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蝴蝶剑·孟星魂（三）
很难说孟星魂是抱着何种心态离开了身边的温香软玉，去跟一个蠢货一起调查五年前一段与他毫不相干的往事。
实际上，两个人的调查也没有让往事变得诡谪如云，扑朔迷离，律香川本是孙府主人孙玉伯的义子，孙小蝶则是孙玉伯的亲生女儿，前者将后者偷偷囚禁凌辱，产下一子。
真要说起来，确实有些离谱，封建世界下女性地位低，也没有说亲生女儿在自家府中被义子囚禁侮辱，父亲一无所知的。
并且这父亲还是个黑白通吃，人人敬畏，交天下好友，聚八方来客的巨枭。
就算律香川短时间瞒过此事，也不可能孙小蝶刻意隐瞒施暴者，就算孙小蝶真是为了名节隐瞒……怀胎十月，真当府里下人都是死的？
只可能是孙玉伯出于某种考量，默认且放纵了这个事实！
想想也是，对一代枭雄来说，一个亲生女儿算什么，自家府邸的稳定，他自己的脸面，以及一个能帮他打天下坐天下的义子，天平的两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公平。
剧变发生的那天，律香川正在纳妾，阖府上下一片欢乐，宾朋满座，毕竟是大人物的义子，娶妾也能办成一次迎来送往的盛事，其实反倒是冷落了新娘子。
最后拜天地的时候，大部分宾客酒足饭饱，醉眼朦胧，只顾着起哄，新娘子安静的有些过分，喜服的质感也不像是绸缎，更像烧给死人的纸人。
即便有不喝酒的稍微犯嘀咕，也不觉得马上要入洞房还能有什么事发生，当律香川揭下新娘的红盖头，早已横死府中，仅是秘而不发的孙小蝶面无血色，唯有嘴唇部分染着刺目的红，像是刚刚啜饮过滚烫的鲜血。
用僵硬的巧笑嫣然问律香川：“相公，我们何时洞房？”
那一夜的滔天大火，不少人亲眼见证，并赌咒发誓见到本来身穿大红纸嫁衣的孙小蝶杀人越多，嫁衣越白，而孙府最后一个活人在灼热和窒息的恐惧中死去时，所有人都听见了新生儿一声响亮的啼哭。
律香川本身不育，正妻多年来一无所出，不然哪有妾室大办特办的道理，孙小蝶的孩子不太可能是律香川的，但也不重要了，一切埋葬在大火之中，那孩子是人是鬼又能如何？
谁会在乎？
得到所有事情来龙去脉的千枫看起来也没多开心或难过，只是去了城外的乱葬岗，也没有说给孙小蝶立个衣冠冢，仅仅打扫了那里的杂草，把一些发死人财的家伙挖出来的草席破布收好。
看上去他没有做到任何事情，并且天下之大，又有多少个孙小蝶？发生过多少肮脏龌龊？
既无能为力，又见之不忍，索性不去想不去看便是，为何要自讨苦吃？
孟星魂不懂，于是他丢过去一壶酒，准备搞懂。
“我现在不能当你的属下，行走江湖，多个朋友倒没什么问题。”
江湖有时候也就这么简单，往往看过一眼，一壶酒，一个朋友。
慧古放开抓住孟星魂头颅的手，从他的记忆过往中退出，沉默片刻，又望向地上打碎的酒坛，叹息一声，少见的没有插手。
身为当事人的千枫蹲在地上，捡起半片碎裂的酒坛，将其中的残余酒液一饮而尽。
“什么破酒……”
千枫骂了一声，嫌弃地将碎片摔得粉碎。
灰矮人是矮人族的分支，皮肤灰白，天生具有石化异能，生活方式基本是在矿洞下，他们的酒用得都是些地下植物和菌类，度数不高，毒性倒是很大，随便配些辅料就是顶级毒酒。
喝酒正是为了尝出其中辅料，如果不知道对应材料，想解毒只能是事倍功半。
可他怎么也尝不出来。
孟星魂已经开始七窍流血，剩余时间并不多，千枫还要再试，却被孟星魂伸手拦下，笑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们妖族还要化人？做人多累？如果能选，我还宁可当只狸奴，衔蝉逐鼠，累了就到她的怀里撒娇。”
慧古的脸骤然一黑，心说蝉得罪你了是吧？
千枫无暇回复，他对用毒之道研究不深，暂时以法力吊住孟星魂的命不过是延缓他毒发的过程。
毒药本身更是奇诡，竟然能吞噬宿主身上能量增强自身，法力越多，毒性越强，不得不再以更强的法力压制，恶性循环。
转眼之间，孟星魂竟已气若游丝。
不知何时出来寻找千枫二人的白龙捏紧拳头，对一旁神游天外的慧古道：“大家相识一场，你明明有救人之法的，为何不出手帮一把千枫的朋友？”
“闭嘴！”
迎接他的不是慧古毒舌的讽刺，千枫厉声道：“他又不欠我什么，朋友是我自己的朋友，没人能强行要求别人的帮助和出手！”
“你！”
白龙又气愤又委屈，在他看来他是纯粹为千枫好，帮千枫说话，怎么错的就是他了？
慧古只是含笑看了他一眼，毫不吝啬地将某种智商和情商上的优越感表现出来，唇角微微勾起，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孩子……”
也不知道这两个字哪里戳到白龙的痛点，整张脸唰地失去血色，那边孟星魂也到了弥留之际，魂魄即将离体。
千枫已经停手，垂眸看着将死的友人，喃喃自语：“混账家伙……你明明答应我，有一天要来当我的部下的！”
也不知道孟星魂最后有没有听到，几次轻轻的颤抖之后，手中紧握的长剑当啷落地。
杀手即便是吃饭，也不会让贴身兵器离开自己三寸，那就是他们的命。
“他从一开始就把毒只下给自己，给你的只是纯粹的酒……贫僧走眼，情愿自罚一剑。”
慧古竖起大拇指，捡起与普通长剑外观无异的苍白正义，比划两下，轻轻撇嘴，倒也没不识相到说嫌弃不趁手。
“贫僧最后只问一次，孟星魂，你是愿死，还是愿活？”
灰白的孟星魂灵体默默摇头。
慧古便点头。
剑气四起，慧古翻转手腕，光芒暴涨。
以剑尖为起点，划出圆心之后，朵朵白莲绽放，慧古口中声音逐渐苍老，又有些怀念。
“我曾见旭日东升西落，倦鸟归巢，日复一日，永不停息。”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剑六。”
“浮世·莲华。”
孟星魂的灵体重新回归身体，耀眼的白色光芒和粉色光芒交织，孟星魂缓缓睁开双目，瞳孔里只剩下纯真和欢喜平静。
他不再记得高老大的手和那个馒头，不再记得和千枫白费的那些力气，走过的冤枉路。
不再记得过往人生中的一切交际。
杀手孟星魂，从此不复人间。
第五十章：黄巾军·白龙叹（一）
“战争，战争从未改变。”
看到慧古的决定之后，魔天笑了笑，轻轻哼起一首富有年代气息的慢摇曲子：“我没有燃烧世界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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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本来可以救下那个人的！”
白龙愤怒的声音震起树林中的群群飞鸟，慧古拦下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千枫，微笑点头：“贫僧当然可以！别说他没死，真死了贫僧也能从地府把他带回来！”
白龙的愤怒溢于言表，那份狰狞几乎要破体而出，龙须不受控制地从脸上浮现：“那你居然放任一个本可以被救下的人白白死去？！”
慧古笑意更深：“对呀！”
说着，还生怕对方不够生气般，拍拍自己的光头，笑嘻嘻道：“正如武德星君纵子为恶，你本是仗义出头，却仍要被天庭问责，连你亲生父亲西海龙王敖闰亦不敢保护你……”
他突然收敛了所有笑容，满是恶意地讥讽道：“你又待如何？贫僧就是有能力也不去做，你又如何？真当这里是你西海，你能横行无忌？哦对，西海之中你也无法随心所欲，没你姑父泾河龙王，你试试武德星君会不会拿你问罪？”
大部分西游世界的敖烈都是叛逆青年，脑子有坑的那种，烧了天庭发的宝珠，东西大概不算什么，但是天庭能让人轻易冒犯？一番惩戒便罚去做白龙马。
后传世界则不同，罕见的把小白龙起源故事换成一腔热血的侠义少年，见武德星君之子作恶出手阻拦，然后被社会毒打。
后传世界更像官场，等级森严，小白龙加孙悟空两人也没能给那位庇护小白龙的泾河龙王翻案，孙悟空是谁？斗战胜佛！剧情最后打无天战而胜之的存在，但是如来不允许就是不行，谁来也不好使。
此方世界的王朝时间线在东汉末年，自然没有魏征梦斩泾河龙王的故事，但是还是发生过武德星君之子作恶被阻止的事情，慧古拿此事做文章举例，摆明是恶心他。
本质上来说，孟星魂已经完成轮回转世，强烈的双重负罪感使得他根本不抗拒慧古的记忆清洗，他是想完成高老大的任务，又不想背叛友谊，唯有一死，方能两全。
白龙太年轻，放在龙族里几百岁就跟孩子没什么区别，按人族一百年寿命那么算他才一岁……当然没有那么算的，龙族活个千八百年再和人族及笄之年束冠之年爱得要死要活的简直太正常。
有时候那些长寿的种族就是那么浪费人生，活上几百年也未必有人族几十年或者十几年活得明白，要不然神仙妖怪们干嘛一个个哭着喊着思凡下凡……闲的呗。
对于有责任感，重感情的生灵，很多事都比性命重要，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经太累，死对他们不是终结，而是解脱。
说这些有什么用？没经历过的苦难和选择终究只是他人的故事，再强的共情也无法感同身受，没人会强迫白龙听这些事情，更不要求他理解，所以慧古才会来当恶人。
要求一个孩子懂得什么是成熟，未免太过可笑。
千枫是准备一五一十把道理掰开揉碎和白龙讲明白，慧古的方式则简单粗暴的多——孩子不服还能怎么办，不服憋着，以后就知道是为你好。
跟孩子讲什么大道理呢？孩子自然有孩子的沟通方法，不过慧古又不图白龙什么，也没有挨个把孩子和傻子度化的兴趣，选的当然是最轻松简洁的方式。
“你不服？你也配不服？”
无论魔天抑或无渡，那张嘴都是能气死人的，上到三教之争下到泼妇骂街都能参与，不会有半点违和，即使必输也能梗着脖子嘴硬许久，没品归没品，有些时候有品也不见得处理事情会好上多少。
关键是，当一个无理搅三分的没品贱人确实很爽。
根本不需要掩饰，慧古将学自两位师父的贱人嘴角只需要融会贯通三成，世间九成的生灵便会激起十二分的怒火……放在白龙身上妥妥的属于“杀鸡焉用牛刀”的级别。
“一成不变的空洞人生，再活几千年又如何？”
而当一个胡搅蛮缠的贱人背靠真理，站在道德高地，又怀揣你无法匹敌伟力的时候，他面对的任何听众只能用可怜来形容。
“别说你空活的百年岁月，你本就是四海之中少有的王族！你难道能理解凡人的情感，凡人的责任，凡人的挣扎，和他们最终做下选择时的一切吗？你连那些虾兵蟹将为何愿意守卫龙宫都不懂！”
这……也是真的。
大部分龙族其实都不算好生育，越强大血统越纯正越如此，如果是井龙王河龙王也许还稍微差点，四海龙王这个级别嘛……万八千年有个后代算是好的。
加上时不时有几个不开眼的被各路神仙大能抓了当坐骑的，随手打杀的，别管自家里多不受宠多不招待见，哪个不是锦衣玉食，醉生梦死。
加上龙族血脉太过稀少，东方好歹还要点脸，不像西方那样光明正大近亲乃至血亲繁殖，也并不是特别限制他们的择偶选择，基本就是一群娇生惯养的小姐少爷。
因此慧古的指责，还真不能说是无的放矢，与其指望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理解小人物的挣扎和悲哀，还不如指望一枚鸡蛋里边孵化出两条麻绳，麻绳缠绕在一起以后一阵抽搐生下了一对枕头和大理石发卡。
后者还比较实际。
严格来说慧古的观点也没那么无懈可击，不过争论这种事又不是辩论，不存在对方回合你就必须闭嘴聆听，只需要暂时听上去很正确，然后一鼓作气带着气势不让对方有思考和还嘴的空隙就好。
