诛杀首领的事情泄露出去,境内的其他部落还能和李元昊同心同德吗?

    “若能破城,我许你将功赎罪,若战死我不会负你家人!”李元昊看着妹勒忙碌的身影心中暗暗想到。

    西夏人骑兵无双,但是攻城就是弱项,可宋人的财富和女子都藏在城内,不攻破城池西夏人就什么也没有,李元昊有心调西南山下的夏军过来增援,可又担心刘平的残军会寻机攻打自己的侧翼,当时围点打援未尽全功,现在竟然被动如此,心中哀叹。

    天色渐晚这应该是今日最后一次进攻了,李元昊也是下了最大的本钱,攻城主力由之前的部落兵全部调整为自己直领的正规步兵——擒生军,东北两门3000人,更让亲兵队长押阵,各攻城军阵后各领3000弓手,攻击重点西门摆上了4000人,还集中了全军所有的投石机一共40余门,下定决心一定要在今日破城。

    擒生军人数在整个西夏总数约10万人,是西夏的精锐部队。主要人数是承担攻坚和机动作战。因在战斗中生擒敌军为奴隶,故此得名

    “咚——咚——咚~”震人心脉的巨大鼓声在中军大阵中率先想起,转瞬间围城的西夏大军中各样战鼓齐声鼓噪,妹勒领着自己300重骑兵在西门攻城大阵前策马狂奔,所过之处只余一片黑色铁甲残影和身后扬起的白色雪练。

    “攻破宋军城池!陛下许可劫掠一日而回…”

    “首登城墙者赏千贯,斩宋人首级者皆有赏赐!”

    此时风雪越来越猛,可阵中西夏人的内心却越来越沸腾,不仅有赏赐,还可以劫掠,宋人富庶,宋女貌美,想到这里一个个西夏兵都拿弯刀敲击着盾牌,不一会只听得着山川之间唯有回荡着沉重的金铁敲击声和整齐的呼和声。

    “陛下,军心可用,此战定可破城,臣为陛下贺!”

    身边一个谋臣大声赞叹,引来身边各将军、首领的附和声,心中得意可脸上还是波澜不惊,李元昊也觉得妹勒是个将才,还真有点舍不得把他给杀了,不过战事已起临阵换将不智,看情况再说吧。

    这真是伴君如伴虎,李元昊残忍嗜杀的名号还真不是吹的。

    此时妹勒已经列阵在西门大阵最前,耳听军阵中呼应声越来越盛,就在士气达到顶点之时,枪指前方,鼓起丹田之气,如洪钟巨响:

    “全军进攻!”

    “杀!”声震四野,肆虐的风雪都在此时似乎一滞,步军大阵、弓箭手、高大的投石车随着杀声,如地上一块整齐移动的铁块缓缓向前方逼近。

    风雪中前方若隐若现的延州城,如一片骇浪中的孤舟,飘摇欲坠。

    延州城,八宝山。

    八宝山为延州城内制高点,在山上可俯瞰城池四门,凡有战事,守将皆在山上设立大帐,根据战事调集军兵守城,此时大帐中延州知州范雍脸色蜡黄,紧紧裹在一张皮毛里,双手靠在账内的火炉边烤着火,自从西夏人恢复攻城后他就一直没有敢离开过这里。

    帐门翻动,一个身着铁甲的宋军将领从帐外进来,范雍连忙起身问道:

    “君锡,战事如何?援军还是没有消息吗?”

    面对着范雍一连串的发问,卢守勤靠过来烤着火,默默摇头,满是风雪的脸上透露着浓浓的疲惫和不安,他今天听到一个惊天的消息,刘平和石元孙来援的宋军被西夏人击破于三川口全军覆没,刘、石二将被俘,援军不会来了!

    面对苍老的知州,他无奈开口安慰道:

    “范公,城内粮草充足,守军尚有数千,只要防守得力,加之风雪不停,西贼攻不进来…”范雍一听根本没有提过援军之事,心中恍然,怪不得这两日贼军攻城凶猛,援军要不是不来了,要不就是被击破了。

    “唉……”范雍颓然跌坐在太师椅上,难道真的没希望了吗…

    当时西贼刚至城下,通判计用章劝自己弃城,将保鄜州,本来准备遣安抚都监李康伯去和西贼密议,希望放自己安全离开延州,可李康伯听到自己要和西贼妥协,当即大怒,义正言辞拒绝同时要范雍把自己斩了,至于命令决不接受,自己和卢守勤心中有鬼,也不敢发作,只好连忙召集人马保卫延州。

    如今外援断绝,西贼近十万大军屯兵城下,三面围攻逼自己突围,可询问过卢守勤后得知这是兵法上的“围三缺一”,一旦中计恐全军覆没,只得死守延州了。

    心中也不知当时李康柏拒绝谈判逼自己守城是错是对,想着想着心中一松,算了,除了战死不负皇恩外,自己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吧,那就战死吧,唉,望着帐外的风雪,思绪飘回了自己的老家,家里人都好吧…

    猛然间风雪中隐隐传来巨大的军号金鼓之声,周围气氛突然凝结,帐外冲进来一个亲兵单膝跪地道:

    “大人,将军,西贼又上来了,三门围攻不下万人!”

    “我去城头上看看!”卢守勤急走几步回头道:“大人当速速组织城内民壮,延州是西北防线重镇,朝廷定会再派兵救援,保重!”

    说完掀帘而去,只余点点雪花飘散帐内。

第十章 战延州二

    “呜……轰!”“啊……我的眼睛!”“我的胳膊……”城下西夏兵距离两百步就举起盾牌列阵不前,身后40门投石机正照着城墙城楼不停攻打,数不清的云梯由部落勇士抬着跟随在步兵阵后,弓箭手挽弓搭剪只待攻城令下。

    无数五六斤重的石块在力臂的作用下,划破风雪,呼啸着向城头狠狠砸来,城楼早已残破不堪,但更严重的是砸上女墙的石块,每一颗在自身爆裂开来的时候都会顺带溅起城墙上的碎石,乱飞的碎石犹如一颗颗飞速的子弹,打在脸上和四肢上都给城墙后的宋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一个个满脸鲜血和手臂负伤的士兵在惨嚎声中被台下城墙,军心士气在西夏人猛烈的轰击中逐渐消逝。

    “轰…”一段城墙在密集的轰炸之后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害,“哗啦啦”塌掉了一半,从城下西夏大阵中来了阵阵惊叹声,只要砸塌掉一段城墙,这仗就赢了一半!

    “日他祖宗的,我们的投石机呢?”刚刚赶到城墙的卢守勤被眼前一幕幕吓呆了,不行!必须把西夏人的士气打下去,连忙冲城墙后的投石机阵大吼:

    “敌军两百至三百步,不停发射!”然后又抓来身边一亲兵,急道:

    “速去东北二门,带人去把他们的投石机都带过来,告诉守将,敌军主攻西门!速去!”说完就缩到一面女墙之后,小心翼翼的向城外西夏大阵望去。

    仔细一看心中却是一惊,这批攻城的贼兵非同小可,刚才处处可见的部落兵已经全部不见,所有西夏人都是明盔明甲,弯刀大盾,必是敌军精锐,正想到此忽然听到头顶上破空声响起,一片黑影越过城头照着西夏大阵狠狠砸去…

    宋军投石机都是精工慢造出来的标准攻城机器,力臂长短、配重多少、方位角度工部都有严格标准,若是出现粗制滥造将会有严格的措施对负责的工匠进行惩罚,所以从城中抛射出来的投石都是十斤左右,还进行过粗制加工显得圆圆滚滚。

    古时作战非常重视阵列,所以西夏人眼睁睁看着巨石袭来却无法做出有效的规避,“轰轰轰……”巨大的石弹从空中带着死神的呜咽声砸入人群,一个西夏人被砸飞后艰难的直起身,怔怔看着自己胸口,一颗圆圆的石弹轻松地破开自己的盔甲,深深嵌入自己的胸口里,转瞬间剧烈的痛苦袭上心头,不似人声的惨叫声响起,转眼间十数颗石弹纷纷砸进阵中,断骨夹杂着哀嚎在西夏阵中四起。

    卢守勤看了看战果发现还砸坏了一台西夏人的投石机,一颗石弹没有砸中敌军,但是在地上弹跳滚动倒是滚断了几条人腿,心中大定,到时候等其他投石机都集中起来,狠狠砸这帮叛逆!

