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邪剑(五)
“哟,怎么停了?”
陆仁甲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也在欣赏投影。
李逍遥心神激荡,投影无法维持,陆仁甲抬手续上了他的法术。
画面中,女乞丐没能求到伙计的开恩,被维持秩序的打手拖出去,赌徒们有不屑,有嘲笑,有幸灾乐祸。
更多是继续大呼小叫,毫不关心,即便谁都知道,在不久后的将来,那就是他们的下场。
血液从新伤口渗出,女乞丐恍若未觉,悄悄从打手的视觉死角绕回来,其实下水道能有多大,谁看不到,懒得管她而已,她贪婪地看着其他人的赌博,幻想自己是那些挥金如土大杀四方的人,笑容快意且迷醉。
林月如看不下去了,陆仁甲却兴致盎然,不止对画面中的场景十分开心,看见林月如的表情更开心。
“看到没有,那就是你廉价的同情带来的后果!”
陆仁甲嘴里啧啧有声,还不紧不慢地为林月如鼓掌:“干得漂亮!那个乞丐本来可以不用沉沦如此之深的,知道为什么她会盯上小虎和苏媚么?因为她知道有脑子的成年人是不会给她这种赌徒钱的!”
“你!”
林月如又气又委屈,她明明是好心!
陆仁甲最见不得她委屈的样子,因为看到就更想欺负她:“从前你是大小姐,不需要带脑子做事,有你爹给你兜底,现在你是女侠,就算好心害了本能戒赌的乞丐,也不是你来承受后果嘛!”
“还真是谢谢你的好心了,如果没有这份钱,饿她几天,不管如何不愿,她总是要活下去的,长期没钱去赌,说不定慢慢就戒了,您林大小姐一出手,本来她有六成可能戒赌,这下十成十要死在赌场里啦!”
“我有没有教过你们,做什么事情之前,多想一想,不要感情用事,思考你所做的每个决定可能带来的后果,这些决定不会只影响你,也会影响每个接触你的人!”
陆仁甲深吸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月如:“当然,我们的林大小姐想同情什么人,是那个人的荣幸,他就该诚惶诚恐地接好林大小姐的善意,哪怕那会将他压死!”
“而你们还有脸称呼我为邪魔。”
一番冷嘲热讽下,林月如眼睛里水汽迷朦,好在这些日子里对陆仁甲有了一点抗性,不至于当场哭出来逃走。
其他人只能同情地各做各事,不然哪怕多看一眼,也会被陆仁甲拉出来问:“你为什么看她?你是不是觉得她没有错?如果是,那就证明你的观点是对的,如果她有错,你为什么要看?”
也不是没有补过的机会,林月如咬牙对陆仁甲说:“我愿意戴罪立功,剿灭地下赌博窝点,不让更多的人陷入赌博的无底深渊!”
“又错。”
陆仁甲不轻不重地弹了林月如一个脑瓜崩,失望之情不加掩饰:“两个错误,第一,赌徒是人们劣根性造就的职业,和妓院、吸食五石散的馆子一样,禁止不绝。”
“你捣毁这个,更多的地下赌馆出现,你能把所有敢开的赌馆全捣毁?”
“第二……”
充满恶意的笑容出现在陆仁甲脸上:“你是否有调查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敢于和天下正邪两道对着干,这样的存在你也能轻易去碰?你爹怕是都没这个能力!”
“这次事件权当你的课后作业,当你调查过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并且保证处理方式不会再出现任何遗漏,再来向我报告,那时候我就给你两样你最想要的东西。”
“你的自由……和我选中你的原因。”
林月如失魂落魄地走出屋子,连鞭子也忘在桌上。
没人提醒她,等她回来拿的时候估计还要被陆仁甲再冷嘲热讽。
李逍遥在窗户边见林月如走远,才凑到陆仁甲旁边,小声询问:“师叔祖,你不准备告诉恶女,是千魂殿在背后接纳那些断指赌徒吗?”
“何必呢?”
对这个问题,陆仁甲没有回避:“让她自己发现,之后再来质问我,又或者她能够想透人性有多么的卑劣和不可救药,就会明白总要有人来做,那么为什么不能是千魂殿?”
李逍遥倒吸一口凉气:“师叔祖,她孤身一人,没有势力和仆从,会不会……”
陆仁甲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说到底是对她的试炼,不会让她身体上遭受什么伤害。”
精神呢?师叔祖你是不是漏掉了这部分?
有些话不应该说出口,李逍遥还是知道的,默默为林月如捏一把汗,忽然八卦之心泛滥:“师叔祖,为什么你对恶女的教育如此用心?不惜让她恨你也要让她学习你的思维方式和处事?她有什么特殊的?”
陆仁甲迟疑片刻,随即挥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回来我也会告诉她的,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你不会知道,她对我构思的未来多么重要,她是其中最关键的那个步骤,只要为她,对些许赌徒是杀是放也无所谓,没有她,这世界大部分事物都会失去意义,就算再有其他的替代,也不是她了。”
“……啊?”
李逍遥好悬被口水噎住:“师叔祖你……她……那你还那么对她?”
陆仁甲奇怪地反看回去:“我怎么对她和我怎么想她有关系吗?为我构思的一切未来,些许牺牲是必然的,她或许不会理解,只要我要的结果达成,那又有什么关系?”
有些话他还是没对李逍遥说。
游戏里林月如的技能“乾坤一掷”,并不是林月如专属,大部分女主角都会,来源也不尽相同。
对林月如来说,乾坤一掷是技能“铜钱镖”的进阶能力,龙葵、阿奴、韩菱纱学到的渠道和基础能力各不相同。
某一代游戏里乾坤一掷就是女主在赌场学到的,虽然这个世界里并没有见过林月如以外的人会这个技能,陆仁甲还是不准备冒险,干脆禁赌断绝这个技能可能的来源,已经学会这技能的赌徒另有运用。
不过李逍遥反应为什么那么大,难道他还是喜欢林月如,不希望对她太过分?
陆仁甲挠挠头,去逗苏媚和王小虎,不知所以,索性也不去想。
回来取鞭子的某人站在门外,听到后半段陆仁甲说的所有话。
又一次忘了取走鞭子。
第十八章:渝州
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规则。
在巫师世界中,两只蟾蜍右眼,一份鱼腥草,加上五盎司的樱桃木树液,调制出的药剂可以令水生魔法生物进入为期三天的强制发情期。
不过在其他世界,大概只能得到类似仰望星空,狗都不吃的暗黑料理。
全职世界的完全控制权归属于一枚硬币,拳皇世界可以不停循环到某个特定的发展,仙剑世界同样作为游戏世界转为的真实世界,在某些基础规则上保留了部分游戏特性。
除去妖魔鬼怪死后精气会掉落尸块的特点,这次休假进来陆仁甲最大的收获只有一个:林月如的乾坤一掷技能。
这个技能并非转化成真实系,而是依托世界规则,仅在这个世界生效的半游戏技能。
视消耗的金钱来造成伤害的技能,不是能量,不是灵气,所以它也拥有无视能量和灵气的特性,属于规则上的强制攻击。
用游戏术语来说,会造成真实伤害。
林月如用三千枚铜钱,也就是三两银子,就打掉陆仁甲万分之三的血量。
陆仁甲的一条命,岂不是只值区区一万两?
要是真的这么计算,林月如一个人就能杀尽六界一统仙剑,仙剑一共才多少有头有脸的神明,挨个点名,十万两不够,一百万两够不够?
事情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要不然陆仁甲现在立刻就会开始计算边际效应,计算多少钱能杀天帝。
实际收服林月如之后,陆仁甲用橙灯模拟过乾坤一掷,好坏都有。
好的一点是,这个技能模拟起来真的非常轻松,难度大致相当于一个无魔科技世界的人类学入门魔术的程度。
坏的一点是,这个技能的威力也是入门魔术的威力。
技能本身会将使用的金钱送入虚空,也就是强制消耗掉,被攻击的人受伤也是因为世界反馈的规则,并不是被银子本身伤害。
陆仁甲分别用一枚铜钱、一百文、一两银子、十两银子和一百两试过,攻击自己。
奇怪的是,一枚铜钱造成的伤害并非一两银子的千分之一,如果将陆仁甲的生命量化为血条,总血量数字是两亿一千三百万左右,一枚铜钱的伤害只有一,要不是陆仁甲的动态视力还算可以,差点没看到掉血。
一百文造成的伤害也不是一百,而是五千左右。
一两银子是一万六千零五百。
十两银子是五万两千。
一百两是八万七千。
伤害变化倍率曲线在三两银子的时候达到巅峰,也就是三千枚铜钱,花费的银子太多太少,性价比都会显得很低。
三千是个道家儒家常用的虚数,往往用来代指无穷和无限,陆仁甲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模拟出的技能不好用,又让林月如以相同的铜钱尝试。
除了伤害更高,数值有变化之外,最重要的是,林月如的铜钱倍率性价比并非是三千为最优性价比,虽然也是铜钱越多性价比越低,这个数字在十万也就是一百两银子时仍旧可以接受。
再往上,陆仁甲并不是很想用自己试,说实话他怕了,干脆用橙灯制具现化模拟假人,林月如本来用钱丢他丢得很爽,换成假人后就没什么热情,好在技能不会因为情绪造成伤害变动。
直到十万两砸下去,打在木桩的伤害是六千万左右。
一百万两是一亿。
陆仁甲没忍住,自己也丢了一百万两,伤害还没过三千万。
仙剑奇侠传的时代是北宋徽宗时期,由于仙侠世界的缘故,国力比陆仁甲那个世界的历史更强几分,每年朝廷税收超过五亿贯,按这个比例下,朝廷一年的税收可以砸死五百多个现在的陆仁甲。
用乾坤一掷,说不定真的能不费一点力气,秒杀天帝。
林月如的重要性正是在这里,乾坤一掷很多人都可以学,都会用,但是只有她的最优性价比曲线最夸张,哪怕陆仁甲私下找过同为女主角的阿奴,这个比例也没有任何人能超过林月如。
即便并不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她一人,万一她一人就能成功,其他准备就算白费又能如何,陆仁甲在全世界范围内诱杀赌徒,还有目前带主角团去的最终目的地,这些后手最好永远不会用上。
失败倒也不会怎样,就是麻烦。
而陆仁甲讨厌麻烦。
又是一月过去。
陆仁甲基本不会对同行的人隐瞒什么,有问必答,所以大家都知道这趟游历,最终的目的地是蜀中巨富景天的家长,渝州。
真要按他们游山玩水的节奏,再走一年也未必能到,三个月里陆仁甲用过几次神行术、挪移术和御剑飞行,中途还因为御剑飞行速度不够,一度被李逍遥甩开,差点人员弄散。
昔日几袋烟功夫就能跑完的小城已经被景家完全买下并改造,遮天蔽日的蒸汽烟筒不停喷出隆隆黑烟,巨大的金属城堡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强韧的光泽。
陆仁甲低头看看地图,又抬头看看完全蒸汽朋克的金属城堡大门上写的“渝州城”三个大字,一时间十分想吐槽,又不知从何说起。
来往有不少商户,出来进去,那种心满意足,略有得意,恨不得在脸上写着“我做成了大买卖”的商人很多,陆仁甲随便拦了一个,打量着对方漆黑真皮挂铆钉,墨镜上面挂墨镜,礼帽极高的潮流造型问他:“兄台,这里是渝州城?”
那人用看土老帽的眼神扫一眼陆仁甲,优越感油然而生,差点用鼻孔瞪人,不过还是点头:“看不到城堡上的字?不是汉人?”