这部分越是文明人越有教养越吃亏，越无赖撒泼越容易获胜，不过教养那是什么东西？无渡有吗？魔天有吗？他们教育出来的徒弟门人可能有吗？
趁着白龙还没有反应过来该说什么话，该用什么态度反驳，慧古已经把握住此次谈话的主动权，讥讽掺杂鄙夷地表明着态度：“既然无法感同身受，更从未见过经历过他们的痛苦，你凭什么来质疑贫僧和他人的选择？”
“就凭你是天生四海王族的神龙？”
“就凭你盼望重扬水族当年荣光？”
慧古放弃平日里那副宝相庄严的佛相，单手捂住半张脸，放浪形骸地狂笑，每个肢体的每个最轻微的动作透露出的都是放肆的傲慢和不屑，笑着笑着，忍不住擦擦眼角。
“你也配？”
第五十一章：黄巾军·白龙叹（二）
“我不配？我不配？！”
白龙也是出离怒火：“你且划下道来，敖烈若皱皱眉头，便不是爹娘养的！”
换来的只有白眼……
就龙族那漫长的几十年孵化期，几百年成年，你真以为你是爹娘养的？指不定伺候的虾兵蟹将孵了多少轮，老蚌怀珠多少次才熬出你。
千枫嫌他聒噪又不懂事，索性道：“你想不明白并不怪你，不必强求，可你再纠缠不清才是真正幼稚，有这功夫，何不入红尘一遭，也算不白来一遭。”
慧古抚掌大笑：“何必舍近求远？待安置好重获新生的孟兄弟，左右去那黄巾军走上一遭便是，战争最能洞彻人心！”
另一边白龙的态度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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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历史上黄巾军有多少人早无从考证了。
黄巾起义确实是不下于陈胜吴广起义的大规模农民起义，不过农民起义往往有局限性，绝大部分时期农民就是“文盲”的代名词，士大夫和统治阶层牢牢地把控住知识的流动。
如此一来，哪怕王朝江山换了人做又有什么关系？知识和文字本就有统御人心的力量，世家不灭。
农民，尤其是封建王朝的农民，再怎么聪明机灵也不能掩盖系统教育的缺失，他们听不懂什么是左，什么是右，记不住太多的数字，被大人物引经据典地用成语喷上几句还要唾面自干偷偷琢磨那些也许一辈子不会明白的词。
也许连这也不会，一闭眼，一睁眼，谁也保不齐明天如何，干脆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乌龟鸟蛋的文人雅言？
之所以说起这些，是因为慧古四人潜入黄巾军的过程实在太过顺利，慧古带头大摇大摆地走进一处黄巾军营地。
暴力殴打几个抱团的人，抢走他们身上的黄布系在手臂。
而满营的人，除了他们冲突时投来些许目光，竟然没几个关心。
几个小头目还又敬又惧地给慧古他们腾出一块稍微干净的空地——少些便溺血迹，有块破布，就已经是让半个营地侧目眼红的优待。
更别说他们还光明正大的带着苏山和荔枝两个孩子。
事前一早说好，白龙必须听从指挥，令行禁止，作为代价，慧古为他讲解一切他不明白的事不得敷衍。
“不明白为什么混进来的这么容易？”
慧古笑吟吟地踢翻一个不长眼凑过来准备动手动脚的家伙，毫不犹豫地出手打断对方双臂，任凭对方哀嚎。
绝望的声音让白龙眼皮微颤，硬着头皮答道：“对！”
“那要可能要从黄巾军本身的局限性说起了……”
慧古坐在破布没有染血的部分上，耐心地为白龙讲解：“张角得传天书，呼风唤雨掌控雷电，麾下术士也有异人之能，但是根源上他们是太平道，太平道不足以支撑张角的梦想和野心，所以才有黄巾军，所以才需要黄巾军。”
“黄巾军的本质是什么？”
突然的问题让白龙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依照他的想法不太坚定地回答道：“应该是……活不下去的普通人族？”
“对也不对。”
没有直接否认，而是认可一半。
“如果你的答案放在没有超凡力量，张角不过是个趁机得势的宗教骗子的世界里，可以说对了九成，因为那种情况下黄巾军的主力确实是信徒，以及被信徒裹挟，家破人亡后不得不加入黄巾军的人。”
“可这里并非如此。”
慧古在笑，但是眼神里毫无笑意：“不管是撒豆成兵，剪纸化人，搬山力士，哪个不比上了前线只能用双腿去跑，用牙齿去咬，会被神通法术大批屠杀的人族强？”
“汉朝祖龙早已日落西山，苟延残喘，墙倒众人推，没有张曼成和太平道也会有李自成和和平道之类的存在，张角为了加速这个过程，以黄天之名挖汉朝墙角，让贫苦百姓信仰它。”
“整件事就从底层叛乱，演变为汉人内耗，病入膏肓，唯有螳螂断臂，届时天下气运大势尽在他一人手中，改天换日，黄袍加身，不是天子也是天子。”
随着慧古解释的深入，白龙呼吸越发粗重，最后已经隐约有龙气飘荡，被慧古挥手打散。
“算计是好算计，无非是搭上几十万几百万最底层最悲苦的人族，他们活得像一滩烂泥，被人用脚踩着死死不能翻身，突然有一天看到希望，自然如同飞蛾扑火，前赴后继。”
白龙低吼：“不该这样的！”
慧古看着他的反应，有些好笑，也有些怀念，转头又说：“所以你同情这些黄巾军？”
还没等白龙给出回应，慧古自顾自笑了出来：“也对，是贫僧之错，观点有些片面，剩下的部分不如你自己亲眼去看。”
说罢，慧古随便点了两个面有菜色的黄巾军士兵：“你，你，滚过来，佛爷有话要问。”
被他点到的两人诚惶诚恐地凑过来，慧古一指一副白衣游侠打扮的白龙：“接下来公子有话要问，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听见没有？”
“是……是。”
“小的明白。”
白龙看到面黄肌瘦，偏偏肚大如斗的两个普通黄巾军士兵，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先问：“尔等为何从军？是受大义感召，还是生计所迫？”
得到的是两张茫然的脸。
两人中胆子大的那个怯生生发问：“公、公子爷，大义和生计……是什么？”
“……”
白龙沉默片刻，无奈答道：“你们为什么加入黄巾军，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
两人对视一眼，仍是胆子大些的回答：“小的们本是农户，给户曹老爷种地，黄巾军打过来，破庄子，杀了户曹老爷，分了粮，烧了地，不加入黄巾军就要做菜人，加入还能偶尔混顿饱饭。”
白龙有些困惑，他不禁问道：“菜人是什么？”
还没等两人回答，那边火头军懒洋洋的叫喊声传来：“今日有菜人汤，手快有，手慢无，要吃排队！”
两名黄巾军眼神一下变了，又是哀求又是渴望，又不敢得罪白龙，白龙只好让他们快去。
“给公子带一碗。”
慧古丢出半个破碗，两人捧住，又分别拿出自己的碗，老老实实地混进队伍中排队，中间还几次插队。
插队肯定会被推搡，不过那两人稍微一指慧古等人，推搡就变成了小声嘀咕，连打汤的也在打量几眼后端稳自己的手，老老实实给两人打满三碗汤。
“欺软怕硬，哼！”
白龙脸色不好看，自以为看出慧古用心，反唇相讥：“不过他们本就是乌合之众，又像你所说，上层裹挟来的底层，素质自然不足为奇。”
说话间那两人已经取过汤递给慧古，慧古摆手，两人明显迟疑了下，才递给白龙，慧古啧啧有声：“见解高明，不愧是底蕴最厚的妖族，不过仅仅凭高高在上的观察，想必不足以使旁人服气，还需亲力亲为才是。”
别指望汤的卖相有多好，一锅树皮、粮食和勉强能吃的东西加水，盐水泡过的布丢在里边煮开就算有滋味了……尝起来还不如看起来。
酸涩腥臭的味道加上粘稠的口感，大量的谷壳、草籽，肉没放血导致的坚韧，简直就是人为将噩梦炖成一锅。
白龙还在犹豫，那边两人已经吃完自己的分，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一人捏着根手指大小的东西吮吸，不时向白龙碗里望一眼。
不，不对。
随着其中一人吐出一节指骨，白龙才发现那不是某种类似手指的东西。
那就是手指！
第五十二章：黄巾军·白龙叹（三）
“你们俩吃那么快，让公子怎么吃？”
慧古接住从白龙手中滑落的碗，有些失望。
本来白龙马上就要下定决心，结果看到菜人汤的原料，肯定不会再吃。
“你……你们竟然同类相食！？”
连白龙也难以分辨，此刻他是庆幸居多还是厌恶居多，反正他是不会再碰汤。
慧古撇嘴，把汤递给两个黄巾军，任由他们分掉，白龙的碗里还有半块没煮烂的肉，如果拨开细看，还能看见厚厚的掌纹和老茧。
想必是负责分餐的火头出于畏惧刻意分的，比较大和完整的一块肉。
有几个人蠢蠢欲动，只是被千枫凌厉的眼神暂时吓退，眼珠乱转。
“他们当然是同类相食……不然吃什么？”
慧古又一次露出那种和无渡一脉相承的讨厌笑容，欣然为白龙解释：“掠夺到的食物除非是成品，否则你夹带也拿不了多少，粮食是要给那些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们吃的，其他人能用粗粮和树叶吃饱肚子，你以为很容易？”
“最底层的黄巾军为什么可以迅速壮大，难以阻挡？
不只是黄巾军高层用的绝户手段断了他们后路，他们本就是看天吃饭，收成好的时候都要被层层盘剥，收成不好更要要么投献土地，要么逃荒。
能吃饱，让他们去作战祸害其他同病相怜的人，了不起就是战死，总比饿死强，你见过快饿死的人吗？”
慧古越说越是笑意盎然：“树皮是可以吃的，草叶是可以吃的，你知道那种比较细腻的泥土吗？滤掉其中的沙石，放在锅上面蒸热，看着像是软面饼的时候，那就叫观音土，一样是可以吃的！”
“人类是消化不了泥土的，这东西只能一直停留在胃里，饥饿依旧存在，但你吃不下任何东西了，只能喝水，水会泡涨泥土，胃就会被撑破，你能理解明知道会有这些结果，却仍旧吃下观音土的人么？”
“他们……饿！”
本就残忍冰冷的事实加上慧古那种轻松的调侃语调，更显得讽刺意味十足。
“最纯粹的饥饿，不附带任何杂质。”
“一开始其实还好，逐渐的，你胃酸翻涌，口水流淌，没有吃的，你就喝水，暂时压一压那种灼热的空虚感。”
“但是你喝啊喝的，饿就是饿，就像有一只手紧紧攥住你的五脏六腑，拧抹布一样绞出其中的每一滴汁液，肚子变成了永无止境咆哮的坑洞，唯有食物能填满。”
“你的眼前开始发黑，四肢开始酸软，疼痛从腹部开始流向四肢百骸，于是你怀念起曾经吃过的每一样东西，它们的口感香甜绵软，辛辣酸涩，你能品尝到的却只有空虚。”
“吃同类算什么，如果饥饿保持得足够久，你还能见到易子而食，你还能见到撕扯食用自己的血肉。”
黄巾军营地里只有呼噜呼噜的吞咽声和慧古平心静气的质问：“事情就是这样，你当然可以说他们道德沦丧与野兽无异，事实上不少人也曾选择活活饿死也不做这种禽兽行径。
所以你完全可以看着他们，看他们面黄肌瘦的脸，看他们无法消化高高鼓起的肚子，看他们和野狗一样争抢不足以饱腹的食物，然后告诉他们，你们就是一帮道德沦丧的畜生，你们应该去死。”
“先贤有云：仓禀足而知礼节，你生来站在他们终生难以望其项背的位置发出嘲笑和质疑，凭什么？凭你投了个好胎？”
说到一半，慧古一拍脑袋，连连道歉：“差点忘了你本来也不是由弱到强的种族，自然可以高坐台上说些仁义道德，虽然贫僧师父可能会好奇，为什么人族的伦理道德观会影响其他种族，但贫僧可不关心。”
“只论赌约，贫僧目前已经向你证明第一步，不同个体情况不同，复杂至极，是也不是？”
“你也可以矢口否认，然后凭本心说出答案，你觉得他们该死，又或不该死？”