    “继续发射,投石机不停!”

    在卢守勤不断发出的军令中,宋军的士气逐渐稳定下来,只是西夏人轰击不停,大家都紧紧靠着墙边不敢露头。

    转眼间,宋军投石机没们都发射了至少十发,外面的西夏军阵早已混乱不堪,各种惨状让人不忍直视,随着另外两门增援的投石机到了后,宋军火力越来越猛,城外西夏人的投石机逐渐被砸坏了大半,快要哑火了。

    而且伤兵的惨状和哀嚎,极大地动摇着西夏人的军心和士气。

    游牧民族虽说侵略性十足,但是因为没有农耕民族的文化和科技,在这种攻城战中受到的限制非常明显。

    后阵压阵的妹勒看着前方的骚乱,心中气急,这帮宋人不敢出来野战,胆小如鼠!但是打老了仗的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等下去了,轰塌城墙确实诱人,但是也得等得到那个机会才是,这个年代的投石机,准头确实感人,要不然也不用硬生生推到离城墙这么近的地方被宋人当靶子打。

    “传令下去,投石机停止轰击,全军攻城!”

    随着妹勒的命令下达后,巨大的军阵又上紧了发条,伤兵们被迅速抬到后方,前阵一个将领打扮的西夏军官弯刀前指,声嘶力竭的喊道:

    “攻城!”

    “杀!”擒生军分出一部一千余人,大踏步向前走去,巨大的盾牌斜斜举向城头方向,右手弯刀反扣在盾牌之内,整齐的像一块移动的镇尺,身后跟着两千弓箭手,弓箭手身后跟着抬着云梯的部落兵,数千人喊着整齐的号子,从城头看仿佛地面跳动了起来。

    卢守勤见状连忙回身冲城内大喊:“弩军准备!”

    一千余刚刚紧贴着城墙根躲石弹的弩兵急急忙忙从藏身处迅速在离城墙五十余步出排成横阵,城头上又听铃辖高呼:

    “敌军一百五十步,十发抛射,放!”

    “嗡,嗡,嗡……”一片黑影越过城头,向前方走来的西夏兵直射而来。

    擒生军全身披甲,远距离抛射自是不惧,而且现在即将进入投石机的盲区,只听得盾牌和盔甲上叮叮当当,除了几个倒霉蛋被射入甲隙闷声退下之外其余人没有影响。

    转眼间,宋人第二波、第三波弩箭急速而至,后面接踵而来的弓箭手和云梯队就没有这么精良的防护,瞬间死伤数十人!

    妹勒皱眉,下令:

    “击鼓传号,疾阵前进!”

    鼓声忽然变得快速紧凑,前军立刻加快步伐,抬着云梯的部落兵也顾不得箭雨狂奔起来,护城河在前两天的攻城中早已被填平,百十余步的距离不一会就冲了过来,到了城下立刻竖起云梯,擒生军紧紧跟在云梯后,跟进掩护的弓箭手在五十步外冲着城头挥洒着箭雨,宋军被压在城墙头抬不起头来,随着数十把云梯搭上城头,擒生军左手持盾,弯刀咬在口中,迅速的向城头攀爬起来。

    “都起来,准备撞杆!”卢守勤捡了张盾牌互住身侧,一边巡视一边大声给军士鼓劲,一张云梯正要靠上城墙,从城墙口生出一根巨大的带叉木杆,将云梯顶开,五六个宋军照准一张已经靠上城墙的云梯,众人使劲将云梯向后推开,连着云梯上五六个西夏人狠狠砸在了地上,当场身死。

    “礌石往下扔,弟兄们打起劲,问候问候李元昊他老母!”卢守勤看到城墙下已经聚集了不少敌军,连忙命令道,墙边早已备好一筐筐礌石,宋军只需要蹲在女墙后也不用看就往下扔,城墙下敌军如此密集鲜有不中,顿时骨裂声掺和这惨叫声此起彼伏。

    妹勒看着前方不动声色,“再上两千擒生军,弓箭手给我把城头的宋军压下去!”

    片刻后得到增援的攻城部队军心大振,越来越多的云梯竖了起来,有些云梯前端还带有铁钩,一旦靠墙就会牢牢钉在城墙上,不会被撞杆推倒,无数西夏人蚁附而上。而两千余弓箭手则不断的弯弓放箭,箭如飞蝗,连漫天风雪都似乎被空中疾飞的箭矢给挡住了。

    城头宋军压力倍增,弩兵已经增援上了城墙,不断探身朝下射箭,礌石不要命的向城下砸去,不断有人被弓箭射中抬下城墙,卢守勤看了看城下越聚越多的西夏步兵,嘴边闪过一丝冷笑:

    “倒火油!”

    身边亲兵转身大喊:“倒火油!”

    城墙上一勺勺泼下火油,黑黑稠稠的石油在西夏士兵们的身上淌下,有人识得此物,脸无人色的向后退去:

    “这是宋军的猛火油,啊……”城头上火油不断,十几个火把扔了下来,“轰!”整个延州城西门城墙下顿时成为一片大火的海洋。

    被猛火油沾上后会被烧得不死不休,一个个沾火的身体拼命挣扎着,跳跃的人行火炬仿佛在翩翩起舞,落在卢守勤的眼中是如此婀娜,热浪直冲城头,落在后面的擒生军看到如此地狱美景早已吓得心惊胆裂,不管不顾向后面逃去,宋军的弩兵继续发威,在城头观察下,弩箭似乎永远无穷无尽的照着西夏人的后背直直射来,死神的镰刀一刻不停的收割者西夏人的生命。

    卢守勤看着落荒而逃的西夏人,心中舒畅不已,拍着墙砖放声大笑,城墙上欢呼声、万胜威武声响成一片…

    妹勒看着逃回来的几百人败军,心中苦笑,反观延州城头,宋军士气大振,城下就像开了场BBQ,烤肉香味弥漫全城,随着主攻方向的失败,其余两门的西夏人也停止了进攻。

    “唉,勇士们上网太大了,以后谁还敢去攻打宋人的城池…”妹勒心中苦闷,刚才已经向李元昊回禀战况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夸下的海口该怎么收场。

    “妹勒将军,陛下口谕”李元昊亲兵策马而来,妹勒赶快下马跪地,亲兵看了看这个西夏勇士一眼,心情复杂,开口缓缓道:

    “陛下原话,攻城兵败,妹勒的后人朕会好好照应的?将军,话说完了,您好自为之。”

    说完拨马就回了中军,妹勒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心中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是这个结局。转头看看自己的本部兵马,摇了摇头叹口气:“收拾残兵和我的尸体去向陛下复命。”说完猛地拔出弯刀自刎于阵前。

    风雪更盛,天色已经开始暗沉,延州城依旧巍然而立,李元昊心中大恨:

    “宋人的城池,太TMD难啃了!”

