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巫师界（二）
本质上，气运影响环境，思考，和选择，反过来说也是一样，这些因素一样会影响气运。
抽走气运，并不会实际伤害到原住民，短期内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影响，不知道秦怀信是怎么运用这种能量。
当前的世界里，伏地魔领导的食死徒还是和凤凰社起了冲突，不过实在称不上什么战争。
伏地魔的碎片们没有独立的身体，魔力大打折扣，精神状态也很成问题，年轻的经验和心态跟不上，年老的个顶个像是疯子。
稍微有点能力和勇气的黑暗势力早在陆仁甲离开的时候就杀光了，灵魂如今囚禁在橙灯里当灯奴，这些伏地魔招来的势力可想而知，要么没脑子，要么没能力。
夺魂咒可能是他们唯一指的上的咒语，但是伏地魔们哪有力量维持？
现在的巫师界主流认为，当初选择离开去其他世界冒险的陆仁甲，是伏地魔最强和最大的灵魂碎片，临走前他杀死所有跟随他的仆从，也被认为是某种黑暗仪式需要的血祭。
只是巫师界从未有人听说过如此骇人听闻的仪式，居然需要几千名活着的祭品，即便是那些光怪陆离的幻境里，这种级别的献祭也是毁灭世界级别的。
J·K罗琳在设计这个世界时只想着去写一个故事，并非是设计一个完整的世界，因此Bug频出，许多地方转换为现实后完全没有合理性。
这里的合理性不是指以麻瓜的论调来说，是指以巫师的角度，它连自己的规则也难以自圆其说。
你很难想象巫师们制造魂器这种东西需要的物品，居然是最廉价的谋杀，连麻瓜也可以。
以一个生命的逝去和自我分裂的灵魂制造出的灵魂器皿，强大又脆弱，一般的魔咒不会对它生效，其中的灵魂碎片也可以影响附近的生命并操纵，还能吸收他人的生命力。
然后，连阿瓦达索命咒也无法动摇的器皿，居然可以被七年级学生释放的火焰破坏。
这大概就是巫师们神神秘秘，对知识三缄其口的原因，因为这世界的设定就是这么奇葩，你只需要知道一个咒语，就可以轻易摧毁别人眼中邪恶又强大的黑魔法造物，同理可得想要征服这个世界，只需要好好学习就行。
也不知道伏地魔为什么如此热衷统治这种指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死光或者更惨的世界。
邓布利多能够选择离开这堆烂摊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如今的伏地魔真的造成不了什么大的动荡，充其量算是个有名头的黑巫师。
黑巫师那么多，从梅林时代到四大学院创始人时代，也不差几个无力的伏地魔。
接手凤凰社和霍格沃兹的麦格教授一直希望尽快除掉伏地魔，但她更珍惜学生和社员的生命，所以双方就这样拖下来，伏地魔潜藏在暗中蓄势待发，渴望东山再起，凤凰社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决一死战。
最可悲的地方在于，近几年连伏地魔当最终Boss的幻境都没什么人喜欢玩，幻境开发者顺便开发的伏地魔模拟器倒常年稳居一线销售榜。
啧啧啧，你这样真的让我很丢脸啊汤姆，你别叫伏地魔，改叫失败者多好。
摄神取念在别人看来只过去一小会，陆仁甲也仅仅挑重点看，速度快得很。
陆仁甲眨眨眼，有些懒洋洋地问纳威：“你们这么全神贯注地戒备，是要做什么，你们觉得伏地魔会大胆到在霍格沃兹附近出现并且袭击你们？”
“他至少应该安排一些被变形过的魔法生物或者麻瓜监控器随时盯着我们，我们想传达给他的信号就是我们在这里，从不惧怕他的任何行为！”
纳威回答得铿锵有力，陆仁甲勉强认可，不过很快他又问还在缓解精神冲击的哈利：“你们凤凰社介意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伏地魔吗？”
“……”
康奈利·福吉踏出飞路网，碧绿色的火焰微微探出个尖。
他今天的行程还算空闲，堂堂魔法英国最高行政长官的一天可以说很难有休息时间，毕竟魔法很容易让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毁灭世界挂钩。
虽然绝大多数在证实后被确认真的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现在不是和平年代，稍微松懈一点，作为风口浪尖的魔法部长就会轻易地下台或者——死亡？被摄魂？被囚禁在箱子的地下室里永远地为另一个人提供变身药水的原材料？
而且你作为政府的领导人，做出任何成绩也不会有人在乎，他们只会觉得你应该做到，邓布利多的凤凰社？他们中最优秀的中坚力量全是傲罗里出类拔萃的人，为什么没人感谢傲罗，感谢给傲罗出钱并且指挥他们的魔法部？
福吉时常会这样想，却不能跟任何人说，你不知道谁可能被夺魂咒控制为伏地魔工作，更不知道除去明面上的那些人，暗地里有多少人参加了凤凰社。
康奈利·福吉只是个橡皮印章，他也只需要是橡皮印章。
干得太出色，黑巫师有无数黑魔法和诡计等着你，你总不能像阿拉斯托·穆迪一样去弄个魔眼，防备每个可能藏匿食死徒的垃圾箱。
干得不出色，凤凰社那帮家伙就会自然而然接过你的工作，完全不和你商量，好像不需要他这个魔法部长他们一样能做好任何事。
该死的战争，不管究竟是哪一方获胜，哪怕两边两败俱伤，不，全部死光才好！让愚蠢的平民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现实中，福吉对那些称呼他部长的部下一一点头致意，没有人知道他心底这些比黑巫师也不逊色的想法，话说回来，他也不知道这些部下究竟是些什么人。
总之不会是他这个魔法部长的人。
当他打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就看到陆仁甲无聊地在隔着玻璃戳观赏宠物箱里边的火蜥蜴，虽然背对着他，却还是放松的姿态。
“你是……伏地……”
话还没说完，他的舌头被粘在上牙膛，身体也无法移动。
陆仁甲打了个哈欠，一脸困倦，坐进福吉的办公椅，仿佛强撑起精神跟他搭腔：“福吉，福吉，福吉，你那些阴暗的想法我并不会做评价，不过下次办完事回你的办公室再思考好不好？
我很无聊，而只有杀戮和折磨能缓解我的无聊，再晚点你就应该和你的家人一起欣赏你的孙辈惨遭折磨的模样。”
是他，是他，是他！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像是看透他的心声，陆仁甲耸耸肩：“别那么惊恐，我还没开始娱乐呢，也别再叫我伏地魔，这个名字被配不上它的废物玷污以后，我不喜欢，所以不要叫。”
“一会你先在部内广播，然后去通知《预言家日报》，告诉你能联系上的每个人，真正的黑魔王归来，让这世界做好准备。”
说着说着，陆仁甲不满地看向福吉：“你长那么高做什么，跪下听我说话。”
没有魔咒，没有威胁。
福吉立刻匍匐在地上，尽可能地聆听陆仁甲的每一个指示，半个字也不敢错漏，大脑一片空白。
现在他不需要再主动思考任何事，却宁可用时间转换器回到十分钟前干掉那个愚蠢的自我。
他不需要再为伏地魔和凤凰社操心了。
他盼来的，是全世界无人幸免，只能默默承受的黑暗噩梦！
第四章：巫师界（三）
不得不说，两相对比，《唱唱反调》显得是那么严肃严谨，里面用长达半本的篇幅描述康奈利·福吉这些年的异常，条理清晰地分析他的哪些决策是蠢到只有巨怪才会那么做，其中就包括让半官方报纸刊登这种荒谬的头条。
而《预言家日报》，没有照片，没有采访，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仅仅是将这句话印满一整个版面，来源人一栏填写的是“康奈利·福吉”。
99%的人觉得这是个提前的愚人节笑话，剩下的1%里，凤凰社和霍格沃茨的学生们又占据了大多数，他们很难将那位在学校里懒散又鸡贼的陆先生和后来团灭全英国黑暗势力的黑魔王联系在一起。
就算他归来，他真的会伤害自己吗？
真正慌神的只有老鼠般东躲西藏的伏地魔们和他们招募的新食死徒。
前面也说过气运，拥有它，它可以提供机会，那么，对应的，失去它呢？
锦上添花，有和没有区别不大，雪上加霜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自打秦怀信抽空双方气运，凤凰社一边发现新食死徒活动的频率大幅度减少，其中有部分原因是这部分的概率降低，更多的原因是……新食死徒们不活动。
本来就是非明面上的人，翻倒巷如今都成了二手幻境和一些违禁幻境的售卖市场，就这傲罗还时不时来查，真正能做大恶的黑巫师早就是陆仁甲的灯奴。
一群小偷小摸也未必能做好的蹩脚三流巫师，加上伏地魔又不是什么好主子，隔三差五来个钻心剜骨阿瓦达索命试图建立威信。
剥夺气运后干什么什么不顺，然后还要受伏地魔的气，食死徒一不发工资二不管吃住，连独立身体也没有的伏地魔时不时还需要别人照顾，别说统治巫师界遥遥无期，一个月后在哪也没个信心。
这要是还能弄出什么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下属，那可真是离了大谱，伏地魔还干什么黑魔王，传销和网骗才是他的出路。
要不是没有实锤消息真假，三个伏地魔就大眼瞪小眼玩去吧，投靠强大的真·黑魔王或者直接洗白不好么，要是没有魔法束缚，指不定伏地魔本体还要被当投名状献上。
伏地魔也知道这个情况，变得更加多疑和残暴，更加剧下属的恐惧和反抗之心。
所有人都在等，等这个消息验证的那一刻。
“这匈牙利树峰的火炎袋多少钱。”
作为风暴中心的源头，陆仁甲丝毫没有这种觉悟，在对角巷和商铺老板一边问价一边闲聊。
老板看上去情绪不高，但还是有问必答：“一加隆又两个西可每盎司……我说客人，你差不多把我这的每样东西问遍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五十加隆一公斤……”
陆仁甲点点头，他刚才问到的商品上面清楚地写着：“新鲜宰割，保证效力。”
一头成年龙龙轻松超过五六吨，每个器官百八十公斤总是有的，龙身上的每种东西对巫师都是极其有用的资源，难怪猎杀屡禁不止，真是暴利。
回到店主的问题：“我就是看看物价，给我拿一个火炎袋，对，一整个，我记得之前龙产品价格应该更高才对，近几年怎么越来越低了，又有新的巨龙栖息地出现？”
这类店铺和当铺区别不大，一宗生意吃三年，收到钱后老板就热情得多，回答也不再敷衍：“客人近几年不在英国？从黑魔王出现开始，英国的关税就一直在降，要不是福吉和他贪婪的官员，我还能再往下压至少五个银西可的成本！”
默默跟在陆仁甲身后的无名巫师脸色骤然一黑，却不敢辩驳。
这个说法引起了陆仁甲的兴趣，二十几个咒语化作无形的立场护住老板和陆仁甲，这不能保证这段对话完全不可能被其他人听见，但是能保证其他人听见的时候，陆仁甲和老板会知道。
见陆仁甲上道，老板也对金加隆感到满意，兴致勃勃地说：“自从六年前，黑魔王再度出现，全世界就开始有意无意讨好英国，毕竟也不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做，熟悉的很。”
陆仁甲明白了。
说到底，大部分世界遵循的规矩还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英国黑魔王肯定会给英国带来好处，即便这根源是在恐惧。
想来格林德沃崛起的时候，德国也会有对应的好处。
见陆仁甲若有所思，老板知道这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总是有更多话说的，于是不等陆仁甲发问，自己就说：“听说前几天黑魔王回到英国，光是因为这个不知真假的消息，魔法部对我们征收的商税就足足提高百分之二十。”
