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除了一小部分人以外，大多数人都选择接受了这份契约。无关乎信任无关乎威望，只因在这末世里强大的力量是立足的根本，为了得到它，哪怕将灵魂卖给魔鬼也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凰朝不是魔鬼，但她鬼神莫测的实力却深入人心。
对于凰朝而言，这些人既然追随于她，那便是她的臣民，即使只有一丝希望她也会尽力保他们不死。无关乎时代或者种族，这只是一种责任，就像当年的她就算早已不问世事，但只要还挂着凤王的头衔一天就容不得他人欺到凤凰族头上。
一干人忙着适应生命能量的使用，几个异能者还好些，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事，更何况他们没有修真的基础，对于“法术”的概念极为模糊，所幸顾卿彦捣鼓出了一种特殊的能量子弹，外表与普通子弹无异，但是对丧尸或者魔物的杀伤力却是致命的。
几天后，天空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数道黑色裂纹，像是一张黑色的大网般笼罩着整个天空，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远方。裂纹的中央有一团血色的暗影在云层上若隐若现，像是一只尚未睁开的巨大眼睛。
地面上，无数丧尸对天咆哮，它们一反常态地不再攻击靠近的活物，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黑气缭绕。
它们正在进行新一轮的蜕变。
这番异象引起了幸存者们的恐慌，好在凤凰城诸人早有心理准备，在短暂的不知所措过后便恢复了常态。
丧尸的集体蜕变持续了两天。第五天的时候，最初一批魔物诞生，它们开始攻击身边尚未蜕变完成的同类，吞噬它们的血肉、融合它们的骨骸。吞噬完同伴，它们又开始攻击附近的幸存者基地。
能够在末世中坚守三个月的基地多多少少也有些规模和实力，但在这种不死怪物的疯狂进攻下，仍有不少基地沦陷，无数人成为养育魔物的养料。相比之下凤凰城要好上很多，虽然凰朝没有出手，但是有了生命能量这一克制性的大杀器，幸存者们顺利地打退了几波魔物的攻击，对于特殊子弹的运用倒也愈发熟练。
“希望基地沦陷，生存者基地沦陷，蓝河基地沦陷……”顾卿彦一边用卫星监控全国各地的情况，一边对各基地的情况作详细记录，“照这样的情况下去，除非是北京基地这样有军队把守的基地，一般的幸存者组织很快就会沦陷。而就算是北京基地，一旦深渊完全开启，面对倾巢而出的魔物也坚持不了一个月——我做过实验。”
他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丝毫没有把数万人的生死放在眼里，仅用“实验”一词概括，轻描淡写的态度让人不寒而栗。
但是凰朝只是点点头，冷静地问道：“还有多少时间？”
“不会太多。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半个月后，我无法确定。”顾卿彦摇摇头，复又看着凰朝，目光奕奕，“不过你要是将九转轮回阵的核心结构提供给我，我也许可以根据两种能量的湮灭反应测算出深渊开启的具体时间。”
“可以。”凰朝毫不犹豫地答应。
银离将脑袋凑过来，面色古怪地问道：“你还懂法阵？”
他自恃也算见多识广的龙之一族，结果在人家的研究室里转了一圈，挫败地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看懂。那是因为双方的文明形式从本质上不同，什么技不如人，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不懂，但我可以根据能量流动的规律进行解析。就像电信号通过电路转化成声音和图像，所谓的法阵也差不多。法阵、异能、计算机，其实都只是一样的东西，那就是能量的运用。从二极管到集成电路，能量运用的方式越来越简化和有效，当它的效率达到极致，就成了我们所说的神之文字。”顾卿彦摆弄着那堆古古怪怪的仪器，洒然一笑，“当然，那是我的理解。”
凰朝面无表情。
至于银离……他蹲墙角画圈圈去了。
没过多久，顾卿彦就做出了一个简易的探测装置，外形像个小圆球。小圆球悬浮在半空中，监控着周围的能量波动，并将得到数据反馈回来。
即使是她，要改写法阵的能量结构也要反复实验，就像科学家们的结论总是建立在无数失败之上的，但是顾卿彦捣鼓出的小圆球竟是完美地和她的法阵结合在了一起，检测能量流动的同时却又不影响法阵本身的运行。这种情况与其说是奇迹，倒不说是惊人的巧合更合适些。
凰朝短短地惊讶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又是你的能力？”
“是的，我的能力，其本质是倒转时间，并在因果线上做出最优化的选择，只要有一丝可能性就能变成现实。其实我已经试验了无数次，但在你眼里却充满了偶然性和巧合性。”顾卿彦笑了笑，解释道，“即使你不愿意说，关于你的来历我也能猜到一点。你是我这次轮回的变数，所以我定会倾尽全力帮助你。”
凰朝沉默了一下，说道：“如果我失败了呢？”
顾卿彦浅浅地笑了下：“那就说明你不是我寻求的变数，我会倒转时间回到末日发生的时刻，等待下次，或者下下次的改变。”
凰朝突然说不出话来了。自从知道顾卿彦也是因果能力者以后，她思考了很多。四百四十三次的重生，七百年的轮回，这其中的艰苦与执着即使是她也很难想像。一开始她总是怀疑这人别有用心，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他一直在帮助自己。
于是她叹了口气，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底始终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消减了不少。
“我信你一次。”她说道。
冰蓝色的凤凰张开双翼冲天而起。
银离探探脑袋，一撇嘴：“那家伙真是难得大方一次，以前她可是从来不肯把法阵啊功法啊拿出来的。”
“不是小气，只是不愿意而已。”顾卿彦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因为她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创造出一个新的修真文明，所以她宁可让这些过去的痕迹永远消失。”
银离却如遭雷击，他愣愣地望着凰朝离去的方向，一时间失了神。
她说，这不是我的时代。
她说，我将是世上最后一只凤凰。
她说，我愿带着我的过去和我的文明一同覆灭。
银离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凰朝不愿让拥有凤凰血统的烬修习凤凰族的功法。
因为这世上已经没有它的同族了。
拥有灵智对它来说不是一种幸福，而是一种悲哀。
与其孤独地哀鸣着死去，不如从一开始就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儿。
——你因为害怕寂寞留下了凤歌，结果你们却成了宿敌。你带上冷漠的面具仿佛对世界不屑一顾，可你却留下了本是仇敌的我，却为了守护那些仅有几面之缘的生灵不惜一切。
——为什么？
银离不愿想下去。
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那位来自同一个时代，骄傲得让人无法逼视的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