“若你的答案并非这两个，便是贫僧赢下第一局，向你证明，世界并非非黑即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
“……”
白龙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看着不同黄巾军们不同的进食态度。
那些老兵油们吃着自己的份，和吃正常饮食无异，同时他们打量身边友军的眼神也活像是打量食物。
待的日子少些的，对菜人汤便是抗拒和厌恶，但又不得不吃，吃一口就要闭眼平复许久，才能不让自己吐出来。
新入伙的又有两种不同。
几乎都是大口吞咽，有些人心理接受不了吐掉，老兵们便一拥而上，放在自己碗里涮涮或者干脆不顾泥土，直接吞下。
“第一局，算你赢。”
白龙不是输不起的人，尽管不甘，还是承认失败，但他赶快补充：“说好三局，有一局我赢就是全赢，你还没能说服我，别这么快得意！”
不见棺材不落泪。
既然他认输，慧古也懒得纠缠，席地而坐，指节轻轻叩击地面。
其实都该死，又都不该死。
一行人名正言顺地在黄巾军大营驻扎下来，开始白龙还担心带坏苏山和荔枝两个孩子，结果只能引来慧古的无情嘲笑：“别闹，他们可是彼岸花影响之人的后代，什么苦难没经历过，论心智，连贫僧也未必能比他们成熟，就凭一些乌合之众妄想影响他们？”
后边的话慧古没说，白龙自己补全后半句：“影响你还差不多！”
就结果而言，他更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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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的黄巾军极难在一处长久停留，每天必然向前推进，甚至不需要将领的命令。
究其原因，其实也简单，蝗虫吃空一处，自然要寻找下一个受害的地方。
白龙数次和黄巾军共同出动，每次回来后手上尽是难以计数的血迹，既有同行者的，也有敌人的。
如果较真起来，并非这两者的血也有。
慧古在哪里都能如鱼得水，千枫罕见的没有在黄巾军招募部下，商呂训练两个孩子歌舞自乐自得，四人之中，白龙看上去最为疲惫，不止是身体，连精神也一并难以维持。
赌局的第二局，慧古要白龙承认，任何人都不存在好坏，只有立场和经历的不同，这一局理论上更难，因为白龙只要否认就不算输。
可他又输了。
第五十三章：黄巾军·白龙叹（四）
“前方有尸体。”
白龙正领着一队黄巾军向前。
杀的人够多之后，总会有人自觉不自觉地跟随你，白龙不擅拒绝，自然就成了一小撮聪明人的统领。
前边侦查的黄巾军小跑着回来，有些喘息：“前面有尸体，都是野猪人。”
“注意警戒。”
白龙吩咐下去，自己则拔刀上前。
血腥味并不浓重，三四个白毛长鬃的野猪人尸体堆在树下，引来大堆的蚂蚁苍蝇，还有乌鸦等食腐者，野兽却见不到。
之所以用“三四个”这种并不准确的量词，是因为尸身支离破碎，分不清是被暴力破坏过还是生前被伤害。
目前是比较凉爽的秋天，尸体血液凝固但还未腐烂，最多不会超过四个时辰，唯一奇怪的就是没有多少食腐动物出现。
不对，食腐者们是最机警的猎食者，他们迟迟不出现，还有可能是附近有更强的存在。
强烈的危机感涌现在白龙心头，当下顾不得许多，向后侧身拔剑，下意识格挡。
“龙族……”
危机感如同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白龙低头一看，手中青锋竟然自行入鞘，微微发抖。
白龙更加惊讶，他的随身剑是龙宫出产，不算顶尖，但也有一丝灵性，剑是百兵顶尖，怎么排也不会掉出前三，有此反应，只可能是某种顶级兵器的宗师级使用者。
可是这样就更奇怪了，眼下乱世，能人在哪都有口饭吃，怎么会龟缩在小树林里和野猪人尸体为伍？
不等白龙推测，对方自行从暗中走出，高大健壮，浑身沐血，在褐红色的皮肤上并不起眼，几乎是只穿着破烂的皮革，背后绑着赤红旌旗，手中则是符文长剑，剑中有火属性的符文。
“兽族剑圣……”
白龙愣了下，行了个抚胸礼：“愿您的刀刃永远锋利，阁下。”
对方挥舞起那把从寻常人来说堪比门板的大剑，闷声道：“龙族，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白龙扫过地上野猪人的尸体，终于看出来一些端倪，一开始他难以判断什么武器造成的伤口，是以普通人族的标准去看，有答案再反推，可不就是巨剑和斧头一类的兽族武器造成的伤口？
“这里恐怕也不是一名堂堂剑圣该出现的地方。”
虽然态度有些强硬，但是对方并未生气，仅仅是耐心重复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里是野猪人的坟墓，太过肮脏，不适合你。”
坟墓……
野猪人是个极度排外又智商较低的种族，除了能站立行走和说上几句话，更像野猪，别说坟墓，把死去的同族剁吧剁吧下肚还差不多。
加上野猪人尸体还在那摆着，白龙已经大致推测出来，恐怕眼前的兽族剑圣是和野猪人有什么过节，在此猎杀他们。
“统领，往前到处都是野猪人的尸骨，我们能不能……”
不多时，已有心腹探明情况，低声向白龙汇报，眼中贪婪之意呼之欲出。
几天相处下来，白龙怎会不明白他们意思，只得问那兽族剑圣：“阁下是哪一氏族的勇士？如何称呼？”
兽族剑圣瓮声瓮气回答道：“我是曼科里克，曼科里克·火刃！你和你的部下想做什么？”
白龙更加惊讶：“剑圣兰特瑞索的氏族？我以为黑暗之门战役中火刃氏族已经不负存在了……”
曼科里克摇了摇头：“火刃氏族是迷茫者的灯塔，是失落者的指引，只要还存在痛苦的徘徊者，火刃永存，还是说你想要的吧。”
“……”
见曼科里克这么客气，反而是白龙开始吞吞吐吐：“能不能……就是……把尚未腐烂的野猪人尸体……交给我们？”
黄巾军也不是真的丧心病狂，有的选的话没几个智慧生命愿意去吃同族乃至于其他的智慧生命，野猪人只算半人，跟半人马、食人魔一样，平时并不会在人族食谱上，而且一般也打不过。
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吃类人生命总比直接吃人要强。
可以说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心理安慰，可要是没有这份自欺欺人的心，人就失去了让他得以称之为人的某些东西，活下来的也只是别的某种异物，不是人了。
曼科里克没有投以异样的眼光，獠牙牵动，说实话更像是微笑。
“好。”
曼科里克点点头就算应允，白龙下意识跟着点头：“我答应你的条件……好？你答应了？”
曼科里克依旧瓮声瓮气的：“野猪人本就是该从世上灭绝的一群畜生，你们拿去剥皮抽筋还是吃了又有什么所谓？”
得了许可，黄巾军们拿出远比平时积极十倍的速度，拆肉分骨，不用谁来指挥，转眼间已是收拾完毕，咬着牙扛上了他们能负担的所有肉。
目送他们离去，白龙心下掂量，没有坦然接受这份赠礼，而是再次发问：“阁下真的不需要回报什么？敖烈虽不能以龙族身份保证，但也必将竭尽全力。”
曼科里克眨眼，反问道：“我应该需要什么？我已经拥有了我想要的一切。”
明明面对的是一副屠夫样的凶恶存在，白龙硬生生从他的脸上找到了一份平静和欢喜，心下纳罕，但也不好多问，抱拳告辞。
白龙走后，曼科里克走向另一边，树木矮化稀疏，地面侵蚀风化，干枯贫瘠，曼科里克绕过几处小路，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坟墓。
墓碑上有一行小字。
亲爱的奥格拉，曼科里克的妻子，纵然寻你千百度，而今你已离我远去。
曼科里克抚摸着墓碑，如同抚摸着妻子粗粝的皮肤，兽人不需要情话。
一名黑袍人悄然出现在曼科里克身边，声音中隐约带着回响，雌雄莫辩：“你其实可以杀掉那些人族和那条愚蠢的小龙，我主的任务要求的只是血祭，并不要求祭品本身是什么。”
曼科里克恍若未觉，专心致志地除草、擦洗，其实根本没什么草需要除，但他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整个过程。
黑袍人没有不耐烦，静静地站在一旁等他维护妻子的坟墓，诡异的声调也听不出什么情感：“很快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了，曼科里克，不管是复活你的妻子还是灭绝野猪人，很快，很快……”
曼科里克背对着黑袍人，眼中瞳孔隐约变幻成紫黑色的莲花形状，随即回复正常。
“是的，很快……”
曼科里克喃喃自语，随后露出迷醉而满足的笑容。
“很快……”
第五十四章：风云雄霸天下（三）
“唔，已经有幸运选手完成一半以上的劫难，虽然路途遥远，但也只是水磨工夫……”
选手们可以随时看其他选手的实时进度，也包括主会场，慧古偶尔会扫一眼，关注几个有兴趣的选手看直播和切片，再带带节奏，拱火，骂主播。
“你们可知那洛阳城里纸醉金迷，一寸之地直万万之钱，公卿相利，上无寒士，下无豪门！
而洛阳之外人人饥饿，遍地饿殍，人相食，鬼夜哭。
我要让人知道，不只有草根树皮，浮土人肉可食。
要让人人有米面可食，人人有地可耕，人人有屋可住。
众将士，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从张角直播间退出来，慧古又想笑，又觉得笑不出来，他身边还有几个胆大的黄巾军和他一起看直播，一边吸溜着菜人汤，一边大大咧咧地问他：“佛爷，啥叫公卿相利，啥叫饿殍？”
慧古笑眯眯地为他们解释：“前者代表那些用金锄头，一天吃二十个窝窝饼，吃十个扔十个的大人们，后者代表饿死的人。”
有个黄巾军士兵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了男人讲述某方面事时共同的下贱笑容：“佛爷，那这些大人们是不是一天睡十个大姑娘？”
“哪止啊。”
被称为佛爷半点不影响慧古败坏佛门声誉：“你可不懂那些大人们一天玩的多开，就像那董卓董相国，人家明明自己就能当皇帝老爷，人家偏不，为什么呢？”
有那性急嘴快的接话：“为什么？”
讲故事就得有好听众，慧古非常满意他的反应，旋即答道：“因为如果董相国做了皇帝，再睡宫女，嫔妃，就是睡自己的女人，但是如果继续当他的相国，睡的就是别人的老婆！”
全场哄堂大笑。
眼角余光暼到某个直播画面后，慧古顿了一下，随后鼻子抽动，若无其事地说道：“今天的汤煮挺浓啊。”
有人接话：“好像是哪个营的家小找来，结果那死鬼早就被科加兽吃了，所以不少人开了荤爽爽，加上两个小崽子一并煮了。”
有人不满地跟着抱怨：“娘的，当时我在找草叶擦屁股，听说这事提上裤子就往他们营地跑，结果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那女人早被他们弄死了，两个小崽子我排了个队，队伍没一半也死了。”
“不过老子机灵啊。”
说话这人舔了舔嘴唇，一脸的得意：“我等那几个不忌讳尸体的玩完以后主动去伙房帮忙，帮他们处理，捞了半幅下水汤，满满的全是肉！好久没吃这么爽了。”
慧古眉毛扬起，看上去比当事人还高兴，十分愉悦地翘起嘴角：“爽点好，好啊……”
极为纯粹的赤红色灵光隐约化作沸腾的火焰，不过肉眼凡胎根本看不见，只有几个比较敏感的家伙嘀咕着：“怎么突然热起来了……”
慧古屈指成勾，虚空一扯，千枫、白龙、商呂和苏山、荔枝全部被牵扯出来，看上去各自都在忙本来的事情。