紧跟陆仁甲的无名巫师也在立场中，汗水肉眼可见地从他脑门流下，陆仁甲似笑非笑地扫过他，转而跟老板搭腔：“想来八成是要保护商户，魔法部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付出努力，总是要生活的嘛。”
“让他们保护，还不如指望明天家养小精灵忽然说要奴役巫师还更有可信度！”
老板看来不是第一天对魔法部有意见，嫌恶之极：“十七年前，傲罗可以被食死徒抓去折磨，每个和他们串通一气的人可以宣布被威胁，被夺魂，被控制，只要愿意支付赎金，马尔福那样的食死徒头子也能昂首挺胸走出阿兹卡班！”
“六年前是黑魔王自己杀死了追随他的每个人，魔法部做过什么？花园地精也比他们有勇气！”
陆仁甲摸摸鼻子，没好意思说他用的手段有多残忍恶毒。
“至于现在？”
老板冷笑：“这消息如果是真的，魔法部那些贪婪的蛀虫能开口跟我要一倍的税款！他们才不在乎谁掌权，他们听谁的不一样？不管谁上台，总是要用人的，难不成还把他们全杀了换新人？你等着瞧，黑魔王要是真的回来，他们是第一批俯首称臣的！”
陆仁甲只是笑：“万一黑魔王真的觉得这帮废物不堪大用，找一批新人，比如邓布利多曾经领导的凤凰社上台呢？”
老板可能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些茫然：“凤凰社怎么会听黑魔王的？”
陆仁甲又笑：“咱们说的也不是真事，难不成魔法部还真能按你我说的去做？只是闲聊，假设而已。”
本来老板还觉得陆仁甲可能是来套话的魔法部官员，所以才明里暗里阴阳怪气地损魔法部，这种几乎不可能的假设一出，倒是让他放下不少心。
“说真的，先生。”
陆仁甲的刘海垂下，挡住他的瞳孔，让老板看不清他的表情，语调依旧和煦又亲切：“就当打发时间。”
老板情不自禁地想象了一下，有些费力地描述着他所想象的，由凤凰社控制的未来。
“那样……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阴暗？”
“满是教师、学生，以及理想主义者的政府？”
“他们可能会把每个巫师不分出身，不问教育程度地一视同仁。”
“再没有什么贵族，血统不再是考量某人未来成就的唯一标准。”
“每个巫师和麻瓜没什么不同，该遵守的法律就要遵守，再高的地位也不能让他们逃脱制裁。”
“威森加摩不复存在，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不耐烦地审判每一桩案件，他们的心情不会再影响每个案件的结果。”
“那样的世界里，没有黑暗，没有压迫和阶级……”
伴随他的描述，仿佛无数画面一一展开，美好的未来和人性闪闪发光，让人难以直视。
“那里也不存在。”
陆仁甲没有被老板描述的东西打动，冷静地回应。
“社会从来不是仅靠这些人支撑起来的，资本凌驾于个人意志之上，只要智慧生命还存在利己性和自私的基因，一切乌托邦就是水中幻月，梦幻泡影。”
“美好的终将堕落，忠诚的都将死去，一切高尚的将被抛在风里。”
“生存即为不公，大小强弱，无一例外，真正平等的唯有死亡，它对任何生命一视同仁。”
陆仁甲拍拍老板肩膀，带着他一言不发的跟班走出店铺，头也不回地走掉。
“如果我们不能再相见的话，那么提前祝你早，午，晚都安。”
第五章：巫师界（四）
“废物！都是废物！”
嘶哑的嗓音愤怒地咆哮，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久久不息。
陆仁甲用一只手堵住耳朵，另一只手灵巧地把玩起某种黑色的流体，这东西在陆仁甲指间变换各种形状，有点像陆仁甲小时候学校门口卖的那种绿色史莱姆，抓起来“咕叽”一声，手感极好。
黑色流体也不知道用身上的什么部位发出声音：“这群废物竟然连你到来都没有察觉，没有提醒我！”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智商还好意思藏人家拉文克劳的冠冕里？”
握住黑色流体的手稍稍加力，纯白的圣洁光芒溢出，黑色流体立刻惨叫，墙上的画像本来是抚摸怀里小羊的牧羊女，此时躲起来只在画框旁探出一个脑袋，偷偷关注事情发展。
每到这种折磨他人的时候，陆仁甲多少有点乐此不疲，等那些愤怒和怨毒发泄过后，再说出口的只剩求饶，无非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然后陆仁甲会稍微放松力度，让他们以为求饶有用，再用十倍的强度折磨。
带陆仁甲来伏地魔魂片藏身处的黑巫师脸色煞白，扭过头不敢再看。
“你要是再不转回头来，我就这样折磨你和你认识的每个人，顺便一提，死亡对黑魔王来说从不是终点，我可以将你的灵魂从体内抽出，以它为燃料，点燃你一千年。”
冷酷无比的警告吓得黑巫师一激灵，正好看到黑色流体上正在冒出袅袅青烟。
黑巫师腿一软，跪在地上，久久不敢眨眼。
懒得去看他那副胆小的样子，陆仁甲继续揉搓手里的黑色流体，揉出一个球。
本质上是灵魂碎片的黑色流体被如此蹂躏，疼痛也是有的，不过远远比不上神圣属性的伤害，更多是一种对人格和尊严的羞辱。
“啊，背叛，这行为是如此的赏心悦目，让人忍不住讴歌，轻浮和虚荣是一个不知足的贪食者，它在吞噬一切之后，结果必然牺牲在自己的贪欲之下！”
“不称赞一声，嗯？亲爱的？莎士比亚！我仍记得我们第一次阅读《李尔王》时的那种激动，难道你不记得？”
“哦，我忘了，我还在折磨你，你没空聊天，那听我说就好。”
魔气源源不绝从陆仁甲左手涌出，滋养他手上的魂体，圣光又从陆仁甲右手亮起，无情灼烧刚刚愈合的魂体。
陆仁甲的口吻中充满怀念：“我们的青春岁月，现在想来仿佛是上辈子那么遥远的事，那时候我们已经明白，除我们以外的每个人都是如此的愚蠢，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统治他们？”
“给他们一个他们执着相信的目标，他们就能将为此付出的一切手段合理化，杀人，折磨，奴役，不过是为更伟大的利益付出的小小代价……”
陆仁甲的动作越来越慢，指甲逐渐陷进魂体中：“那时候的我们哪去了？他富有野心，更有能支撑起那份野心的能力，他能说服纯血贵族中最渴望更近一步的马尔福家献上忠诚，他能说服永远纯粹的布莱克家族两位传人跟随他的长袍！”
“你让我很失望。”
陆仁甲的声音重归冷静：“我是谁？我是必将凌驾这世界的存在，我可以现在就毁灭整个魔法界，在它的废墟上怀念每个选择愚蠢地与我为敌的存在。”
他放开魂片，任由它缩在墙角治愈自己造成的伤害：“但那样就没有意义了是不是？黑魔王需要正义的英雄来跟他作对，黑魔王需要不计其数的牺牲者来恐吓质疑他的人！我曾经是那么信任你们这些和我分享这名号的家伙！我以为你们至少能再拉起一支军队！”
突如其来的狂怒似乎正在点燃空气，烧尽其中的每一寸氧气，不然怎么会如此让人窒息？
昂贵的红木椅子被陆仁甲直接踩碎，在碎片中陆仁甲拨开尘土，拾起一顶镶有宝石的，闪闪发光的皇冠。
“我几乎忘记是什么时候制造的你们这些蠢货了。”
陆仁甲自嘲地拍拍脑袋，摇晃着说：“看看，四巨头里最智慧的那个，她遗留下的冠冕也没能提高你一点点弗洛伯毛虫级别的智慧！椅子？椅子！你将我们的魂器藏在麻瓜的椅子下边！”
“那是背叛我的那个蠢货做的……”
魂片的声音充斥怨恨和畏惧，陆仁甲冷笑一声，抬脚踩在魂片上边狠狠地碾动，边踩边骂：“我还没说到这部分，你就主动提起来，很好。”
不需要魔杖，陆仁甲屈指成钩，黑巫师便滑行至陆仁甲身旁，被他提起衣领。
随之而来是陆仁甲恨铁不成钢的叹息：“瞧瞧你依赖的是什么人！他和有魔杖的哑炮有什么区别？有魔杖的哑炮至少知道遇见黑魔王立刻跪在地上祈求我的宽恕，知道什么人是他永远不能得罪的。”
“那根本就是你的错！”
歇斯底里的喊叫中有一丝丝瑟缩，陆仁甲敏锐地捕捉到，但是没有深究，任由魂片发泄。
“你利用我们的追随者以后直接将每个人屠杀殆尽，却还在抱怨我没有领袖魅力，不能达到你的预想？你怎么不让人鱼在岸上去挑战一条火龙？你知道我们的名声现在在黑暗世界有多么不值得信赖吗！”
魂片几乎是尖叫着，整体剧烈地颤抖，足以证明它内心深处是多么的委屈和愤怒：“每一个！每一个！不是那些凑在我队伍中首鼠两端的墙头草，不是我们心知肚明的间谍和投机者！那些真正忠诚的！愿意追随我描绘的未来的巫师！”
……啊？
陆仁甲的脸忽然奇怪地拉扯起来。
这是我的错？
换位思考下，会有多少真正有能力的人会忠诚于连忠诚者也要杀掉的疯子？对抗整个巫师界，又摧毁大半个巫师界的黑暗面。
好像，似乎，大概，可能，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真的是我的错。
“抛开事实不谈，就算我有99%的错误，难道你就没有1%的过失吗？”
陆仁甲理直气壮地回答他：“还不是你不努力！用金钱和诚意去打动他们，让他们再次屈膝！为什么你做不到？是因为你不像我这么努力，才会成为收买他人也做不到的输家！”
好半天过去，屋子里仍然寂静一片。
今天陆仁甲学到了宝贵的一课，那就是灵魂真的也会因为愤怒晕过去。
又学到一个新知识。
第六章：魔天令
找过普通人，找过伏地魔，陆仁甲对凤凰社实在提不起劲来。
虽然让他们在这个世界获胜也没什么，但那不符合陆仁甲的利益。
世界本身并非执行过任务就消失，而是会切切实实发展下去的自然空间，可持续发展才是利益最大化的方式。
只是之前陆仁甲心里对如何操控这个世界没有大致的轮廓，也不知道秦怀信是怎么想的。
人家也是经历过这个世界的轮回者，即便所属的轮回空间不同，多半也能够回归这里，谁知道对方会有什么想法和布局？最极端来说，如果对方想恶心陆仁甲，随便搞点生化系病毒这世界就完蛋了。
既然没有，说明对方要么心胸坦荡不会做这种事，要么就是这世界同样能为他提供利益，秦怀信不会轻易摧毁它。
他会想要这个世界源源不断产生的气运？还是其他什么？
不管如何，既然陆仁甲在这里，属于他的那份利益他是不会放手的。
在《预言家日报》刊登黑魔王归来的消息一周后，几乎所有人都在嘲笑福吉的愚蠢，认为这不过是他可悲人生中的又一个笑话。
这天早上，整个伦敦的上空常年以来盘踞不去的浓雾消散，但投射下来的不是阳光，而是某种更为可怖的东西。
被蛇紧紧缠绕的巨大骷髅头取代太阳在空中悬挂，放出幽绿的光芒。
黑魔标记！
曾经一度令英国魔法界恐慌的食死徒专用标记！
这个标记在伦敦上空持续足足一个小时，麻瓜和巫师同样能够看见，无论飞机、枪炮、雷电还是魔咒，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影响到这个诡异的标记。
一个小时后，这个标记也没有自然消失，从天边飞来一张更为恐怖的猩红大嘴，不管怎么看都是由鲜血描绘出的……笑脸。
笑脸张开大嘴，吞下黑魔标记，黑魔标记则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和惨叫，被笑脸用力地咀嚼。
最后，笑脸将黑魔标记的碎片吐出来，极为人性化地变出一根牙签剔牙，接下来用那双鲜血画出的眼睛扫视一切正在观看他的人。
本来所有人都觉得笑脸会大杀四方，吞噬目光所及的一切，结果出乎意料，笑脸只是仰天大笑三声，就化为烟花自爆。
英国巫师们看到这一幕，脸色纷纷有些难看。
毫无疑问，那是来自黑魔王的笑声！
魔法部是有“麻瓜控制和警戒司”的，他们几乎可以算魔法部上下最勤快也最务实的部门，因为他们需要让绝大多数麻瓜完全不知道魔法界的存在。
这次的影响之大，范围之广，情节之恶劣，完全是踩着他们的脸在上边跳踢踏舞，同时又让整个麻瓜世界动荡不安。