陆仁甲一顿,好脾气地笑道:“几十年前家中有故交在这里,这不是拖家带口的来蹭口饭吃,只听说渝州城出了个蜀中巨富,未曾听说渝州和我们那乡下地方如此不同。”
听陆仁甲这么说,商人收起嘴脸,有些怀疑道:“你家故交是渝州本地人?如今这渝州本地人非富即贵,你来投奔还真是找对地方了,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认你这门穷亲戚。”
陆仁甲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活像个真正的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憨厚一笑:“哪能呢,我好歹算是半个娘家人,哪有不认娘家人的道理,在我们村,不认穷亲戚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他背后林月如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李逍遥和酒剑仙憋着笑,王小虎和苏媚在玩花绳,蛇男狐女很配合,东瞅西瞧,他们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
商人的眼光在李逍遥、王小虎和酒剑仙的衣服上停留一会,没想起来在哪见过同款,有点拿不准陆仁甲一行人的来历,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然相告:“渝州城如今想进需要引路牌,凭牌子进城。”
“想要牌子,要么和我们一样花钱买牌子,要不就是去门口找铁卫,让城中人出来为你们作保,对方如果不认你们,说不定你们还是要花钱的。”
“谢谢这位爷了。”
陆仁甲摸出一两碎银子塞进对方手里,礼多人不怪,对方虽然不差钱,也不会往外推,更加和颜悦色:“算了,出门在外,我陪你去一趟铁卫那,免得你上来就被赶走,你确定对方或者对方家人一定会认你们的情分是吗?叫什么?我帮你一并说了吧。”
陆仁甲感恩戴德地连连道谢,对大包大揽的商人说道:“我那亲戚人好得很,不会不认我这个穷亲戚的!他家开当铺的,叫什么永安当,他本人……”
“名叫景天。”
第十九章:渝州(二)
新安当后院,景家私宅。
浩浩荡荡一群人走进这里,领路之人身穿脏兮兮的黑袍,满脸困意,袍子上还有些许黑灰。
唯有容貌不变,依旧是那个不安分的当铺伙计,乱糟糟的头发不服管束地从帽子探出。
等众人落座,他便迫不及待地向陆仁甲报上一串数据:“四百七十九亿生命值,死亡十二万八千六百七十二,没有无辜者,不能说失败,回魂仙梦,行了,这就是你允许我对你说的全部,接下来你要给我内燃机改进和一部分机械师技术,我有几个实验几年没动了。”
“……”
陆仁甲张大嘴巴,这还真是他的风格,为了不破坏因果顺序尽量不触碰悖论。
回魂仙梦?
这个世界哪还有足够的女娲神力进行回魂仙梦,女娲后人让他人为断绝了。
天帝生命值是他的两百多倍?
备选计划的死亡人数也远比他想象的要少。
斩天帝的计划没有完全成功还算意料之中,不算完全失败又是什么鬼。
心痒痒的有点难熬啊。
景天索要的技术陆仁甲一一交付,中途得知这个世界允许一定程度的科技,但是发展方向必须是巨大化高耗能的蒸汽机,小而精的内燃机被世界规则排斥,可以使用但无法制造。
所以渝州城才是一副蒸汽朋克的样子。
拿到技术后景天不那么急切了,给众人上茶,陆仁甲一喝,毛尖,心里还颇为感叹不是当年的碎茶叶了。
一番叙旧,两人聊过生意,聊过家庭,基本都是景天说,陆仁甲听,那些点滴的言语中有陆仁甲一度盼望过的结局。
“虽然有观想法,观想出的形象还是缺乏灵魂,必须以那些形象曾经寄宿过灵魂的物品招引魂魄,为此我不得不去找葵羽天魔女借飞蓬神血,也曾进过锁妖塔拿镇妖剑。”
“后来龙阳、飞蓬复活,龙阳在我这里住下,不再提及家国大事,只在花圃伺候几亩葵花,飞蓬和天魔女前往魔界,跟红毛一起着手复活夕瑶,至今没什么消息,如今外边听说已经有了新的魔尊。”
“龙葵后来嫁给我,红毛给红蓝的她各塑造一个身体,雪见……后来在龙葵劝说下,曾和我相处一段时间,最终只是偶尔会回来看我一眼,如今接任唐家堡堡主之位。”
“徐长卿好像做了什么邪剑仙,不知真假,没有再听说过他。”
“女娲后人?没有再听说过。”
一桩桩,一件件,都带着些许岁月的斑驳痕迹。
蜀山五老后来引咎退隐,四人坐化,清微不知所踪。
剑魔玄霄曾在蜀山十几年前姜清之乱时伸出援手,使得一众蜀山精英弟子免遭屠戮,只说还了人情,姜清清醒后自愿入锁妖塔受罚。
里蜀山风平浪静,不过之前有个叫周煌的家伙闯荡江湖时曾从景小楼手中借去魔剑。
听到这些因为他才会变得与原著不再相同,似是而非的剧情,陆仁甲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有些荒唐,有些好笑,也有些自豪。
一饮一琢,莫非天定。
仙剑世界里每一代剧情一个主题,仙剑一是宿命,所有人都不能逃脱身份带来的责任和束缚,二代讲究宽恕,苏媚最终放下仇恨不再追逐李逍遥的幻影;
三代便是轮回,轮回转世,即便相貌相同,也再非一人,执着只会酿成悲剧和苦果,龙葵第二次跳剑炉,不再是为家国大义和血脉至亲,是为天下苍生和她钟情的人。
多亏不是风云那种全篇讲究宿命论的世界,不然辛辛苦苦改变剧情指不定天道用什么手段给你圆回去,顺便再赏你几道天雷尝尝,那才叫没处申冤。
最后缠着景天演示一招“倾国银弹波”以后,陆仁甲确认橙灯已经完全记住施法过程,才肯放景天走。
和林月如的乾坤一掷类似,倾国银弹波同样是游戏里比较实用的群伤技能,区别在于林月如的乾坤一掷会消耗铜钱。
倾国银弹波在游戏里释放的时候并不会额外消耗什么,实际上仔细看才会知道,技能动画中会丢出古董、字画之类有价值的物品。
这本就是当年龙阳太子守姜国时发明的奇异功法,通过消耗有价值的财物来达到和乾坤一掷类似的功能。
姜国不大,至少龙阳还有一个小国可供挥霍,景天有的只有永安当,一间当铺肯定比不上春秋时的小国,姜国面对入侵,最终也是龙阳身死殉国。
这似乎能说明倾国银弹波并不能逆天改命,威力也不如乾坤一掷。
实际上手,陆仁甲才发现,倾国银弹波并非只是消耗献祭财运来发动世界规则,这个技能消耗的是……三样东西!
财富的概念。
气运的存在。
还有构成献祭物品的因果!
这个技能相当于乾坤一掷的上位版,不仅消耗的东西从金钱变成物品,还能用出三倍效果。
但是它生不逢时。
气运和因果这两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用最简单的思考去想,必然和身处高位、事件中心的物品有关。
龙阳当年创造这个技能,他能用的物品都是什么?
姜国是战国时期的小型诸侯国,同样的国家还有一百来个,一百来个。
你指望从这种地方找什么气运因果,这个国家的传国玉玺还没那幅未完成的江山社稷图值钱,这种国家可能会有什么上古文物用来献祭?
作为哥哥,龙阳没什么挑的,作为君主其实并不合格,太过感情用事,如果他肯献祭那副江山社稷图发动倾国银弹波,就凭上面牵扯的因果,不说灭杨国,退敌应该不成问题。
这是理论,实际上这是龙阳母亲耗尽两年心血的最后遗物,龙阳怎么会舍弃?
他也没有牺牲龙葵去铸就魔剑,直接导致姜国灭国,失去他,龙葵又怎么可能苟且偷生?他就是龙葵生命的全部,结果龙葵还是跳了剑炉,两国将士一起死在魔剑之下。
倒也不是批判龙阳,他只是做出了选择,家国天下的位置在他心里从来都那么清楚,由始至终都是一样的。
放在现在就不同了。
哪怕是千年前的碗碟,经历千年时光后也沾染不少气运和因果,和平年代这些东西有钱就能买到,而景天如今是蜀中首富。
这才是最适合倾国银弹波发挥的时代。
第二十章:玄女(三)
唯一可惜的就是,不管乾坤一掷还是倾国银弹波,都不能用其他世界宋朝以后的货币和物品,陆仁甲用全职世界的金币、巫师世界的支票,通通无法生效。
矿物和未铸造成流通货币的金属也不行。
真是……奇怪。
不论如何,陆仁甲定下的基调不变,只需要对计划做出些许微调,来适应不断变化的世界。
又是一月过去。
风和日丽的一天,陆仁甲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面镜子,准备好大五牲和五斋五果,恭恭敬敬地参拜。
虽然是参拜,陆仁甲却没有跪下,腰板挺得很直。
没过一会,九天玄女那冰冷的绝美面容出现在镜子中,和五十年前相比毫无变化的脸依旧风姿绰约。
她冷冷地从镜子里回应陆仁甲的参拜:“这是你第三次呼唤我,凡人!”
“是啊是啊,好久不见啊玄女神尊,您有没有想我~”
陆仁甲笑嘻嘻地向九天玄女打招呼,再也不复曾经的恭敬和虔诚,语气中甚至有几分轻佻的挑逗。
九天玄女微微蹙眉,有些不适应这个态度的陆仁甲,对她来说,上次下凡是不到三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情,凡间已经过去五十年,五十年当然足够让一个凡人心性大变。
但是不管如何变,陆仁甲的态度都不是她能接受的,在她看来,凡人就该有凡人的觉悟,就该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为伟大的神族献上自己的一切,祈求神族的垂怜。
从九天玄女对陆仁甲的赏赐就能看出来,她当年赏给陆仁甲的镜子能联系她三次,区区凡人能有多少寿元?
仙剑世界里,不飞升,最强的地上剑仙也没能活过五百岁,玄霄其实也没到。
按照九天玄女的想法,就算陆仁甲天赋异禀,修炼到陆地剑仙,不飞升不过五百载寿元,五百载对神族算得了什么,没有魔族攻进的话三天不到,打个坐就过去了。
三天时间内,三次觐见神族的机会,在她看来,陆仁甲必然是感恩戴德的,前两次的陆仁甲才是正常的态度。
那时候的陆仁甲依靠的是重楼,现在的陆仁甲依靠的是自己。
不如人时低头跪下不算什么,向上爬的意义便在于此,九天玄女的修为实力仍然远超陆仁甲,可是她的生死完全掌握在陆仁甲一念之间。
不需要再谄媚,不需要再低头。
陆仁甲笑嘻嘻地向九天玄女挥手:“神尊不必操心,等在下杀您之后,天帝也很快会步您后尘,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神族有没有父女之情?有的话,您依旧能和父亲共享天伦!因为——”
他的嗓音骤然冷厉下来:“你们同样的让我不爽,区区剧情世界的土著神明,你们真的以为自己和赵鲲鹏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不过是些供我玩乐的蠢货,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他双目赤红,魔气自口鼻溢出,漆黑的雾气笼罩住他的五官,现在的他更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面目狰狞丑恶,无比扭曲。
“你们全都不听话,全都不听话……”
“我明明叫你们听话!”
“为什么要反抗!”
“为什么要质疑!”
“为什么要违背我的决定?!”
九天玄女常年冰封的脸上首次出现凝重的表情。
她眼中的陆仁甲不知如何将自身血脉替换成了魔族王血,但应该还没能完全驯服血脉或者驾驭血脉,因此心神激荡下会出现异常,显露真魔本相。
魔界王族算不上多多,实力极强,但是并不在乎团结,彼此间也不存在什么情感联系,互相吞噬倒是常见得很,九天玄女不止见过,作为飞蓬下凡后的仙界代理战神总统领,杀都不知道杀过多少。
人族的冒犯和魔族的冒犯是不同的,唯一相同的就是两者同样需要用死亡来赎罪。
九天玄女掐法诀,以镜子为锚点向人间传送,按理来说神魔两界都不应该和人界有过多瓜葛,不过规矩向来是给地位低下的弱者制订,天帝之女肯定不在其中。
破碎的星芒中,九天玄女持剑出现,陆仁甲的面容已经被黑雾彻底笼罩,只留下血红的眼珠透出一丝光亮。
这样状态下的魔族根本不能沟通,血脉中的战斗本能会被催发到极致,如果放任,人间界最后能剩下的部分就要看天意。
九天玄女对人界没有好感,但不能让魔族轻易毁灭和占领人间,毕竟在魔界那种地方都能发展出如今规模的魔族,在修行条件更优越的人间界恐怕只会滋养出更多更强的魔族。
起飞~
伴随脑海中突兀出现的这两个字,九天玄女挽出一个反手剑花,用她清冷毫无感情的嗓音说:“哥们原来这么帅的吗,魔族血统还能提升颜值?下次应该多照照镜子的。”
陆仁甲没有回应,咕哝着不知所以的低语,九天玄女已经没空顾忌理论上失去理智的陆仁甲,她的嘴此时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肆无忌惮地向外释放精神污染。
“你好啊,冒险家。”
“飒!”