    而远处倒下的妹勒,却没有在心中惊起丝毫波澜…

第十一章 夜袭

    西南山,大雪纷飞。

    “弟兄们伤养的怎么样了?”张义掀开厚厚的帐帘,带进来一阵风雪,帐内或躺或坐着十几个受伤的刀斧手。

    “砍上一天不觉得累呢…”

    “张头来了,能给点酒喝吗?这都闲出鸟儿来了…”

    李现本来躺在草垫上打盹,听到动静一看是张义来了,也跟着围过去把左臂举起来喊道:

    “张头伤好得差不多了,你看我这左臂动作自如,就算怡香园的姑娘来了,也能单手搂着喝酒呢…”

    “哈哈…小现儿真是才思敏捷。”

    “张头你看山下的西夏人跟缩头乌龟似的,你那顿花酒估计要黄咯…”

    “这要是放在床上简直就是个不举…”

    李现在前世本就是个风流不羁的人物,撩起女人来一套一套的,再加上师范大学最年轻的正教授光环,暧昧的老师和女学生那是如粪池里的蛆虫一样多,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典范。

    张义那个气啊,本来队上军士不说正人君子,那开口也是家国天下的,自从李现来了后,荤菜真是一道接着一道,不管说什么都能扯上女人,他双手叉着腰忍住身边的污言秽语,大叫一声:

    “够了!你说你们一个个还像不像个神卫军精锐,开口女人,闭口娘们的,信不信我老张把你们一个个打成不举!”

    张义真是觉得过来招惹这帮气血旺盛的男人是个错误,只是心中哀叹,这要是回了汴梁可千万不能被这帮孙子给带坏了。

    “伤没好就给我歇着养伤,伤好了要不就出去操练!”话刚说完,连李现在内再也没一个活蹦乱跳的影子,全都躺下龇牙咧嘴直喊伤口疼。

    “次奥!”张义心里骂了一句粗口,冲着李现道:“小现儿跟我出来!”

    李现听后一愣,算算时间西夏人也该退兵了,莫不是有行动?心下想着披上披风裹了裹就跟着张义出了营帐。

    一出门张义就破口大骂:“李现啊李现,你被一枪捅到色经了吧,你说说咱们队出汴梁的时候什么样,现在什么样,敢情不说我还以为刚才进了窑子窝呢…”说完就照着李现受伤的左臂不轻不重的拍了拍。

    “啊…嗷…老大真不关小的事儿,伤口还没好利索呢,知错知错了。”李现一边躲,张义一边追着打,路过的友军看着这神奇一幕,真是觉得禁军精锐名不虚传,兵将关系如此和睦,怪不得个个如杀神一般如此能打。

    “行了行了,跑什么你,没大没小的!”张义收了手,把李现唤到跟前,低声道:

    “早上在卢将军处议事,你那计策我们已经弄了两天了,估计消息都传遍了,晚上偷营,说说伤兵有多少还能动的?”

    李现心中一惊,看看左右压低声音对张义说:“真要动手了?张头不是我说你,咱弟兄们只要听说是去杀敌,只要是能站起来的都会提着刀子上,您真不用担心,咱们都上十来个受伤的兄弟都能上,你看我左臂,完好如初了都!”

    刀斧手个个身强力壮,血气方刚,战斗时还有精良铁甲保护,所以说要么就只是皮外轻伤,要么就是被战马冲撞或者阵斩身亡,所以除了战死残废外,受伤极少。

    张义看了看李现,心想刚才轻轻拍你两下就鬼哭狼嚎的,这会吹什么牛逼完好如初了,“嗯,那你回去让大家做好准备,寅时就动手,我引一半刀斧手从东面冲进去,你领一半从西面,记住突如之后什么都别管,我们对着杀直到汇合,然后再见机行事!”

    “属下领命,敢问张头除了我们友军如何配合?”李现正色道。

    “我们刀斧手是尖刀,负责突入战阵,东西两面各有1000长枪手和2000弩军跟随,记住自己的任务,杀进去咱们汇合!”张义狠狠的说道,

    “现在去把弟兄们集中一下,着甲!”说完冲李现点点头就离去了。

    李现不敢怠慢,赶忙回到帐中一说,众人立马兴奋不已,闷着嗓子欢呼,这帮杀神放到后世都是浑身肌肉的运动员,这两天被硬是关在营帐里养伤早就蠢蠢欲动了,要不是李现一个接一个的荤段子,真不知道怎么能熬得下来。

    此时已近戌时三刻,北地的冬天天黑的快,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刀斧手盔甲防护细致,着甲需要战友协助,李现先自己穿上鳞甲战裙,然后将精铁身甲从头洞中套进上身,接下来就得身边人帮忙在身后身侧系上搭扣和皮筋,再两两配合系上肩甲直到手肘,套入长铁臂,由下到上直到手肘,互相帮助系紧,最后踏上护胫长筒铁靴,戴上铁手套,基本着甲完毕。

    待众人着甲完毕,刚刚在营帐内的轻佻浮躁一扫而空,铁叶碰撞中一片金戈铁马,百战余生的老兵自身就带着一股杀气,披甲后一个个一米八的铁塔巨汉犹如小山一般,一般人如果突然进来的话,那股气势都能乱人心魄。

    李现右手提着长刀,左手抱着头盔,掀开帐门带着伤兵去寻张义,这副身体太好了,放到后世要受这么重的伤估计他能在家休个半年的带薪假,这才两天左臂伤口也只有在运力时才隐隐作痛,得亏梁七处理得好,没有感染,想到那天梁七被逗得下重手,那股疼痛现在想想还是心惊,古人诚不欺我,唯医生和女人难养也!

    这才没一会功夫,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大营中灯火通明,气氛陡然一变,只见来来回回的友军都是顶盔戴甲,个个脸上严肃,风雪交加中处处弥漫着一股大战之前的肃杀。

    李现这一队刀斧手刚刚出来就已经被众人看到,前些日子的战事中,刀斧手强悍的战斗力大家有目共睹,特别是李现在阵前手撕西贼的一幕在这两天被传得神乎其神,友军都面带友善冲他们点头致意,入夜后大营内部的喧哗,否则那问好声估计能将这队刀斧手淹没了。

    刀斧手经过大战后,一都100人只剩下37人,李现到时张义正在和几个指挥使、都头悄悄说着话,看到李现后就招招手让他过来,李现撇下其余军士一个人凑了过来。

    “李现拜见下上官,这是今晚配合我们袭营的鄜延路友军。”张义将李现拉过身边给众将介绍到,众将眼中一看此人龙行虎步,面目俊朗,剑眉星目,再加上这些时日营中广为流传的事迹,个个都是眼中含笑。

    “属下破阵军刀斧手军士李现见过各位将军!”李现行了个标准的拱手礼道。

    “李军士悍勇,我麾下儿郎们早已对你赞叹不已!”

    “李军士一看就是百战余生啊,张都头你手下真是藏龙卧虎,佩服佩服!”

    “这次一看李军士是要带队冲杀啊,攻破西贼营寨杨威胡人,将来必能封侯拜相,我等拭目以待!”

    左一言右一语,各种赞美不要钱的砸向张义和李现,李现不动声色道:

    “皆赖圣上福佑,相公们运筹帷幄,众位将军们奋力杀敌,张都身先士卒,众军士齐心协力,我那些许微功实在不足挂齿,此战重大,李现因能与众位将军一起杀贼,与有荣焉!”说完,就退后半步站到了张义身后。

    众将一听更是惊讶,思维清晰,不骄不躁,还懂得维护上官知进退,如此一个普通军士着实少见。

    张义心中喜悦,摆摆手道:“就是能说会道,省点力气留着战场上杀贼,在位的都是军中同僚,不要说得文绉绉的,跟娘们似的!”