不再需要任何报纸，电视，广播或者任何媒体，黑魔王高调地对麻瓜和魔法界两个世界宣布了他的归来！
第二天早晨八点，不止是英国，全世界的首都上空一齐出现那张血腥的笑脸，陆仁甲用最轻松的口吻告知全世界——
麻瓜政府，你们拥有为期一周的自由开火权，在此期间，任何等级的武力释放都将被视为正当，目标可以是包括本国国土在内的任何地方。
一周以后，所有被裁定为危险，能够对智慧生命造成威胁的武器将被强制收缴，不会再存在任何独立政府和国体，地球上的六十亿（一九九七年）人口会统一在一个整体下。
魔法政府，你们拥有为期三天的集结权和反击权，此次骚乱完全由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别称伏地魔、黑魔王全权负责，你们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包括联系麻瓜政府使用科技武器。
黑魔王停留地点为英国伦敦大本钟避雷针顶点，一周内不会有任何移动，一周后开始正式接手全世界高层权力。
这……实在是狂妄到极点，嚣张到极点，也自信到极点！
这是一人挑战全世界的战书！
“哦，对了。”
陆仁甲切换到比较日常的语调，漫不经心地说：“不要觉得这是VR，幻象，海市蜃楼或者什么玩笑，我会在全世界每个国家暂时剥夺十个城市的存在，不必费心去查这些城市去哪，你们能找到的只有沙土，一周后复原，届时我将颁布新的法律，我的意志将是这世界唯一需要遵从的规则。”
“不再有伏地魔，不再有黑魔王。”
陆仁甲犹豫许久，终于说出他的新代号。
“我乃魔天（Evilsky）！”
并非是更加常见的Magic，那个词语代表魔术、魔力、魔法，这些词汇太过中性。
Evil，代表最纯粹的恶魔，魔鬼，还同时指代相关的恶意。
这之后，血色笑脸再度炸裂，全世界则彻底陷入疯狂。
也不是没人会在这种情况下纠结陆仁甲是以什么考虑起的名字，在陆仁甲提出所有的要求和限制之后，数以十万计的专家和相关人员对他提出的每个字眼都要翻来覆去地进行研究，更有不计其数的武器第一时间瞄准他所在的大本钟。
可惜，当陆仁甲切换为机械师职业，只需要打响响指，就再也没有任何21世纪的科技武器能主动伤害他，如果到全职世界的末日未来时间线中肖时钦那个级别的机械师，那就可以被称为机械元首，几乎所有科技产物都会自发避免伤害他。
魔幻体系对科技体系的压制便是如此不讲道理。
连同核武器在内，目前的陆仁甲做不到压制星球范围内的科技武器无法发射，但是在大本钟之上保护伦敦还不算什么大事，在这个范围外爆炸生效的武器也无法影响到陆仁甲丝毫。
应该会死很多人吧？
这些人里会包括无数的好人，孩子，婴儿，他们每个人都远比陆仁甲这种人渣更值得活下去，即便陆仁甲不会亲自出手伤害他们，把他们的未来送上绝路的罪魁祸首依然是他。
他本来有能力庇护下他们，又或者从一开始就可以让其他人不伤害这部分人。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坐在避雷针的最高处，陆仁甲自言自语着。
他捂住眼睛，不愿意再多看这世界一分一毫。
哪怕一秒。
第七章：魔天令（二）
一周过后，陆仁甲正式开始接管世界。
这一周中，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尝试攻击，有人动用全部武力，也无法攻进伦敦一寸。
除各国首都，陆仁甲临时剥夺的城市全都是各自国家的三个一线城市，五个二线城市，两个三线城市，全职世界在经历过拳皇世界后有的新功能可以暂时收纳他们。
本来全职世界每隔一定时间，整体环境就会产生“变迁”，变成拥有各种风格各种属性的不同场地，本来在其中生活的人会被临时折叠到异空间。
后来不知道是因为融合过其他世界还是悖论的赠礼，变迁后的空间也可以容纳生命，不过只限于那些特定属性的场景才能长时间容纳生命。
这些城市被临时搬进全职世界。
这种行为应当算……绑架？毕竟是超过五亿人口连同城市一起失踪。
陆仁甲成功向世界证明他有能力威胁到全地球。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没有任何平民在这场示威中因为热武器死亡，陆仁甲最终从全职世界调出一批机械师强行压制政府和军队，没有让他们真的对伦敦开火。
其实让他们真的开火，结果对陆仁甲更好，人心里总会有侥幸，以及一点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下贱，放之四海皆准。
不让他们开火也有对应的好处，至少伦敦和相当一部分平民对下令开火的政府部门又惊又怒，身心投效的都很快。
我要你们身心干什么……
这种小意外没有让陆仁甲上心，全球除去一些趁机作乱杀人放火的小规模骚乱就没什么伤亡，那些人大都被冒险家们随手宰了。
接管过程非常简单，陆仁甲向那些最高领导人注入一丝魔气，从此以后他们就必须对陆仁甲唯命是从，不然陆仁甲一个念头就能让他们生不如死。
相对的，魔气可以至少延长他们六十年左右的寿命，返老还童，胡萝卜加大棒的道理谁都懂。
同时他们这一星期之内所有的命令和私人生活，24小时没有任何空白地多角度录制下来，不得不说站在他们的位置，许多话许多事根本不能讲给底层人听，并且每个人都曾经同意无视平民，投放包括核打击在内的任何致命武力。
要是你的致命武力能生效，那反而容易，没人会蠢到冒犯能实施致命武力的高层。
可是在热武器封禁的现在，统治显得有点不那么绝对。
“我的要求很简单。”
陆仁甲的声音在魔气附体的领导人们脑海中响起：“你们大可以用你们想要的方式领导你们的国家，我不会做太多干涉，只有一点，从今以后，我要在所有国家中畅通无阻地推行我的轮回幻境，这是考核你们的唯一标准。”
“能够以出色的成绩和简短的时间完成通关的人将被层层筛选，我只要他们之中最优秀的存在，不分年龄、性别、种族、人种，你们不得以任何方式加害这些人，你们和你们的亲属也可以加入，但是没有优待。”
正如当年秦怀信和陆仁甲谈过的“你还真的把他们当成轮回者备选了？”
是啊……为什么不呢？
集全球之力无数资源，拥有千百次经验的轮回者，同时还可以自带武器和超凡体系的轮回者，比起随机世界中邀请的存在，这些经过专业训练，早有准备的人，他们能赚到的轮回点才更多吧？
同样是抽取他们轮回点的10%，为什么不多抽点？
只要这些人出生的世界陆仁甲能够回去，只要他们在这个世界还有牵挂，陆仁甲就能轻易掌控他们。
抽更多也不是不行……
最终陆仁甲给他们每个人定下的赎身价格是三枚命运硬币和十万轮回点，强制签订契约，他也可以定得再高一点，但是美好的去处才能让每个人都向往，都拼上全力去努力。
“你们依然可以研究科技或者魔法，寻找打败我，不必再服从我的方法，不过我会定期收缴你们的技术和成果，除去为我提供轮回者备选，为我提供大量其他物品的人一样可以获得奖励……”
《哈利·波特》的世界，由此刻开始，正式由陆仁甲掌控。
越是这个决定生效的前期，竞争就会越残酷，六十亿人争夺仅有十枚的命运硬币——那就是陆仁甲提供的全部——直到正循环开始，这些人挣到赎身的三枚硬币交给陆仁甲，就又有新的机会……
自从拳皇世界归来，主神空间上架了拍卖行功能，由主神免费鉴定，任何轮回者都可以觉得将有价值的东西摆上去，肯定是要比主神价格便宜，胜在获取容易。
没道理不挣这个钱，轮回者选拔计划加上产物回收，短时间内陆仁甲应该不会再缺轮回点。
只是好好一个有特色的轮回世界，在陆仁甲的强行干涉下变成他的私人后勤基地，所有人以速通完成模拟轮回世界的幻境为荣，麻瓜和巫师仍有隔阂。
麻瓜觉得巫师们就是童话书里走出来的老古董，脑子里满是该被淘汰的垃圾，巫师们则认为没法感知任何魔力，不能让物体变形的麻瓜就是二等残废。
两者强行在陆仁甲的暴力压制下暂时融为一体，彼此心底谁也瞧不上对方。
这样也好，他们要是真的团结一致，就该换陆仁甲担心了。
这样的世界，在其中度假无疑会非常舒适，陆仁甲却只觉得烦躁，六年多的休息时间，不到三个月他就主动结束了这段旅程。
回归主神空间时他一股脑把巫师世界收缴来的物品全部上架拍卖行，有同类商品的东西就设置成比最低价再低10%，有全职世界作为物品中转站，价格对陆仁甲不是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哈利波特世界全面宣誓效忠之后，陆仁甲对这个世界的兴趣就完全消失，哪怕它会给自己带来肉眼可见的利益。
真正恐怖的入侵不是屠杀，不是血腥的手段，是用利益和向上的希望，折断那些不愿弯曲的脊梁。
如果不出意外，那个世界永远都会是他的后花园。
想到这里，陆仁甲愣了一下，发现一件小事。
他记不清……那些他刚刚离开的人，他们的面孔。
他仍记得秦怀信的阴谋和坦诚，仍记得他喝酒时会翘起小拇指压住杯沿的小动作。
那些方才还谄媚地跪在他脚下取悦他的人，他们的面容却开始逐渐模糊。
这意味着什么吗？
第八章：余杭
自蜀山邪剑仙之乱以来，凡间风云变幻，转眼已是五十年。
有传言，那十年的江湖动乱，其实是朝廷和蜀山共同立下的阴谋，江湖门派独来独往，听调不听宣是常有的事，修仙门派更是高高在上，不让朝廷反过来上供已经是很给面子。
话说回来，仙人手里能沾钱这种俗物么？那不是脏了仙人不染阳春水的手？
江湖主流说法是，朝廷付出极大代价，求蜀山想办法维持天下平安，用的法子就是将不服从蜀山和朝廷的门派清理一空。
不信你瞧瞧，近些年来雄踞武林的南林北沈，哪个不是和朝廷好的穿一条裤子？
至于为什么是南林北沈？这个就不方便多说了，沈家的弦月斩比林家的斩龙决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虽然也有沈家家主沈青锋气量太小，次次比武棋差一着的原因。
就算沈青锋赢了，江湖上就能翻转舆论，称一声北沈南林？
这就要问问林天南的结拜兄长，蜀山派当代掌门独孤剑圣，他老人家是如何看待“南林北沈”四个字的？
觉得蜀山太远也没问题，京城礼部尚书夫人是林天南的亲妹妹，朝廷想必会很公道。
如果按照正常的世界线，林天南的女婿李逍遥会是蜀山掌门，同时李逍遥又是堂堂一代大侠，大侠自然是有红颜知己的，其中包括女娲后人，巫月教主。
他们肯定愿意亲切解答这个问题。
白道说过，再来论一论黑道。
当年陆仁甲以邪剑仙身份创立的千魂殿是五十年来最大的黑道门派。
在此之下，任何邪道门派都只能屈居二流，不是说千魂殿有多强大，仙侠世界的武侠门派再强又能怎么样，指不定哪天让人家随手灭了。
千魂殿的祖师堂非常特殊，那里面是蜀山派每个一干长老和掌门人的生祠和灵牌，还有很多蜀山精英弟子的名字位列其中。
不夸张地说，千魂殿五十年来是以皇陵的规格不断装修扩展祖师堂的，虽然没有再出过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强者。
一代殿主邪剑仙不再多说，二代殿主蚀日一度镇压门内叛乱并打下千魂殿如今的版图后不知道是想通什么还是放飞自我，开始跪舔蜀山。
门内嫡系亲传，弟子门人，一律遵守蜀山门规，还正儿八经地起道号，完全把自己当成蜀山的下属门派。
论资排辈更是有理有据，蚀日自认是蜀山徐长卿那一辈的子侄辈，因为当年陆仁甲一度使整个江湖认为邪剑仙就是蜀山弃徒徐长卿……
不仅如此，千魂殿从未主动宣扬过任何这方面的事情，从不开口闭口蜀山是我后台，人家只是单纯供奉蜀山剑侠，就是徐长卿之名稳居祖师堂正中，仅位于开山祖师太清道人之下。
每到民间过年，蚀日会亲自三跪九叩十里山路上蜀山，实打实地用门内的七成收益去换一些对修道有精进的药材，浩浩荡荡地送上蜀山，也不管蜀山会不会来接收，日出登山，日落走人，风雨无阻。