“咕噜咕噜~呼呼呼。”
“小风车呃呵呵哈哈哈哈哈。”
“真无聊,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今天,端木带我去了美特斯邦威。”
九天玄女尝试闭嘴、捂住嘴,却被嘴恶狠狠地咬在青葱般的手指上,疼得她微微一颤,金色的血珠从她指尖渗出。
魔化陆仁甲抽动鼻子,直接扑上来,神魔两族的仇恨早已凝固在血脉之中,陆仁甲陷入魔化后收到神血刺激,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犹豫。
九天玄女左手封住檀口,右手舞动天玄神刃,刹那间千百道剑气光华大作,化作密不透风的剑幕逼向魔化陆仁甲。
“哥们你要挨打了哈哈哈哈诶不对你我一体,那不就是我的帅脸要挨打?别打脸啊别打脸啊,老子可是要脸有用的人,不像你们这些不要脸的神明又当又立的好吧?快点松手快点松手!”
连珠炮般的话一股脑从九天玄女口中涌出,羞恼和愤怒同时出现在那张几万年不曾有过表情变动的脸上,并且……
她的右手真的听从了嘴的指挥,松开手中长剑。
虽然只有一瞬,还是被完全开启战斗本能的魔化陆仁甲捕捉到。
强制收纳!
天玄神刃如果还连在九天玄女手上,抢夺武器多半会连九天玄女一起送进全职世界,现在人剑分隔,难度骤降。
失去武器的剑士,哪怕是一名神族,她又不是剑神,只是个代理战神。
魔化陆仁甲融入风中,变成一团魔雾飞散。
在九天玄女体内重新恢复人形。
神魔截然相反的属性身躯重叠,能量和血脉交融,九天玄女的身上时不时长出一截属于陆仁甲的器官和肢体,血肉横飞,爆炸此起彼伏。
终于,在浓厚的橙光包裹中,九天玄女的身体停下挣扎,缓缓站定。
“吾乃天帝之女九天玄女,执天之行!”
威严肃穆的神色在她脸上出现。
“跨体系的攻击还玩心理战术真不要脸,呸。”
下一刻,嬉皮笑脸的表情破坏了这张面容的严肃性,轻佻且放松。
“你我一体,我不要脸,你是没有脸还是二皮脸?”
经常浮现在陆仁甲脸上的狰狞恶意显露。
最终,收剑入鞘的九天玄女嘴角不断上扬,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
她的右眼眼角有泪珠滑落,唇瓣颤动,声带却好似和嘴唇脱节,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从口型上看,应该是个两个字的词语。
云渊。
第二十一章:秘密
江湖其实有个非常有趣的现象。
那些成名已久的高手,他们的信息几乎是半透明全公开的,刨去那些花里胡哨的外号和不知真假的故事不算,他们的兵器和成名招式、功法,路人皆知。
想针对他们,简直不要太轻松。
信息从来是战斗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就像九天玄女,她一身法力肯定远超陆仁甲,可陆仁甲只不过是放出携带自己人格的脑虫构筑体,暂时控制了她的嘴,她就开始慌乱。
她一心慌,陆仁甲就有机会控制她的躯体,夺走她的武器,然后接近她,用无穷无尽的能量和她同化重生,他的输出上限很低,能量储备却是背靠全职世界,等闲原住民根本不可能胜过他。
这看似碾压的局面,实际上对付一位有准备的轮回者,可能只会遭受嘲笑,稍有准备就可以避免。
不管怎么说,陆仁甲目前算是成功夺舍九天玄女,吹着口哨心情不错,神族看起来好像也没想的那么难杀。
带着这幅身体,陆仁甲悠然自在地回到渝州景家,成功惊掉了一地的眼球。
橙色的玄女构筑体也被他招出来端茶倒水。
夺人身躯,奴役其魂魄,酒剑仙再离经叛道,还不至于能接受这个。
他又不想听陆仁甲解释。
自从跟在陆仁甲身边,他的三观一碎再碎,下限一低再低。
他不怕真刀真枪地和陆仁甲斗法,他只知道这位师叔似乎对世间的一切有他的逻辑和解释。
他害怕的是,听过陆仁甲的解释后,他真的打心底接受陆仁甲的行为,那是现在的他绝不愿接受的。
酒剑仙狼狈地坐上他的酒葫芦,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仁甲奇怪地望向他离开的方向,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很高兴地和李逍遥他们打招呼:“都过来听听,一会师叔祖去神界杀天帝,你们也来帮我想想方法。”
众人大部分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只有王小虎拍手欢呼:“想办法,想办法!”
林月如扯动嘴角,指着陆仁甲指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夺舍了九天玄女,还要杀天帝?”
蛇狐夫妇拉住他们的女儿苏媚,偷偷问苏媚九天玄女是干什么的。
李逍遥的反应曝光了他们的真实想法:“师叔祖,原来之前你跟我们说这些的时候,不是跟师傅喝多了在那吹牛?”
陆仁甲哭笑不得:“去你的,吹牛也是吹一时半会做不到的事,我犯得着吹这种牛?我又没瞒着你们!”
之前没人知道你真有这能力啊!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九天玄女是琼华派供奉的神族,擅使剑法,后来又阻止琼华派飞升,冰封屠杀整个琼华派,坐视昆仑山生灵受难?”
好一会,林月如才坐下准备正视这件事,九天玄女的构筑在她身后端着茶壶。
陆仁甲点头:“就是那位,杀她比我想的要简单一点,不过杀她的手段不能用来对付天帝,不具备参考性。”
林月如哦了一声,突然问陆仁甲:“你一直都能奴役敌人的灵魂?”
思路转换有点快啊你。
陆仁甲用九天玄女的发尖低头在茶几上画圈玩,头也不抬:“我杀的就行,得到时间也不算久,她必须服从我的每个指令,无论是否愿意。”
“……”
林月如没有继续说下去,若有所思,李逍遥接过话头迫不及待地问陆仁甲:“神族的身体有什么特殊吗?对应的天赋、修炼速度、适应能力和人族有什么区别?”
还真是直男会关心的问题。
陆仁甲稍微感应一下,没信心描述好,干脆一指九天玄女,她就不得不开口为李逍遥解释,满脸屈辱和不甘:“神族对纯净的仙灵之力吸收效率最好,天生的无垢之体,可以怀孕但不能和同族生育,这个不能是指孩子出生会吸收父母灵力,致死……”
听到“不能生育”,林月如的耳朵动了下,松了口气的样子,随后做贼似的打量其他人,扭过头去。
回答完毕,九天玄女眼中的恨意更甚,死死盯着陆仁甲,盯得陆仁甲直发毛。
橙灯构筑拥有自我意志,陆仁甲非常喜欢这个设定,因为只有拥有灵魂的存在才能发挥主观能动性。
“你再敢在我面前表现出一次你反抗的态度,我现在就把你扒光送去魔界,让那里最卑劣肮脏的家畜轮流给你配种,魔界那么大,看看你这位女神能给魔界生出多少新种族?”
九天玄女不可置信地望向陆仁甲,似乎从未想过六界之中能有如此粗鄙污秽的想法,陆仁甲用她的脸还以一个风情万种的妩媚眼神,声线娇柔动人:“继续反抗?”
“求你了。”
看到眼前熟悉的一幕,所有人不禁打了个冷颤,九天玄女猛地低下头,一言不发,双肩止不住的颤抖,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恐惧。
陆仁甲含笑摸出那面用来联系九天玄女的镜子,把它当成普通的镜子用,一边照,一边称赞:“看看这张脸,多美!你舍得让这张脸变成渴求那种肮脏的放荡表情吗?”
王小虎一愣:“师叔祖,神仙姐姐也能和牲畜配种吗?”
陆仁甲哈哈大笑:“当然!神仙姐姐还能生出好多妖魔和小畜生呢!小虎想看,就让姐姐试试嘛!”
总算是宾主尽欢。
结束盘问后,陆仁甲撤去维持九天玄女构筑的能量,任她回归戒指,表情逐渐严肃,同时也有些唏嘘:“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可能我就要下次回来杀天帝了。”
李逍遥吃了一惊:“师叔祖,那……那可是准备重炼六界,逆推盘古圣神的存在,您还没死心?”
“准备嘛,又不是成功。”
陆仁甲瘫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难怪此界女娲大神要反叛,换我我也反,灵根神树滋养六界,天帝逆转其中过程,以神树吸纳吞噬六界,盘古圣神身化六界众生万物,他就以众生万物炼制盘古……”
“难怪天界的时间流动如此诡异,根本是这方世界不敢让天界的流动同步其他五界,多出的时间就是留给众生反抗的时间。”
“好大的格局,弄得我都有点怕怕。”
林月如看到陆仁甲嘴里念叨着好怕好怕,神情却无比飞扬。
那份自信,那份隐藏在亲切外表下的癫狂。
其实天帝不管有什么阴谋算计,陆仁甲一样会杀他,无非多做一点算计,多付出一些心力。
天帝的死亡本身是已经确认无误,必将发生的事实!
理解到这一点,林月如再看陆仁甲的时候,情绪逐渐出现变化。
她不自觉地想起曾经和父亲争吵过的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也不愿那也不愿!月如,究竟你要什么样的夫君才能入你的眼?”
那时她的回答是……
第二十二章:告别
“上啊,恋爱的少女!我发动装备魔法卡,幸福婚礼!恋爱的少女攻击力上升原本持有者是对方的自己场上的怪兽的原本攻击力的合计数值!”
陆仁甲兴奋地发动卡牌效果,他面前有穿泡泡袖公主裙的可爱少女幻影,斗气不断在少女身上汇集,转化为灵气,少女的身后还有千手千眼的椭圆怪物,怪物长出三条触手,捆住两条青眼的白龙长到自己身上,旁边还有一位眼神只放在恋爱少女身上的白龙骑士。
“来吧!即便穿越无尽的时间和空间,我也会把这份爱与思念送到银河的彼岸!恋爱的少女是最强无敌!”
“用火热的思念洞穿恋人的心防吧!爱心一击!攻击敌人的怪兽——传说的白石!”
少女娇弱迷朦的眼神随陆仁甲的解说变得坚毅,提起裙摆小碎步跑到场地另一边,这里有闪烁神秘白光的巨石存在,少女来到巨石身边,轻轻落下一个吻。
“……我发动攻击的无力化,本次攻击无效,并强制结束战斗回合。”
林月如掀开后场的盖牌,旋风挡住了少女的吻落下,少女哀怨地看向林月如,不舍地走回陆仁甲的场地。
陆仁甲立刻高高扬起眉毛,嚣张地嘲讽道:“这也只能让你苟延残喘一回合了!你的场上只剩下两只攻击力不到一千的杂鱼怪兽,后场的盖卡全部用完,手牌更是一张不剩!”
“我的场上则有着将一切奉献给恋情的可爱少女,有最强的魔法师族千眼纳祭魔,还有被爱情俘虏的白龙骑士,和两张被视为装备魔法的白龙!幸福婚礼、水晶鞋和一张盖卡!”
“不是,我能看见……”
林月如无力的阻拦着,不过见到陆仁甲仍在解说,叹口气,只能任由他去了。
“沉溺在爱情的魔法中,然后饮下苦涩的泪水吧!”
“回合结束!”
林月如有点不想跟他玩了。
她默默抽卡,直接使用:“我抽到的卡片是盗墓者。”
“我可以从你墓地中挑选一张魔法卡,直到回合结束时使用,使用时支付两千基本分。”
“我选择的卡片是死者苏生。”
林月如招手,以暗器功夫从陆仁甲的墓地中拿走魔法卡死者苏生,再丢回去:“我要复活我墓地中的弧光勇烈龙,特殊召唤并发动其效果,破坏你场上所有的魔法、陷阱卡。”
“这可不一定啊!”
陆仁甲翻开盖牌,发动陷阱卡,奈落的墓穴,当对方攻击力1500以上的怪兽的召唤/反转召唤/特殊召唤成功时,将其破坏并从游戏中除外。
大地颤动,裂开缝隙,刚刚复活的机械巨龙发出悲鸣,即将掉落到深渊之中。
林月如顶着陆仁甲期待的眼神,将场上的另一个怪兽送进墓地。
陷阱处理组A班。
对方发动陷阱时,将表侧表示的这张卡作为祭品,陷阱卡的发动无效并被破坏。
金白的巨龙展翅高飞,无边的烈焰烧灼着陆仁甲的后场,清空了所有的卡牌,恋爱的少女和纳祭魔失去装备魔法。
前者攻击力400,后者攻击力0,陆仁甲的剩余基本分只有2100,弧光勇烈龙攻击恋爱的少女,烧尽陆仁甲的基本分。
“这……这怎么可能?我的恋爱战法配合纳祭魔的心灵控制战术,是绝对无敌的啊!纯洁的恋心怎么可能会失败啊啊!”