    说完也不等他应话,继续和众人商议道:

    “诸位所料不差,李现统领18名刀斧手,从西贼大营西面攻打,我带剩下刀斧手从东面攻打,届时卢将军亲率剩余大军在贼军南门外鼓噪扰敌以为掩护。”

    顿了顿又说道:“此战讲究一个快字,刀斧手冲在最前负责击破军阵,众位将军就在后面从冲开的缺口处向内冲锋,我们两军向心攻击,最后在中营汇合,若是西贼炸营卢将军就会趁乱从南门杀入,一战灭此朝食。”

    “那若是被西贼有了防备,我军陷在营中当如何?”一个指挥使在旁边问道。

    张义沉默了一会,左右看了看,慢慢说道:“如今我军前途多舛,若是无功战后等待诸位的是什么都不用我说了吧,若是真的…战死好歹还有个抚恤,有军功家小也能荣耀不是,唉……”

    众人脸色跟着都沉重了下来,是啊,若是战后无功,又失了主将,按照朝廷惯例,谁能有好果子吃。

    李现一看,这还没打军心士气就低成这样,哪成!

    “张头、诸位将军,其实西贼并不可怕,这两天我们也看到了,重骑兵不在营中,近半部落兵,还有一部分擒生军,而且这次我们有心算无心,西贼在得知后路有变之后不管外在如何,心中定然挂念境内家小,特别是那些部落兵大部分的老巢可都是离咱们边寨不远,首当其冲,此时西贼内部可是勾心斗角得厉害,军无战心啊!只要我们突击迅猛,配合默契,此次夜袭的军略我看十拿九稳的。”李现看看众人慢慢回复如常,又道: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打仗哪有没危险哪有不死人的,我相信咱们友军弟兄也都是热血汉子,这仗是人打的,西贼也是人,一刀劈两半,一手撕成半,怕什么!”

    “李军士说得好,马革裹尸当时我辈军人最好的归宿,刚才我失言了。”

    “李军士所言极是,这等谋算都打不下来,我等以后也不要从军了,还不如回去种田!”

    “对,西贼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同袍,俺定要手刃这帮孙子才得心安!”

    张义看着身边众人,心中也是大定,朗声道:

    “如此,诸位将军点齐兵马,尽快休息,我们寅时初刻出发!”

    “诺!”众人齐声道,说完各自回营准备去了。

    “小现儿,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战后等着升官吧!”张义拍拍李现的右肩,轻轻在他耳边说道,也不等答话,就一个人离开了。

    一阵雪花吹来迷住了双眼,睁眼一看,张义已不见踪影,天空如同黑幕,大雪也不知从何处就纷纷降下,天地间仿佛只剩李现一人…

    李现紧紧裹了裹身后的羊毛披风,看了看天,转身向营帐大步走去!

第十二章 破营

    西夏大营西三百步,夜色阴沉,大风,雪止。

    冷!

    蹲在地上的李现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字,北风长满针刺,扎进肌肤,直彻骨中,让人寒颤连连,活动着带着铁手套的手指,以至于待会冻僵后活动不便。

    要想离开炮灰的行列,就得立功,功劳就在前方,只要杀光西贼就能赏银封官,这个时候的宋朝军中还维持着基本的公正,所以只要功劳足够大,晋升的道路是基本上畅通的。

    回头看了看众人,影影倬倬密密蹲在身后,左右散开估摸着有五六十步,只等时辰一到跟随李现冲营。

    西夏大营中,守将早已沉沉睡去,这几天在营中谣传后方部落被宋人血洗,连多少部落被灭,多少人口被掳走都传的有鼻子有眼,宋人奸猾啊,营中有一大半是这次从边境的部落征召的勇士,早已神魂颠倒每天都有鼓噪退兵的,昨天实在忍不了斩杀了四个叫嚣的最凶首领,人头被悬在大营门口。

    军中大定,不过在部落那群首领中已经开始流传起李元昊借这次用兵,意图削弱西夏境内各个部落的谣言,只是这次是暗流涌动,塔尔埋部落的覆灭已经给众人提了个醒,再加上李元昊围攻延州迟迟不下,西夏人的军心士气每日愈差!

    守将浑然不觉,睡得安稳,梦见了自己的孩子,在他怀中哇哇大哭,他心中疼爱只是哄笑不止,可是襁褓中的哭声越来越大,渐渐不对,手指一动醒了过来,帐外呼喊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亲兵匆忙推开营帐,急道:

    “将军,宋军趁夜抵近我大营南门,火箭齐射,临近营门口的营帐都着火了。”

    “宋军来了多少人,开始攻营了吗?”守将急急穿戴盔甲,一边问道,

    “黑夜中看不清有多少人,只是箭如雨下,伤亡颇大…”

    “所有人都起来,擒生军都随我去南门!其余人等守好大营,没有军令不得在营中走动,违令者斩!”片刻穿戴完毕,掀开帐门,亲兵早已集结完毕,守将跨上马匹,从身边亲随手中接过骑枪,向南门急急而来,身后从中营各处汇合的擒生军如条条小溪般汇入队列跟随向南疾行而去。

    “动手!”李现低喝一声,弓着身体向前冲了过去,身后黑夜中甲胄反光闪成一片,耳中咯吱咯吱菜在雪地中的脚步声响成一片,所有人都憋着一声不哼的朝喧嚣鼎沸的西夏大营冲去。

    卢政策马站在两排长枪手之后,身后数千弩兵一波接一波地向西夏大营泼洒着箭雨,作为牵制他也不冲营,只是擂动大鼓,鼓声震天冲破黑夜,西夏人透过盾牌也只是看到空中一道道火龙像流星般落在自己的寨墙前后,根本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竖起盾牌,弓箭手把宋人给压下去,死守砦门退缩者斩!”守将看到大营无恙只是临近南门的营帐被烧了心中不再慌乱,一道道命令颁布下去之后,混乱慢慢平复下来,他有自信哪怕山上的宋军倾巢而出,也能力保营门不失。

    宋人在他看来,就是西夏人放养的两脚羊,只要自己部落遇上灾年没有吃穿,那就去抢宋人的了好了,他们软弱、无能、贪婪、奸诈,只要勇猛的西夏勇士亮出弯刀,他们哪一次不是匍匐在地上祈求着宽恕,乖乖送上财富和粮食?

    “让骑兵送东西两门迂回攻击宋军两翼,擒生军做好准备,等骑兵接敌后我们就冲出去屠杀掉这些宋人!”弩箭有限的射程造成的损失也仅限于前营的一部分,局部的大火在西夏人面前也只是造成了一丝丝慌乱,很快3000擒生军和大量的弓箭手已经在营内组成了密集的盾阵,只等两翼迂回成功后杀出砦门。

    宋人着实富庶,这弩箭就跟不要钱的往大营内泼洒,这时候要是冲出去无论多么密集的盾阵都会造成无法估量的伤亡,守将干脆就等等,先乱了宋军军阵,然后再冲出去省的无故折损勇士的性命。

    命令传导东西两门,守卫西门的首领名叫苏克浪,心里暗骂,又让自己做炮灰,他们倒好躲在营中等现成的,不过慑于李元昊如日中天的威望,更是害怕这个皇帝的心狠手辣,只得点起部下3000骑兵,打开营门在茫茫黑夜中向南冲去。

    “啊…”

    “敌袭!”

    “宋人的埋伏,快退!”

    营门外不远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声,恐惧如瘟疫一般瞬间传遍还在缓缓出营的大军,在众人还在懵逼时,几个黑点从营外黑暗处甩了进来,砸在寨墙上、营帐上,营外火光一杀一阵火箭紧紧跟着飞了进来,“轰”的一声,大火迅速燃烧起来…

    “是猛火油…”

    “他妈的,别挤我!”