如果说千魂殿发展的前十年里，这还是个身处灰色地带的门派，那么在千魂殿守成发展的四十年里，千魂殿莫名其妙就成了黑道门派的无冕之王。
不仅不需要去做那些黑心事，反而约束起其他门派，供奉照收，对送钱的还爱搭不理，送钱的比收钱的还开心。
瞧着不讲理，偏偏人家正经生意越做越好，那些送过供奉的也开始参与到正经生意中。
打打杀杀的能挣几个钱，抢钱庄的能有开钱庄的挣得多？
等到未来再过些时日，即便有人还记得千魂殿是如何诞生，那又怎么样？
如今的武林，千魂殿已经盘根错节，蚀日年近古稀的人，仍然可以堂而皇之地称呼林天南叔父，行子侄礼，对林天南的生意有求必应，这样的人，他手下的门派，如果没有大的风波变故，想不安稳，恐怕也难。
就在这样的武林中，有一位懵懵懂懂的少年长到十九岁，有些向往传说中的江湖。
他想做天下第一大侠，想锄强扶弱，想名留青史。
陆仁甲坐在少年的对面，听他口中的江湖，听得十分用心。
少年意气风发，滔滔不绝说起他入江湖会如何，某件轰动武林的事情他来做会怎么样，他眼底那份飞扬的光彩让人忍不住心头欢喜。
蓬勃向上的阳光意气，就是有着这样的感染力。
于是陆仁甲趁少年喝口水喘气的时候冲楼下大喊：“老板娘！你侄子李逍遥又想要去江湖闯荡了！”
“他敢？！”
中气十足的女人咆哮从楼下传来，震如惊雷，少年苦着脸对陆仁甲说道：“客官，您这是何必？逍遥自问对客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得罪客官您啊。”
折扇凭空出现在陆仁甲手里，不轻不重地打在少年额头，连打三下，陆仁甲笑着说：“父母在，不远游，这种道理难道要我一个外人说吗？你只看到江湖的打打杀杀，怎么不想想其中的血雨腥风？你婶婶一个妇道人家独自把你拉扯这么大，难道是为了让你闯荡江湖的？”
少年或者说李逍遥睁大眼睛，不服气地说：“照客官你的说法，岂不是只有父母双失，别无家室的孤儿才能混江湖？”
“你以为负担起生活很轻松？那是远比混江湖更耗费心力的活计，半点不容人，你婶婶被你背地里叫做罗刹鬼婆，你可知她又情愿当你心底的罗刹鬼婆？”
没想到陆仁甲一点不跟他客气，用折扇抵在他额头：“没你这个拖油瓶，你婶婶犯得着天天寅时不到去菜市场和那些商贩斤斤计较一两文的菜叶？你老想着你的大侠梦，怎么不想想你偷懒不上工的时候，是你口中的罗刹鬼婆洗衣做饭伺候你这个大少爷！”
“换句话说。”
陆仁甲倚住半边脸，叹了口气：“你如果真的想当大侠，为什么不学刀剑拳脚？只知道做白日梦，幻想突然有一天神功大成，就算哪一天真的有什么大侠高人路过这里，人家凭什么看上你，传授你功夫？”
李逍遥张大嘴，一贯能说会道的嘴皮子忽然像被年糕粘住，说不出任何反驳。
第九章：偶遇（一）
不知道是不是受众的关系，仙剑奇侠传第一部游戏的主角李逍遥人设不算讨喜，游戏前期能看到，偷懒和旷工是对他来讲很正常的事。
制作人可能觉得玩家们会对这种混吃等死还要嫌弃家里长辈的废物有……代入感？
李逍遥的成长史，本质上和陆仁甲没有区别，都是托时空穿梭的福利，如果没有回魂仙梦，酒剑仙认识你李逍遥？边玩去！余杭镇又不是什么大城市，行侠仗义斩妖除魔也得有妖魔不是。
李逍遥的修仙资质毋庸置疑，那也得有机会发挥，按照正常成长，他连顺利接手客栈都费劲，他婶婶的病如果没有赵灵儿，难不成去找蜀山要赤雪流珠丹？
蜀山认识你李逍遥？边玩去！
林月如这种大小姐会认识一个店小二？边玩去！
阿奴……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李逍遥起码在人设中还有主角该有的孝顺和善良，不是近些年流行的黑暗流主角，要不然陆仁甲就不是数落他而是要一刀捅死他了。
说话间李大娘拎个菜刀噔噔噔上客栈二楼来，这小客栈本来也没多少客人，她就上来看看李逍遥是不是又在向客人展示他的大侠梦。
没想到看到的是李逍遥被客人说得哑口无言，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她。
这事比较稀奇，但李大娘还是很生气，不是对李逍遥，是对陆仁甲，她怒目而视，将菜刀拍在桌子上，大声喝问：“你对我家逍遥说了什么！”
养了十九年，不是亲儿子也是亲儿子了，李大娘对李逍遥实际是有些过度溺爱的，要不李逍遥也不至于那么闲。
眼下李逍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李大娘看着就心疼。
陆仁甲微微皱眉，江湖人嘛，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这很正常，不过李大娘是开客栈的，要是真的这么冒失早开不下去了，这是三分伪装和试探，加上七分真的心疼李逍遥作出的姿态。
这个当口，陆仁甲忍不住看了一眼处在愧疚中的李逍遥，心说这就是江湖的第一步，心机，什么也不会就你还闯江湖，没出城就把底裤丢了。
“婶……婶婶，客人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是侄儿不好，竟然还需要外人点明才发现，您……您真的不容易。”
李逍遥意料之中地拦住李大娘，垂头丧气地问她：“……我真的让您活得那么累，一位路过的客人都能看出来吗？”
感情是相互的，李大娘对李逍遥视如己出，李逍遥也有良心，给婶婶求仙问药也没含糊，以前是习惯了平常的生活，潜意识忽略，现在仔细一看，满是老茧的双手，鬓角依稀的白发。
这些从不是一天出现的，为什么他现在才发觉？
李大娘顺手捡起菜刀，丢下一句：“有空多干活，少找客人说些有的没的。”又风风火火下楼去，临走还不忘对陆仁甲抱拳致歉：“方才是我们店里态度不好，向先生陪个不是，这一桌小店请客。”
成年人哪有空伤春悲秋，动不动泪流满面？那是少年人的特权。
不过躲在厨房里，剁几个洋葱，顺便感慨下孩子的成长，这是很有可能的事。
陆仁甲没有戳破，转而对李逍遥道：“你这小二真是好福气，你婶婶毕竟年纪大，加上早年劳累，积劳成疾，却表现得如此精干，一点看不出虚弱。”
“虚弱？”
李逍遥也不至于对首次见面的客人全听全信，年轻人情绪来的快去的快，一阵摇头：“前日我婶婶买一农户的鸡蛋，为一颗臭子堵在他家门口骂上半个时辰，可看不出来虚弱。”
你家开客栈的，一个臭子就能坏了名声，还半个时辰，搁我我骂到明天早晨。
农户获利也就一文钱，你家可是会关门大吉的，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无语之际，陆仁甲还是提醒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婶婶会不会对你隐瞒身体上的病痛你最清楚，本人不敢说是岐黄大家，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相逢即有缘，总不能明知你婶婶身体不好还让你放心行走江湖。”
见李逍遥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陆仁甲也没有凑上去非要施恩，随口问一句山神庙在哪，吃过饭菜，等李逍遥再想和他攀谈的时候，已经人去无踪。
活见鬼了，什么轻功能让人转头就消失？
当天晚上，在城外山神庙里有一搭没一搭拨拉篝火玩的陆仁甲听到两人慌慌张张的脚步声，略一思量，隐去身形。
没过一会，衣衫破损的李逍遥带着个十岁小男孩小心翼翼地走进山神庙。看到陆仁甲用来玩的篝火，李逍遥立刻放松，催着小男孩去供桌上拿点吃的供品，两人开始大快朵颐。
两人来的路上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小妖怪，仙剑游戏里大地图上遇怪几率挺高，对应的世界里妖魔也不少。
看小男孩只是有些害怕，但是没有伤口也没有衣服脏污的样子就知道，李逍遥把他保护得很好。
两人吃饱喝足，小男孩坐在供桌上晃悠着脚，终于问李逍遥：“大哥，你说真的会有什么武林高手路过咱们盛渔村吗？这么晚，我有点害怕……”
李逍遥摸摸小男孩头上仅有的一撮头发，耐心跟他解释：“小虎乖，有什么可怕的？大哥在这里，庙里不是还有篝火吗？也许高人只是出去方便，一会就回来，我们等到子时三刻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小男孩缩着脖子：“听大哥你的，爹爹的病咱们这种小地方治不好，说不定那些高人大侠能治好吧？他们能治好我爹爹吗？会不会爹爹像娘亲一样死了……”
旁边的陆仁甲无语凝噎，你能不能盼你爹点好？
李逍遥性子浮躁，对这个小虎倒耐心的很，一直安慰他：“王老爹那么好的人，肯定吉人自有天相，那位高人约我是三刻，过三刻我们就立刻回去，大哥保护你。”
谁约你三刻了，你孙悟空啊打你三下就是子时三刻，你一宋朝人还看西游记？
万一我是路过的山贼或者通缉犯在这里过夜，你不是活活把自己和这个信赖你的孩子一起害死在这。
想象力丰富，大侠梦做挺好，可是带着孩子冒险，多少有点欠考虑。
吃饱还有火烤，山神庙里其实还挺安逸，陆仁甲也陪他们俩一起等，想试试李逍遥肯等多久。
时间即将到子时三刻，名叫小虎的小男孩早早睡去，李逍遥也是强打精神，陆仁甲在边上变出两个分身玩三人游戏王
正当陆仁甲颤抖的手抽出黑暗大法师的第五部件，即将宣布胜利时，一阵奇风吹进山神庙，廉价的酒糟味熏得人直皱眉头。
今晚的第四位客人带着冲天的酒气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一身道袍邋遢泛皱，醉眼迷蒙，也不跟李逍遥打招呼，倒头就睡，没一会就响起呼噜声。
和陆仁甲同根同源的蜀山功法气息虽然隐藏过，陆仁甲已经修行到这功法的极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即便没有回魂仙梦，这个人居然还是出现在这里。
司徒钟。
酒剑仙。
第十章：偶遇（二）
游戏里的酒剑仙强大，出场诗词豪气干云，人设是一群老古板中不那么古板的家伙。
就像哈利·波特系列的作者J·K罗琳，早年因为支持同性恋情被喷，后来因为支持不够病态被这个群体开除了。
酒剑仙大致也差不多，蜀山一向认为斩妖除魔是他们的责任，酒剑仙觉得妖里边也有好人，一度帮过有半妖血统的南宫煌，被蜀山开除。
这个世界里因为陆仁甲没让紫萱祸害里蜀山，三外问情篇剧情缺失，酒剑仙的经历改变，没有再被蜀山开除，但他喜欢喝酒和离经叛道是天生的，还是不招人待见，所以还是挂个酒葫芦立志斩妖除魔，喝尽天下美酒。
这个时间点，他会在这里就离谱，明明没了青儿，南诏国那个废物巫王和傀儡没有两样，拜月必然一统大权，那边才更需要蜀山关心。
李逍遥身边带的明显是二代主角王小虎，这个世界女娲后人在俗世绝迹，没有仙灵岛，王小虎的倒霉老爹染上怪病，正无人能医。
如果这是此世天命对王小虎命运的补偿，那应该就会让酒剑仙充当拯救王小虎他爹的角色，可天下之大，凭什么酒剑仙会找到李逍遥这里？如果又是主角气运，高魔世界的气运也太不讲道理了。
难不成两代主角的气运叠加，就能召唤巨大喷流或者酒剑仙？
他这幅造型实在太过放浪形骸，以至于对比衬托之下，神神秘秘的陆仁甲更像个真正的高人，李逍遥小心翼翼地抱着王小虎离他远一点，那股子酒味寻常酒蒙子都顶不住，也就是修仙之人身体才禁得住这么糟蹋。
这种找山神庙临时寄宿的酒鬼李逍遥见多了，客栈周围总会有，能熏到长在客栈的李逍遥也是离谱。
酒剑仙往这一躺，鼾声和酒臭顿时占据了不大的山神庙，别说高人大侠会不会再来这种地方，乞丐也不愿意和烂酒鬼争地方。
面对这种情况，李逍遥那热血充斥的心凉了大半，酒剑仙全不在乎，哼哼着就差哼出小曲了。