陆仁甲抱头发出不可置信的惨叫,林月如实在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大声吐槽:“不要在恋爱中掺杂控制!真正的恋爱不会束缚和控制对方,只会有包容和理解!你那是哪门子的纯洁恋心!”
鼓掌喝彩于同一时间发生,陆仁甲十分欣慰地抹着眼泪,还不忘跟林月如说:“太棒了!不过下次要记得在打出关键牌击杀敌人的时候说出吐槽的内容,那就更完美了!”
“谁要跟你下次!”
林月如把肩膀上的决斗盘和卡牌一丢,气呼呼的叉腰指着陆仁甲:“难怪臭蛋和苏媚不跟你玩!你怎么要求这么多,打牌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听你解说场面和卡片效果,三分之一的时候你还要根据每张卡片编一长串词!”
对此,陆仁甲表示无奈:“我没办法啊,真正的决斗者就是这样的,如果我能够再发挥好一点,那张奈落的墓穴说不定就能变成速攻魔法或者其他有抗性的陷阱,我就能赢下对局。”
林月如细听琢磨一会,眼神古怪:“那不是换牌作弊?寻常赌坊里恐怕要剁手的!”
“决斗者的事,能叫作弊么?”
陆仁甲细细地为林月如解释其中区别,比如真正的决斗者可以两套卡组洗在一起想抽哪套抽哪套,比如可以召唤并不存在于自己卡组的怪兽,需要的时候抽到的下一张牌可以变成任意想要的卡牌。
这怎么能叫作弊?决斗者可比作弊强大多了。
闹过一阵,陆仁甲忽然说道。
“我走之后,记得多跟小虎苏媚他们玩玩,我也知道你和李逍遥彼此谁也看不上谁,凑不到一起去也没必要硬凑,不过我希望你以后不管修为如何,不要轻易看轻贬低他人。”
林月如的眼圈就红了。
她扭过头,不愿意让陆仁甲看到自己的表情,粗声粗气地说道:“你以为我还没被你折腾够吗?我不会再对其他人使大小姐脾气了!”
陆仁甲弯腰捡起决斗盘和零散的卡牌,拉长尾音:“哦——那是我把卡牌丢在地上的吗?”
林月如一下子破涕为笑:“去你的!那不是一回事!”
陆仁甲愣了一下,继续捡卡牌。
“既然你要走,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再走?”
林月如的声音从陆仁甲背后传来。
“就三个,有问必答。”
陆仁甲答应下来。
“第一,你是不是只因为我对你使出的乾坤一掷,所以才会带走我?”
陆仁甲没有犹豫:“是。”
林月如一颤,紧接着又问。
“第二,你是不是其实可以杀掉我,通过奴役我来获得你想要的那份能力?”
九天玄女的样貌还在陆仁甲身上,随时能够转换不言自明,也不需要谎言,陆仁甲依然回答:“是。”
“第三……”
林月如深深吸气,转过身正视陆仁甲,似哭似笑:“你是不是真的认为,你做的每件事都同样的问心无愧,因为你发自内心地觉得,你全部是为了别人好?”
“是。”
这也没什么可否认的,陆仁甲点头承认。
接着,林月如快步走上来,杀气四溢。
她死死拥抱着陆仁甲,拼命地在他耳边叫道:“你就是个大混蛋!你为什么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这样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报仇!你为什么要教我们那些我一点也不想知道的道理!我本来的生活那么简单!不需要每件事都看到前因后果的!”
……啊?
林月如的喊声传到很远,拥抱的力道逐渐加紧。
“你这个混蛋不要轻易死掉,未来本女侠一定会替天行道,亲手用你那套方法对付你的!”
“你知不知道,我其实……”
说到一半,林月如一推陆仁甲,风一样跑掉,边跑边喊:“等你回来,我就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陆仁甲目送她的背影远去。
很久很久之后,才流出一声叹息。
第二十三章:交易
之前李逍遥曾经问过陆仁甲。
同样是不在乎他人的一方贵女,为什么陆仁甲杀了九天玄女,却放过林月如,还愿意教导她,为什么那样是错的?
那时陆仁甲给他的回答是,后果。
虽然陆仁甲很讨厌林月如侮辱其他普通人人格的行为,但是时代背景下,能够被侮辱人格然后换钱,其实也是一半你情我愿。
林月如尽管任性,但从未杀过人,而且从来不会不在乎其他人的性命。
这就是区别。
琼华派有错,昆仑百姓有错吗?哪怕被云天河说服,九天玄女也没有亲手拯救,仅仅指点云天河出力。
她更是曾经一手接过飞蓬不愿再当的战神职位,杀过的生灵不计其数。
她不死谁死?
还有就是,不管乾坤一掷还是倾国银弹波,终究都不是能解决天帝的最好法子。
性价比和效率曲线最后几乎低成了一条直线。
陆仁甲不得不更换最终手段。
人间界的熟人打过招呼,势力处理好之后,陆仁甲计算了一下他的可停留时间,能在神界待上不到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杀掉仙剑世界可能是已知的最强存在。
试试。
再度变幻为九天玄女外表,陆仁甲感应过去曾在神树上留下的气息,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找重楼或者景天一行人,连李逍遥他们也没有带。
一个人发动空间转移。
这是我的战争,完全出于个人私怨,如果顺便拯救世界,那也是附带。
与他人无关。
再说也不一定是谁杀谁,也不一定这次就要定下一切。
万一真的打不过再考虑找他们。
想法本就是个随心情变化的东西,何况陆仁甲最近心情还算可以,便不想牵连其他人进来。
按他第一次见到青儿时候的想法,历代主角谁都跑不掉要来帮忙,他还仔细做过相关的计划,内容包括2%的好言相劝和98%的道德绑架和人身威胁。
稍微怀念下逝去的计划,整个人就已经站在神树下面。
欢迎来到六界之根基,神树,哎呀这不天帝伏羲吗,还是看看远方的神魔之井吧朋友们。
刚落地,陆仁甲就看到身穿帝皇冠冕,不怒自威的男人,脑子里响起另一个自己幸灾乐祸的配音。
那是久居上位,自然而然带出来的气势,统领天地万物,群神之主,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伏羲站在神树的某个分叉上,定定地望向陆仁甲,率先开口:“你终于来了……天外之人。”
陆仁甲的心猛地一沉。
就算未来有回魂仙梦的部分,他也知道,绝不会给自己添加曾经见过伏羲的设定,因为伏羲和重楼不同,他是真正的六界之主,不仅有战斗力,同时还有权谋。
这样的伏羲却知道他的身份。
用九天玄女肉身遮掩的行为从一开始就行不通。
陆仁甲尴尬地撤去伪装,跟伏羲打招呼:“哟,您老在这遛弯呢?这风景不错啊,不耽误您老享受人生了哈。”
陆仁甲僵硬地转过身,伏羲并未出手阻拦,悠然说道:“你方才是想激活千年前留下的暗手,破坏神树对天界的连接,同时也削弱我?”
……话都让你说了,我说啥。
陆仁甲陪着笑:“嗨,您老说什么呢,我就是来转转,这神树长得这么丰神俊逸,和您这等天人之姿相得益彰,小的有感于此等天地祥和,情不自禁驻留片刻,还请天帝见谅。”
说罢,陆仁甲一拜到底,鞠躬下腰,笑容真诚憨厚,纯真的大眼睛里满满的诚意。
伏羲没什么表情,慢条斯理地飞下来落到陆仁甲身边,仔细打量着他,许久才说:“天外之人,终究还是人族,都如此能言善辩,玄女到底还是死在你们手里。”
明明是在说自己亲生女儿的死,伏羲却没有什么情感波动,仿佛在说不相干的什么东西,陆仁甲心底杀意涌动,暗叫不好,微微闭上眼睛,再一睁眼。
身体不再紧绷如弓,肩头略微踏下去一点,眼睛眯起来,一条腿打弯,整个人瞬间变得流里流气。
伏羲看见他的变化,摇头道:“你二人同心同体,何必刻意藏起他那份杀心,你见我对玄女没有人伦亲情,同样是鄙夷和杀心渐起,无非你压制得更好。”
“你明知道我能看出你的小动作,还要故意这样做,是想让我轻视你,伺机杀我,可我并不觉得我做过什么值得你如此仇恨的事。”
威严的声音中出现一丝疑惑:“我见过你进入主神空间后的所有记忆,你甚至还将黑巫师放出了他的世界,他曾经是黑魔王,你也依然对他友好,还给了他和同伴走出原生世界的机会。”
“我又有什么不同?”
新的陆仁甲用力挠挠头发,顺手在外套上擦擦,伏羲极有耐心地等待他做这些小动作,他被伏羲盯得有些不自在,双手一摊:“你们要不要这么离谱,不需要经过我同意也能强行窥视我的记忆?”
“要尊重个人隐私啊。”
见伏羲还在等待他的回答,新陆仁甲无奈道:“你都窥视记忆了,怎么还不能窥视想法,盖勒特不过是没能政变成功的政治势力,即便他使用武力,他的目标也是统治同类。”
“你……天地创生之初,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人族在你眼里就是女娲捏出来的仆从,就像我们人类看待由狼驯化来的狗,人会对狗有感情,但绝不会视为同类,何况看起来你连这点感情也欠奉。”
陆仁甲笑了出来:“你还要问我为什么想杀你?我是人族啊,尽管人族本身确实有无数缺点和数不清的败类需要清理,那是我们自己的工作,任何群体的生命都不应该为个体的行为买单,而你,你要灭绝整个世界,成就你一人的盘古真身。”
“你的行为我其实不反对,灭绝世界的事未来我也会做,做的可能比你还绝,但是那是他们应得的,而这个世界并不应该成为你的踏脚石。”
伏羲抬起手,光是这一个动作,陆仁甲就觉得有千钧之力压在他的皮肤上,呼吸都困难,但他还是勉强笑出来:“哈……哈哈,说一千道一万,不还、还是力量更强的胜者决定一切?”
“……”
“如果,我说有其他的解决方法呢?”
放下手之后,陆仁甲感受到的压力立刻消失,伏羲漠然地看着陆仁甲,提出问题:“如果我说,我可以放过这个世界,将一切让渡给你,你来当这个天帝,你来定六界的规则,只是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你愿意吗?”
陆仁甲一怔,随即恍然。
伏羲能看到他的记忆,所以他看到自己前前后后带出过那么多原住民成为轮回者,并不需要纠结仙剑世界。
客观条件上——
“所以你要我那枚剩下的世界硬币,兑换你成为轮回者,作为交易,你把整个仙剑世界留给我?”
陆仁甲扬起眉毛:“听上去简直太棒了,你不需要再困在这个世界,我也能满足我的救世主情结,我还有实际的收获!整整一个高武中魔的世界!哇,这简直比我最夸张的设想还要带劲!”
笑意忍不住从陆仁甲嘴边荡漾开来:“天帝大人,你是不是在我的记忆里偷偷看完了《教父》系列?提出一个对方绝对无法拒绝的条件?”
“我可以收获一位天帝的人情,我可以得到完整的六界,世界能够被拯救,每一方都是赢家!”
“而如果我不这样做,可能就要被杀死,被吞噬,最糟糕的可能是成为一个意识集合体的一部分后自愿拿出这个道具,与其受刑之后再屈服,为什么不直接投降?”
“得是多么愚蠢的存在才会拒绝?”
陆仁甲兴奋地直搓手,忍不住上前到伏羲面前,优雅而谦卑地弯下腰:“那么,这就是我的答案,天帝大人。”
第二十四章:钟(一)
“本次任务世界:夜半钟声。”
“本次主线任务目标:存活超过十年/见证主线剧情发生/调查世界真相,要求完成度不低于40%/废除或改变第一百零四紧急法案内容/击杀万白、萧冕、孔令笙任意一人,任选一项任务完成即可视为完成主线任务,申请回归。”
“本次任务世界类型:科技。”
“本次任务世界时间:十年。十年内未完成主线任务,视为本次任务失败,失败后轮回者清空本世界所得,随机遗忘一个兑换技能,如果没有可遗忘技能,抹杀!若已经自行掌握该技能,扣除一半兑换价格轮回点,轮回点不足,抹杀!”
“九分四十七秒后正式融入此世界。”
“本次世界将不会遭遇其他轮回者。”
陈凡身上裹着件浴巾,过度肥胖的身体上露出大片白花花颤巍巍的脂肪,九月份的商场里温度并不极端,只裹着浴巾也说不上冷。
人来人往的大型商场中,陈凡像个变态一样左手拽住浴巾,右手拿着一台只有20%电量的OPPO手机,脸色又青又红又白,直到他小心翼翼地踏出第一步,发现没有任何人将目光投向他,高考以后基本没再用过的大脑飞速思考。
“我没融进这个世界……这也意味着我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所以他们不光是看不见我,我们之间其实应该完全无法交互!”