“你做什么，我在教化……”
白龙才问半句，面色一变，脚下疾速连踏，成天罡正数，掐咒念诀：“操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
即便在如此紧张的时候，慧古还是选择先吐槽：“为什么南北朝时期的咒语会出现在东汉……”
千枫那边根本不用提醒，身遭漂浮八卦道印，手中是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特色的长剑，左手反握剑柄，右手覆盖左手，将剑举过头顶。
商呂比较简单，他把两个孩子抱进怀里，身上立刻出现一层蛋壳，返本还原回先天。
至于慧古本人，眨眨眼，向身旁刚刚还在一起吹牛聊天的黄巾军将士们双手合十，像是怜悯，又像嘲讽地行上一礼。
“南无阿弥陀佛。”
下一刻，凌驾众生的霸意以不可阻挡的君临之势降下凡尘，将一切美好和罪恶一视同仁，统统碾碎。
天！究竟是甚么样的力量才能拥有如此霸道绝伦的狂野力量，催动它的，是仇，是恨？是狂念，是霸念？
不，都不是！
“倾，城，之，恋！”
前两个字，尚且是慧古年轻缓慢的本音，后两个字，就开始变得苍老，肃穆，亦有几分离世出尘的萧索。
更有一分遇到棋逢敌手的欣喜。
慧古将手探进面前虚空，撕裂出一个口子，迷离的暗紫色星空隐约在裂缝中出现，瞬间又重新弥合。
须臾之间，已有三尺青锋落入慧古手中，慧古仰天大笑：“老朋友，今日我们碰到对手，也该让你出来透透气！”
剑长三尺六寸，重七斤九两，剑柄暗红，剑名：天下！
慧古手持天下剑，神意外放，缓缓走在一片片白练剑芒中，但在外界看来，慧古化作刹那流光，逆剑气而上，追根溯源，片刻已是到了剑气之主身旁！
剑气之主乃是一男一女，女的温柔秀婉，手中佩剑神光潋滟，男的一身绿袍，赤面长髯，丹凤眼，不远处尚有青龙之灵盘踞长刀之上。
“倾城之恋，倾城之恋！区区情感驱动的剑法，又怎能匹敌老夫的圣灵剑法了？！”
慧古大笑不止，身后万千剑影如影随形，化作一轮明月，光华大作，现实光阴流动几乎停滞，仅剩思维可以转动。
散发威猛无俦，威压天地万物，六道众生灭绝之意的剑招，正面对上两个心有灵犀，心神相通相爱的剑客释放的合击绝技！
剑廿三对上倾城之恋！
无与伦比的冲击力自两式剑招的相交点轰然爆发，金白之色的剑廿三中浮现的是独孤剑圣须发皆白，随风飘扬的虚影，双目中唯有无边剑意长存。
红紫色的倾城之恋中，绿袍人虚影站在女剑客身后，手掌完全覆在女剑客之上，两人耳鬓厮磨，招式架势全无，唯有神意节节攀升。
“好熟悉的场景……”
“不，老夫一生极尽剑道，如何会对这种小儿女之景熟悉？！”
高手过招，一念之差，便是天差地别，剑廿三本来圆润无缺的剑意笼罩隐约出现一丝破绽，而倾城之恋的剑意敏锐感知，恰恰捕捉到这一点，加以突破。
此时此刻，天地俱寂！
第五十五章：黄巾军·白龙叹（五）
单以招式精妙和威力而言，倾城之恋拍马也不及剑廿三，哪怕它是由关羽关云长发出来的也不行，哪个版本也不行，哪怕是小说版的黑洞核子爆破版倾城之恋也不够格。
独特的时空冻结轻易就能碾压任何不附带时空属性的剑招。
但附身慧古的独孤剑圣残魂有一丝分神，本该森严如狱的剑势出现了微不可查的破绽，寻常人把握不住，不代表关羽不行。
他是青史留名的武圣！
冰封的时间突然开始流转，即便是与外界时间一眼千年的速率，终究还是开始流动！
倾城之恋的剑意由破绽处压过剑廿三，随后悄无声息地包裹住剑廿三的剑势剑意，再粉碎消融。
倾城之恋剑意婉转绵长，又由情爱催动，最擅化解正面攻势，最关键的是，每次独孤剑圣想要催动剑廿三彻底剿灭对方，总会有一丝犹豫。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剑廿三本就不是人间该有的强大力量，如此几番，竟然隐隐有要自行消散的征兆。
慧古在这时重新掌控身体，忍不住大笑：“老爷子，你见猎心喜也罢，可找你的天敌，属实不智，不如让我来？”
“放屁！”
独孤剑圣残魂仍是不愿回归，尽管灵体逐渐透明，尚在嘴硬：“老夫的圣灵剑法乃是天下第一，此人刀剑同修，又用情感催动剑心剑式，已是入了邪道，若不是老夫分神，必将此人斩杀！”
两人争论间，慧古已经摄回剑圣魂魄，又以活人生魂温养剑廿三带来的损耗。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时空再次流转，倾城之恋余威不多，慧古挥拳打散，只是已经造成的破坏他却没心思管。
那边倾城之恋的主人，绿袍赤面长髯丹凤眼大汉也从剑廿三的压制中挣脱，身旁英气女子修为更差些，面色苍白，慧古端详片刻，笑嘻嘻施了半礼：“见过关先生，无双夫人。”
以武者论，他实力稳压两人，半礼已算客气，再不服，那两人也不至于缺了礼数，完整地回上一礼。
“黄巾贼中竟还有你这般的剑客，吾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那剑魂竟给妾身一种熟悉的感觉……”
慧古没有理会关羽的称赞，反而对他身后半步的无双夫人好奇问道：“你名为无双夫人，想必和无双城有关系？那为何是独孤剑圣守护无双城到死？”
无双夫人也没料到慧古会抽冷问这个，神色有些黯然：“我随云长征战沙场，又能有多少心力去管家乡？可恨那亡国君主阿尔萨斯，屠戮生灵供魔刀吞噬取乐！”
不是你们创建的无双城……
心念电转之下，慧古忍不住发问，只是语气内容实在好不到哪去：“你指责阿尔萨斯毁灭你的家乡，可是你们俩方才的倾城之恋也货真价实地摧毁了一处黄巾营地，难道那其中就没有无辜之人？”
“没有！”
关羽接过话头，冷冷道：“黄巾贼子，死有余辜！你可知黄巾贼沿途破坏多少无辜村庄，良田化作白地，妇孺奸杀，男丁掳掠！”
“你说得好像黄巾军愿意这么做一样。”
论嘴皮子慧古怕过谁，也就那么有数的几个人，当即嘲讽：“你是堂堂九尺大汉，家中但凡穷苦一点，无权无势一点，能养出你一骑当千的身板？”
随手从虚空中拉出两具黄巾军尸体丢到关羽脚下，慧古讥笑：“你在战场上砍杀放翻的，就是这样的贼子！”
长期的忍饥挨饿和营养不良不可能让人有什么好身板，骨架形好也不可能，干薄的皮肉覆在大骨架上看着只会更让人畏惧——那只是像人的某种异类。
“瞧瞧！你读书识字，又最喜欢《春秋》、《史记》一类的书，你以为司马迁曾经记述的易子而食，举国悲鸣，只是史书上的一段文字是不是？”
自幼饱读诗书的关羽自然不会轻易被慧古的几句话语动摇，而是回答：“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家国天下，不外如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岂不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灾之下，朝中士大夫与官员节衣缩食，赈灾捉襟见肘，危难之时不与国家共进退，也配做我大汉子民？人岂能无气节而苟活！”
“气节，说的真好！”
慧古啧啧有声，又掏出两具尸体，一大一小，看面相像是母子，不过瘦骨嶙峋，实在没有什么可辨别的特点，只能从相拥的动作上判断。
慧古虚空一指点在孩子尸体后脑，尸体挣扎片刻，爬起来，慧古便问他：“好孩子，你是怎么死的？”
尸体的眼珠死白且凝滞，好半天转动一下，用干涩嘶哑的嗓音怯生生回道：“饿……饿死的。”
这样的回答无疑是让关羽更有底气，慧古也不恼，还笑眯眯地夸奖他：“你真有气节！能告诉贫僧，为何你宁愿饿死，也不去偷去抢，或者加入黄巾军吗？”
尸体怔住，随后僵硬的晃动头颅：“当然不是！是我和娘抢不过那些大人，最后娘亲才不得不和那些人睡，他们睡过了又不想给我们吃的，就打我和我娘，我和娘被打的起不来，活生生饿死的。”
慧古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说：“和你娘再稍微等等，不需要太久，你们就能重新回到一个不一样的人间，很快，先下去。”
尸体倒在地上。
“如果按你所说，没气节不算汉人，想必这对母子是不算汉人的，他们连汉人两个字都未必懂，仓廪足而知礼节……你又懂不懂？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着说着，慧古自己都笑了：“差点忘了，人和人之间是不会理解的，毕竟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听闻阁下钟爱那杯中之物？
就是不知你知不知道，一坛酒要喝掉多少粮食？一坛酒出现，那些世家大族要层层剥削多少农民，为这一瓶酒要死多少人？”
关羽下意识浮现出不耐烦：要说论剑，说上三天三夜他也无所谓，可是谁又关心那些泥腿子如何？谁会关心战场上每次死伤超过九成的炮灰？
炮灰而已，也算是人？
慧古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轻轻撇嘴。
原来他们知道。
只是不在乎。
第五十六章：黄巾军·白龙叹（六）
从倾城之恋余波存活下来的白龙勉强睁开眼，第一时间看的方向就是黄巾营地。
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树木，没有障碍，没有，没有，没有。
入目之处空无一物，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白色尘埃。
两种顶级剑法的碰撞，将方圆十里生生化作白地，还是多亏慧古打散了绝大部分的余威。
无论是对是错，好人坏人，是主动抑或被迫……死亡面前一视同仁。
慧古曾给他们留下气息，白龙不自觉地寻过去，失魂落魄的他想要一个答案，哪怕充满恶意和讽刺也无所谓。
待白龙见到慧古时，他正在剥皮，拎着半截活人以秘法维持生机，旁边有个绿袍人目呲欲裂地看着一切，却被自己的武器洞穿琵琶骨，不得不跪在地上眼睁睁目睹一切。
白龙心里乱的很，不知道怎么说，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慧古手上不闲着，扭过头来和白龙说话：“你怎么过来了，贫僧以为你要在那边悼念，悼念那些你以为还有救的人。”
即便失落，白龙还是能听出慧古那种不以为然的口气，压根懒得掩饰。
“你不是……要和我赌吗？这下怎么算？能不能请你复活……复活他们啊？我们的赌局还要继续的吧……？”
断断续续破碎的话语，从白龙口中溢出，慧古这次真真切切的有些怔住，破天荒的有些心虚。
“你真的在乎那些人……”
慧古一时间有些为难，下意识摩挲手腕的佛珠。
不是，这要怎么告诉他赌局的第三步就是要向他证明一切毫无意义？
好人没有意义，因为作恶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作恶也没有意义，因为恶人横行的世道永远会有更大的恶在上边，不登顶毫无意义，登顶极恶又要担心每个觊觎你位置的人，更无意义。
善恶没有意义，不过是力量权柄下苟且偷生的存在，当个体的生杀予夺全被他人的善恶心情决断，生与死也没有意义。
但是当白龙真的关心起那些对他而言不值一提的凡人，一如当初不假思索阻止武德星君之子作恶，慧古忽然不愿意让他懂这个残酷的道理了。
只能看到自己考虑的熊孩子白龙，和虽然幼稚，但是懂得命令和请求区别的少年敖烈，并不能等同。
慧古放下手里的活计，一时间拿捏不定。