欺人太甚，李逍遥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说时迟那时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一物，重重砸向酒剑仙。
是神像前的祈祷垫子，虽然不够大也不够厚，至少还是布和棉。
李逍遥又在附近搜罗一堆干草，盖在酒剑仙身上，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臭酒鬼，死酒鬼，坏我找高人的大事……”
“臭小子，动作小点，挺扎人的。”
李逍遥随口道歉。接着往酒剑仙身上铺草，铺着铺着，动作一顿。
声音的方向不对……
他是店小二，再怎么不喜欢干，职业加成总是有的，没道理听错方向。
虚空中，方才那个抱怨的声音沙哑又干涩，在他后方幽幽响起：“为什么停手？”
李逍遥的头皮差点炸开，不敢回头，心底把三皇五帝女娲大神念了个遍，手里的干草散落一地。
酒剑仙被干草扎到，挠挠肚皮……
看他这幅德行陆仁甲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不逗李逍遥了，狂踢这家伙，一边踢一边骂：“臭小子不学好，丢人现眼！”
陆仁甲用的凡人力道，酒剑仙也懒得躲，结结实实挨了几下，唉声叹气地站起来，对陆仁甲草草行了个长辈礼，揉着屁股准备换个地方睡。
功法感应是双向的，只是到陆仁甲的级别，不是顶尖高手和天才根本无法察觉，酒剑仙是后者，不过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压根不在乎。
陆仁甲和徐长卿平辈论交，邪剑仙身份更是清微那辈的，论起来当酒剑仙师祖也绰绰有余，这长辈礼当得起，
修仙之路漫漫，陆仁甲青年外表教训酒剑仙中年外表，看着违和，其实不算什么，古语有云，六十老练气，甲子小剑修，不止是指修为上的差距，也是修仙常见之事。
旁边瑟瑟发抖的李逍遥逐渐放下心来，陆仁甲以本来面目出现，他曾见过，知道不是坏人。
陆仁甲看到酒剑仙那副惫懒样子就想抽他，为什么酒神咒只能用九次？为什么？你知道我当年一上头在镇狱明王那里用多了吗？剑神和天剑都没你事多！
也不跟他客气，不管他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冷冷道：“即便在外游历，也不该坠了师门的脸面！”
“~zzz~”
陆仁甲默默抽出满是尖锐倒刺的戒尺，对酒剑仙的屁股一阵打量。
酒剑仙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虽然不知您是门内哪位长辈，晚辈也从未用门内名号招摇撞骗，谈何脸面？”
一旁的李逍遥忍不住插话：“这位蜀山的前辈，蜀山的衣物样式可不是一般人敢穿的。”
酒剑仙：“……”
没错，千魂殿自认蜀山附属，虽然不会穿蜀山服饰，对这方面管控还是很严格的，哪怕你穿得只是相似风格，千魂殿也会客客气气地请你去门内走一趟。
据说会有为期一天的千魂殿牢狱参观和十几位曾经江湖顶级的魔头依次谈心。
走江湖和想走江湖的要是不知道这些没人明说的小忌讳，要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么就是似酒剑仙这种根正苗红且真的很强的，私下里千魂殿应该也确认过。
近几十年，蜀山弟子下山游历，只要千魂殿得知，必定一路大开方便之门，光是酒剑仙这些年欠下的酒账也不是个小数目，按照原剧情里他本人的处理方式就是吃霸王餐然后挨打……
想通这一节，即便以酒剑仙的老脸也不禁微微一红，毕竟蜀山不会和弟子明说这千魂殿疑似你们曾经被赶出去的同门创立，你们下山斩妖除魔有人会主动报销，有人照顾。
哎，不对，如果有人付钱的话，那我为什么要挨打？
看他神游天外的样子，陆仁甲想象下徐长卿的反应，神色肃然：“蜀山司徒钟何在！”
酒剑仙一个激灵，下意识挺起腰板：“弟子听令！”
陆仁甲一指看热闹的李逍遥：“你多年行走江湖，虽惩恶扬善，斩妖除魔，然功过不可相抵，蜀山因你面貌无光，今命你收此二人为徒，悉心教导，光耀蜀山门面！”
“啊？”
李逍遥和酒剑仙互相一看，彼此无比的嫌弃。
“要我拜这酒鬼为师？前辈您本人不行吗？”
李逍遥打量酒剑仙，左看右看看不出这种酒鬼有什么高人气质。
酒剑仙瞪大眼睛：“这小鬼固然心地纯良，可晚辈从未收徒，您不如换个惩罚，晚辈绝对尽力办到！”
“换什么换？就这么定了！”陆仁甲一锤定音，不容置疑，解决这俩主角去处以后他还有一堆事要做，才懒得和这对活宝多说。
“老酒鬼！”
“臭小子！”
这俩人谁也不服谁，在那大眼瞪小眼，陆仁甲制止他们，问他们俩：“你们谁知道千魂殿总部和景天如今在哪？”
第十一章：苏州
蜀中巨富景家自五十年前发家，时至今日，真正执掌景家上下的是景家家主所生嫡长子景小楼。
这位景小楼可是不折不扣的败家子，曾经和人斗富，一夜间买空七国粮草补给，使本来正准备出发远征的七国同时放弃战斗，后来将这些粮食免费送给处在旱灾的苗疆，至今仍被苗疆视为神明。
李逍遥说起这些的时候，眉眼间对那种富有无比向往，陆仁甲听的时候则有些讶异。
在人家出征前夕一夜买空军队粮饷，展示的可不是财富，是惊人的关系网、情报网、对自己资金的掌控力。
不过嫡长子什么鬼，景天这是生了几个啊？
本来这孩子应该是把魔剑送人的极品败家子，世界改变后怎么有种要登基的感觉？
酒剑仙不会插话，自从陆仁甲被他明里暗里试探烦以后丢给他一个乾坤袋，里面装的酒水足够他喝上十年，他就再也没有质疑过陆仁甲的任何决定和问题。
王小虎骑在酒剑仙的脖子上，大喊驾驾驾。
四人已经从余杭离开半月。
李大娘和王小虎他爹的病压根不是事，陆仁甲治好他们，只约定要带李逍遥和王小虎见见世面，每天晚上还可以回家吃晚饭。
这种优厚的条件，任谁也不会拒绝，只有李逍遥偶尔会嘀咕这根本不像闯荡江湖。
比较让陆仁甲关心的酒剑仙为什么会去余杭也有了答案——据他所说，他那天心血来潮，感应到某种强大的灵物出现，一闪而逝，不自觉就被吸引过来。
灵物？
陆仁甲摸出一颗水灵珠，酒剑仙立刻点头：“对，就是这个！似乎还有其他的……”
其他四颗灵珠依次出现，酒剑仙不自觉地向灵珠靠近，不过陆仁甲收起来后他也恢复清明，只说有种亲切感和希望到灵珠身边的想法，并不会强求持有。
好么，我是灯塔？
五灵珠本来没有这个功能，这次回归居然会吸引酒剑仙。
陆仁甲又对李逍遥和王小虎做了一些测试，灵珠对他们也有吸引力，但是超过一定范围不会生效，生效后他们俩的情况要比酒剑仙严重点。
……这东西会吸引身怀气运的人，并根据人物实力调整影响范围？
也不好说这个猜测是对是错，边走边看吧。
老实说，仙剑世界的情况比巫师界要麻烦得多。
巫师界可以用暴力压制，那个世界捆一块也打不过陆仁甲一人。
仙剑就不行，起码之前陆仁甲预想过的杀天帝很困难，尤其是上天之后，天帝只需要拖住时间，陆仁甲就会千百倍地消耗存在时间，直到强制回归主神空间。
还是循序渐进，先统一人界，要脚踏实地，不应该好高骛远。
一行人走走停停，以往几乎不在同一处久留的酒剑仙，在陆仁甲的提点下藏起来等到了千魂殿的人，看到这些人真的会为他买单，最终对陆仁甲说：“那位蚀日殿主，真是个奇人！”
能在我走后稳坐殿主之位，压制其他邪剑客的人，当然很奇。
一行人晃晃悠悠走过苏州，路过林家堡不远处，林月如正在发大小姐脾气，从家中跑出来抗拒她爹给她的相亲命令，把那些听从命令来劝她的武师们打得抱头鼠窜。
李逍遥第一眼见到林月如，便是这样的情形，林月如手持林天南重金购得的越女剑，用威震武林的剑指双绝欺负这些讨口饭吃的武师。
“住手！”
之前几人的江湖路，更多是玩笑般的旅程，陆仁甲和酒剑仙不出手，让李逍遥二人学着斩妖除魔，有时候还特意抓几个较强的恶妖来增加难度。
平时李逍遥是抱怨连连，直呼没意思，现在多少有点动了真怒。
林月如长得好看极了，肤白貌美，精明干练，古灵精怪的性格，让人更加难以接受：老天爷为什么给这种性格恶劣之人这样的好皮囊。
林月如见有人敢插手她的事，本来就在气头上不愿意相亲，更是火冒三丈，周围飞沙走石，林月如单手指向李逍遥，食指指尖发出强劲光芒，一指点出。
气剑指！
李逍遥反手持剑，倒转剑身，真气激荡，硬接气剑指，手里廉价的铁剑无法承受两股强大力量碰撞炸碎。
剑碎不是问题，李逍遥的乾坤袋里备用品一堆，只是对一个鸣不平的路人用能炸碎铁剑的杀招，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气血翻涌下，李逍遥身上金光虚闪，已然开启自行领悟的天罡战气，起手则是蜀山御剑式。
双倍伤害加御剑术你生怕打不死人啊？
陆仁甲很讨厌林月如这个时期的性格，但还没讨厌到让她去死的地步，酒剑仙没有阻拦的意思，毕竟江湖人交手，你先出杀招，那大家生死勿论，没得抱怨。
不得已，陆仁甲只好站到两人中间，一手顶住李逍遥的御剑术，改变技能方向到地上，炸起一堆沙子，同时出口道：“此人是林家堡堡主独女，逍遥你不可轻易杀人！否则事后处理起来，要将在场之人全部灭口，麻烦得很！”
李逍遥一怔，陆仁甲身后的林月如被炸了满身沙子，还听到陆仁甲轻描淡写不加掩饰的恶意，气得掏出钱袋子，洒出一片铜板，砸在陆仁甲背后：“你也配灭我林家堡的口？”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闪现，虽然没有拳皇世界里那么严重，依然让陆仁甲足够惊奇，这让他略微分心，没能躲开全部的铜板。
林月如的自创技能，乾坤一掷！
大量铜钱化作金气贯穿陆仁甲的身体，陆仁甲身体一虚，仿佛部分生命力被凭空抽走，只有他能看见的玩家面板上，总血槽下降足有万分之三。
他是修仙的，修仙的，修仙的！按理来说寻常武道招式对他连破防都不可能，因为其中没有武道意志，纯粹的能量伤害很难生效。
林月如的实力毕竟在这摆着，绝不是什么隐藏的武道宗师，她居然能伤到陆仁甲如今的仙灵之体？
眼神一冷，陆仁甲挥袖，昏睡魔药飘出，林月如软倒在地，意识开始迅速模糊，想要再张嘴叫骂，舌头也抬不起来。
“小虎，大姐姐说想和你一起玩画画，不如你就用她的脸当画板好不好？”
林月如最后听见的，就是陆仁甲把她当玩具送给王小虎的安排。
不知道是不是意识模糊的原因，她觉得陆仁甲的语调中，满是欣喜和……期待？
第十二章：报复
“陆师叔祖，陆师叔祖，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队伍里有小孩子就是好，感情都是情真意切的，陆仁甲躺在林家堡门口，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用心灵感应告诉王小虎：“师叔祖没事，去找你师傅和逍遥大哥他们玩，师叔祖在等人，一会就好了。”
他说的中气十足，王小虎便相信，欢快地跑去找李逍遥玩。
在围观群众眼中，陆仁甲对这孩子嘱咐些什么后往地上一躺，孩子便跑开到同行人怀里，同行人抚摸孩子的头，不忍心再往这边看一眼。
谁忍心看？陆仁甲拉了两张横幅，上一张写的是“武林盟主纵女行凶，无辜路人惨遭伤害”，下一张写的是“昔日江湖风气不再，明日人命亦分贵贱。”
这种博人眼球的碰瓷标题党，鬼才要看，不认识不认识。
陆仁甲就躺在横幅底下，躺之前铺上苏锦和兔绒的毯子。
造型弄得很逼真，但是他时不时动一动调整姿势，还要弄个痒痒挠偶尔伸进衣服挠挠，也就逗逗王小虎。
他躺的是林家堡正门中间，横幅没撑支架，挂在人家城堡大门上。
这可是武林盟主所在，一天来来往往不知道多少人，谁看不出这人有心找事，干脆围在这里，早有人通知过管事，偏偏那能被风吹得飘扬的横幅活像生了根。
陆仁甲五步之内，更是无人能近，会被一股柔力推出来。
到这一步，事情才开始有趣，林天南再怎么不愿意接这份烂摊子，也不得不本人出面。
当林天南出来准备正面找事之人时，陆仁甲正一个人煮着火锅唱着歌，旁若无人地在林家堡大门口等待开饭。