“那么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不应该察觉。”
想到这一点,陈凡努力在不会让浴巾掉落的范围内开始狂奔,电梯前的指示牌显示大码男装就在本楼层可真是谢天谢地。
内衣、长裤、外套,陈凡尽可能地找到最大码的,偷了几件备用,连内裤也不敢直接穿,最后在收银台抓了一把纸币。
当他狂奔出商场,浑身肌肉都在抱怨着久违的过大运动量,向他释放着酸痛。
铺天盖地的热量向他涌来,夏天的余热仍旧不愿意走远,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紧贴在温度高得烫人的铝合金板上。
“你已完全融入此世界。”
陈凡找个垃圾桶,丢掉了他的浴巾,事后想想其实应该烧掉的,不过当时他太过慌乱,没能做好所有事。
“分析状况。”
陈凡看向铝合金板倒映出的模糊自己,深呼吸,反复几次。
“你目前拥有的物资:七件外套、三条裤子,六套内衣,十二条内裤,一台没有对应充电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手机,还有能装下所有这些的巨大登山包。”
“这个世界的货币,虽然不是人民币,但是幸好他们还在用阿拉伯数字所以你能认出来,7300元。”
“你目前的状况: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有可能即将因抢劫罪和盗窃罪被通缉,这里是个你闻所未闻的平行世界,对你来说最可能的离开方式是在这样的开局下活过十年。”
“你能做的事情:立刻去找做假证的人办理一套对应的身份证明,找一份工作,找到住的地方,尽可能了解这个世界的常识和与你原生世界的区别,如果有可能,开始调查主神提供给你的信息,尝试其他完成任务的方法。”
“还有,不要再待在这个你刚刚偷过钱和衣服的商场附近。”
商场门口有公交和超市,陈凡买了些吃的喝的装进包里,坐上公交坐出十五站,再切换路线,漫无目的,反复更换公交路线五次后找到一间网吧,老板看到他的登山包和他并不符合季节的着装,也没多问,只是说:“二楼,78号,二系统。”
并未要他的身份证明。
交钱上二楼,入眼全都是那种老式的大屁股电脑,机箱风扇声嘈杂,网吧角落还有穿无袖背心和大裤衩的人叼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游戏,更多的人专注地敲击键盘和鼠标,还有人在为电视剧轻轻抽泣。
陈凡上来,压根没人看他,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陈凡吸气,呼气。
重重一拳砸在旁边墙上。
开什么玩笑!
老子父母双全,家中枝繁叶茂,大学毕业后马上要工作的!
谁要当你这莫名其妙的轮回者!
为什么开启的不是无脑后宫文的系统!
为什么不是都市装逼打脸文的金手指!
我的人生虽然不够传奇,但是足够简单,谁要当你这种随时会被抹杀的轮回者?
我连邀请的文字都没有彻底看清,这算是哪门子的自愿进入?!
发泄过后,陆仁甲收起略显疼痛的右手,他这人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近乎异常的接受能力,所以当他对什么事情不能扭转,必须接受的时候,他的转变速度会让人震惊。
不出意外,主线任务中的任何一个名词都没能在互联网上查询到,法案、那三个人名,不是毫不相关就是狗屁不通。
苦中作乐想想,至少这里是平行世界的华夏,没有把他丢在任何国外,不管这剧情如何籍籍无名,至少看上去它还是发生在华夏的故事。
说是华夏国,相同的也只有语言和文字,这里更像是由某种因素和部分陈凡的原生世界拼接出来的架空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华夏的版图像一柄带护手的利剑,大半亚欧板块在元朝时期没有被征服就不管,而是大量使用汉人移民进行殖民。
那之后的朝代不再是明朝朱元璋,而是陈朝陈友谅开国,清朝从未存在,陈朝更像英吉利,保留了君主立宪制,同时国际上也有一定话语权。
历史部分就到这里,看上去除了槽点满满,并没有什么不合理。
社会常识部分,陈凡仔细思考一番,决定看看婴幼儿和小学的启蒙读物。
别小看这些低龄读物,作为最基础的社会常识补充,它们是最简洁和全面的,是社会规则的基础体现。
除去遵守交通规则、尊敬老师、孝敬父母、热爱同学,陈凡还翻到一个可以说是古怪的常识。
“小朋友们,一定要记住。”
“十二点之后,如果听到钟声响起,一定要好好睡觉,不可以起来四处查看,否则爸爸妈妈会不高兴的。”
这个世界的名字……
这个世界的社会规则!
夜半钟声!
第二十五章:钟(二)
轻易得到想要的信息,陈凡不仅没有欣喜,反而重重叹了口气。
这就意味着剧情涉及到的设定并不是局限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一个屋子,一个街道,一座城市。
这个世界的剧情设定已经被写入社会规则的底层,不管陈凡没有看过的剧情是什么,它一定是不会在现代科技世界发生的故事,因为那样并不需要创作者使用麻烦的平行世界设定。
不对。
陈凡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谁也不能肯定自己所在的世界就是宇宙中心,也许这个故事剧情只是某个平行世界的日常,创作者并非他那个21世纪的科技地球华夏人。
换一个角度来说呢?
不管故事本身是好是坏,故事不是设定,它并非是在描述规则。
既然有剧情,剧情就必须存在起转承合,波澜起伏,它可以是娱乐性的笑话,可以是哲学性的思考,还可以是两个人的闲聊,但绝不能是死水一潭。
剧情必须涉及到冲突。
这里的冲突不是指谁打谁谁杀谁的冲突,是故事里的人,他必须去做什么事,或者遭遇什么事,他不能只是放空精神在那里发呆。
描述一个人发呆可不能称为剧情。
哪里有事件发生,哪里就可能存在剧情。
由于剧情发生在平行世界,剧情可能就是陈凡所知的世界和这个世界的差异点所在,但也可能是发生在这世界里,却能被陈凡接触、参与到的事件。
不符合这个条件的事情没有思考的意义,比如《夜半钟声》的故事,如果是讲述家长里短,讲一男一女闹离婚找小三,地点发生在大洋对面,那么陈凡完成它的可能性是零。
除非招募他的主神空间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通过这场任务,否则不会发布他不能完成的任务。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招募他成为轮回者,即便只是为了欣赏他挣扎的丑态,那任务也应该存在理论上完成的可能,难度可以高,高得变态也可以,但不能无解。
关于这部分,陈凡需要从时事新闻上搜寻信息,大部分都是和普通人绝缘的新闻。
什么内存条仓库失火厂家被迫涨价,贝斯手因为太没存在感捅死乐队其他成员自杀忘记留下身份证明,某地高层官员贪腐数额过亿逃到国外。
贝斯手?贝斯手是架子鼓旁边的那个吗?那不是吉他手吗?贝斯长什么样来着?
过滤之后,剩下的新闻看上去才终于有那么点故事剧情的意思。
“市外环天水丽园小区近日有人口失踪,人数已达三人,失踪者身份为……”
“第三中学二年级学生与教师课上爆发冲突离开教室,没有回家也没有上学,请相关人员……”
剩下的就是一些租房和找工作的零散广告,这个城市的物价还算低廉,租房一个月700-1000元,招工的工资则平均2000起步,不供吃住。
想要上来就完成任务太过理想化,陈凡大致记下这些信息,下意识想用手机记录,才想起路过电子产品区并没有看到符合规格的充电器,暗自后悔没有顺几台手机、平板和充电器。
天色渐晚,陈凡没有在网吧过夜的打算,再说世界的名字那么明显提醒着你,《夜半钟声》,何必冒险?
离开网吧,随便找个旅馆住下,陈凡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心里本来做好加钱的准备,对方似乎是看到他的面容和打扮,就没有开口索要,也没有任何询问。
陈凡默默在心底记下这个特异之处,用刚买来的纸和笔写下今天获得的所有信息,默默分析它们之间的联系。
有手机玩的时候他总是熬夜,不能玩之后躺在床上不玩手机总觉得缺点什么,但是他心底牢牢记着夜半钟声四个字,强迫自己在十点钟之前就入睡。
这不是游戏,他也没有什么新手礼包和金手指,鬼才会用生命待到后半夜去探测这四个字的含义,万一熬夜到夜半时分,发生什么他无法抵抗的惨剧该怎么办?连儿童的启蒙教材都在告诉小孩不要熬夜。
至于说会不会有什么隐藏的真相藏在后半夜,会不会必须熬夜才能得知。
这个可能性当然存在,不过几率太小。
入住之前他曾经仔细观察过路人,没有任何人有长期熬夜和昼夜颠倒的表现,该什么样就什么样,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几个隐晦的问题。
只得到看神经病的眼神。
谁后半夜不睡觉,就算不睡觉,玩手机电脑看书学习,总要有点事做,谁会没事观察后半夜的大街和环境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网吧是有通宵计时的,网络地图上也能看到夜场、酒吧,夜生活是存在的,要是有什么需要熬夜,他们才应该知道。
他刚刚到达这个世界,并不懂得那些也许其他人早就知晓,甚至墨守成规的规则,他对世界的了解和新出生的婴儿无异。
打个比方,有个地方马路边上长着杂草的地方,别人兴许都会绕着走,你第一次来这附近,旁边也没有其他人,你没有可模仿的目标,一脚踩上去,那里是个土坑,你脚崴了。
陈凡不想做那个崴脚的人,因为他无比珍惜他的命,他不想死,不想莫名其妙的死,不想死在一个从未听说过的狗屎一样的别人安排给他的世界。
他要活,他一定要活着,他在属于他的那个世界里还有无数的牵挂,他有不富裕但是还算美满的家庭,他有父母,有朋友,有兄弟姐妹。
他绝不能冒任何险,更不能因为自己的愚蠢丢掉这条命。
哪怕要他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要他为虚空中不知是否存在的邪神献上取悦的血祭,代价是这个鲜活的世界的每个生命。
他要活!
想要逼死我,瞎了你眼窝!
舀不干的水,扑不灭的火!
我不死,我要活!
我要回家,我要活!
旅馆的廉价房间隔音效果一般。
所以靠陈凡比较近的房间,当天晚上全都能听见他充满信念,充满怨毒,满怀希望,饱含绝望,仿佛将整个世界存在的所有感情通通揉杂在一起,反复吟诵的三个字。
我要活!
第二十六章:钟(三)
一码归一码,陈凡买了几样勉强称得上凶器的刀具,还有一些改锥、扳手之类的金属工具,沉是沉了点,买个书包背着也没什么。
胖子的年龄一般挺难分辨,他背个包往初中走人家当他上学的,无非长相老点体格大点,这年头谁家也不差吃喝,瘦的是人家保持身材或者不爱吃饭,可不是吃不饱。
陈凡打定的主意是由近到远,先去市里那个学生失踪的中学打听打听,听说那个孩子向来孤僻,也不怎么说话,身上成天脏不拉叽的,没人愿意搭理他,挺出名,但是好像又没人真正记得他叫什么,喜欢什么,会去哪。
这里没什么实质上的收获,倒是陈凡出学校的时候,在离学校两条街左右的胡同里看到有个小猫,脏兮兮的,半边身子瘫在地上,拖着向前爬,肚子磨得都没多少毛了,伤口叠着伤口,化脓发臭。
看到它的时候,陈凡想起一些不算太愉快的记忆,沉默一会,从超市买了点牛奶和最便宜的那种火腿肠和鸡肝,等小猫吃饱喝足,甚至有部分食物从腹部伤口能若隐若现看到的时候,举起了扳手。
郊外就远得多,陈凡坐车过去,发现那边也就是增加了些许巡逻的保安,对失踪人口的情况也清楚得很,看在一包烟的面子上清楚地告诉陈凡:“就是个老年痴呆的老头和一对外地打工的青年男女,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天失踪的。”
“老头的家里人当天就报警了,打工的是房东上门来收房租的时候才发现人丢了。”
“没,之前我们这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说不定就是有急事或者逃房租呢?现在的小年轻可了不得,特有主意。”
“对啊,房子里东西抵得上几个月房租了,房东才没抱怨,但是谁也联系不上,连他们单位也联系不上。”
“嗨,谁知道呢,一老头谁要他干嘛。”
这里听上去也十分的生活化。
老年痴呆的老人,鬼知道他在想什么,别说在小区走丢,坐公交去深山老林采蘑菇的又不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丢在哪都不奇怪。
那对失踪的夫妇才是真正有点苗头。
得知房东隔一两个礼拜会过来一次,陈凡也不再纠缠,说声谢谢就走。
下午,陈凡在市东边郊区的圣母福利院整理下仪容,去应聘了。
这里招老师和护工,老师要求不是残疾人,身强力壮,护工要求硕士以上文凭。
人家网站上的招聘广告就这么写的。
陈凡来这里碰碰运气,看这个福利院是真的人傻钱多还是纯粹写错了。
这福利院还是个教堂改的,零散有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也有在树下下棋和扶着腰慢慢走的白发老人,环境还行,院子里还有几棵几十年的老槐树。
看衣着,他们也不怎么统一,没有电视剧里那种全员白外套的夸张造型,日常的很。
见陈凡来,几个小孩也不疯跑了,看热闹凑到栏杆前,像是参观稀有动物似的看陈凡。
陈凡对小孩谈不上喜欢,他才二十三,亲人中平辈最大的表姐四十也没结婚,他没有子侄辈,也感受不到小孩子哪好,熊孩子拆手办砸车高空坠物的新闻倒是看了不少,淡淡的反感才对。
男孩子中最大的一个看上去才十二三岁,此时主动和陈凡搭话:“叔叔,你来我们福利院干什么?”