无双夫人的人皮是不错的材料，无论收藏还是做玩具都不错，但是要说和如今的敖烈比起来？
权衡刹那，慧古丢下还剩半截的无双夫人，任由对方将那身被剥去一半，集英气、妩媚和剑意亲和的皮肤糟蹋的不成样子，眼角微微抽搐。
焚琴煮鹤，不外如是。
“尔等很快就会明白，天心人意，正邪之分，正统与否，伦理道德，万事万物从无任何意义。”
慧古摸摸自己的光头，蹲在地上看前一刻还傲慢到瞧不起普通凡人的关羽，被钉住琵琶骨也要拼命挣扎，试图去握住无双夫人颤抖的手。
没有真正刻骨铭心的爱，如何会有倾城之恋这样极于情意的剑招？
面对这样真挚的感情，慧古摸出两根洁白如玉的小腿骨，将关羽双臂钉在地上，寸步难移。
“这是你爱人的腿骨，瞧，贫僧还是给了你们亲近的机会。”
慧古嘲讽着关羽，又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转头向敖烈问道：“如今在你看来，贫僧是坏人吗？”
敖烈站在原地，木然回答：“……我不知道。”
“很好！”
慧古抚掌大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矣！”
————————
主会场那边，魔天小声跟无渡交流：“你个蜀黑差不多得了，以后结义的人不拜关二爷拜谁？”
无渡嗤之以鼻：“蜀国还用我黑？真小人和伪君子之间永远是伪君子更招人讨厌，关羽虽然傲上而不欺下，那也只是没有主动而已，你真以为古代中的乱世，诗书世家和平民百姓是一种生物？”
“更别说……”
魔天露出牙疼的表情：“停，你我一体，我只是不在乎，不是不知道，按你的道德洁癖天下十室九空都算好的，虽然说也无所谓，但还是没必要。”
无渡被打断也不恼，以食指指节缓缓敲击小腹，三次之后道：“孩子们愿意玩，让他们玩就是，不过嘛，难不成真让他们忙活一切，其他人坐享其成？”
魔天一愣：“你是说……”
无渡翻了个白眼，笑骂道：“你心疼孩子，连取经的天命都帮他挡了，偏生我是后爹？”
“再说，我们的噱头好像要被戳穿，也没有一直遮遮掩掩的必要。”
幽暗深邃的漆黑光芒同时在魔天和无渡眼中闪过，两人的外在截然不同，内在却是一条河流的两朵浪花，相似且相通。
两人的笑容如出一辙，那是嗜血野兽嗅到猎物的兴奋和凶戾。
是时候了！
————————
手持大邪王的阿尔萨斯游荡在曾经属于他的国土之上，或者说他国土的废墟上。
清明和疯狂在他的瞳孔中和谐共存，在魔天无渡相视而笑的时间点，他猛地抬头看天，手中大邪王随之颤抖。
————————
深海的某处沉船之中，无数蓝皮肤的狰狞鱼人跪成一圈，虔诚地朝拜着神庙中高耸入云，不停旋转的光柱。
满头嘶嘶作响小蛇的美艳女性最为靠近光柱，她头顶的蛇发隐约流露出异样的金属光辉。
————————
某处寺庙的佛堂之中，正在为信徒和寺中和尚讲经辩义的金发青年禅师微微停顿，两朵黑莲无声在他眼中绽放。
有信徒发出疑问。
“安度因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青年禅师回过神来，晨曦和神圣的光芒笼罩全身，仿佛刚才的黑莲只是个错觉，他笑着回答信徒：“没什么，只是突然对经文有了新的感悟。”
————————
黑色的暹罗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不失优雅地跳到主人头顶，将主人不多的头发铺成习惯的样子准备睡觉。
它的主人早已习以为常，将死灵术笔记推到一边，若有所觉地看向实验室墙壁。
————————
两条紫色的野狼幽魂疑惑地回头，不明白主人的先知之眼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不跟上来。
————————
烟雾和火药味弥漫的地精实验室里，疯疯癫癫的地精和他的食人魔抱在一起，欢呼雀跃着。
他欢快地叫道：“战争！灾难！审判！那些可怕的、藏在阴影中的家伙准备好出手！
我十八岁生日时我那死鬼老爹许下的愿望终于实现啦！可惜他的工坊如今是我的，发财的也是我啦！”
第五十七章：此界魔天无渡（十一）
“达人秀规则变动提示。”
无渡的虚影同一时间出现在每个未出局的选手身边，有的选手身边不太适合出现其他人，无渡就背对他们，在空中留下一段不断回放的声音。
“每当累计完成十次劫难，将出现一次指定劫难，由官方直接下达，该劫难占据总劫难次数，可更换劫难内容，但必须完成。”
那些完成过足够次数劫难的选手接到通知后查看劫难内容，难度其实不算高，但是内容很值得玩味。
“指定劫难：灾厄使者。”
“前往比丘国和奥格瑞玛边界线，进行一次邪灵祭祀，要求祭品为队长级以上兽人或百人长以上级别人族。”
“指定劫难：枯萎之壤。”
“前往暗夜精灵族圣地并对世界树和永恒之井下毒。”
“指定劫难：仙佛之谜。”
“确认名单上任意三位人物所在地点：燃灯、乌巢、陆压、阿依那伐、观音……”
“指定劫难：乱世争雄。”
“加入太平道/汉朝正统并完成七次以上战术目标。”
耐人寻味之处在于，这些任务并非指定谁去参与战争，选择阵营，但是当你完成这些劫难，恐怕想脱身也有人不会答应。
“仅选手本人能看到指定劫难具体内容。”
这世界司马昭还没出生，但是昭然若揭的意图还是掩盖不了——每个指定劫难都在推动战争的激化，甚至还在拉更多人下水。
————————
“如果你以九天之上的视角，那你应该可以看到，自从我们发布劫难内容开始，一张大网铺向整个世界，战火将会由日出之处蔓延，直达日落。”
“兽人们这次没有喝下恶魔之血，催动他们战斗的将是鲜血和荣耀。”
“联盟虽然分裂为大大小小的组织和聚落，但并不妨碍他们的战斗力，因为种族问题在这里远比其他世界更为尖锐，即便人族是一盘散沙，依旧有足够的危机感和凝聚力迫使他们团结。”
“至于自视甚高的高等精灵，世界树和翡翠梦境的毁灭会让他们失去永生的权利，他们无法再从尘世中抽身，天堂俯视人间太久，需要跌落尘埃。”
“接下来让我瞧瞧……不死族，被遗忘者，缺少希尔瓦娜斯和阿尔萨斯的领导，游荡的活体天灾造成了更多的破坏和混乱，看看那些建立在荒郊野外的诅咒神庙和屠宰场，圣光啊，他们需要引导者！”
魔天和无渡真身躲在房间里，在战棋推演的棋盘前进行预演，魔天不知为什么用了奇怪的翻译腔，整片艾泽拉斯大陆在他掌下犹如蛛网上的猎物，被无数丝线紧紧包裹。
无渡坐他对面，四州之地由他规划，相对于魔天的翻译腔，他的腔调同样古怪，不过是另一个极端。
“妖魔之辈，多有不智之举，自古以来往往是上位者压迫太甚才导致底层不得不揭竿而起，中层仿而效之。
他们不懂讨好上层心理，有些事上面做得你做不得，你做了，人家只会觉得你刻意讽刺，妖魔鬼怪，食人而肥，叫神仙菩萨们如何自处？你做了神仙菩萨做的事，让菩萨做什么？”
无渡边笑，边尖酸刻薄地嘲讽着。
“瞧瞧东胜神州，天庭的神仙们也是蠢的，年年海晏河清，风调雨顺，如何能让凡人晓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未来凤仙郡三年大旱，玉帝尚且想着不牵连其他地方，要是佛门出手，不迁怒你一国之地，万八千活人做坐骑口粮，岂能善了？”
“话说回来，要是你我处理，必然是将一州之地尽数荒芜，并且还要广而告之，大白天下，”
魔天摊手：“车迟国三妖还是正经道家传承，拜的是三清四御，三清都不曾为取经人假扮他们侮辱道家弟子显灵警告，佛道之辩，胜于无声处。”
无渡摇头：“还是菩萨们厉害，看看西牛贺州，妖魔横行，尸骨成堆，教徒们那才叫虔诚，宁可自己吃糠咽菜也要供奉神像，因为不供奉自有那佛祖座下童子坐骑前来吃你，如何不虔诚？”
魔天揶揄无渡：“化外蛮夷，岂能与我等相提并论？老祖宗们也是要生活的。”
无渡嗤笑，却也不反驳，开始认真规划：“若要拉起战线，由西到东最为合理，毕竟西方极乐世界是罗汉菩萨们的极乐世界，可不是你妖魔鬼怪和人族的极乐世界。”
“以妖族入手，不外乎挑动内部矛盾，佛门对妖魔往往采取度化，大妖封个护法菩萨，小妖收入门下，天赋异禀的则收下当坐骑，反正他们饿了自然会出去吃人，也不必操心食物。”
“不服度化的，自然就是所谓的穷凶极恶，丧心病狂，需要怒目金刚普渡，我们这些年通过魔天渡拉拢教化的也正是这批不愿意给灵山当狗的妖魔。”
“他们的作用和如今的不死族差不多，正面战场上意义不大，但是足以让那些行走人间的菩萨到处去显灵度化，我们就可以有的放矢。”
魔天晃了晃脑袋：“菩萨可不好杀，这些年我偷偷摸摸做掉的也不到三位数，还都是没名气的小人物。
关键是一次不成基本就没下次，直接躲回灵山，明明是帮他们涅槃极乐，一个个修行时说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怎么真极乐反而不愿意？”
无渡露出嫌弃的脸：“明教和佛教差太多了吧？中土佛教和印度、波斯的也不一样，着重点也不同，淡化了寂灭和终结，着重描述善有善报和轮回转世。
毕竟有自毁倾向的在这个年代不需要别人组织，剩下的都是宁可找个精神寄托也不愿意反抗的顺民才会有信仰。”
魔天揉揉太阳穴，露出牙疼般的表情：“定下了？从西向东，全面爆发妖族动乱？你知道天庭和灵山会一起镇压他们的对吧？”
“镇压？”
无渡看着对面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容，轻轻笑了。
“腐朽浊臭的死水也配扑灭我们的燎原之火？”
魔天也笑了。
“这个由诸多世界碎片拼凑出的畸形产物，这个处在腐化边缘位于虚空食谱前页的肮脏小苹果……”
两人异口同声，再难掩饰语气中的狂喜与恶意。
“即将迎来它的末日！”
第五十八章：冰封混乱之治（十）
珞珈山紫竹林，万千青紫竹影摇动，有花自天坠，有莲自地涌，梵音佛唱，不绝于耳。
守山大神正在喂食池中金鱼，那金鱼摇头晃脑，头角峥嵘，嘴边长须似玉似金，辉光内敛，已有半分龙王品相。
那守山大神喂食的也并非凡间食物，全是人间罕见的灵花奇草，金鱼吞吐间，云蒸霞蔚，元气浓郁，将紫竹林衬托得更为出尘脱俗，与林内奇观互相映衬，甚是壮观。
守山大神眼神呆滞，又不时闪过凶狠暴戾，一板一眼地机械进行喂食的动作，
金鱼咀嚼着口中灵药，身上霞光瑞彩，好不华丽，只是它紧盯着守山大神，眼珠转动，忽然口吐人言，道一声晦气。
你道为何？
金鱼千百年前原是河中生灵，因凡间干旱，它便运用法力自他处搬来些活水，供养自身。
有几个灾民喝了它的河水，那时它法力不强，灵智懵懂，连报复之心也未曾有，灾民因此活命，它算是吃半个闷亏，实际上除了丢些脸面，并无大碍。
在凡间游走的观音大士见之心喜，说它有慧根，便带它入南海，养在荷花池中。
观音偶尔讲经，它浮上水面，懵懵懂懂听些入耳，佛经懂得多少不好说，反正开了灵智。
当神仙菩萨的宠物坐骑，其实自在得很，因为少有长情的主人，再说长生久视的神仙打个盹，走亲访友，几百年就过去，玉兔几乎把嫦娥的怀抱当第二个窝，想下凡也没见有多难。
正因为时间观念不同，宠物们往往会主动或者被迫学会辟谷术，有良心有责任心的了不起也不过是让童子或者仆人喂养，观音自然是有守山的山神代劳，不然难道还要让菩萨亲自喂你？
一来二去，待菩萨没了耐心，喂鱼的活计落到守山大神肩上，双方想不熟识也不成。
初开灵智几百年，金鱼未必对观音有多少好感，却实打实地感谢守山大神，说一句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即便这位父母其实有问题，就算他真身乃是被佛门术法封印的一尊异界凶魔。
那又如何？