林天南看上去就是个蓄须的古代大叔，很传统的国字脸，锦衣华服，养气功夫还算可以，对陆仁甲的行为目不斜视。
他笑呵呵地问陆仁甲：“朋友到底想要什么？林家虽不是富可敌国，应该还能拿出朋友想要的东西。”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就算林家没有，礼部刘尚书也会有，就算刘尚书没有，蜀山当代掌门独孤剑圣与你相交莫逆，也一定拿得出来？”
陆仁甲夹起一片肉，在锅里按下水默数二十个数，吸溜吸溜吞进去，半点不影响他呛林天南：“我看上去像是不知道你背后背景，被人指使来找你林家麻烦的傻子吗？”
远处的李逍遥偷偷和酒剑仙说：“原来师叔祖有自觉……”
回头就给你加练！
林天南还是耐心地试图和陆仁甲沟通：“朋友今日为何而来，与何人有关，林某并不关心，不知朋友要如何才愿意从我林家堡门前离开？”
陆仁甲嘴里塞满虾饺和蟹黄丸，慢条斯理地咀嚼好一会，感受到食物最原本的鲜香甘甜充斥口中，满足地闭上眼睛。
好一会才给林天南回应：“林堡主客气，好风度，好涵养，陆某自愧不如，可是陆某要的东西，林家堡怕是真的给不起，陆某何必枉做小人，提出无法达成的要求？”
林天南盘腿坐到陆仁甲对面，笑容依旧：“朋友姓陆？恕林某自大，还请陆朋友先提出要求，再说林某能否达成，如何？”
说完以后，这家伙居然十分不客气地并指作筷，若无其事地一指，一挑，半颗脑花凌空飞到林天南手中。
看上去林天南可能是想稍微亮一手他威震武林的剑指双绝，秀一下对内力的操控，没想到陆仁甲口味这么重，哪怕现代人也不一定敢吃这东西。
林天南微微一僵，硬着头皮吃下一小口。
脑花香滑细嫩，本就是美食，加上陆仁甲的锅底是番茄锅，锅底本身味道就很好，脑花入口便化作流体滑入食道，克服心理障碍后大部分暗黑料理味道其实都不错。
对这种想吃又抗拒的行为，陆仁甲翻了个白眼，好像谁稀罕请你似的。
“别朋友朋友地叫，江湖上从来是朋友二字最贵，今日喝你一壶酒，明天便要为朋友赌上一条命，还有，陆某不姓陆，姓陈，若林堡主能答上陆某三个问题，陆某便说出离开此处需要的条件，如何？”
不愧是老江湖，完全无视陆仁甲给出的无效讯息，面不改色地吃脑花：“请先生赐教。”
你跟我这没下限的比定力？
那就来呗。
陆仁甲挑出两个熟透的蚶子夹起来，煮烂以后活像只有眼白的眼珠子，沾点黑色的酱油以后更像。
将这两只蚶子吞下肚后，陆仁甲摇头：“若只是我向林堡主提问，未免有失公允，我每问一个问题，也解答林堡主一个疑惑，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林堡主是否知道，令爱脾气秉性，多有乖戾？”
这不涉及隐私，林天南稍作犹豫，坦然承认：“内子福薄，这些年林某也未续弦，后宅之中以月如为尊，林某确实疏于管教，但若说乖戾，林某不敢苟同。陆兄此行前来所作所为，是出自何人指使？”
内脏煮得差不多，香味溢出。
陆仁甲用的火算是比较温和的中火，煮太久也会过火，丧失口感，吃下半副心肺，林天南吃了另外半副。
总算等到陆仁甲回答：“不，陆某不受任何人指使，来此闹事，纯粹因为令爱鞭挞门下，我那徒孙不忿，双方冲突，令爱忽下杀手，本人意图阻止，仍被令爱所伤。”
“这……”
林天南多少有些汗颜，林月如的性子一直是这样，只是没碰上过铁板。
武林盟主嘛，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谁信谁傻X，终于惹上武林盟主也要忌惮的存在，人家却跟你讲理，处理不好，可是里外双输。
陆仁甲也不深究，举起两根筷子：“第二个问题，令爱并非心血来潮虐打门内下属，乃是性格如此，林堡主可知道林家上下稍微不从小姐心意，非打即骂，鞭子竹棍尚算轻巧？”
说不知道那就是睁眼说瞎话了，无非是林天南给那些中层赔礼道歉，对底层不闻不问或放任他们辞职，超凡封建时代讲人权那是主角才能有的觉悟，林天南撑死算个主角亲属，妥妥的封建余孽。
“林某知晓。”林天南终于不再跟陆仁甲抢火锅，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抢了，陆仁甲反而觉得这火锅味道差了点什么。
疑惑和不安接踵而至，林天南问道：“陆兄究竟希望林家堡如何做？赔礼道歉？事后林某必定深斥小女，陆兄想做什么，或者希望林家堡做什么？”
陆仁甲在锅里夹了一大团黑色的极细海带，细的夸张，像龙须面，更像头发，唏溜唏溜吃一大把下去，离远一看，如同在吞吃一颗人头。
陆仁甲咽下去以后用几乎是同情的眼神望向林天南：“林堡主，令爱想杀我，我作为受害者对你却没有任何要求，你和你的人竭尽全力也不能将我随手挂上的横幅摘下，这证明我有超出你能力之外的报复手段。”
“令爱不在这里，我也没有明显的怒气。”
“这便是我的第三个问题。”
“林堡主猜一猜，方才吃下去的火锅，材料从何而来？”
林天南看看那一人来高的特制钢锅，又看看陆仁甲。
双眼一片血红。
第十三章：归来
林天南是非常传统的古代封建男性。
陆仁甲的原生世界是科技世界，古代封建的历史持续几千年，这种时代背景下的林天南不谈人物性格，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决定了他的为人处事和生活态度。
武林盟主，几乎可以视作一个国家的君主，还是不怕刺杀个人实力爆表的那种，隔壁南诏国国主还没拜月教有存在感。
你和这种人说什么人人平等，自由人权，你指望林堡主亲自去耕种万亩良田？没有下人端茶递水，林家堡占地甚至超过一些中型村落，那不是一座鬼城？
再说，由于超凡力量的存在，个体和个体间的不平等进一步放大，生产资料分配完全由武力决定，如果人间界的主宰不是蜀山这种几乎刻板的守序善良阵营，电影版倩女幽魂妖魔横行，人人作壁上观，黑暗混乱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发展。
在林天南眼中，女儿或许调皮，或许不听话，偶尔会让他头疼，却不可能是“残忍、暴戾、狠毒”的。
说白了，林天南今天向陆仁甲服软，真正的根源不在于林月如的所作所为让他觉得错，林大小姐不杀人，林堡主事后还会给人补偿。
别说林天南，恐怕受害者也不会认为人家有错，人家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肯为伤害下属奴仆做出补偿，拿出去说给整个江湖听，谁不为林堡主树大拇指，对林月如的形容也仅有“顽劣”而已。
这就是陆仁甲不理解的地方。
一群原住民土著还分尊卑和阶级，不就是中学生欺负小学生，小学生欺负幼儿园，蜀山这个大学生都没说话，陆仁甲更是对他们一视同仁——他平等地歧视所有不是他本人的智慧生命。
林月如的事情，在这个世界的人眼中，唯一的错是“不长眼”，惹到了惹不起的人，至于她怎么惹的，为什么会惹，其实没人在乎，只是小事。
所以你看，持有暴力者和遭受暴力者同样认为，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剥削是理所应当的，像林天南这种已经算是大善。
不知多少人挤破头想成为挨林月如鞭子的那个人，一些伤痕和侮辱就能换来真金白银，尊严和脸面，加上这身烂皮，全卖给你又如何？
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
所有人默认接受的规矩就是这样，陆仁甲不喜欢，我连你们人都看不上，指望我遵守你们的规矩？
所以会有这顿火锅。
难为双眼血红的林天南还能守住灵台一丝清明，死死咬住牙关，用尽最大的毅力反问陆仁甲：“你，你是说，你方才吃的火锅是……月、月、月……”
陆仁甲意外地看他一眼：“连你女儿也认不出来？刚才为了不坠气势，你吃得挺欢啊，入口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肉，这还能当武林盟主？南武林对盟主的要求这么宽松，下次推举记得叫我。”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不少人下意识开始默默退场，猜测归猜测，当陆仁甲真的光明正大承认在林家堡门口烹杀并吃掉了林家独女，这事不是一般人能牵扯的。
“你呕……”
林天南还想说什么，指着陆仁甲的脸吐了出来，愤恨和暴怒加上吃掉女儿遗体的愧疚，他的胃承受不住，狼狈地跪在地上，平日侍女们精心打理的长发散乱开来。
陆仁甲撇撇嘴，懒得计较这货居然指着别人的脸呕吐，转头对围观的路人们高喊：“除魔卫道，就在今日！此等狂徒邪魔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林某在此发誓，在场各位如果能为林某报丧女之仇，武林盟主之位，林家堡，以及林家家产，任选其一，林某双手奉上！”
说完，陆仁甲还很贴心地凑到林天南边上问他：“这样安排够不够诚意？我还给你留两项，你不至于孤苦无依一个人死在哪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毕竟以后没人膝下承欢，没人为你养老送终，免得你丢人又丢钱。”
连苦胆都要吐出来的林天南瞪大眼睛，指向陆仁甲的手颤抖幅度越来越大，无耻和下贱的人他见过，两者同样精通到一定境界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听他的意思，这还是为了林天南着想？
林天南情绪不太对，要抽过去的样子，陆仁甲不得不再走近，才能听见他的模糊声音。
结果这林天南跟吴老二上身似的，快抖出羊癫疯也没蹦出几个字，血沫倒吐出来不少，可能是伤到脏器。
陆仁甲可没想真折腾死他，蹲下去想要查看状况，就在他蹲下去的瞬间，林天南手不抖了，血不吐了，屈指成钩，反手扣向陆仁甲双眼。
分筋错骨手……
我也会啊。
陆仁甲无视这招盘龙扣，双手顺势拽住林天南手臂，一推一拉，随手一拧，林天南双臂传来触目惊心的骨裂声，活生生被陆仁甲拧成两根麻花。
半点呼痛也没有，林天南汗水从额头流下，改用腿法，鞭腿快如闪电，正踢在人下半身最脆弱的膝盖。
“你以为我吃了你女儿，还不偷袭我命根子？”
陆仁甲愕然。
老实说，他在林天南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危险，一腿下去，林天南右腿对折，绕是如此，他仍然伏身下去，用嘴叼起佩剑，试图刺伤陆仁甲。
……没劲。
突然间看到林天南这幅为爱女不惜一切的拼命架势，陆仁甲没了逗他的心思，定身咒将他钉在原地，慢悠悠走到火锅前把剩下的干货捞净吃掉，坐回林天南身边打了个番茄味的饱嗝。
见到林天南睚眦欲裂的表情，陆仁甲一边剔牙，一边跟他聊天：“你恨我？你凭什么恨我？我比你强，正如你和令爱比你们视为蝼蚁的人强，她能有今日的嚣张跋扈，九成拜你这位仁义无双的武林盟主老爹所赐。”
“昔日你们未曾将那些人放进你们尊贵的眼里，给出补偿便一笔揭过，我不过是以同样的方式对付你们父女，凭什么就要恨我？我还默认你吃我的火锅了。”
陆仁甲抬脚踩在林天南脊梁骨，只要稍稍用力，这位一代人杰就要归西。
“你怎么能恨我，我好伤心。”
也许旁人眼中，这个强大的疯子喃喃呓语是他疯狂的表现。
只有陆仁甲知道，他在这种时刻最清醒。
“你配恨我吗？你觉得你是威震武林的林天南林大堡主，那又怎么样呢？”
陆仁甲发力踩断林天南的脊梁骨，有些意兴阑珊：“五十年前，他们曾经称呼我为邪剑仙，我再问你一遍，林天南。”
“你也配恨我？”
第十四章：邪剑（一）
陆仁甲花大约三秒钟治好了林天南。