    “啊…嗷…杀了我吧…”

    此时3000骑兵已经列好队伍,后面的骑兵在缓缓跟着前面的人出营,前面的人突然被这么一套袭击给打懵了,一部分人拨马往回跑,瞬间在狭窄的营门口挤在了一起,有一罐猛火油就在骑兵群众砸落,溅到火星之后大火一下子包围了周围十几个骑兵,这十几个骑兵的马匹吃痛后又到处蹦跳热的身边更多人沾上了火油,狼藉一片。

    火光中只见从营门外冲出来一个宋军的重甲步兵,奋力一跃跳上正在缓缓升起的吊桥,只一刀两根吊索就被砍断了,吊桥带着这个重甲步兵沉重的又落了下来,此人稳住身形,手中长刀前指向营中冲来…

    “刀斧手,杀啊!”李现冲在最前方呐喊道,刚才真是运气太好了,正愁着怎么翻过壕沟,西贼的大营竟然放下吊桥开了门,看里面跑出来的骑兵应该就是要去攻击正面牵制的宋军了,赶忙招呼弩兵放到已经跑出来的骑兵,然后又是一阵火箭,猛火油砸的西贼鬼哭狼嚎起来。

    就是现在,李现身后跟着大声呼战的刀斧手,刀斧手后又是无数的长枪手跟进,弩军军阵暂时不动,继续向西贼营地后方延伸射击,而营门口的几千推推搡搡的骑兵就成练习刀术和枪术的活体人偶了。

    李现冲进营门,大刀举起到右上方,右肩一压,腰部旋动中,精铁长刀带着破空的呼啸之声从面前的两骑西夏骑兵的一侧划到另一侧。

    两骑只见刀光一闪而过,然后巨大的痛苦从自己的胸腹之处传来,跌下马来后发现自己的一部分身体还端端坐在马上,痛苦和恐惧让自己跌落后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

    李现抹了抹脸上的血,大吼道:

    “刀斧手,列阵!”

    身后刀斧手已经跟进到身旁,何为精锐,泰山崩于前而不倒,李现可不想一个人冲进骑兵堆,这个时代步兵打骑兵那可讲究列阵而战,瞬乎间横阵即成,在第一个西夏骑兵开始持枪冲锋时,李现的军令已经到了:

    “刀斧手…入墙而进!”

    “嚯!”

    十八个刀斧手昂首抬头,大刀指向前方,他们是大宋的骄傲,这个地球上最强大的步兵,只要刀斧手踏上战场,那么除了成为尸体,就不会有任何人任何障碍可以阻挡他们的前进!

    “杀!”李现将长刀高举头顶,身边众刀斧手如同一个机器一般,速率和角度十八人如一人,整齐从上向下狠狠劈下,前方西夏骑兵抵挡的兵器被劈断,坐在马上的被腰斩…

    一轮!

    刀斧手面前已无可以站立的活人,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又是一声“杀!”,李现一刀劈下,长刀下落途中只觉一段迟滞,复又轻松,眼前一个西夏骑兵双手平举着骑枪,不过已断成两段,从眉头开始一直到坐下战马,一条血线开始显露,在他目瞪口呆中化为两片失去生气的血肉掉在了雪地上。

    没有格挡,没有躲闪,只有一招从上往下劈,在排成整齐队列后也只有空间施展这一招,只要劈的比敌人快,我就可活,只要不被伤到要害,铠甲就可以保护我,只要我们万众一心,我的身边和后背就会有人护佑!

    身后跟着的长枪兵,迅速补充到两翼,宋军战阵慢慢变得雄厚起来,战场上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大意,西夏人的失败已经无法避免,但是平头哥也不是这么容易认输的。

    “都别跑,到我身边来!”苏克浪焦急的大喊道,他可不希望战后被李元昊给收拾了,于是拼命收拢这乱兵,西夏人看到主将在此,慢慢稳定下来,苏克浪看着前方数十步外不停收割生命的宋军战阵一眼后,狠狠道:

    “宋人全是步兵,他们弩箭尚远,我们只要冲散他们的战阵,最后的胜利依然属于我们党项人的勇士们,给我冲啊!”

    李现正杀得起劲,突然眼前一空,紧接着马蹄声暴起,前方数十步外集结起来的西夏骑兵已经开始冲锋了,李现连忙叫停军阵,道:

    “长枪手上前,两层枪阵!”立刻带着刀斧手后退,身后长枪手立刻一排蹲下长枪斜指,后一排弓步顶住前方长枪手,长枪从前阵肩部探出,斜指更上,这就是这两天李现磨着陈指挥匆匆忙忙练出来的两层枪阵。

    当然它的目标是练出向马其顿方阵那样的三层枪阵,但是时间有限,看看这个效果再说吧。

    打头的一个西夏骑兵看到前方的长枪阵心中一阵胆寒,不过只要冲过去那么宋军就任人屠戮了,像往常一样,看准长枪空隙,身后传来一声暴喝:“杀光宋人!”

    这是一个信号,瞬间接敌,可哪里来的空隙可以调整,战马胸腹立刻被长枪插入,长枪也应声而断,他在被甩向前方的空中只是想到:“唉,运气用光了啊…”转眼落地后立刻被后阵宋军乱仞分尸了。

    两层长枪阵的好处就是,第一层的长枪手因为有依靠,就不会那么容易的被冲阵的惯性给撞倒后阵导致受伤,当然如果被战马直接撞上也是白搭,但是至少从某些方面提高了长枪手面对骑兵时的生还率。

    果然,西夏人本身就因为在营中策马,骑阵无法展开,再加上助跑距离较短,速度也不够,虽然声势看上去浩大,不过冲势没多久就被挡住了,前方的尸体和马匹成了最好的减速带,西夏人又开始混乱了。

    “刀斧手突击,全军突击!”

    李现一看,此时不上更待何时,立刻指挥刀斧手冲上阵前,劈翻挡路的马匹,冲着在原地打转的西夏骑兵又是一面刀墙劈来,鲜血乱飚,肉块飞舞。

    此时全军已经突入大营百步,后续弩军也已经进入大营,西夏大营的西部一片刀光剑影,火海蔓延,宋军的生命收割机——弩箭又开始了表演。

    苏克浪眼看骑兵冲锋也挡不住宋军,这太匪夷所思了,不过此时部下崩溃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可他心中又对战败后李元昊的惩罚害怕,索性在部下的簇拥中下了一道决定胜负的命令:

    “叫部落的勇士们别打了,我们走,带上粮草我们回去,然后去投靠吐蕃人!”一名亲随还犹豫道:“首领,那陛下那里…”

    苏克浪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塔尔埋做错了什么?就被屠尽全族!李元昊就是想让我们当炮灰,宋人已经杀进我们部落附近了,再不走就什么都没有了!”说完一马当先向北穿过后营而去,更可怕的是,他们逃跑时还高喊着“败了败了…”

    至此,在苏克浪的叛逃下,西南山下西夏大营除前营外,左、右、后营俱崩…

    李现和身边刀斧手看着落荒而逃的西夏骑兵目瞪口呆,刚才还拼死搏战的,这会不知道怎么就一溜烟全跑了,骑兵到底是快,顺带着后营和对面的西夏骑兵都跑了。

    “唉,这才打了多久,也不知道升官的首级够不够!”李现一脚踢开地上一条手臂,喃喃说道…

第十三章 全功一

    “神卫军张义在此,李现何在?”一尊铁甲巨汉浑身浴血大踏步走来吼道。

    “张头,属下幸不辱命,斩杀西贼数千级,敌军向北遁逃!”李现赶忙过来参见上官,身后无数的长枪手已经向后营和前营列阵逼去,东西两门的突击部队按照计划在营中汇合了。

    “你安排500长枪兵守卫西门,其余人结阵速速攻入前营!”张义脚步不停带着李现向南走去,一边安排接下来的战事

    “张头,真没想到,这西夏人怎么这么不经打了?”转眼间众人来到阵前,长枪手已经结阵完毕,就等刀斧手就位了,梁七在李现身边就向张义问了一句。

    李现还没等张义开口就道:

    “什么叫不经打,七哥你没看到友军其实是有伤亡的啊!李元昊精锐并不在此,刚才我们接敌的全是西夏轻骑,那就是他们征召来的部落兵,本来战斗力就不强,加上卢将军牵制在前,我敢断定营中精锐都在前营和卢将军对峙呢!”