即使是被强迫的关注和照料，事实也是事实，没有他，金鱼在没学会辟谷术的时候早饿死了。
在观音出门普度众生的时候，守山大神有时候就会从东方珈蓝模样摇身一变，变为头长双角，背生蝠翼，遍体血红的毁灭守卫。
意识模糊，难以沟通，金鱼也是用很久才从其口中断断续续得知他是什么燃烧军团的一员，不过过去似乎发生过什么，总之他现在被观音镇压，做个守山山神。
金鱼自修炼以来，不断接受着来自毁灭守卫的一部分封印转移，既能强化金鱼的力量，又能促使毁灭守卫脱困，本来封印已经大幅松动，毁灭守卫神智逐渐清醒。
结果十年前某天观音菩萨上天庭一次，回来后脖颈以上皮肉全部消失，成了货真价实的“无相观音”，同时佛法大为精进，发现自己的守山大神要变成毁灭守卫，一道金箍下来，百年辛苦，一朝乌有。
若不是观音对宠物金鱼兴趣不大，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两人关系必定暴露。
于是金鱼更加小心，十年里偷偷炼化金箍，日夜不辍，只有观音注意才会稍稍停止。
抱怨晦气也是如此——今日不知为何观音早早收功，它自然要乖乖当一条人畜无害的小金鱼，吞吐灵气，制造菩萨想看的美景。
云霞刚刚吞吐几次，凭空而来一股巨力将它凌空摄起，好在它早已不是当初离水即死的小金鱼，危机之中转了一圈，已然化作一头人身鱼脑的青黑妖怪，手持双锤。
日日听观音念经，加上吸收封印，佛家气息对它来说几乎就像另一种形式的水，捉住它的人必然是佛家人物，只是气息暴烈阴毒，不知是哪一宗哪一派的佛门中人。
“大胆！我乃观世音菩萨门下行走，号灵感大王是也！何方不长眼的家伙，安敢冒犯？”
不管感情淡薄与否，用观音名头扯大旗是没有疑义的。
就听对方轻笑一声，用观音的嗓音和观音绝不会有的优雅声线道：“真有意思，你对我麾下的毁灭守卫很是照顾，多谢你。”
灵感大王骇然，全身僵硬，浑身血液刹那间似乎透出阵阵寒气。
它背后的人明明是观世音菩萨，佛光笼罩，莲台缓动，但是灵感大王隐约能看到不时会有漆黑和猩红色灵光掺杂在佛光中，仔细一看又毫无变化。
并且对方不做任何佛家手印，闲庭信步走下莲台，粉色花瓣瞬间转紫，绕是灵感大王再蠢，也知晓的对方如果不是伪装成观音，就是夺舍观音。
无论哪一种，都远远强过他这条小金鱼。
它第一时间趴在地上，恭敬表示臣服：“灵感见过魔神大人！”
投降正派可以拿捏一下，提提条件，商量待遇不好还能考虑叛逃转投，跟反派还是直接跳过这个话题环节，以免人家下重手真的打死你。
观音模样的家伙一愣，磁性的嗓音似乎能穿透人心：“也罢，你与我燃烧军团有缘，做个小队长不成问题，去带上那座毁灭守卫，我们去灵山拜见我主。”
灵感大王小心翼翼应是，又诚惶诚恐问道：“还不知主人大名，身为下属不知主人名号，未免失敬。”
“真名？”
对方略加思索，低头打量片刻，随后一笑：“我虽然乃是观音邪身，但与天外恶魔融合，以毁灭和灾厄为主，不便再用之前姓名。”
“我乃欺诈者，基尔加丹！”
狰狞的骷髅战甲瞬间浮现，巨大独角自对方鼻尖长出，双肩处俱是哭喊惨叫的人头，犹如地狱烈火锻造的强壮暗红色肉体一闪而逝。
声音也同样变得低沉暗哑：“我主唤醒我等，必然有大事发生，重组军团，刻不容缓，灵感，你有幸得见我真身，当机立断，可以入我燃烧军团。”
灵感大王一拜到底，恭恭敬敬：“多谢主上！不知小的有何作用，是否能帮上主上？”
基尔加丹晃晃身子，一身魔气尽数化作佛光普照，重新恢复观音模样，两朵黑莲不停在其瞳孔转动闪烁。
他轻声道：“阿弥陀佛！”
第五十九章：此界魔天无渡（十二）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
有一青面尖腮小妖，行走在群山之中，见一座高山凌汉。按落云头，停立巅峰之上观看，真是好山：高不高，顶摩碧汉；大不大，根扎黄泉。
又有女子折香兰持于手中，巧笑倩兮，小妖见到连忙躬身问好：“小的参见玉面娘娘！”
女人以香兰掩口轻笑，秋波流转，媚意天成：“小钻风，今个怎的有空来姐姐这，你家大王可是有事通传？”
小妖连连点头：“牛大王与萨尔大王正在集结兵马，近些日子不太平，牛大王说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娘娘，才让小的来一趟！”
女人收敛笑容，立刻又是一副出尘脱俗的仙子风范，垂眸片刻，方才问道：“男人做大事，连他那位都没得话说，我这做小的能说什么，左右不过是知会我别给他添麻烦，不太平是真，不放心却是假，莫要哄我。”
小妖不敢多说，好在女人也没有拿他撒气，转身便走，还不忘带上一句：“愣着干什么！随我回洞府，吃些，歇息片刻再回去。”
“不劳烦娘娘……”
几番犹豫之下，小妖还是战战兢兢拿出怀中密卷，气息也不禁有几分微弱，嗫喏着道：“牛大王曾说，真到不可言之时，还请娘娘以此密卷博取一条生路。”
“哦？”
女人嫣然一笑，如同冬冰化水，千里生春：“既有此卷，为何不早早拿来？”
早知密卷内容的小妖哭丧着脸，说话也开始有些结巴：“娘娘莫要拿小的寻开心了，那，那密卷还请娘娘等到危机之时开启，再不济，也请等小的走了再开……”
见他胆战心惊，女人有些没趣地白他一眼：“不就是休书么，至于如此战战兢兢？”
小妖更加尴尬，一语中的。
毕竟这种事如何也谈不上愉快，正常来说，他一个小喽啰又可能多加评判，无论女人是何反应，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如坐针毡。
女人笑意更甚，还有心情小小地雀跃一下，不紧不慢地跟小妖说道：“他心底有我，知道这点，胜过千言万语，等你有爱的人就会明白，那是多么难得。”
“但是我不要。”
女人微笑着撕掉名为密卷的休书，声音温柔，绵绵的情义化作寒风般的凛冽。
“他牛魔王未免小瞧了我玉面公主！”
“回去告诉他，将来他牛魔王葬在何处，我的尸骨就在何处！”
小妖愣住，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玉面公主眯起眼睛，重新打量小妖，用确定的口吻道：“你不是小钻风，那孩子傻是傻了点，却不会怀疑我和牛魔王的感情，你是何人，难道没听说过积雷山魔云洞，也不是好惹的？”
小妖忽然没了之前的战战兢兢和畏缩，挺直腰，以兰花指拂过发梢，青丝流泻，露出一张不输玉面公主的姣好面容，隐有几分煞气，但此时只剩下几分无可奈何，几分欣赏。
“我本以为那死鬼原是觉得家中山妻年老色衰，又有那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道理，今日方知并非如此，不过也是，那大水牛近两年在外没个知冷知热的人，难为他了。”
玉面公主琼鼻轻皱，倒也没多意外：“果真是你，罗刹女，今日莫非是来显摆一下你的大妇风范，要把那死鬼带走？可惜他忙得很，在我这你可抓不到。”
“我抓他作甚？”
罗刹女微微一笑，这次不再避让，大大方方的走上前，玉面公主后退半步，随即为自己的退让有些恼火，可是已经泄了气势，不禁有些羞怒：“随你抓不抓，我可要走了！”
罗刹女也不拦她，笑容渐起。
“回头来翠云山芭蕉洞一起吃个饭。”
玉面公主一怔，罗刹女却早已驾云走了。
“谁稀罕……”
一边这么说，玉面公主一边准备回洞里找最好看贴身的衣服。
哪怕关系再缓和，女人骨子里有些东西也不会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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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燃烧的速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好像所有人都积攒了一肚子戾气，只等一个爆发的契机。
说来也怪，你明明一肚子戾气，却要等别人给时机才愿意爆发。
每个人都卷入这场战争，凡人为粮食，为地位，为家小，为天下苍生，为皇皇正道。
神佛为香火，为宿怨，为正统与否。
妖魔为挺胸抬头地活下去。
每个人都没错。
凡人打仗，神仙也打，只不过凡人打架能破坏城池和生命，神仙们却能动摇整个世界的根基。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脱离天庭，断李靖四肢于南天门扬长而去，玲珑塔丢在渤海之滨，入海掀起无边风浪。
司法天神杨戬宣布脱离天庭，不过他本就是听调不听宣，在灌江口宣布之后便是。
齐天大圣孙悟空特意上天砸烂自己的齐天府，他本来就是魔天渡出身，平时住花果山，此番不过是做个态度，属于踩脸。
各方神佛道场都有被袭击的消息，不少劫后余生的幸运儿惨白着脸，哆哆嗦嗦地向上头报告：“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妖魔鬼怪，还有使用奇特术法的人族，而且无穷无尽，不惧死亡，我一个太乙真仙，三十位同境界之人来杀我！三十位！什么时候太乙真仙也成路边野菜了？！”
西游系列世界里境界战力都比较模糊，并不像洪荒流或者修仙文那样还细细分作十个大境界一百个小境界，再分前中后期，既有境界区分，也有法力年限区分。
比如说某人有千年道行，并不是指这人一定修炼了一千年，而是有普通人修炼一千年的法力战力，加上大家修炼体系从香火神到红尘仙不一而足，最后只能以法力战力衡量。
越来越多的仙佛从自家道场逃往灵山天庭，人间的一切似乎都陷入某种病态的狂欢，所有人都在厮杀，不再有什么万物灵长，不再有什么正邪妖魔，正义和邪恶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支付代价。
黄巾军掀起的凡人战争此时变成了小打小闹，神魔的战争以群山为柱石，以四海为框架，动辄天翻地覆，弹指生灭万千。
哪怕对于低级些的神仙妖魔，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也是灭顶之灾。
最要命的是，神佛们连反击也做不到。
魔天渡的真身，正是陆任甲的掌中天地，往里边一躲，没有横渡位面的实力不可能抓到任何反击机会。
森林被燃烧殆尽，灰烬中爬出苍白可怖的怪物踽踽前行。
海洋变成腐臭的毒水，永无止境地上涨，大肆侵吞土地。
天空逐渐变得暗红，白云像是蠕动的蛆虫。
整个世界不受影响的，只剩下魔天渡庇护的少数区域。
于是在一个月后的一个清晨，主会场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第六十章：与佛坐而论道（一）
“你来了？”
达人秀主会场，魔天本来正在解说一场全职世界玩家们围杀弥勒佛的战斗，正说的兴高采烈，忽然听到观众们没了声音，入耳的尽是梵音佛唱，闻到的尽是莲花清香，四周金碧辉煌，如何不知是谁到了。
“说实话，本座还以为你还能再忍几天的……欢迎光临，小地方招待不周，见笑。”
来人摇头：“施主若是为贫僧才屠戮三界，属实不智，杀心缘果，白骨红尘，如今在下在此，还请施主停了这三界杀孽！”
魔天奇怪地看着来人，莫名其妙：“你确实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莫非你以为凭你一人，便可说服本座座下魔天渡万万之众，息戈止兵？”
“况且你若真有慈悲之心，本座怎么不见一月之前，你来此处，偏偏是一月之后，仙佛尽去，你等颓势之时再前来劝说？”