陈凡顿时觉得这孩子真没眼光,该赶紧配个近视眼镜去。
他咳了一声,尽可能憋出个微笑:“我来应聘的……”
话刚说完,男孩转头向树底下的老人们大喊:“高爷爷!彭爷爷!是来应聘老师的!”
死孩子!
我看上去学历不高的样子吗?!
好歹也是个成人大学的二本!
陈凡脸上的笑容僵硬,维持得有些勉强,好在那个死孩子的大呼小叫招来了屋里的工作人员。
有个戴眼镜的学者打扮老人戴着考究的金丝单片眼镜走出来,轻轻抚摸那孩子的头发,和蔼地对陈凡点头笑道:“小伙子,应聘老师?”
陈凡回以微笑:“老人家,这里应聘老师有什么要求吗?我是……”
老者抬手打断他的话:“你是谁不重要,有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强力壮,这就足够了,每天四节课,上下午各两节,一节45分钟,教什么你可以自己安排,福利院管一顿午饭,每个月一千二百块,可以的话,明天来报道吧。”
又不要任何证明?
诧异的同时,陈凡惊奇地问道:“那具体上课时间,教授内容,都由我来安排?我要教的学生是那些孩子们?”
也许是阳光偏斜的缘故,老者的金丝眼镜闪过一丝锐利的冷意,他呵呵笑着:“正是,都听老师的,唯一的要求就是老师要好好管教这群孩子们,辛苦了。”
陈凡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院子里一张张好奇的小脸蛋,六个孩子,两男四女,最小的应该有七岁,最大的就是那个和他搭腔的小男孩,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孩躲在树后边看不太到。
老者顺他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般笑道:“差点忘了说,我们福利院只有这七个孩子,剩下的都是退休后的老人,老师教小学还是初中都行,教语文和数学也行,只是不要教体育。”
老者的声音陡然变小许多:“我们这的孩子,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
不方便?
陈凡一怔。
之前老者没说还不觉得,现在再看,果然不同。
七个孩子除去明面上最显眼的坐在轮椅上,剩下的无论男女,不是缺少几根手指,就是走路一瘸一拐,应该都是残疾人。
难怪会说不要体育。
那他们之前的老师是辞职了?一千二百块确实不多,估计这种公益性质的福利院也掏不起太多钱请人,才会招收他这种无身份无学历无资格的人当老师。
说是老师,跟小饭桌带孩子的阿姨也没什么两样,教授功课和学习是次要的,管束他们,有一定的体力才重要。
这个兼职还挺丰厚,一天不到四个小时还管饭,时间自己安排,工作也不难,只是报酬少点。
他又不准备买车买房,其实不是特别在意这些,能活下去就行,不过就在他准备开口答应的前一刻。
老者那个带着冷意的眼神让他犹豫一下,随后满脸堆笑着说:“我那边可能要交接下工作手续,明天方便联系您吗?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不知为何,陈凡总觉得如芒在背,但是他找不到这感觉的来源。
不管他什么感觉,老者和煦地递出一张名片:“我是这里的院长,我姓萧。”
“叫我萧院长就好。”
名片上的全名写着:圣母福利院院长:萧千山。
第二十七章:钟(四)
萧。
三个必杀名单中的姓氏!
会不会这么轻松?
第二天,陈凡来福利院报道,脸上肉眼可见的失望。
没办法,公益机构法人信息实在太容易查到,院长的信息透明的很,从十八岁当兵,二十六转业,做买卖三十年,环球旅游三年,有图有真相。
院长也没了昨天的气势,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仿佛昨天的那个眼神真的只是错觉。
孩子们没什么特别的,都挺听话,能沟通,严格来说有点早熟,就是最小的坐轮椅那个老是畏畏缩缩的,态度恭敬的过了头,像是害怕生人。
陈凡在心底盘算着,真实的世界就是这点不好,它不会告诉你你的目标在哪里,你的任务怎么完成,也没有剧情引导NPC,一切都要摸索。
之后的日子里,陈凡就这样当着福利院的老师,同时也做一些其他的打工,存钱,然后到处去调查古怪的新闻和传说。
时间一点点过去。
似乎剧情并没有以陈凡为主角,发生在他的身边。
老年痴呆的老人被民警从城市另一头的城中村找到,原因是他想念这里拆除的房子,想念过去的生活。
打工夫妻俩是回老家参加葬礼,走的匆忙,回来时又跟房东闹了很久说东西丢了,这期间房东把房子租给别人,违反合同云云……
陈凡除去老师的工作一周六天,还要早晚打工,烧烤店当过学徒,小区门口巡游的保安,摆过地摊,还卖过烧烤。
生活太过忙碌,以至于除了偶尔能听到主神提示的“已复制xxx”,陈凡都快忘了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这期间陈凡还将手机里的信息导入过这个世界的电脑里,他有个习惯,看过的觉得好的电子书会下载一本精校版放在手机里保存,十几年书龄,存下的网文大约有不到三十个G。
这世界也有网络小说存在,陈凡试着将自己的一些电子书库存发到网上,稿费还算可观。
不过有些网文有人买账,有的却连这个世界的编辑那关都过不去,陈凡也不敢一次放出太多本,只能不停更换笔名在不同网站发表。
不像他的世界,这里文娱没那么发达,相对的,资本对底层的控制也没那么深入,不会打开一个App恨不得要你八百个权限,拍个照都要你填写身份证号,这让他勉强还能通过多开连载的方式混些稿费,不需要身份证明。
五年后的一天,陈凡趴在电脑前苦笑着点开编辑的邮件,被劈头盖脸地喷了一通:“你们工作室写小白文我不反对,小白文也得带点脑子是不是?你们提交的这本新书是什么东西?”
“主角前世是武侠世界,这一世投胎玄幻世界,开局向一个基本不管自己的陌生人叫父亲?还特别孝顺?”
“后续去上学院,喜欢上一身秘密的强大女孩……他上辈子是白活了?爱上年龄够当他孙女的小女孩??”
“一个免费为大部分平民提供资源修炼的势力,高层脑子好像集体被驴踢了,然后正常的狩猎行为就因为惹上主角要被灭门???”
“你这大纲我都看不下去,打回重写吧,作为黑暗流不够血腥残暴,作为修炼流雷点百出,你们工作室什么时候水平低到这份上的,除非用华丽的辞藻和空洞的剧情设定填补上大纲的一无是处,否则不建议开书。”
面对编辑的劝告,陈凡摊手,没有听从对方的意见,而是拖出一个新文档开始复制粘贴。
这些年他在网文界或多或少地有了那么一点小名气,不是以个人,是以工作室的名义,很多人向他订制对应题材的网文他都能提供,更新频率快,量大,除了有些时候真的很水以外没有别的缺点。
这个编辑也是跟他很熟。才会好心劝他,这个屎一样的大纲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能签约的样子。
考虑着这些有的没的,背后一沉,陈凡没有转头,被这一下砸得有点岔气,哑着嗓子说:“快点下来,还当自己是小时候呢。”
清脆的笑声“咯咯”响起,十三岁的女孩撒娇道:“不要嘛,老师,这两天你都在对着笔记本,都没有陪我们玩了。”
“我要工作的……”
陈凡哭笑不得把女孩从后背上摘下来,抱到轮椅上,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语气不自觉地压低:“老师要拿到稿费才能给你们买好吃的好玩的不是吗?乖,听话,老师就忙这两天。”
小女孩撅起嘴,不情愿地哦一声,缩在轮椅上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陈凡,也不说话,就瞪大无辜的眼睛眨呀眨,陈凡被她看的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无奈地合上笔记本电脑:“行行行,陪你们玩。带我去找他们。”
“陈老师最好了!”
小女孩欢呼着又一次趴在陈凡后背上。陈凡只好推着轮椅,背着小女孩到处走。
没一会,陈凡把屋子里转了个遍,还是没看到其他孩子的身影,只好问小女孩:“涵雨,你跟老师说,他们人去哪了?”
小女孩眼珠一转,悄悄趴在陈凡耳边说:“晓晓姐和博哥在他们俩上次偷偷亲亲的地方!”
真是一点也不想知道的情报呢谢谢。
陈凡一阵无语,虽然不提倡早恋,但他也并不想干涉,将心比心,如果是他在吻女朋友的时候被老师或者父母抓到……
……那是什么感觉?
陈凡这个母胎单身没交过女朋友,连初吻都在,一时间没有想象出来那应该是什么感觉,等量代换成某种工作之后决定不要为难热恋中的小情侣。
“百明他们呢?”
陈凡小心翼翼地翻转小女孩到他的正面,十几岁的女孩发育起来很正常,陈凡并不想和她有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青春期的少女指不定哪一天就突然多了什么心思,万一开始在乎这些,陈凡八张嘴也说不清。
小女孩想了想,坐在陈凡的手臂上告诉他:“他们三个应该在天台,望远镜那里。”
望远镜是两年前一个富豪捐到这里的,崭新的同时性能夸张到能看清月球表面,老院长一度琢磨过拿去换钱,最后好说歹说才被陈凡拦下来——
人家要的就是捐过东西的名声,你敢折现,不就是折人家的面子?
这群孩子没几个喜欢天文的,去那里干什么。
走着走着,陈凡忽然咧开嘴,问小女孩:“他们都给派对悄悄准备了什么?”
小女孩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气球、礼花和蛋糕……哎呀!老师你讨厌!你怎么知道我们给你准备了惊喜?”
说出答案,小女孩对陈凡的肩膀一顿连拍,陈凡不得不蹲下去让她拍,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笑得更加畅快,刮了刮她的鼻子:“因为老师和你们的心永远是一起的,怎么会想不到呢?”