    “哟,小现儿,有人和我说你被捅穿了奇经八脉,这么一听感觉确有其事啊…”张义偏过头拿头盔上黑乎乎两条缝上下打量着李现,像看怪物似的。

    李现经过这两天也知道自己本尊之前在都上就是一个闷葫芦,简单来说就是个头脑发达的莽夫,连话都说不齐全,可自从战场受伤之后,立马就脱胎换骨,对于战事军略可以滔滔不绝了,众人惊奇只能用这个理由来让自己信服!

    李现心中尴尬,低声和张义道:

    “属下也不知为什么,自从出了汴梁后,每晚都有一个白须老者梦中与我相会,自称武圣人,梦中教授我战阵军略,让属下受益匪浅啊!”

    张义听着没有一丝颤抖、天真纯良的声音从黑咕隆咚的头盔后闷闷传出,心中大骇,原来是被上仙选中的传世后裔啊,这古人对神怪妖仙非常敬畏,李现还不知道自己在老大张义心中已经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外衣…

    “报,将军!宋军趁夜从左右营门杀了进来,如今,左、右、后营的兵马都已经被宋军杀散了!”一骑浑身浴血,打马冲来冲西夏守将大喊道。

    “什么?乱我军心,杀了!”守将心中大震但脸色如常,听到这个噩耗后只是挥挥手斩杀了这个冒失鬼,可刚才一声大喊任谁都看到了,不到一会前营数千兵马就已经传遍大营失守的消息,军心士气降到了冰点。

    山上宋军只有万余人,当时李元昊离开前告知他能不战就不战,只要宋军不出来,他们就可以守着大营安安心心一直等到破了延州,等延州一破,大军裹挟全城财富一起回转西夏,只要占着延州就相当于在宋军防线中打下一个深深的楔子,以后可攻可守海阔鱼跃。

    可现在来看,大营不仅没守住,这还损兵折将,如今看看前营这数千人马,说不定连今天的太阳能不能看到还是个问题,守将真是欲哭无泪,心中暗道:

    “这苏克浪的部下就算全部是猪,宋军也来不及这么快就剁光了吧!要是能够逃出生天我回去必定向陛下弹劾这个老畜生,带兵把他的部落踏平,男人全部杀光,女人为奴…”

    “将军,营外宋军已经开始向大营逼近,如今我军接下来如何处置,还请速速定夺!”旁边一亲随看到守将貌似失了心神,急忙开口提醒道。

    守将一听猛然惊醒,是啊,宋军占了大营大部,一定会从后攻来,与营外宋军前后夹击,事已至此,总不能跪地投降吧!

    “笑话,区区万余宋军何足挂齿,我军皆是百战余生的老兵,这群宋兵就是在三川口被陛下打的丢盔卸甲的刘平和石元孙所部,刘、石都成陛下阶下囚了,难道我们西夏勇士会怕了他们不成!”将是兵的胆,这会他可不能露怯,要不然这仗真的就不用打了。

    听了守将之言,周围的军心逐渐安稳,李元昊直属的禁军军纪严格,装备优良,刚才溃散的都是部落兵,要是遇到这数千擒生军,突袭的宋军并不一定能占到多少便宜。

    “众将士,我们是陛下的骄傲,我们是雄冠西北的擒生军,看住山上的宋人是陛下交给我们的任务,那些部落的垃圾陛下在战后不会放过他们,现在轮到我们用鲜血和忠诚履行陛下的旨意了,拿起手中的盾牌,举起雪亮的弯刀,为了陛下,随我杀光宋人!”

    “杀光宋人!”数千西夏重甲步兵刀柄拍击着盾牌,雄浑的应战声响彻白色的山谷,东方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守将看看东方,心中暗叹一声,今日不下雪了啊,那正好,就让我和宋人杀个你死我活吧!

    “派出三队信使,向陛下禀报!营门留一千人,挡住营外的宋军,其余大军随我迎敌,列横阵!”一阵风吹来身后披风陡然鼓起,右手一举,身后兵马立刻在主将的命令下迅速变换阵型,半柱香功夫,横阵已成,三排长枪手,一千人一排,身后聚集两千弓箭手,三百骑兵亲军拥着守将列于中军后阵。

    “前进!”守将一声大吼,西夏军阵如同移动的黑铁镇尺,缓缓向北而去…

    朦胧晨晕,山间升起一阵薄薄的雾气,前方似有震地的踏步声传来,张义连忙举刀,吼道:

    “西贼兵至,列横阵!”宋军大阵本就列好,只需稍稍整队即可,左右不断传来各个都头阵列完毕的应和声,大阵瞬间齐整,万野俱寂,张义踏步上前转身看着身后众人吼道:

    “西夏叛逆,负我大宋官家大恩,杀我父老,淫我姐妹,今日仇敌就在眼前,杀光他们,扬吾皇威德,大宋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前进!”

    热血沸腾的众人迈开大步,维持着齐整的战线向前,刀斧手长刀竖起贴于胸前,身边长枪兵亦是如此,整个宋军大阵上空一片枪林刀雨,杀气直冲云霄,行进途中各部军官又严防战线混乱,军号声此起彼伏,整个大阵如一堵钢铁之墙缓缓向前。

    远处视线所及之处终于看到一条移动的黑线,双方在同一时间发现了对方,张义长刀向前斜指:

    “弩军放箭!”

    “嗡…”的一声,弩军早已将上号弦的弩箭向前方半空发射出去,只听头顶上一阵急速破空风声传来,黑压压的一片箭雨已经覆盖上了对面西夏人的军阵前方,同时,西夏人的弓剪也黑压压的一片压了下来。不过双方军队都着重甲,这种超过一百步的抛射对双方来说都没有太大的作用。

    宋军弩军不再随阵向前,已经停下组成弩阵,在军官指挥下集中杀伤敌军,随着双方越来越近,纷飞的箭雨终于开始大规模的收割起双方战士的生命。

    总的来说,宋人弩箭更胜一筹,本身残军中弩军占大头,再加上弩箭发射容易,速度和射程都比弓箭优秀,往往宋军已经射完三轮,西夏弓箭手第二轮才刚刚发射,西夏守将一看这样下去岂不是还没接敌就得死上一半,立马传令,全军冲锋,尽快离开宋军弩箭火力区域。

    李现一看西夏人已经沉不住气隔着老远开始冲锋了,如此散乱碰上我军严整的军阵不啻于自杀,不过看看自家弩箭那阵势,唉,如果自己是西夏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全军疾行!”前方张义吼道,不一会整个宋军军阵如湖面泛起的涟漪,小跑着向前方整齐冲锋。

    “入墙而进!”

    “保持阵列!”

    就算在奔跑途中,宋军依然严格维持着阵列严整,没办法,没有骑兵的宋军只能通过死命操练步兵战术,以期在战场上最大程度的抵消敌军骑兵的威胁,保持严密的军阵就是一个最基本的要求。

    相向冲锋的两军接近速度越来越快,几个呼吸之间,李现已经可以近的看得清对面盔甲了,此时天色越来越亮,就再相距十余步时,张义向前的大刀猛然高举,大喊:

    “为了陛下,杀!”