魔天背负双手，迈着方步走到来人面前，惊奇和鄙夷都有：“真正能减少杀戮时你不投降，那时你若投降，局面大有不同，如今即将盖棺定论，你却要胜者少做杀孽？”
他微微歪头，放声大笑：“本座身为化外天魔，波旬子孙，且不说杀你并非目标，即便真是，此时此刻你投降与否也是毫无意义，大不了过两日，本座亲自上灵山拿你，况且你凭什么相信造成三界杀孽的本座会信守诺言？”
来人叹息一声：“如是我闻。施主戾气深重，却要使天下再多出几位如施主一般戾气深重的人？”
这下魔天是真愣了，多少有些不敢置信：“你要渡本座？”
来人点头：“我佛慈悲，自无不可渡之人。”
魔天顿时露出一种牙疼的表情，从背后空无一人的地方抓出本来不知道在哪睡觉的无渡，十分嫌弃地说道：“要不你渡他？你看他这幅打扮就知道他很契合佛家。”
来人目不斜视，双手合十：“施主莫开玩笑，无渡施主内儒外法，虽是僧人打扮，却是君子贤人，施主则是魔佛一体，贫僧为何舍近求远，去渡无渡施主？”
魔天不笑了。
“君子啊……”
魔天把无渡丢回他原本睡觉的地方，若有所思：“他要是君子，本座是什么？岂不是道德圣人？蒙界可是他炼化的……”
来人手掌翻转，作拈花法印，微微一笑：“如今可是施主顾左右而言他，否认出身岂不正是心虚之举？”
魔天不爽地哼一声，显化一名分身继续解说，与来人面对面坐下，尽管语气态度恶劣，但仍是说道：“请便！”
能谈总比不能谈要好，来人对魔天的恶劣态度不以为意，右足置于左腿上、左足置于右腿上，结跏趺坐，对魔天温和道：“施主屠戮三界，最终目的为何？”
魔天给自己变出一张漆黑带倒刺的钢铁王座，斜倚着，右手撑住脸，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当然是给予世界它应得的一切，青天不行，佛天不行，为何不让魔天一试？”
绕是来人见多识广，也没想到魔天给出的会是这么一个……古怪的答案，不由得接着问道：“如何才算应得？”
魔天用指头轻轻敲击太阳穴，懒洋洋道：“唯善者生，唯恶者死，轻罪轻罚，论功行赏，本座不会说要彻底消除阶级和贫富差距，但是阶级和钱财不是为恶和脱罪的理由，如此而已。”
来人一顿，叹息一声：“原来如此，施主有大佛缘，却是误入歧途，须知人分善恶，且知错能改，倘若善人不知情下为恶，却要为此付出他不能承受的代价，是否有失公允？”
魔天不以为意，大手一挥：“善人作恶，非坏即蠢，无论坏人抑或蠢人，惩罚都是他们所必须的，善人就能因为往日善行逃避罪责？那岂不是说恶人只要行善行，恶事也能既往不咎？”
“或者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一字一句，话里话外满是讥讽，真正的佛教精义中，这句话并没有字面意义这么浅显，所谓屠刀指的是放下心中刀，放下执念，斩断过去，魔天此时曲解，双方其实都明白不过是为了恶心佛教——你说这样的话，我就这么理解，你管我？
因此来人只是摇头：“善恶有报，今生不报来生报，修善得缘，积德福报，前生作孽，今生受苦，今生为善，来生欢喜，因果报应，天理循环，自有定数，如今施主却要打破这定数，自比于天，可知已入魔障，阿弥陀佛。”
“佛你麻痹。”
魔天翻着白眼，又好气又好笑：“本座生来即为心魔，本就是魔障，后来转修道法，彻底入了妄心劫，魔劫一心，乃是最正统不过的魔修，我不入魔障谁入魔障？”
“而且……”
魔天眯起眼睛，冷不丁叫道：“乔达摩·悉达多！”
来人一怔，只是还未等他说什么，魔天已是连连摇头，满眼嘲弄：“你也配说前世来生？”
来人一滞，竟是无话可说。
佛是否有前世来生？
佛当然有前世。
连佛教创始人都是普通人修炼顿悟，著名的菩提树下七天七夜禅定，超凡世界不好说，无魔世界死定了，但是比起传说中三天复活的那位又显得比较正常，由此可知大家其实都那么回事。
佛家不讲究什么生来佛陀，大部分是修炼，或者点化而来，修炼不用提，点化就是有大功德大法力的人开悟他人，总而言之佛不是天生的，哪怕你是天才，修行一日千里，总归还要有个修炼过程。
所以佛有前世，成佛之前即为前世。
那么佛有来生吗？
那要看你怎么看待来生二字的定义。
佛也有涅槃圆寂，轮回重修，但是和普通人轮回转世又不一样，人家带着佛心佛性，红尘百年，全当历练，待到劫消难尽，勘破红尘，佛心圆满，圆融如意，还能拉上几个关系好的家人爱人，当个罗汉菩萨。
说是轮回，终究一人。
面对不知道其中曲折的教徒，说有来世都算妄语，何况面对知根知底的魔天，来人自然不会送上话柄。
绕这么一圈，魔天要表达的意思也很简单。
你劝我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又说前世来生，可你佛教本就是要修成没有来世的存在才算正果，岂不是说一套做一套，无耻之尤？
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
第六十一章：与佛坐而论道（二）
“事不过三，大和尚，你还想如何度化本座？”
魔天的嘲弄根本不屑于掩饰。
僧人双掌合十，轻轻叹息：“三界火宅，众苦煎迫，谁济以安宁？”
两次不成，僧人换了话头。
换来魔天冷哼一声：“众生长夜，唯有芬陀利花可得绽放？花开见我，我见如来。功德莫名，真正归一，岂有唯一！”
僧人提问的是，如今三界动荡混乱，众生苦不堪言，谁能拯救众生让他们安宁？
佛经中的正确答案是佛，但是魔天怎么可能按佛经去答，芬陀利花泛指所有修佛的生灵，所以魔天的回答是：谁说只有佛能救世？
谁说佛就必须是唯一的救赎之道？
僧人摇头：“五度如盲，般若如眼，如来智慧不思议，悉知一切众生心，能以种种方便力，灭彼群迷无量苦。大雄善巧难测量，凡有所作无空过，必使众生诸苦灭，栴檀林神能悟此，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意思是说我佛牛……很强。
魔天就笑：“菩萨摩诃萨八万人，皆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退转，或见菩萨，观诸法性、无有二相，犹如虚空。万物寂灭，何谈真佛？
若有真佛善男子，具足十种力。处非处智力、业异熟智力、静虑解脱等持等至智力、根上下智力、种种胜解智力、种种界智力、遍趣行智力、宿住随念智力、死生智力、漏尽智力。
虽非如来，岂非如来？”
魔天说强大的厉害的多了，强大的都是佛？显然不是嘛！
僧人不假思索：“万物真一，别无二佛！”
意思是只有如来我佛才是强大救世主的唯一人选，其他人哪怕同样强，也不能做到这一点，何况也并不存在这样的人。
魔天又笑：“众皆一心，唯使二心。黑衣释迦，领辖三界，莫非本座胡诌？”
僧人摇头：“魔罗非佛！”
魔天摇头：“紧那罗是佛！”
僧人皱起眉头：“魔界大圣，佛中菩萨，虽为一体，却有二心，如何是佛！”
魔天抚掌大笑：“魔界大圣，佛中菩萨，虽有二心，却为一体，如何不是佛！”
打机锋而已，这等无赖说法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僧人不再微笑。
从拈花法相变为面目顾视，如龙象王。
“施主果然对佛法研读颇多。”
魔天撇嘴：“世尊见笑，略有涉猎，班门弄斧，不值一提，三界只有一个灵山，却未必只有一个如来，倘若只有如来一人可证如来，大乘之大，大在何处？究竟如是，何必多言！”
僧人法相微动，刹那间弹指生灭，金身佛相之感淡去，如今倒显得略有几分生动。
这次魔天诶哟一声，欠身行半礼：“还以为没机会见到你这位转世灵童，也算缘分，怎么称呼？”
世界剧情早就渣都不剩，但是眼前此人是正儿八经的妙观察智，通晓因果，可知部分过去未来，知晓某种可能性的未来中他的转世不算什么。
僧人展颜一笑，忽然就成了一个正气加身的君子，对魔天摆手：“佛生三十二相，种种法相，俱是虚妄，陆施主叫我如来也好，叫我乔灵儿也罢，唤一声狗杂种亦无不可。”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魔天嘀咕着，略显无可奈何：“本座尚未达到看破诸相，万法皆空相的境界，你用轮回相来破局，有失身份，也罢，魔天洗耳恭听。”
乔灵儿也不客气，撩开僧袍下摆，端坐如钟，侃侃而谈：“陆施主以为，三千芥子，八百须弥，几人可修佛法？”
魔天不假思索：“众生皆可修佛法，诸佛善男子，百无禁忌，有情众生，不修佛法，已修佛法，心有如来，静似如来，观凡尘众生相，寿者相，即见无我相，无众生相，可见佛相！”
乔灵儿微微一笑：“陆施主渊博，既然人人皆是如来，为何还有你我之分？为何仍是唯有一人可称如来？”
魔天愕然：“众生可成佛，众生非佛，人人可成如来，人人皆非如来，事实如此，岂有为何？”
乔灵儿面容一阵变幻，再度化为佛陀本相，含笑发问，话语落在魔天耳中却震耳欲聋。
“既然众生并非如来。”
“陆仁甲为何是陈凡？”
图穷匕见。
僧人在这里偷换概念，众生虽有如来相，却并非如来，你陆仁甲虽然和陈凡有着同样面貌，但早已独立，并非陈凡本人，为什么还要和陈凡厮混，为他的目标而努力？
实际上两个概念完全不同。
佛家中如来指的是修成正果，有大功德大毅力大神通的存在，但单独拿出来也可以特指释迦牟尼一人，众生有如来相，其实是说佛家教义中认可每个人都有修成正果的潜力机会，可不是说大家都有一张一样的脸。
众生和如来没有任何关系。
僧人模糊其中的概念，拿来类比陈凡和陆仁甲的关系，但是两人本来就是一人，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共同拥有，哪怕陆仁甲独立出来，两人性格类似，喜好类似，三观类似，仅有细微不同。
堪比血亲兄弟的血脉关系，加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如此了解你，他懂得你说的每句话背后的每个含义，讽刺和玩笑，他喜欢你喜欢的每个兴趣爱好，讨厌你不喜欢的一切。
如何能比？
因此魔天用力扣着耳朵，他早已是不会沾染任何污秽的无漏之身，自然不是在挖耳朵。
佛门有“当头棒喝”的说法，讲究一句话开解洞穿他人的精神世界，狮子吼就是其中一种，对付那些心神不稳，处在迷蒙之中的人格外好用。
其实还挺常见的，历史上不少故事中都有记载，比如黄粱一梦，烂柯棋缘，普通人遭受重大变故，怀疑人生，你在旁边说上一句看似很有道理的话，或者直接问他：“你悟了吗？”
他就会将你作为精神依靠和寄托，说他悟了，看破红尘出家修行……
魔天的反应很明确：来离间这套？未免小瞧人了不是？
“本座任你三次度化，可惜资质愚钝，不堪教化，怕是入不得佛门，阁下能否速速退去？”
只有魔天自己知晓，对面僧人的话语既有佛门特有的感化开释之意，又有一丝恶魔般的蛊惑，根本不是纯粹的话语。
他一直不曾称呼对方为释迦牟尼或者如来，也正是如此，直到离间的话语和蕴含的力量出现，魔天才终于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请自便……污染者。”
对着佛光普照，宝相庄严的僧人，魔天连连摇头。
这个世界的释迦牟尼虽然不是佛教典籍和信徒口中伟光正的代表，但也不至于用离间的小手段。
对方只是验证了他一直以来的一个猜想。
“或者我该叫你……阿克蒙德？”
第六十二章：南无阿弥陀佛
污染者阿克蒙德！