看着小女孩感动的模样,陈凡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她的某个笨哥哥来问过,望远镜旁边有没有能办派对的空闲。
第二十八章:钟(五)
后来的事情其实乏善可陈。
五年的时间里,陈凡专心赚钱,除去第一年里遭了点罪,遇上了一些奇葩人,大体上来说是没什么波折的。
第二年,他定制的数据线到手之后,他这个囤积狂就不再愁什么生活费了。
他一不买车,二不买房,三不结婚,不抽烟,不喝酒,更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高档爱好,除了调查各种各样的奇闻异事,想花钱都不知道干什么。
陈凡有个古怪的习惯,他念旧,好囤积,他的手机里有近四十个g的txt文件,全是他这些年看过的电子书,当然只有他觉得还不错,有再看一遍价值的那些。
没想到这个习惯让他能够在平行世界当个文抄公,这个世界的版权意识还算过得去,正版付费意识不差,而且入门门槛极低,不需要什么身份证明,不考虑卖什么版权的情况下,生活无忧还没什么问题。
福利院的工作一开始是工作,后来变成他的兴趣,再后来,这里更像一个家。
老人们脾气各异,大体上来说都算好人,陈凡的围棋和象棋在和他们的相处中被迫捡了起来,往往还要被叫臭棋篓子。
他更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
一开始双方都挺排斥,陈凡不喜欢熊孩子,孩子们则不喜欢这个过分年轻的老师。
人与人只有相处下来,才能真正认清彼此。
就像年龄最大的两个孩子,十八岁的男生胡博和十七岁的女生顾晓晓,表面上势成水火,实际上偷偷摸摸在福利院的钟楼顶接吻。
又比如喜欢披着一头长发的白琳,她的头发永远比男生的头发还乱,作为半个强迫症患者,陈凡第一年就特意给她买过头绳和发箍,但是人家就是不喜欢束发。
每次都要陈凡陪着笑脸追在后面许出无数好话,才能获得许可上手给人家打理头发,偏偏他又没什么天赋,经常一弄就是小半天,白琳只能坐在椅子上听他讲冷笑话,结果第二天又是一头乱发。
大概是这个原因,白琳总是和陈凡各种过不去,没事就琢磨捉弄陈凡,有一次三天没见到陈凡,这姑娘居然胆大到独自一人跑到陈凡打工的工地,迷了路回不去在那里哭,要不是陈凡碰巧在那附近闻到了她的洗发水味道,还指不定出什么乱子,不管事后陈凡怎么问,她也不肯说那天去做什么。
其他诸如热爱音乐的张百明,梦想是当厨师的小胖子何承德,希望和陈凡一样写作的童遥,热心到有时候会让别人哭笑不得的吕树。
虽然都是有残疾的孩子,也不过就只是孩子,年纪最小的沐涵雨则最喜欢趴在陈凡后背上,让陈老师背着她到处走。
自从陈凡背她一次之后,只要陈凡在,她的轮椅就不怎么再用,每次见到陈凡就是一次熊扑,似乎连空荡荡的裤管也透露着笑意。
最近陈凡正在考虑如何委婉地告诉马上十三岁的沐涵雨,背可以,能不能不要往上贴。
除了每天绝对在十二点之前入睡,陈凡和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并没有区别。
或者说,至少他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那天,孩子中年龄最大的胡博正式过他的十八岁生日,陈凡偷偷买了个大型生日蛋糕,准备给他个惊喜。
直到发现所有孩子都过早地在宿舍睡觉,陈凡也没能提前察觉什么异常。
胡博自认是孩子们的大哥哥,所以事事严格要求自己,偶尔会在钟楼顶层仰望星空,沐涵雨早就偷偷摸摸告诉过陈凡,因此陈凡点着蜡烛,走上钟楼。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贺卡的声音甜美柔和,随着陈凡一路上楼。
后面的事其实陈凡记不太清了。
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老人们像是在参加一场高级宴会,纷纷穿着自己最得体的衣服,优雅地在钟楼顶层用餐,耶稣的受难像扭过脸去,在他们的头顶闭上眼睛。
胡博作为宴会的主角,躺在那里,泪水糊满了他的脸,呼吸早已停止。
当代表整点的钟声幽幽响起,陈凡甩掉手上最后一丝鲜血,将昏迷的孩子们推到福利院门口,望着陷入大火中的福利院,耳边传来主神的提示。
“你亲眼目睹了剧情的发生。”
“已见证:世界支线剧情,圣母福利院。”
“主线任务已完成。”
“你可以随时申请回归,需要八小时零十七分钟等待时间。”
守着那片似乎要将天地间一切罪恶燃烧殆尽,通天彻地的火焰,陈凡怀里抱着沐涵雨,嘴角神经质地抽搐几下。
狰狞凶狠的恶意显露无疑。
再没有什么笨手笨脚的陈老师了。
他太过软弱,太过愚蠢,所以才没能察觉本来有无数蛛丝马迹可循的事情。
他不过是一个将轮回世界每个存在当成真人来看待的废物,他愿意天真地面对这世界的一切,并且以善意回报。
他是无尽诸天里衮衮众生中,微不足道的路人甲。
仅此而已。
陆仁甲面对这片大火,嘴角不断上扬,上扬,再上扬。
再也不会了。
从今天开始,他会千倍的小心世间万物,他会平等地歧视无尽诸天的一切存在,他们只不过是些NPC,不过是他完成任务的工具。
他会探究事物表面之下的一切,即便徒劳,也远比事后后悔来得更为轻松。
“我会回来接你们。”
陆仁甲放松地躺在孩子们中间,好好休息一会,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当过去的陆仁甲离开,来自现在的陆仁甲降临这个世界,一众橙灯跟随在他的身后,贪婪地注视着目所能及的一切,为首的橙灯伏羲有些恼火,不过最终也没敢对陆仁甲说什么。
陆仁甲轻笑一声:“你们愿意杀,愿意吞噬,尽管去就是,这个世界只有十八岁以下的孩子无辜,每杀一人,我就给予你们一小时不被折磨的休息,每杀一百人,我就放你们一天假,不违反那几条最终规定,我便任你们折腾。”
“那些从未经历过癫狂的人生该有多么可怕啊。”
陆仁甲叹息,轻轻拥抱着自己,橙灯们化作道道幽影,向四面八方散去。
而陆仁甲站在福利院尚有余热的废墟前,捂脸狂笑。
烧热变形的铜钟恰巧在此时掉落,声音悠扬。
伴随陆仁甲的狂笑,为这世界敲响最后一次……丧钟。
第一章:且听再说西游(一)
“本次任务世界:西游记后传。”
“本次主线任务目标:存活至剧情发生/杀死天庭、灵山的所有生命/协助无天获得三界正统/清缴三界所有妖魔鬼怪/帮助妖魔鬼怪成为三界正统/获得十八颗无骨舍利,任选两项任务完成即可视为完成主线任务,申请回归。”
“本次任务世界类型:修真/香火/蛮荒。”
“本次任务世界时间:一千八百年。未完成主线任务,视为本次任务失败,失败后轮回者清空本世界所得,扣除四百万轮回点,允许最迟下个世界任务完成后支付。”
“两分十一秒后正式融入此世界。”
“本次世界将不会遭遇其他轮回者。”
“检测到位面晶壁异常,该世界曾与其他世界融合。”
“该世界正在发生异变,因此发生巨大变动,原有命运轨迹发生变化,请轮回者小心!”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却说东胜神州有一傲来国……
总之,当美猴王目睹族内猿猴死去,生出寻仙问道之心,族群内的通臂猿猴厉声叫道:“大王若是这般远虑,真所谓道心开发也!需知这三界之中,自有那不服阎王老儿管辖之辈,五虫八族,尽皆长生!”
那猴王喜上眉梢,满心欢快:“那你可知是何人何辈,居于何所?”
“这有什么不知!”
猿猴叫道:“自古佛、仙、神圣,长生久视,便在那阎浮世界,寻一仙山古洞!得道高人,不老长生,如何难寻!”
众猴儿欢叫:“长生不老,正在今日!还望大王得仙成道,使我等同伴也能不再畏惧那生老病死!”
猴王道:“好!明日我便辞汝等下山,去那天涯海角,也要为我等寻个前程!”
众猴儿欢喜之际,却见猿猴皱眉深思,似有旁言,猴王道:“你这厮有话快说,何必吞吞吐吐!我等亲如一家,有甚不可言明!”
众猴儿跟着起哄:“速速说来,速速说来!”
正是:花果山中百样笑,水帘洞里千猴鸣。
猿猴一滞,略有犹豫,还是和盘托出:“大王,除此之外,也有其他方法,可求长生,若是大王寻不到甚神仙高人,也可一试。”
猴王笑道:“你这老倌儿,何不将话说尽!得道长生之法,多多益善!”
众猴儿欢叫:“管它百种千般,我等大王天人之姿,何愁不能尽修!”
猿猴道:“好叫大王知道,自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倾倒,三界浩劫,幸而女娲大神怜悯天下众生,炼有五彩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之数,补天恰恰用去这周天正数。”
猴王奇道:“为何余出一个?大神对术数不通?”
猿猴一凛,不敢接茬,弓身道:“自天柱倒塌,虽是有女娲大神修补,八方神通俱出力,仍有域外天魔趁此空隙入侵三界,后来天痕修补下,天魔不得脱逃,便滞留三界之中。”
“此等天魔……亦是神通广大,捉星拿月,无所不精,天庭不管,地府不收,虽是外道,也是自在逍遥,只是免不得被贬斥邪魔,与堂皇正道格格不入,说不得哪天便成了他人的善事功德,一念之下,化作灰灰,因此不愿多说罢了!”
猴王听闻,面露不忿:“甚么邪魔!不外乎有人听得指使,有人逍遥自在,偏生那甘为牛马之辈见不得竟有人不愿做那牛马,使个名头来害那自在人!”
众猴儿鼓掌称杨:“大王高见,大王高见!”
猿猴也不禁点头:“大王宿慧,远非我辈可比,老猿拍马亦不可及,诚心叹服。
大王若一心求仙问道,自是该寻那仙山名洞,若只是不愿入那六道轮回,奇人奇事皆可驻足一观,自有机缘。”
猴王闻之,喜不自胜,拍案而起,豪气冲天:“好,天下之大,神人千千万,仙人万万千,岂有无功而返之理?”
众猴儿无不欢欣鼓舞,齐齐赞叹:“大王此去,神通大成,早去早回,令我等脱出轮回之苦,让我等也尝尝当神仙的滋味哩!”
猴王道:“明日尔等随我折些枯松,摘些葛藤,我出海便是!”
却是:为求长生,石猴渡尽千波去。
不知:天地惊变,万劫自从一念生!
海上飘摇,颠沛流离,其中苦难自不必说,风雨之后,猴王全须全尾地飘至南赡部洲地界,已是天赋异禀,寻常渔家又有几人可以?
木筏靠岸,无风自散,猴王看着散架的木筏,捞过几根藤条,搭在肩上,向那闹市走去。
窃人衣,仿人立,习人语,朝餐露宿,寻佛神仙道之道,求长生不老之方。
世人庸碌愚昧,谈何机缘。
寻访无缘,七年弹指一挥间,猴王诚心,也有人见之不忍,与他道:“你于这闹市凡俗,谈甚么寻仙问缘!几个仙人与你我共食三餐五谷,同渡滚滚红尘!”
猴王闻之,潸然泪下,深深拜下,一鞠到底:“请先生教我!”
好猴王,你见他:破衣旧袍,正与时节相逆;烂衫布裤,仅有丝缕勾连。
也曾花果山上立,几时俗世乞旁人!
那路人扶起猴王,叹息一声:“也是该你心诚,命中有缘,你可此去西方百里,那里有个渡口,自有许多人同你这般寻仙无路,求佛无门的,你便与他们去,总是能有几分收获。”
猴王脸色一苦:“好教先生知道,车船店脚牙,在下身上半点人事也无,如何去得那渡口!不知先生为何引我去,能做得什么?”
那路人道:“莫以为我要待你如何,那渡口不会要你外物,诚心即可。众生皆苦,苦海翻沉,你若不是诚心在此,今日我也不会给你指这条路,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合该你有此缘。”
猴王抓耳挠腮,喜不自胜,双手合十向上一拜:“多谢先生!先生大善!”
七年寻仙未至,一朝听闻,猴王连翻几个跟头,连连啸叫,惊起远方一片飞鸟,若无苦难,谈何收获?
正是: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
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
醉生梦死谁成器,拓马长枪定乾坤。
挥军千里山河在,立名扬威传后人。
且听下回书云:真石猴拜师学艺,假六耳名动一方。
第二章:且听再说西游(二)
“老爹,给你的东西别忘了用。”
进入西游之前,陆仁甲曾经在主神空间内部接到过悖论的留言。
彼时他正在犹豫要进入什么世界。
当时的选择都不错,有生化危机和诛仙的融合世界,有猛鬼街和午夜噩梦的融合世界,还有疑似战锤世界观下的真三国无双,变形金刚和汽车总动员,似乎由帕尔帕庭笑到最后的星球大战……
接到悖论留言的时候,他一度忘了悖论的东西是什么……直到后来用戒指折磨天帝伏羲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是那枚被悖论把玩过的世界硬币。
在空间内部触摸到的时候,陆仁甲获得主神提示:
“你正在接触由世界意志灌注过核心力量的世界硬币,此硬币的三个用途全部已被强化。”
“当你使用此硬币进行兑换,世界意志的祝福会强化此次兑换,兑换品级越高,强化越好,直至格斗之王世界的极限。”
“当你使用此硬币使其他人成为轮回者,其下次轮回任务将被锁定为拳皇系列平行世界,获得世界意志的认可和保护。”
“当你使用此硬币开启新世界通道,会在原有关键词基础上添加词条:一千八百年,你在此次任务的剧情时间不会低于一千八百年。”
那是天帝一度希望得到,但是陆仁甲用来设计做诱饵,根本没想过给他的高能级仙剑硬币,原有特性是因果。
陆仁甲一度思考很久,才明白这个词条是用来干什么的。
打造后勤基地。
让他能够消化掉每次任务结束的收获,以及放心修炼。
他目前经历的世界还真没有这类功能。
考虑到漫长的剧情时间,陆仁甲特意兑换了几个淡化时间感的技能和物品,这才开启新的世界通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猴王一天一夜,水米未进,日夜兼程,正可谓:岂敢半分轻待意,不过一颗求道心。
前后寻人问路,人家给他指路,他便做个礼,人家不说不理,也不气不恼,左右不过再寻。
世人有云:红尘最恨,无非绝望,猴王自觉有目标可循,已是超出旁人太多,谈何急切?