    此时朝阳一举冲破山岚的阻挡,跃然于东方,金色的阳光穿过重重山峰,恰好照耀于张义竖起的长刀之上,猛然间四周大亮,长刀翻腾之中道道金光笼罩于宋军军阵,众人心中升腾起一股无法严明的豪情,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两条钢铁战线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

第十四章 全功二

    西夏军阵在弩箭打击下已经散乱不堪,宋军军阵相对更加严整,战线撞击后明显又开始向北方继续推进过去了,西夏人的士兵如海浪一般,一浪接一浪的向宋人坚如磐石的军阵上拍打着。

    李现刚刚接敌就被一杆长枪狠狠地刺中左胸,刀斧手胸甲厚达一寸,枪尖只有部分没入胸甲中,只觉得左胸被一股大力顶的停步,西夏人目惊口呆心想这一枪携带着冲锋之势竟然无法破开宋军重甲,李现确手中不停,压下长刀从上向下将他劈成了两半。

    身边梁七也是被一杆长枪刺中胸甲,不过敌军结局和李现面前的一样,两人配合默契,又是举起长刀,狠狠劈下,李现前方一西夏兵举着格挡的长枪被劈成两段,人被震的向后退去,梁七对面又是一个西夏兵被劈死。

    第三刀刚刚举起,眼前突然一根枪尖如毒蛇般从西夏阵列中猛然刺来,看着方向直冲左眼而来,李现心中一惊,脑袋向右猛地一歪,只感觉西夏人的长枪从头盔左侧硬生生擦出一串火星,同时手中长刀不停,随着身边伙伴一起重重劈下,前方偷袭的西夏兵整个左肩被长刀劈断,眼神恐惧中惨嚎声响起,刀斧手向前一步,李现看准这家伙的伤口一脚踏上去将他踹到在地,此人倒地后口吐鲜血左肩伤口处鲜血在气压的作用下如喷泉一般,将李现从头到脚琳成了一个血人。

    左腰一痛,一杆长枪刚刚破开李现腰甲,往内直刺之时,左边一个刀斧手赶忙长刀下劈,西夏人身首两离,李现吓得背上出了汗,刚转头看到左边就见一杆长枪已经死死钉进了战友头盔的缝隙中,身边战友痛得跪下,但是带着铁手套的双手紧紧抓着枪身不肯放手,对面西夏人怎么也抽不会长枪,已然慌乱,李现心中大恸,右手运力长刀从右往左一道横劈,三人枭首!

    “杀光西贼!”刚才身边同袍的死仿佛开启了李现身体中的魔化开关一般,虽然都上除了梁七和张义其他人并不相熟,但是此人为了救自己而死,李现心中只剩下复仇的信念,手中两米长刀使得虎虎生风,一个人横扫一片,逐步独自冲入了西夏军阵中…

    “去死吧!”长刀横劈,两个西夏人枭首而亡,不过自己右腿被劈了一刀,甲裙被劈坏,大腿吃痛凉凉的,必定是伤到肉了,李现眼中通红,两手一翻,长刀刀口转向,又被一股巨力推得从左下向右上挥去,途中砍断了两条手臂,一条腿,最后削去了一个西夏人一半头颅,又是四人倒下…

    “啊…”背甲被砍出一条大口子,李现吃痛大吼一声,拖着长刀仗着自己头盔甲厚,朝前方狠狠撞去,对面被这一下顶的坐倒在地,李现紧跟着双手运力,身体原地转了一圈,势大力沉一刀斜斜从身后劈了过来,擒生军身边一名军士急忙弯刀横在跌倒的袍泽上方,企图架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刀。

    李现不管不顾,精铁长刀毫无阻碍的劈断弯刀,末端狠狠破开西夏军士的甲胄,没入肚腹,李现按住刀柄向前一掰,地上的西夏兵痛得蜷缩起身体,口中鲜血直喷,格挡的西夏兵虎口被震,残刀落地,李现一脚上来将呆滞的敌军踢飞身后数步,胸甲凹陷估计也是活不成了。

    西夏人一看这个宋军如此勇猛,死在他刀下的同袍已经接近十人,心中大愤,十几个擒生军军士盯上李现,提着弯刀蜂拥而来企图斩杀这个突进的宋军。

    李现透过头盔心中冷笑,铁靴踢动刀背,右手轻轻一带,几十斤重的长刀轻若无物般从尸体中拔出,深吸一口气,马步下蹲,刀刃放平,丹田运力将长刀从右往左横横劈过,沿途阻挡的不管是弯刀还是人腿,俱断!

    一刀劈过,前方冲来的七八名敌军全部倒地,地上的断腿还在兀自抽搐着,惨叫声响成一片,身后的西夏人被这一下给硬生生吓得收住了脚步,李现方圆五步之内已经再也没有能够站得起来的西夏人…

    “好个李现,杀得好!”张义刚刚劈死一个西夏人,看到李现如此勇猛,心头被刺激的热血沸腾,只是李现不遵从战阵号令独自冲上前,等战后一定要把欠着的30军棍亲自给他补上!

    “众将士,突击!”张义大吼道,整条战线的宋军都像被打鸡血一样兴奋起来,他们排着整齐的阵列,从枪戳来从枪戳去,西夏人不可谓不悍勇,可是在战线上往往被宋军配合无间的战阵杀得手足无措,个人的武勇在堂堂大阵前显得格外的苍白无力。

    战局逐渐呈现一边倒的局面,在宋军阵前死伤倒地的西夏兵越来越多,反之宋军全军士气大振,战阵不断向前推进。第一个逃跑的西夏士兵出现了,随即第二个、第三个…刚才还在和宋军悍勇厮杀的西夏人,转眼间开始了大规模的溃逃…

    “不准逃…杀上去…”守将指挥亲兵不断砍杀着溃逃的友军,他心中焦急,往南逃也是死路一条,营外还有数千宋军围着,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看着身边不管如何阻拦也向后逃窜的士兵,守将无力的抬头看了看天空,大营被突入后他就知道此战不能善了了,他麾下三百亲军都是骑兵,完全可以在宋军合围之前奋力冲杀出去,可是按照他对自己那位大夏皇帝的了解,逃出去后也难逃一死,说不定还会祸及家人,。

    “唉…”他哀叹一声,看着前方步步逼来的宋军大阵,尤其最前方二十多个浑身血红的铁甲巨汉,眼角泛过一丝阴毒,冲着左右亲军道:

    “我们是西夏的勇士,冲过去杀光那些铁甲宋军,陛下不会亏待我们的家人!”说完“呛浪”一声抽出自己的弯刀,刀尖前指,喊道:

    “为陛下尽忠,冲!”

    说完自己一马当先,身边亲军毫无退缩,紧随自己的主帅向宋军冲去。

    “李现!快回阵中!”张义一看西贼发起的决死冲锋气势如虹,急忙大呼让独自突前的李现迅速回到阵中,李现抬头一看,糟了,来不及了,数十步的距离骑兵转瞬即至。

    “弩军快放箭!”张义急忙在阵中大喊,不消他过多言语,弩军早已将一波波利箭泼洒在西夏骑兵阵中,箭雨不停瞬间西夏的骑兵不停的被削弱着,守将盯着前面那个横着长刀向后急退的宋军心中恨意冲天,心中睚眦欲裂:

    “就是这个混蛋,杀了我们那么多勇士,死在我的马下吧!”不顾漫天箭雨,催动身下的骏马和身边还剩下的数十骑兵直直冲向李现…

    “轰!”的一声,李现被骑兵冲锋的巨力撞得如断线风筝一般向后飞去,手中长刀从中间断为两截,胸甲又被硬生生撞出一个凹陷,口鼻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血剑,身后宋军立马上前将他拖进阵中,而残余的西夏骑兵也在弩箭和长枪的双重打击下,很快灰飞烟灭…

    此役宋军出战一万人,趁夜色袭西夏大营,大破营中部落轻骑一万人,骑兵败逃,后与营外宋军夹击西夏一万步兵及弓箭手,敌前军全军覆没,守将身死,伤亡两千余人,斩首一万三千余级,大战全功!