作为燃烧军团的绝对高层，和欺诈者基尔加丹，黑暗泰坦萨格拉斯并称燃烧军团三巨头，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和不输给力量的残暴和奸诈。
魔兽正史里他应该是死在第三次战争，如今附身如来，也算强强联合。
僧人愕然，身上幽绿色邪能光芒大盛，表情瞬间变得轻佻。
他笑着问魔天：“你对佛家文化嗤之以鼻，更对如来不屑一顾，我自问绝对没有露出破绽，因为直到此刻，我才刚刚接管身体，不知能否劳烦解惑？”
魔天以右手食指轻轻敲击太阳穴，口气烦闷：“本座还以为你们是共生，却不想是完全由你做主导……如来非善，但不会用那种下作手段，挑拨本座与无渡关系。”
“至于如何得知阁下具体身份？抱歉，恐怕说了你也不会理解。”
当年你的技能我也是认真背过的……虽然鉴定术等级有限资料不多，认出你标志性的军团之握和死亡一指还是没什么问题。
阿克蒙德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而是上下打量魔天一番，不无欣赏地说道：“魔族，你很不错！”
魔天眯起眼睛，脸上说不好是嘲弄还是无奈：“谢谢，如果有可能，本座还是希望由萨格拉斯本人来说这句话。”
对方并不觉得冒犯，阿克蒙德当然很强，但是并不会比萨格拉斯更强，一个是恶魔，一个是堕落泰坦，完全没有可比性。
似乎察觉到什么，阿克蒙德露出笑容：“如来离间不成你二人，你也离间不成我二人！”
魔天点头，没有反驳：“原因不同，结果却是一样，本座自然知晓，但是试一试总归没坏处。”
“……”
阿克蒙德眼神闪烁，没有接话。
魔天又在挖坑，还是那种极为缺德，攻击人身的坑。
燃烧军团之主萨格拉斯，本来是最强种族泰坦的一员，魔兽世界的泰坦有多强？
手搓众神、平时的工作是看着不同的星球发展文明并给予引导。
但是萨格拉斯碰巧认识到更庞大的的宇宙，更强横的存在。
更糟糕的是，那是万物的终结，那是死亡的具现，那是生命逝去的挽歌，那是一切有意义之物的尽头。
虚空大君。
那是人格化的毁灭，行走的天灾，存在就会无穷尽腐化万千世界的噩梦。
终有一天，连泰坦们所在的万神殿也不能幸免。
萨格拉斯和其他泰坦分享了自己的恐惧，得不到任何有意义的回应。
同胞的愚蠢自大刺痛了萨格拉斯，萨格拉斯做出自己的决定。
既然虚空大君会毁灭一切，那只要我抢先一步，把它要毁灭的事物破坏殆尽，是不是它就能失去兴趣？
空无一物的世界，或者被腐化也没有区别的世界，虚空就不会有兴趣。
率领曾经的敌人，组建燃烧军团，摧毁一个又一个满是勃勃生机的世界，没人知道曾经的守护泰坦在想些什么，黑暗泰坦的要求却再明显不过。
魔天说起萨格拉斯，又说起尝试，指的便是此事，既可以理解为嘲讽萨格拉斯这个神奇的决定，也可以理解为试探阿克蒙德。
阿克蒙德不做反应，恰恰是最好的反应，当一个有可能和你顶头上司平起平坐的存在表达关于你上司的态度，没有态度最为稳妥。
本质上来说，魔天用萨格拉斯的事情恶心阿克蒙德，和方才阿克蒙德的手段并无不同，都是借题发挥偷换概念，只不过魔天和无渡是平等的，阿克蒙德却是萨格拉斯手下，大家态度不同。
“本座还是很好奇，第一，为什么身为二把手的你，能够附身如来，如来都被你占了，萨格拉斯又该是谁？”
“第二，为何其他艾泽拉斯世界的生命是独立存在，你们燃烧军团却似乎完全和佛门融合？”
“第三，为什么在双方生命融合以后，主导权完全在你们这些恶魔手上，连如来都不知道，他只是个你手中的傀儡？”
阿克蒙德左顾右盼，闪烁其词：“三个问题，我不能给你答案，但是你应该有自己的推测，很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和谁融合又能怎么样？对你来说应该都无所谓才对。”
面对他这种不正常的反应，魔天微微皱眉，随即否认：“好奇而已，难得碰上剧情世界里的生命自行加速剧情演化，而且你分明是最近才掌握如来身体，不然以你的残暴本性，灵山那帮菩萨罗汉早被你杀光了。”
阿克蒙德眼皮颤动，神情变回如来，一脸茫然：“剧情……我本该坐化涅槃，静候三十三年，天命如此……我该如此！我的天命该为众佛之祖！”
说着说着，如来愈加困惑：“我……我是……释迦牟尼？我是乔达摩·悉达多？我是如来佛祖？我是多宝道人？”
另一颗头从如来脖子旁边破开血肉钻出来，佛血呈金色，浓稠得不像液体，更像流体，第二人头同样宝相庄严，也同样混乱迷茫：“不！我之天命……是镇压妖猴孙悟空，教导唐三藏！”
第三颗头从另一侧钻出，虽然没有佛光加持，但也满目慈悲：“我之天命，乃是得道成佛，度化世人……”
魔天露出厌恶的表情，这些人头越长越多，每个都有和如来类似的面容，口中念叨着各自的天命，甚至连有一面之缘的乔灵儿也在其中，完全没有之前和魔天作口舌之辩时的潇洒自如，意气风发，只是反复念叨着“碧游、莲花……”
一开始人头还是从脖子附近长出，但是很快没有足够的空间，于是手心、脚心，皮肤上也开始冒出头颅。
即便如此，常人形态的如来体表并没有那么多空闲地方能够容纳新长出来的人头，更惊悚恶心的事发生了：原有头颅的脸上开始不断长出新的人头，五官中不停挤出新的肉芽肉块，迅速膨胀为新的头颅。
那些光明伟岸的面容，加上清涤心灵的庄严佛光，以及仿佛一条肉蜈蚣上长出千百条肉蜈蚣的梦魇画面，无数张嘴或慈悲、或慈祥、或严肃、或神圣、或肃穆混合在一起。
像是祷告，像是低语，像是诅咒，像是梵唱。
面对这一幕，魔天罕见的露出认真的表情。
“如是我闻。”
终究是一方世界的顶级佛陀，依然有大智慧大毅力在身，用自身异变回答了魔天的问题。
南无阿弥陀佛。
第六十三章：此界魔天无渡（十三）
虚空大君并不会亲自出手……至少一般情况下不会。
所以它感染的四大古神才是执行者。
作为半原创故事，中后期的暴雪剧情制作组缝合了相当一部分神话进去，从圣经到克苏鲁，四大古神便是其中的代表作。
好在不是真正的克总，还能亮血条，这些年的网文里老是把克苏鲁带进玄幻体系加以理解，事实上人家本身代表的就是未知赋予人类最原初的恐惧。
大部分人只是对触手、眼球、血肉衍生腐化感觉很黑深残很酷，和早年喜欢网文中虫族、亡灵族的追捧没有任何区别，你让他们说出为什么克系怪物都是以深海生物为原型他们都说不出来。
真按克系设定，那些逻辑不通的网文世界早就腐化成为深潜者巢穴之类的东西，哪还轮得到一帮普通穿越者大杀四方。
且不提这些，魔兽故事中，四大古神的能力分别是：
千眼之魔克苏恩，虫族主宰；
千喉之魔尤格萨隆，织梦者；
千须之神恩佐斯，精神腐化；
千首之神亚煞极，无尽能源。
如来的异状，其实已经向魔天说明四点，第一，恩佐斯的力量绝对已经腐化灵山，连如来这位众佛之主也没能幸免，其他佛陀更别想逃脱。
那可是能轻易腐化世界守护者的能力，如来在位格上不比死亡之翼和麦格文强出多少，他被腐化是正常的。
第二，如来对剧情两个字作出了反应，虽然言辞中以天命代替，但是并没有区别，这绝对不正常。
佛家神通中，看透因果，知过去，明未来，不算什么，毕竟是专业修炼因果报应，连罗汉菩萨也能轻易掐算。
但怎么可能，如来能知道其他世界的存在，更能知道其他世界的自己和他们的剧情定位？
不是说佛家不能修炼到这个地步，但是能修炼到这个地步还能被恩佐斯腐化？这类存在几乎超脱生命，过去未来集于一点，万劫不动，度化恩佐斯还差不多。
大圆镜智方能俯首看尽三千须弥，三千芥子，佛家有这种能力不是超脱寂灭就是万千佛国掌中生灭，绝对超出西游记后传世界的上限，更不可能出现在被腐化的如来身上。
如此说来，不是恩佐斯的影响，就是和如来融合的阿克蒙德影响。
魔天心头一动，居然是一个摧毁了诸多世界的燃烧军团！
所以这个世界才会有那么多不该存在的剧情和角色！
其他世界破坏后，残余的部分应该是在冥冥之中被尚且完好的世界吸引，加上燃烧军团到来，因果联系之下，以西游为主，魔兽为辅，其他世界碎片点缀，拼出眼下的世界！
魔天和无渡这些年荼毒世界，看到剧情何止千百？
燃烧军团便是摧毁过如此多的世界！
能在这里复生，已经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幸运，因为不一定所有被摧毁的世界都能复生！
这是基于目前已有信息得出的推测，不一定对，但是可能性极高。
说回如来。
第三，哪怕是知晓其他世界自己的命运，获得一定的知识，加强后的如来依然无法力敌精神腐化，阿克蒙德才得以趁虚而入。
这就有些……微妙。
不同世界的如来，未必能补其之强，但绝对会补其之弱，不同的感悟、玄机，叠加在一起，佛教向来有顿悟一说，知识的累积重要，灵机和感悟重要，修炼重要，什么都重要。
数百个如来的领悟尽管不可能全部叠加，仍然是修佛之人不可多得的一份绝世机缘，可明过去未来得证大智，仍旧没能抵挡住恩佐斯的精神腐化！
第四，恩佐斯可是四大古神里最弱的那位，还是轻易腐化了如来！
恩佐斯是最弱，可不是魔天胡诌，虽然没写进那本著名的魔兽编年史，是四大古神中第五位古神，被亚煞极吃了的萨拉塔斯说的，还有那么点可信度。
世界发生剧情改变后，不是不会发生剧情变动，但是目前看来，事情发展和官方设定的分数点应该是在燃烧军团的选择上，如果古神实力发生变动，那也是四大古神间的事，无关剧情。
官方设定里，燃烧军团也曾摧毁不少世界，在艾泽拉斯受阻，实力其实就那么回事，可是在这里，燃烧军团也许是选择了不同的世界，所以军团首领萨格拉斯也许选择了不同的战术，获得了不同的结果。
暴力摧毁世界，世界的意志就会生成星魂，世界越强星魂越强，官方设定中的艾泽拉斯星魂作为史上最强星魂战力直逼泰坦议会——星魂成熟，即为众神之神，泰坦一族。
如今的西游世界，半点看不见燃烧军团的影子，如果阿克蒙德没有随如来一起见魔天，魔天至今也没抓到他们的什么把柄。
本来燃烧军团的使命应该是在虚空来袭之前破坏世界，现在却反过来，燃烧军团藏身原住民体内，等到古神对他们产生影响再占据。
世界意志没那么聪明，感受不到外敌不会催生星魂，正如白细胞只会防备外来病菌而非癌细胞，燃烧军团却能借此快速增加力量。
战略上从逃避变成利用，好坏且不去说，胆子是真的大，可是这样一来……
“还不接管身体？”
避开从如来身体中长出的佛头，魔天后退半步，略微皱眉，随后又舒展开：“你跟你主子玩这种险招，难道不是最该争分夺秒？万一古神先盯上你们，那你们不是哭都没地方？”
以萨格拉斯对虚空的畏惧，他都不愿意尝试带领部下反击虚空，因为知道打不过。
谁给他的勇气，居然敢利用古神？
要知道，目前燃烧军团这种利用方法，那完全就是等虚空古神辛苦栽培孕育之后去抢果子，而且如果世界已经开始被腐化，那么古神真正降临也不远，刀尖上跳舞都不足以形容这种疯狂的行为。
老子踩着你的脸拿走你的战利品，你来打我？
不，不对，或许这才是萨格拉斯想要的！
虚空的目标原本只是不同世界，燃烧军团如此作为，相当于给古神们一个明确的目标，让他们追逐在自己身后。
恍惚中，魔天似乎能看到，无边混沌中，一位伤痕累累的泰坦，沉默走在一个又一个毁灭的世界中，恶魔们在废墟和灰烬中狂欢，他俯身拾起某个为保护自己家园而死的战士，放在掌中，
他抬起头，遥视远方某种不可见之物，刀劈斧凿般坚毅的面部轮廓下满是坚定。
眼下的牺牲是必要的，他们的付出终将会有回报，每一滴流淌的鲜血都将在未来点燃无边无际的熊熊烈火。
掌中战士被他丢入口中用力咀嚼，血肉化作能量。
还不够……
不够！！
黑暗泰坦似有所觉，猛地回头，身处过去时空之中，正一眼望向沉入过去幻境的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