他单手抓住林天南的头，像拎起一条死狗，缓缓扫过在场每个人，所有人都低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五十年前我能以一人之力搅得整片江湖腥风血雨，没想到五十年后你们还是没有多大长进。”
陆仁甲无奈地叹息着，同时十分好奇地问他们：“我站着，你们为什么不跪着？”
没有使出任何法术和魔咒，却依然没有任何人敢反抗，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也是，真有血性和勇气，何必做人家家奴，或者来巴结？
在熟悉的跪拜中，陆仁甲双手背后，自顾自走进林家堡大门，还不忘对早早躲到一边的李逍遥一行人打招呼：“你们在想什么？进来尝尝苏州大厨的手艺。”
言语间比林天南还像这里的主人，无比自然。
酒剑仙的手剧烈颤动，他一直明里暗里猜测试探陆仁甲的身份，一开始以为是和殊明同辈的清冷仙人游戏人间，没想到比他想的更过份。
当年亦正亦邪，两度请九天玄女下凡屠灭众生的狂徒，邪剑仙徐长卿！
李逍遥功力还不够，没看到全程，酒剑仙却能看到，陆仁甲治愈林天南用的手法是蜀山正统的回春术，又自称邪剑仙，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位五十年前创立千魂殿的师叔会在这里出现。
即便是十七年前的姜清与魔尊之女相恋入塔事件，影响也绝没有那次邪剑仙之乱对蜀山和江湖的影响重大。
陆仁甲右手提起昏迷的林天南，左手抓过刚才火锅用的钢锅，钢锅在变形中重新成为昏迷的林月如，赤身裸体。
稍微一抖手，林月如的衣衫就重新回到她身上。
拎着这父女二人，陆仁甲施施然踏进林家堡，真正精锐的林家护卫还在外边跪着，堡内只剩一些下人和不爱凑热闹的武师。
不需要指路，陆仁甲领着李逍遥等人直奔林家堡会客室，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打个响指，身穿各种布料的半人来高家养小精灵随一声爆响出现在他身后。
陆仁甲也不看它，吩咐道：“波比，去让厨房给我们上菜，林堡主和大小姐惊魂未定，安神的食材来几样，你也露个手艺。”
家养小精灵恭敬地用顶在头上的茶杯垫向陆仁甲行脱帽礼：“谨遵伟大的黑魔王阁下吩咐，为您服务是波比的荣幸。”
陆仁甲挥手，家养小精灵便又在啪一声爆响中消失。
王小虎孩子心性，见到家养小精灵奇特的外貌没有吓到，而是兴奋地问陆仁甲：“师叔祖，那个就是妖怪吗？好奇怪，长得好矮！”
对他，陆仁甲的耐心很足，淳淳教导：“妖鬼精怪，乃是各自不同的生灵，很多世界……很多地方会将他们混成一谈，这其实是不对的，在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中，妖是开天大神盘古的后裔，血脉源头和神、人没什么区别。”
“至于家养小精灵，他们是自然进化出的生命，天生就和自然元素有一定的亲和力，后天训练还可以再变得强大，但是不会改变生命形态，只有是否成年的区别，分类应该是怪。”
王小虎一阵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反正可爱的很，陆仁甲忍不住对他的小圆脸一阵揉搓，李逍遥见到陆仁甲现在逗孩子玩的模样，怎么也无法将方才那个不讲道理的邪魔和这位师叔祖联系到一起。
李逍遥和酒剑仙各怀心事，桌子上一时间只有王小虎无忧无虑的笑声。
林月如朦胧中被这笑声惊醒，全身皮肤火一样滚烫，像是被灼伤过，只是看不见伤痕。
她的记忆停留在陆仁甲那个古怪的笑容上，接下来发现自己和父亲躺在自家膳厅的餐桌旁，三个蜀山装扮的人坐在餐桌边上，那个最讨厌的青年坐在父亲平时的主座上，开了父亲从她出生就埋下的女儿红，喝一口吐一口，在那滋水玩。
还有个讨厌的小孩在那里拍手叫好。
林月如不敢轻举妄动，她完全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她栽了不奇怪，爹爹堂堂的武林盟主也倒在桌上，冲动就和找死没有两样。
她不动，陆仁甲也懒得揭穿她，他还需要和李逍遥他们讨论这次行动的前因后果。
一路上这种复盘做过很多，陆仁甲要求他们每做一件事，事后必须逆向分析出这件事因何而起，当时的做法有什么好处，同样情况下，还有什么不同的选择，又会带来什么后果。
“师叔祖早已公然脱离蜀山，不应该排除师叔祖想要回归蜀山，故意挑衅林天南的可能性。”
李逍遥苦思冥想，咬住毛笔尾巴，提笔写下这一可能性。
纸上的其他可能性还有：“希望夺取武林盟主之位”，被打上一个叉；
“纯粹的见义勇为”，被标注为存疑。
“见色起意”被撕碎了。
接下来还要依照每个可能性推演事情走向，看是否和事实走向符合，如果不符合，还要写出他们心中认为符合这一事实的可能走向。
“希望夺取武林盟主之位”的笔迹简朴且笨拙，“见义勇为”和“见色起意”飘逸潇洒，剑气森然，书写者不言自明。
本来这些东西并不急用，谁让陆仁甲锻（打）炼（击）后（报）辈（复）的心情如此迫切，就让酒剑仙和李逍遥抓紧时间，饭桌上分析，他本人逗王小虎，和他一起吐水玩。
“师叔祖，你准备灭口吗？这总不会也是不能给出的条件吧？”
写着写着，李逍遥卡在某一步，向陆仁甲求助。
酒剑仙下意识跟着抬起头。
陆仁甲摆手：“我既不想现在杀他们，也不想未来用他们引其他武林人士来看热闹，他们的死活不构成我行为的重点，不如说我希望他们一直活着。”
李逍遥眼睛一亮：“那小虎猜测的武林盟主就不成立，师叔祖并不打算立威！”
答案自然不能直接揭晓，陆仁甲不可置否，但是点点头算是认可他的思路。
生命没有威胁，爹爹的功法气息尚在运转，林月如终于不再紧绷如弓，就听得陆仁甲阴魂不散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醒了？吃饭吧，吃过饭，我们好上路。”
林月如猛地坐起来，她一向是和她爹吵着去闯荡江湖成为一代女侠，可绝对不是想跟不知底细的强大怪人上路。
像是看透她的心思，陆仁甲淡淡地注视她，补上一句：“这是通知，并非请求和命令，我决定的事，必然会发生，这不就是你们的规矩么？当然，我也可以对你们用我的规矩，如果你不乖乖听话，会见到的。”
陆仁甲双手把住桌边，向前探出半个身子，脸上满是难以压抑的狰狞期待：“如果以我个人的意见来说……
……求你别乖。”
第十五章：邪剑（二）
“师叔祖，果真像你说的，林天南没有通缉我们！”
三天之后，众人从苏州地界走出来，一到有茶馆酒肆的地方，李逍遥就要到处去问有没有武林盟主林天南的新动向，答案一律是没有。
早在离开林家堡时，陆仁甲就十分确定地说过这个答案，李逍遥不相信，现在不得不信。
队伍最后边，背四五个大包裹的林月如步履维艰地追赶前方众人，正巧听到李逍遥向陆仁甲汇报情况，小声嘀咕道：“我爹那是担心我的安危！”
她身边还有面容阴冷的蛇瞳男子，难掩身遭狐媚气息的艳丽女子，闻言对视一眼，那女子捂嘴娇笑：“嘻嘻，还是真正的年轻人好，想什么都那么简单！”
阴冷男子不留情面：“倘若这天下全是陆先生那种外表年轻，胸怀沟壑的神仙中人，你我还谈何出世享受！”
女子也不生气，甩个媚眼给阴冷男子：“要是早知道还有陆先生这种通情达理的仙人，哪轮得到你和人家双休阴阳之道！”
话酣情热，两人的交流逐渐有些私密，压根把林月如当空气，阴冷男子贴住艳丽女子，耳鬓厮磨：“岂会有我们的宝贝女儿！”
林月如身上真气被封住，纯靠肉身行走，加上包裹，无论如何也走不快，通红着脸，暗骂不要脸的妖孽，却是不敢掉队的。
就算身后恋奸情热的两人幕天席地找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一时跟不上队伍，那个该死的家伙也不会说什么，但如果林月如掉队，哪怕是太累跟不上，离那个讨厌的家伙超出一定范围。
回想起第一次试图逃跑，超出三千尺之后，
陆仁甲神色古怪，宣布暂时休息。
他又不是真的魔鬼。
阴冷男子和狐媚女子立刻收敛放浪姿态，口观鼻鼻观心，恭谨地向陆仁甲行礼，异口同声：“先生，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别秀恩爱刺激被我下蛊的林月如……
“苏媚的功法需要此时运气修行一阵，你们两人去附近戒备，分头搜索，我为她护法。”
两人神情一肃：“苏巳/胡玖领命，多谢先生。”
陆仁甲点头：“速去。”
这对蛇狐妖精是隐龙窟顺手抓来的，贪图享受，没有主动害过人命，抓人类少女也不曾淫辱，只是喜欢被别人伺候的感觉。
有个狐妖老婆，还需要凡人女子做什么的话，那估计得是长八个肾。
陆仁甲遣散他们抓来的少女，并且按市场价两倍发了她们工资，要求蛇狐为他打工支付这些工资。
按酒剑仙的想法，其实直接杀掉就行，于是二选一中，这对夫妇欣然决定为陆仁甲打工，期间他们的女儿苏媚在藏身地被陆仁甲一眼看到，据说“修炼资质尚可”，也一并带走。
有些人一度以为陆仁甲是色心作祟，特意跑出老远折腾回一个狐妖处子亵玩，结果陆仁甲真的给苏媚一身蜀山服饰，让她跟酒剑仙修行了。
私下里众人讨论陆仁甲的话题一度变成“师叔祖是不是很闲”、“师叔祖是不是真的很闲”和“师叔是不是觉得蜀山近些年人才凋零？”
苦逼的只有林月如，
林月如也尝试过反抗，第一次暴力反抗时由于选中的是陆仁甲，被一根小手指头镇住，三个时辰保持同样的姿势无法移动。
第二次被种下欲蛊。
第三次酒剑仙灌了她一肚子酒让她睡着，陆仁甲压根没等她，林月如不得不浑身冒汗，靠毅力追上去，足足十里山路，加上任何方法无法消减的欲念。
那之后林月如就不再反抗了，乖乖听话，陆仁甲打个哈欠她都要抖一下。
一行人中，苏媚一家三口是打工+拜师，酒剑仙明面上是免费的冤种教师，暗地里要看守邪剑仙究竟有多邪；李逍遥是每天回家吃晚饭的闯荡江湖，王小虎是跟着逍遥大哥玩然后一起回家吃晚饭。
几乎所有人都有明确的目标和道路，但是陆仁甲和林月如没有，或者说也没人去问。
陆仁甲大多数时间会和李逍遥讨论一些修行上的问题然后默默自闭，偶尔也能和酒剑仙争论什么酒口感最柔，最香，最醇，苏媚和王小虎他都是当小孩逗的。
蛇男苏巳和他聊天后往往会出现极度的自信，狐女胡玖则开始催苏巳去找各种稀奇古怪的花朵果实，听陆仁甲说能美白养颜。
苏媚出现在仙剑正传中父母双亡，人身二十来岁外貌，成熟内敛，不近人情，如今是个会因为悠悠球哭鼻子的十二三岁小女孩，没什么不好。
只有林月如，陆仁甲不待见她，她本身嘴上又硬的很，之前给人的印象也是暴虐的大小姐脾气，没人愿意和她多说什么，也就是有饭带她一口的关系。
没人知道陆仁甲要做什么，带上林月如又想做什么。
晚饭时，李逍遥回客栈帮李大娘忙活客栈，一时半会回不来，王小虎和苏媚在玩悠悠球，狐蛇夫妇去找地亲热了，酒剑仙喝的烂醉。
林月如上桌最晚，大口大口地扒饭，众人吃得是家养小精灵的手艺，怎么也不会差，就是量不多，对劳累一天，胃口大开的林月如来说，只能吃个七成饱，
陆仁甲不会因为她多加菜，命令波比收拾桌子和残羹剩饭，林月如看到欢快捡拾碗筷的波比，不知道触动了哪根心弦，一下子崩溃，哭得一塌糊涂。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指责着每一个人，骂李逍遥认贼作父，居然听这种魔头的吩咐。
骂酒剑仙蜀山上下蛇鼠一窝。
骂蛇男狐女不知廉耻。
王小虎和苏媚只是小孩子都能欢快地玩玩具。
骂陆仁甲变态、色魔、混蛋、人渣，也不顾会不会受到更重的惩罚。
最后骂她自己，为什么不在第一次鞭挞他人出气取乐的时候同情他们，为什么会蠢到惹上陆仁甲。
那天她哭了很久，久到太阳西沉，月亮东升，最后回来的李逍遥抱她上帐篷的床，迷迷糊糊之间，林月如抓住李逍遥的领子，对他哭喊：“我知道错了，我好害怕，我再也不敢了，我明白被我欺负的人是什么心情了，放过我好不好，求你了。”
李逍遥下意识看向帐篷门口。
