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第一次探寻失败
沐伊进入一个奇妙的世界。
这里是沙漠，沙漠里有一个绿洲，绿洲有两条河流。
从高处看下去，两条河如同两条明亮的飘带，飘逸灵动，时而纠缠，时而分开。
沐伊鞠一捧河水喝了，擦了擦嘴，按照系统指示，往东行。
很快，世界变了。
她到了绿草如茵，树冠如盖的森林，这里有动作灵巧的麋鹿，伺机而动的狐狸。
沐伊笑着看着两只狐狸站在一起，比打洞的可爱动作。
很快她身周聚集了许多动物。
动物都是成双成对地站在一起，看起来很和谐。
沐伊笑了笑，在森林里，面对东方，一直走一直走。
不一会儿，世界画面又变了。
这里是人界人声鼎沸的繁华都市。
成对的情侣手挽着手，笑容满面地聊天说笑。
所有的情侣，手里都拿着一个结婚证的本子。
沐伊沉吟了片刻，依旧顺着通往东方的甬路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
房屋渐渐消失，树木渐渐消失。
这个世界，天空上飘着五彩缤纷的气球和风筝，地上墙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带。
沐伊越过绚丽的等车，越过一堆又一堆风铃，来到一座高高的舞台面前。
她的目光全部凝结在舞台上。
她一眼便认出了在舞台中央舞剑的人——是乐荻。
不，准确的说，那穿着一身大裳，长发飘逸灵动的人，是韭羿。
沐伊不由睁大了眼。
他穿着蒙古族繁复华丽的衣物，随着空灵的音乐翩翩起舞。
跳的赫然便是当年大鼎朝时期，她为了重回军队，在轩辕帝鸿跟前跳的那支舞！
沐伊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觉得奇怪，苦苦思索了良久，按着有些混乱的脑袋，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韭羿会跳当初她跳给轩辕帝鸿跳的那支舞。
要知道，这支舞，她只在轩辕帝鸿面前跳过，当时夜空之上，只有她和轩辕帝鸿两人……
沐伊思维混乱，没注意到，台上的人已经停下舞步，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沐伊听到轻笑声，抬起头来，看到笑容妍丽、昂首阔步朝她走来的韭羿，心里又有那种心悸过电的感觉。
沐伊忍不住伸手捂住跳动过于剧烈的心口，下意识屏住呼吸。
原本，她以为，她停留在人间，留在乐荻身边，是因为系统强求，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的。
她是真心实意想留在他身边，帮助他。
这世上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囚禁住一个人的心……
眼前划过那个被困在囚笼里的‘沐伊’，沐伊抿了抿嘴，看着站在她眼前，姿态随意的乐荻，正想开口问话。
乐荻伸手‘嘘’了一声，笑道，“我知道你有问题想问我，我也有很多问题，但我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在这上面，所以你只能问我一个问题。”
一个问题？
沐伊看着眼前目露精明的乐荻，一时哑然，半晌后问道，“乐荻，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乐荻扶着下巴认真沉思了片刻，看着沐伊，突然咧嘴转开话题，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乐荻张开手臂，指了指天上颜色艳丽的风筝群，“我希望有人能和我一起玩，你会留下来吗？”
沐伊愣了愣，依旧好脾气地问道，“乐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你的什么问题！”乐荻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风筝，献宝似的在沐伊眼前一晃，拉着她往前走，“跟我一起走。”
沐伊皱眉站在原地，她觉得眼前的乐荻一下变得十分‘诡异’而且难缠。
“乐荻，我需要知道你的理想。”沐伊目光坚定，在他拽得用劲时，忍不住推开他，“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你说什么？！”原本像朵向日葵似的乐荻听到这话，冷下脸，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沐伊，手紧紧拽住她的手，“你不能跟我一起走？！”
世界的颜色开始极速衰败，从远到近，很快这个世界又变成黑白色，乐荻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他黑白色的眼珠，冰冷地看着沐伊。
沐伊被突然变化的画风惊了一瞬，对着乐荻，沐伊咬了咬唇，她不能被他牵着走，她是带着任务来的，眼前这人也有可能根本不是乐荻。