且行十余里后,豁然开朗,山谷峰峦,四面绝壁,奇山险峻,鬼斧神工,低峰如刀劈,高峦似斧凿,青松出云百尺,枯涧入地千丈。
四周无河无海,猴王本该颓然丧气,却喜上眉梢,向那无边云海纵身一跃。
心中默念三声:“魔天在上,魔天在上……”
魔天在上!
咦!若非猴王心气尽,如何险峰坠轻狂?
却见猴王坠入云海之间,无风自动,飘飘荡荡,自打半山腰出现一丝波动,猴王身影陷入其中,再无踪影。
再一睁眼,只见眼前:
满天星斗净争辉,奇花异果近水围。
群兽坐听魔天道,几人可得真传回?
见猴王来,星辰环伺之中,讲道那人微微一笑,不再多言,群兽本如痴如醉,不能自拔,讲道停止,一个个怅然若失,有几位猛兽不安躁动,似有狂怒之意。
那人蹙眉。
星斗闪烁,花果摇曳。
再无造次。
此人面目似有若无,身形不高不矮,气息不急不缓,身上黑袍红纹佩青剑,见猴王不知所措,开口问他:“猴儿,你如何得知我这秘境出入之法,所为何事?”
猴王诚惶诚恐向前一步,躬身行礼,只是他这礼不伦不类,非儒非道,别扭至极:“好教仙人知道,我本是东胜神州,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天不收地不管,化外之灵。”
“只是山中无甲子,却有命数,我不甘愿成那籍籍无名之辈,做那糊里糊涂之鬼,还望仙人成全我一片拳拳之心,许我入门,做个洒扫童子也是甘愿,只求问道长生!”
话音未落,兽群传来哄笑,他眼中仙人也面露忍俊之色:“你这猴儿,偏的如此呆板?你且瞧瞧我这魔天渡,是何等所在?”
早有那性急之辈高喊:“只听闻人族有那骑驴找驴,不识神仙面目之人,你可是正在所求之处求人,端得惹人发笑!”
定睛一看,是头虎精,话语声中阵阵呼啸。
猴王顾不上与它计较,愕然道:“仙人在此开场布道,与我等飞禽走兽如此造化?!”
那人负手而笑:“世间无人能识我,只是冷眼笑疯癫。唯有龙王与山鬼,知是神仙在眼前。半缘修道半缘佛,亦非儒生亦非魔,三界五行无名姓,域外轮回谁奈何?”
“我非三界中人,也不懂为何飞禽走兽就该低声下气差人一等,有教无类,仙神佛圣又比鸡鸭猪狗高出什么?莫非他们有三头六臂,便要比一头双臂的生灵更伟岸?”
猴王听闻,久久不能自己,激动拜下:“我愿奉仙人为师,请仙人垂青!”
那人摆手:“何来仙人,不过凡人!蝼蚁视稚童为仙为圣,稚童视父母如神似魔,不过是力量差别大小,你若心底有什么阶层划分,视妖魔鬼怪低那神仙佛圣一等,速速退去,莫要入我魔天渡!”
猴王再拜:“请前辈收我为徒!”
那人摇头:“问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既是前辈后辈,谈何师徒名分!修行路上,达者为先,今日之师徒,未必是明日之师徒,你若纠结凡俗规矩,也入不得我魔天渡!”
猴王思虑片刻,第三次拜下:“请前辈许我长生修行之法,他日必将厚报,今生今世,衔草结环,愿效犬马之劳!”
那人抚掌大笑:“孺子可教,今日魔天渡多一后进同门,尔等众人可共同听道,来日名震三界之时,不必对此有任何挂念!”
众兽齐道:“不敢忘却魔天厚恩。”
猴王低头,听那人道:“你既入此门,便要说说姓甚名谁,否则他人如何称呼?”
猴王赧然:“不敢隐瞒魔天前辈,我本石胎所生,集天精地华,受日月催化所生,无父无母,无名无姓。”
那人微微摇头:“个人跟脚,切勿泄露于旁人,否则岂不是将弱点把柄送人手中?今后莫要再说你是灵石托身,我便与你个名号,叫做孙悟空,不必再对任何人说起跟脚。”
“若旁人问起,你便告诉他,你乃顶天立地,应劫而生,混世四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你乃六耳猕猴!”
孙悟空猴态复萌,抓耳搔腮,拜谢那人:“魔天在上!六耳猕猴孙悟空,多谢魔天赐予名姓跟脚,从今以后,我便是孙悟空!”
且听下回书云:魔天渡广收门人,美猴王神功初成。
第三章:且听再说西游(三)
“观自在菩萨,行深田咏美罗蜜多时,照见五樱桃空,度一條美绪。
吉良铃,色稚名空,空不葵司,岬梓是空,空明里紬。
受夏目响,亦有村希。舍蕾子,是松本一香,优梨舞奈,天使萌净,小岛南减,是宫泽千春色,无奏音花音,无川上奈奈意,无神宫寺奈绪法,永濑唯。
乃凛音桃花界,向井蓝,逢见梨花尽,乃至雾岛樱,亦佐佐波绫。
架乃由罗道,铃村爱里得,以三上悠亚。菩八乃翼,依玉木久留美多故,心佐知子。
君岛美绪,田中宁宁,远桃乃木香奈,久留木玲。
三水卜樱,依般松下纱荣子故,得阿耨多罗相泽南菩提。
故知般若渚光希多,是初川南,是绀野光,是黑川堇……”
悟空今日起晚,窗外诵经声声声入耳,伸个懒腰,摇头晃脑,不紧不慢起身。
魔天曾有云:凡自身不努力,妄求神仙佛圣庇护者,若非心脑有损,便是又蠢又坏,所谓宗教,不外如是。
有教无类,魔天渡并不拒绝信徒,正相反,魔天本人对佛道儒魔皆有涉猎,亦愿为信徒讲道,这《菩萨心经》便是他从极西之地取来,传给此地信徒。
虽有些拗口,也较简易,比起《金刚经》、《大悲咒》要容易许多。
佛经大多是梵文,信徒本就无人知晓其中含义,死记硬背,不知所以,只会因有经可背而欣喜。
私下里魔天常对众门生道:“成仙成佛,杀人放火,谁若真个信了他们哄骗凡人信徒那些话,要成真佛真仙,切记远离此人,届时劫难加身,莫被牵连。”
是以,悟空躲开诵经信徒,去往内门,魔天渡内百转千回,也不过轻车熟路,片刻即到。
内门堂前,寂静无声,悟空伸手融入大门,又是一片新天地。
只见那:斑斓猛虎人立起,七色麋鹿盘地坐,樵夫渔民共闲话,万灵齐聚一堂客。
人兽混杂,鱼水交融。
悟空寻个空隙,似游鱼穿水,上前拍拍一商人肩头:“敢问老汉,在此是卖甚物件?”
那商人见他毛脸雷公嘴,一望便知是个猴精,也不畏惧,与他搭话:“今日尊长召集我等魔天门人,听闻有万兽来朝,搜集些物件,与师兄弟们换些吃穿。”
悟空好奇,毛手摩挲,从摊子上拾起一物:“这瓷瓶中是何东西?”
商人道:“金莲枝萃取汁液,若是狸猫化形,闻之飘飘欲仙,难以自拔,胜过千百名酒。”
说话间有狸猫来瞧,以一瓶丹药换取。
悟空又拾起一物:“这腿骨又是?”
商人一瞧:“地龙腿骨,浑若精钢,对犬类来说,可做趁手武器,也可磨牙,此骨坚韧非常,乃是后腿,骨髓丰厚……”
有一未化形细犬还未炼去喉中横骨,无法口吐人言,商人蹲下与它比划半天,那细犬以一刀鞘换得腿骨,兴高采烈。
悟空叹为观止,又一指点出:“那是……”
商人见之,不免一怔:“这粉色立牌,是我近日到手货源,鼠族见之,顶礼膜拜,不可由常理度之。”
悟空讷讷无语,任由商人将这立牌卖给一化形鼠族,师姐二字未能叫出。
纸张化形,其名嘉然,乃是先他入门的师姐,平日除去能歌善舞,最擅度化鼠族,悟空与她不熟,却知其根底。
对这师姐越是虔诚鼠族,越是无所事事,精神空虚之徒,也不好说这度化是好是坏。
“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魔天立于半空,双手虚压,十数万生灵齐齐躬身:“魔天在上!”
魔天还礼:“见过众道友,今日请各位至此,我欲说三件事,第一,自今日起,魔天渡不再拘泥于偏安一隅,无论何时何地,寻一隐蔽处,默念三声,皆可入此魔天渡。”
众修行者面面相觑,低头贺喜:“恭喜魔天,神通更进!”
魔天挥手,算是应谢:“第二,魔天渡已有人、妖、兽、灵不下十万,若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之后,离开魔天渡自有腰牌发放。”
“魔天门下,可杀万物,但有三杀三不杀。”
“伤害同门可杀,滥杀无辜可杀,非我魔天门下,天地可杀。”
“老弱妇孺不杀,有恩不杀,魔天门内意见不合,除非上报门内,得到许可,否则不杀。”
“如有违背,腰牌自毁,不得再入魔天渡。”
众修行者虽不愿受束缚,当下也只能拱手:“谨遵魔天圣令!”
魔天不以为意,举起三根手指:“第三,由今日起,门内实行新制度,腰牌自行记录平日行为,于门内有利或于他人天地有善,可得贡献,贡献可于门内兑换天材地宝、私人课程、珍惜功法,具体事宜,自行查询!”
众修行者轰然应诺:“谢魔天仁慈!”
悟空混在其中,随人唱喏。
好教人知道:庸碌之辈修行千年,不抵天纵之姿一朝顿悟。
魔天向来一视同仁,不曾藏私,魔天门内修为进度只因资质有所差别,此次改制,也算是给那些资质不足之人追赶机会。
孙悟空资质不必多提,粗略查看过门内新制,连翻几个跟斗,退出魔天渡。
既然不会耽误学道,先回花果山看他的猴子猴孙们才是正经!
正是:
七载红尘求仙神,十度春秋炼真身。
灵猴本向长生去,错拜魔天乱乾坤。
花果山上不知岁,水帘洞中渐落尘。
昔年族群今犹在,却无一人是旧人。
悟空回归花果山,见那漫山遍野,猴群欢腾,除去几只异种猴儿天赋异禀,其他猴儿都是当年族群的儿子、孙子、重孙子。
几只异种猴儿引其他猴子猴孙拜见猴王,孙悟空一时兴奋,过后又有些意兴阑珊。
虽有相似,终是不同。
自洞中逍遥几日,这天清早,忽闻洞外叫骂:“哪个是水帘洞洞主?你爷爷水脏洞混世魔王在此,还不出来跪拜迎接,免得大好头颅,如瓜烂碎!”
悟空这几日正心情烦闷,听得叫骂,手痒难耐,只叫道:“乖孙儿,你爷爷我正等着呢!”
平日玩耍,悟空极少耍些威风,盖因魔天门内,人人以藏拙自傲,若能不显露任何底牌战而胜之,魔天还将鼓励有加,这性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悟空出得洞来,见那魔王身披甲胄,绰刀在手,自家穿一领红色衣,勒一条黄绦,足下踏一对乌靴,不僧不俗,又不像道士神仙,没开打便坠了三分锐气,眼珠一转,似有瑟缩:“你这泼魔,如何犯得我花果山界!”
魔王哈哈一笑,正欲放话,觉得胸口一凉,喝!好家伙,红肠绿心同黑肺,尽皆洒落。
魔王双眼暴突,不敢置信,悟空一脚将其踹倒地上,踩着他的五脏六腑,双手如花飞舞:“我这银样蜡枪头的乖孙儿,你还是跪着和爷爷说话吧!”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生死之战,无所不为!
且听下回书云:愚魔王败伏水帘洞,智悟空初遇熊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