第十五章 十二

    无数的西夏人挺着长枪刺来,挥舞着弯刀冲来,周围躺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李现拄着长刀大口地喘着气,疲惫像无孔不入的病毒侵袭着全身,想要招架躲闪,可是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逼近的兵器泛着冰冷的寒光,只能眼睁睁看着枪尖和刀刃带着黑暗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啊……”李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刚才的修罗场原来是一场梦,打量了一下四周,自己躺在一张灰色的行军床上,帐篷不大,靠门是一个炭盆,红红的炭火暖暖的燃着。

    “我这是在哪儿?”李现想到,身上又被绷带包得像粽子一样,浑身上下都好痛,特别是胸部感觉被几百斤的石板压着,喘气艰难。

    “弟兄们呢?我的兵器铠甲呢?”猛然间脑子里一幅幅画面闪过,自己参加了对西夏人的夜袭,斩杀数十人,打得正欢腾,就被一批战马狠狠的撞上了,那匹死马的眼神和吐着白沫的牙口在自己被撞飞的一瞬间显得那么清晰,之后的事情自己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脑中阵阵疼痛,李现不由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四周的声音慢慢在耳中清晰起来,帐篷外来往的脚步声、人声、兵器碰撞声、一直到帐篷内火盆里炭火燃烧声,无不提醒着李现,他还活着,而且受到了精心的照料。

    帐篷的门帘很厚,隐约现在应该是白天,刚想着是不是要下地走走时,突然一个人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来人脸方方正正,身材高大结实,看了看床上坐着的人,颤抖着指着李现,两眼中一阵阵惊喜,扯着嗓子吼道:

    “小现儿!你终于醒咯,奶奶的你都躺了两天了,你再不醒来我们就要把你扔在延州回汴梁啦…”

    “七……七哥?”李现歪着头眯着眼确认道。

    来人连忙跑过来打量着李现,急道:

    “是我啊,你七哥啊,仔细看看能认识我不?我的娘啊,脑子不会撞坏了吧,我得去找张头去,这可咋办?”说着就转身急着要去寻张义

    “七哥,我记得你…咳咳…”李现急忙叫着梁七,不想牵动了胸部的伤口,惹得一阵急急咳嗽,梁七一听急急回身,道: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可把哥哥给吓死了啊!”说着话,轻轻地拍了拍李现的肩膀,李现心中也十分感动,从本体记忆中知道平时梁七都拿自己当亲弟弟看待,只是对梁七笑道:

    “七哥哪儿的话,谁都能忘,就七哥不行,嘿嘿。”

    “我说你啊,你真跟在汴梁时不一样了都,你以前可是个闷葫芦,任谁跟你说啥,你都半天没个屁响啊?”梁七疑道。

    “七哥,咱们这是在延州城里?”李现转移了下话题,梁七果然吃这招,回道:

    “是啊…唉对了,忘和你说了,咱们那仗打赢了,斩首一万三千余级,西贼将领策马把你撞飞后,咱们都急了,弩箭那是一阵好射,三百骑兵全部躺下,哈哈哈…”

    “那咱们怎么到延州来了?”李现赶紧问道。

    “西贼第二天就退兵了,李元昊硬是没把延州打下来,再加上老家被咱们从后头捅了,那些从我们手上逃走的溃兵一到,士气就怎么也提不起来了,昨天一早延州城外的西贼就撤的干干净净,咱们的人和延州范知州的人接上了头,下午就赶过来了…”

    李现突然想到为了保护自己被长枪捅死的那个刀斧手,急忙打断梁七:

    “那咱们呢,咱们刀斧手还有多少人?”

    梁七一怔不再说话,坐在床边双手撑住了膝盖,慢慢地低下头身体在隐隐的颤抖着,过了一会又抬起头轻松道:

    “唉,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来的路上算上你还有十二个弟兄吧…”

    李现听了心中也是一沉,一百个弟兄从汴梁出来,就只剩十二个了…

    “说这些干啥呢,小现儿来,七哥扶你出去晒晒太阳!”说完就单手托起李现右胳膊,不由分说给李现披上一条厚厚的羊毛披风扶着出了门…

    阳光明媚,地面全是泥泞,望眼四周全是一顶顶一模一样的帐篷,背阴处还有一堆堆未化完的残雪,一队队边军打扮的宋军在营中一伍伍巡视着,看样子是在一个军营里,左后方一座小山上矗立着一座宝塔,李现怔怔盯着宝塔,心中暗想到:

    “这可是后世太祖发家之处啊,幸亏守得周全没有便宜了胡人…”

    梁七从帐篷里寻到两张小马扎,扶着李现在帐篷门口坐了下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

    古代空气质量真的太好,天似穹隆,纯净湛蓝,初春的太阳晒的身上暖洋洋的,两人说着说着又聊到了三川口战事,梁七神秘地说道:

    “我听说啊,刘平将军和石元孙将军都还活着,被西夏人俘虏了…”

    李现懒洋洋地回道:

    “俘虏了又如何,两位将军世代忠良,广受皇恩,力尽被俘不代表投敌了啊,再说刘、石二位将军还不是为了掩护大部,要不然怎么会身陷重围?”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这个事儿范知州听说不这么想…”梁七惋惜的说道。

    “妈的,这些个文人都是这么个尿性,操蛋!”李现恨恨地说道,“关键是黄德和那条老狗该死,你们打听到那条老狗下落了吗?”

    梁七摇摇头表示不知,不过也咬牙道:“那老狗听说已经上奏疏给陕西都转运使,诬陷刘老将军降敌,听说这事儿都闹到官家那儿去了,这老狗可是官家身边的内侍!”

    军中都是直爽之人,见不得这些腌脏,说到这里两人身上都散发出杀意,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将黄德和大卸八块…

    “哟,小现儿醒了啊…”打远处走来一个大汉,身壮如牛,满脸的络腮胡子,像无数根横七竖八的黑针,声若洪钟,正是刀斧手都头张义,两人赶忙起身行礼。

    “行了行了,聊什么呢?小现儿你怎么样了?”张义挥挥手道。

    “张头,属下已是无碍,若是西贼犯境,属下依然能冲杀在前!”

    “行行行…你,李现!”张义严肃地说道,“作战时未能保持战阵完整,按军律罚30军棍,小现儿你已经攒了60军棍了吧,哈哈!”

    李现立马苦了张老脸,不能吧,60军棍不得送去半条老命,此时又听张义道:

    “不过小现儿一人手刃三十余西贼,更是钢筋铁骨撞翻西夏守将,功劳不小啊…所以呢,功过相抵,这三十军棍本都头就做主帮你免了。”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现。

    “都头啊,您消遣小的,我说我这小身板儿哪能挨得上六十军棍…”

    “你还有三十军棍存着呢,啊哈哈哈…”张义笑道。

    “好了好了,说正事儿,兄弟们今晚都养精蓄锐,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我们跟着卢政将军回汴梁,黄德和的事儿都听说了吧,枢密院需要卢将军回去述职,行了,都歇着吧,明天卯时正出发。”

    声音渐行渐远,李现突然觉得有点疲惫,于是告别梁七回到帐篷里又躺下了,这一觉睡得香甜,一夜无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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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斧介绍:
这不是一本架空,这是一本历史。
鲜血、尸体、背叛、铠甲、残阳……康定元年的三川口战场,卷入纪律危机的李现教授重生于一名为生存挣扎的刀斧手身上
风雨飘摇的大宋颓势初现,如何挽救这个让人神牵梦绕的璀璨文明,李现只有一个金手指,那就是超越时空的知识,西夏、大辽只是等闲,大食和拜占庭才是终极征服目标,刀斧手,有进无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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