沐伊深吸了一口气：“我需要知道你的理想。”
乐荻静静地看了沐伊一会儿，突然冷笑了一声，扔了手里已经变成黑白色的风筝，“我不知道什么是理想，我只想你和我一起玩，如果你非要问我我的理想是什么，我就告诉你，我的理想就是和你一起玩！”
沐伊被他蛮横的话语砸得一脸懵逼。
想和她一起玩。
这是个什么理想？
沐伊觉得自己被耍了。
但她没忘记，这里是乐荻的精神境界，她要是留下来，外面的身体就‘死了’……
死了结果就是，她需要换个身份，重刷乐荻亲密值。
一想到这里，沐伊就慌得一批。
系统：“第一次探寻时间已到，是否选择离开？是否。”
等等！
沐伊：“！”
系统：“特别提示：长时间逗留他人的精神世界，会成为他人精神世界中的物体，导致外面人物昏迷乃至死亡，第一次探寻，人物已在他人精神世界逗留三个小时＋，请人物尽快离开！”
沐伊急了，她深知系统说一不二的尿性，忙问道：“你说了这是第一次探寻，是否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探寻？”
系统：“守护者一共有三次探寻的机会。”
沐伊松口气。
“你跟不跟我一起走？！”眼前黑白装的乐荻见沐伊半天不说话，炸毛了，拉着沐伊往黑白舞台上走。
原本鲜艳异常的舞台变成荒山孤坟一样的场所。
沐伊愣了愣，果断伸手按住乐荻手背。
她不能再在这里逗留了。
“你跟不跟我走！你跟不跟我走……”乐荻还在询问。
对上乐荻急躁紧张的眼睛，拒绝的话在喉咙里转个弯，沐伊声音沙哑道，“乐荻，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不等乐荻说什么，沐伊退出乐荻的精神世界。
现实世界里，她与乐荻并肩躺在一起，乐荻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系统：“第一次探寻失败！”
沐伊叹了口气。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以万物为刍狗
乐荻睁开眼，他眼底还残留着刚睡醒的迷茫，与精神世界里冷漠的黑白不同，他的眼睛是有温度的。
“早上好，”乐荻笑着说。
沐伊睁大眼，转身朝窗户看去，果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她在乐荻的精神世界呆了这么久？
“快起来，”乐荻拉着沐伊起身，“别忘了，今日咱们要去洛家做客。”
“对啊，”沐伊没有探知道乐荻心里的理想，心里有点失落，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安慰自己还有两次的机会，沐伊爬起身，“我差点忘了，咱们去洛珈家里，需要带些什么？”
人类的礼节问题，沐伊了一点。
“你心里只记得一个洛珈，”乐荻略有不满，见沐伊一脸呆愣，又有些无奈，“不用管了，那些我都准备好了，起来洗漱换衣，”
沐伊‘哦’了一声，进了浴室，听到门外‘哗哗’地拉动声，还有许多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乐荻沉稳又淡漠的吩咐声，“把它挪到这里来。”
光听这声音，很难把他和自己面前那个傲娇又有些粘人的乐荻联系起来。
沐伊揉着头发，泡沫顺着脖颈往下，沐伊开了花洒，隐隐听到客厅里传来乐荻的声音。
“可以了。”
他洗漱真快。
沐伊换上干净的睡衣出来，客厅里摆了几排衣裳。
一溜一溜的，没一溜前面都站着两个穿着职业装打扮精干的女子。
她们脸上都挂着很温婉的笑容，即使再姿态再怎么大方，沐伊还是从她们动作里看出拘谨紧张和讨好。
沐伊的目光很快就被客厅里的衣裳吸引了。
自从乐荻带她逛过商场后，沐伊对人类的审美有了一定的认识。
只是这么多的衣裙……
沐伊随手翻了几套，发现与那日她选的风格相近，沐伊忍不住弯了弯眉眼，看向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乐荻。
被人在意，总是幸福的。
沐伊走到乐荻身边，笑着看着他。
乐荻装作不知，静静喝茶等待。
她会对自己说什么？
沐伊一时词穷，无法形容心中感受，撇眼看到沙发角上书本——哄女友绝杀秘籍。
沐伊呆了呆。
乐荻正好抬眼看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沙发上的书，脸一下涨得通红，被咖啡呛了两声，俯身拿过沙发上的书，掩耳盗铃一般塞到柜子里。
客厅里的服务人员看见乐荻与之前严肃冷厉迥然不同的样子，一时都有些石化。
沐伊神经比较长，等到乐荻懊恼地转过身，她才意识到什么。
“选好了要穿什么吗？”
乐荻背对沐伊等人，别扭地整理了一下衣领掩饰尴尬。
“乐荻，”
衣角被人轻轻拽了一下，乐荻身体倏地一僵，又慢慢放松下来，“怎么了？”
系统：“被守护者愤怒值＋3！注意：若是被守护者愤怒值达到5，亲密值下降，探寻机会会作废！”
沐伊听见系统报数声，身体猛地一抖，拉着乐荻的衣裳的手悄悄收紧，讨好道，“乐荻，你帮我选吧，”
万恶的系统，又降她亲密值。