陆仁甲漠然站在那里，无悲无喜。
第十六章：邪剑（三）
第二天上路时，林月如依然需要背她的大小包裹，真气也没有解封，不过陆仁甲从她体内取出欲蛊，她也只是一愣，默不作声地继续跟着众人。
当有良心的人开始正视自己的错误，赎罪就成了必然，林月如不是没良心，只是骄纵，磨下她的傲气，其实也能算一桩好事。
本来陆仁甲是懒得掺合这个剧情，纯粹临时起意，他的暴力调教怎么也不能说是善人手段，带来的结果却显而易见。
暗中观察的酒剑仙事后思考许久，也没能给这件事下个彻底的定义。
以邪事手段行人间正法，自然不容于蜀山正统。
可是看看诚心悔过，自愿继续跟随众人的林月如，这是错的吗？
酒剑仙不知道。
就像陆仁甲要求他教授苏媚蜀山正法，他的第一反应是邪魔外道如何能修我蜀山道统。
答应下来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想要抓住陆仁甲的把柄，邪剑仙的外号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实际教导下来，苏媚乖巧听话，天资卓越，举一反三，一点就透，虽然还不能跟李逍遥那种看一遍就全学会的怪物比，也是不可多得的璞玉，任何老师都会喜欢这种上进又乖巧的学生。
蛇男狐女的三观不能说好，教育后代却很用心，小苏媚机灵可爱，又懂识文断字，难得的是对四书五经和儒道经典也略通一二，蜀山典籍脱胎于道家和儒家，像陆仁甲这类二级文盲向来不懂，小苏媚却能领悟其中真意。
这样的妖，也要一视同仁斩妖除魔？
刨去这些，每天苏媚和王小虎追逐打闹，那份童真和快乐，难道是假的么？
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陆仁甲正在给他们上思想道德教育课，科普如何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好人有好报，坏人受惩罚，这点谁都知道，具体怎么做？怎么施恩？怎么惩处？这就是他们要学的细节。
讲着讲着，陆仁甲神色一动，对台下记笔记的众人宣布自习一会，走出帐篷。
比五十年前多出几抹白发的蚀日跪在地上，岁月对修炼者再宽松，终究还是会有痕迹。
蚀日见到陆仁甲还是当年的模样，还因为功力进步更显光彩照人，心下骇然，脸上更加谄媚：“主子！蚀日参见主子！今日得见主子容貌依旧，蚀日打从心眼里高兴！求主子莫要再丢下蚀日，狗没了主人，守着的屋子便只是空房子，五十年不曾真心笑过了！”
“千魂殿对你来说是空房子？”
陆仁甲嗤笑：“我看你如此用心经营，上通蜀山，下连江湖，朝廷里亦有不少千魂殿资助或者培养的官员，新科状元刘晋元小登科的那位苗疆巫女阿奴，难道不是千魂殿的二等执事？”
蚀日不惊反喜，欢快地点头：“正是！主子神通广大，这点微末伎俩怕是不入主人慧眼，蚀日若想等候主人回来，必定要将屋子时常打扫，岂敢让屋子破败？”
陆仁甲负手踱步，半晌才说：“南诏、朝廷、武林、仙家，你各有多少暗子？”
蚀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一眼陆仁甲，没看到什么表情：“回禀主子，南诏拜月教教主与千魂殿有三定之约，可请他为我们做三件事。”
“北武林盟主林天南独女林月如身边侍女、教习，林家厨师、侍卫，三成是我们的人。”
“南武林盟主沈青锋妻妾、护卫、弟子全是我们的人，一声令下即可架空这傀儡。”
“朝廷中九成太监、四成官员和我们牵涉极深，皇贵妃、贵妃都在千魂殿挂名。”
“魔尊孔璘麾下妖魔和我们有部分交易。”
“大慈悲明宗……”
“蜀山……”
妖魔你也敢掺合……
“除此之外，千魂殿供奉三皇，不过娲皇庙隐于暗中，也修建不少玄女庙和其他散神庙，但是基本无人参拜，都是我们贴钱维持。”
照你这个手段下，不出百年，人间界一统还真不是不可能。
陆仁甲点头：“狗子，你在其中没少出力，无论哪一方都不是容易相与之辈，那么我有个问题。”
蚀日微微一颤，额头紧贴地面，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陆仁甲慢悠悠的嗓音响起：“既然你付出如此多的心力，获得如此大的成就，有没有想过……鸠占鹊巢，从狗，完成到人的转变？”
蚀日顿上一顿，随后重重把头磕在地上：“蚀日有过这想法，并且差点实施！请主子责罚！”
“谁要责罚你？”
陆仁甲摸摸肚皮，有些惆怅：“你很聪明，不如说太聪明，明明可以否认这个想法，却大胆到承认，赌的就是我不会因为这个想法生气，还会因为你的诚实嘉奖你，我确实很欣赏这些心机。”
一番话十分平淡，蚀日壮起胆子抬头，看见陆仁甲揉肚子，忍不住问：“主子需要准备些什么吃食？蚀日这便下山去取。”
“哦？”
陆仁甲扬起眉头：“我本来是想吃愚蠢到背叛我的蠢材，你为我准备了？”
冷汗瞬间浸透蚀日的衣服，如果翻脸，那么被吃的就会是他！
本来他已经起身，这下又跪回去：“主子在上！若真的要吃，主殿地下确实关着一些门内叛徒，但是敢于背叛主子的，蚀日早已自作主张活剐了他们，要让主子失望了。”
见他担惊受怕的样子，陆仁甲踢他一脚，没好气地说：“行了，再跟我装这套就真宰了你，人肉有什么好吃的，又酸又硬，你省了我不少事，回头自有你的好处，你要是真愿意当这人间帝皇也随便你。”
话说到这份上，蚀日终于放下一直高悬的心，可是对陆仁甲的提议并不打算响应：“主子，蚀日愚钝，不愿再和这些凡夫俗子打交道，只愿和主子走那长生大道，请主人成全！”
长生？
主神空间好像是有这么个设定。
“你想要长生久视，那你做的事情，其实又不够代价，还需要再完成几件事，即便如此，你也愿意？”
直接答应未免显得许诺太廉价，陆仁甲才提出这么个要求。
没想到蚀日心理要求更低，他压根没想到陆仁甲真的会答应，脸上满是愕然和狂喜，真真切切的磕头如捣蒜：“多谢主子，多谢主子！”
“滚吧，别在这碍眼。”
目送蚀日驾风远去，陆仁甲伸个懒腰。
本来以为还需要些时日，现在看来，说不定这次休息时间就能试试。
斩天帝。
第十七章：邪剑（四）
一开始陆仁甲没想在这次休息时间太忙碌，天帝伏羲毕竟是和重楼平级的存在，杀起来可能很费力，神界大部分是他制造的神明和飞升仙人，也不容小觑。
比当年推太阳井还费劲……
要不是突然见到一点苗头，陆仁甲其实想拖到仙剑五或者七的时间线再集结一帮主角配角杀上去。
如今蚀日做好前期铺垫，想偷懒也没借口。
不知为何，近日来以千魂殿带头，各大官方势力开始全面禁赌。
不止赌坊、麻将馆要强制关门大吉，连过往的赌徒也要抓出来，砍掉双手的无名指和食指。
朝廷、江湖、武林门派纷纷同时响应，不肯让千魂殿专美于前赚这份名声。
一时间赌徒们闻赌色变，人心惶惶，可是对并非赌徒的人来说，这是大大的好事，多少人家破人亡，就倒在这个字上，无数人拍手称快。
陆仁甲领着他的团队坚定不移地向某个方向移动，途径无数乡村城市，到处可见砍去手指，无法劳动工作的人当乞丐、小偷。
这些人无法再从事原本的工作，到外边也没人会雇佣，谁敢雇佣？谁都知道这些人曾经是赌徒，雇佣就等着生意一落千丈。
不仅如此，那些原本小有资产，生意的赌徒，他们的店铺不再有人光顾，生意被人疏离，抹脖子上吊的大有人在。
这天王小虎拉着苏媚出去玩，客栈门口有个骨瘦嶙峋的女乞丐，见了他们俩就没命地磕头，孩子们没有钱，就回来找大人。
林月如一听眼圈就红了，但是财政不归她管，李逍遥管一行人的钱袋子，这种事李逍遥又必须问过陆仁甲。
所以她看向陆仁甲，即使明知这家伙向来不在乎自己的意见，还是忍不住问他：“就给她一点钱吧，我可以把我的簪子当掉，不会用你们的钱。”
果然陆仁甲没有理她，从孩子们口中询问几个细节以后，也没有要她的簪子，打怀里摸出个钱袋，丢给林月如，显然是要她自行处理。
林月如诧异得差点没接住钱袋，她的大小姐脾气让陆仁甲暴力调教到几乎消失，可以说什么难听的话和事都承受过。
这次陆仁甲没有阴阳怪气，没有冷嘲热讽，林月如检查三遍也没发现钱袋有什么问题，开始检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两个孩子跟她下楼，钱袋交到那个女乞丐手里，在磕头和道谢声中离开，林月如还是十分恍惚，再上楼时陆仁甲已经离开，其他人在看李逍遥弄出来的投影法术。
心头茫然的林月如和其他人一起看投影，投影中正是方才的乞丐。
她此时正跟另一个乞丐鬼鬼祟祟地穿过胡同暗街，最后停在桥洞底下，桥洞隐蔽处有个暗门，有人守在暗门前，穿着打扮也是乞丐，见到她们咧开惨黄的门牙，十分欢喜：“快点快点，就差你们！”
暗门开了条缝，下水道独有的腐臭味和排泄物味道混合在一起，三人没一个在意的，两个乞丐直接往里冲，女乞丐还紧紧抓着林月如给她的钱袋。
那里面有十两银子，省着点花，吃住几个月绰绰有余。
下水道中错综复杂，两个乞丐却轻车熟路，七拐八拐，来到一处比较大的空地，吆喝声，叫好声，骰子声此起彼伏，大都是些乞丐、粪工、挑夫之类的下九流。
赫然是一片小赌坊。
女乞丐熟练地用三根手指抓起钱袋，几下子倒空，这里也有食物卖，不过味道和价格都不敢恭维。
女乞丐随便拿起几个掉渣的脏饼子，就着几文钱一桶的茶水狼吞虎咽，兴致勃勃地上了赌桌。
她今天的手气还可以，牌九桌上连出虎头、红头，其他人不过是些尖七、铜锤、板凳，很快翻了三番。
见好就收，她又去麻将桌，八圈打下来，七圈都在攒大牌，唯一一圈是她下家开盘点炮让人糊了个断幺九，卡章死活不来，做白板没白板，打南风来南风，上家要打什么下家碰什么，输得有点惨，本钱还剩一半。
银子还剩五两，省吃俭用，吃住两三个月应该也还能勉强应付。
女乞丐犹豫再三，还是坐到骰子桌前。
骰子简单的很，比大小，选项只有大、小，豹子庄家通吃，又快又简单，一群人为同样的赌注呐喊，贪婪浮现在每个人脸上，亢奋是他们的常态。
五两银子，很快变成六两，八两，三两，五两，十两，二十两，四十两，八十两。
欲望如同神话中直达天堂神座的通天塔，堆叠得越来越高，当她没有选择抱着八十两离开的时候，结局就注定了。
女乞丐失魂落魄地走向柜台，嘶哑着喉咙：“老规矩，二斤。”
柜台内的伙计扣扣耳朵，轻轻吹了下，点头道：“得嘞，你今天身上最多时曾有过八十两，割二斤肉就能再换八十两，今天你赚大了，平时哪有人能有这么值！”
女乞丐颤抖着，咬牙掀开遮体的破布，原来她的瘦骨嶙峋并非饥饿造成的瘦弱，她身上被割了太多刀，只是草草用绷带包扎过，能有赘肉的地方几乎不剩什么，腐烂和血腥的臭味混杂。
投影将每个细节呈现得分毫毕现，屋内呕吐声此起彼伏，酒剑仙护住两个孩子的眼睛，自己也隐约有些反胃。
“割……割吧。”
女乞丐指向不多的完好处，紧咬牙关：“速战速决。”
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伙计身上，而是越过他，直达那些赌桌，伙计答应下来，手起刀落，二斤正正好好的人肉。
女乞丐取走七十两，留下十两，跟伙计言明，留下十两花销，伙计连连答应，不过依旧把十两银子扔在柜台上，接着忙自己的事。
不出一个时辰，女乞丐红着眼睛来取那十两，花半柱香的功夫输掉了。
没钱也割过肉，伙计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还不走在等什么？三天只允许割一次肉，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碍事。”
女乞丐说跪就跪：“王哥，求你，求求你，让我再割一次肉，我马上就要翻盘了，就给我一半也行，求求你，让我再赌一次！”
女乞丐披头散发，砰砰给伙计磕头：“就再一次！”
画面消失。
屋子里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