沐伊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怎么，也不能无所作为任由亲密值下降，功败垂成。
乐荻转过头来见沐伊面容又呆又傻，透着股迷茫，起身拉着她往衣架走来。
自己选的妻子，跪着也要携手到老。
“看看喜欢什么款式，”乐荻道。
“乐总，”方才抬起头来的服务员们都垂下头恭敬道。
沐伊忙不迭地点头，选了一套，这一套纽扣是复古珐琅状的，与乐荻的西装纽扣相似，沐伊看着挺顺眼，“这一件怎么样？”
乐荻看到纽扣，目光一闪，“再看看其他的。”
这样不伦不类的情侣装，他不屑。
要，就是高订款的一对。
“哦！”沐伊点了点头。
两人把所有衣裳都看一遍，沐伊腿软走不动之前，终于选出一件。
“抬下去！”乐荻打了个响指，对沐伊道，“还有鞋子。”
服务员井然有序地抬着衣架下去，又是一溜溜鞋架滑进屋。
沐伊看向乐荻。
乐荻心情似乎不错，嘴角微微翘起，对沐伊点点头，“去吧，选自己喜欢的。”
不用乐荻跟着，沐伊朝鞋柜走了过去，服务员跟在她身后。
看来看去，沐伊看重了一款暗黑系的，鞋侧面上镶嵌的骷髅头很像二次元空间大门上的骷髅头。
就这一款吧。
转过头来，乐荻在旁边的鞋柜旁，手里拿着一双镶钻的高跟鞋。
旁侧服务员想上前介绍，被乐荻一个冷眼钉在原处，沐伊听到身旁的服务员咽口水的声音，抿嘴一笑。
“那排鞋子有什么不同？”
“那排鞋子可以随意变换鞋跟长度。”
“这么厉害？”
沐伊走到乐荻身边，他手里的鞋子，很漂亮秀巧，随着他的动作，后面的鞋跟慢慢变短。
又慢慢变长。
恢复原状时严丝合缝，一点也看不出异常。
沐伊看得连连称赞。
别看人类脑袋小，脑袋瓜子里的容量当真不小，这种方法也想得出来。
“沐伊，再选两双这个款式的，”乐荻随手把手里鞋子放在鞋柜上。
选好衣裳，沐伊坐在椅子上，等化妆师给她化妆。
乐荻把玩着首饰盒里的装饰品。
看着眼前神色轻松的乐荻，沐伊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特别想问一问乐荻，问他究竟是谁。
想问他，他为什么会跳那支舞。
那支她只在轩辕帝鸿面前跳过的舞。
但她终究是没问出口，前些天，她想给轩辕帝鸿打电话，都被乐荻阻止了。
她就是再笨也知道乐荻不希望她提到轩辕帝鸿。
化妆时间很久。
沐伊垂眸看着眼前认真地给自己修剪指甲的少女。
坐在凳子上昏昏欲睡。
这一入睡，她又看到那个被囚禁在铁笼里的‘沐伊’。
她僵硬地坐在铁笼里，仿佛一座覆满冰霜的石雕。
沐伊想起之前她的那个眼神。
冰冷的、淡漠的、讥诮的、高高在上的眼神，仿佛视世间万物为刍狗……
坦诚来说，沐伊并不是怕，她是不安，她不喜欢那样的眼神，更不喜那样的眼神出现在自己脸上。
“你来了？”就在沐伊神游时，耳旁突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蠢货，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第一百九十八 囚笼内外对话
“你是谁？”沐伊凝神看向囚笼，目光少见地犀利。
“我是谁？”囚笼里的人连动都没动，她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
可沐伊就是知道，这声音是她发出来的！
“装神弄鬼？”沐伊打量着囚笼里那人与她一般无二的面容。
那面容仿若纸质霜白，与石雕一般无二。
“你若真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地站出来！”
“我不怕神，亦不怕鬼，你这样装神弄鬼，对我没用！”
沐伊轻哼了一声，气势凌然，眉宇间露出不容忽视的倨傲和清冷。
过去做守魂者的那些年，她杀的恶鬼还少吗？会惧怕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因她这话，天地间骤然一静，竟然没有回响。
就在沐伊等得不耐烦，想要转身离开之际，蒙蒙天空下响起一声幽幽叹息。
“是不是所有的主神封杀自己的分魂，都这么理所当然？”
分魂？
沐伊想起被她送到湖底的那个匣子，匣子里的资料有提到分魂这一说法。
沐伊摆正脸色，郑重道，“分魂这一说法，我知道，却不甚了解。”
“不过既然你问到我，我也同你说说我的看法。”
“在我眼里，主神和分魂原本就是一个主体，若非不得已，主神怎么会封杀自己的分魂？”
从主神里抽出分魂，伤身伤气，主神若不是吃饱撑的，都不会主动封杀自己的分魂。
“再说了，”沐伊面色坦然，“据我所知，能轻易抽出来的分魂，都是不甘屈于主神之下的存在……既以举利剑相对，又为何怨人出手太狠？”
“好一个举刀相对，出手不狠！好好好！不愧是xx！”
灰蒙蒙的世界突然刮起一阵强风，那声音好似被冷风呛到，后面的话说的模糊不清。
沐伊没有听清她说得什么话，却深刻领会她声音里浓浓的怨气和不甘。
风过去。
“可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这说法对别人来说固然适用，对你来说却不能！”
“你却不能的！！！”
沐伊脚步一顿，听了这几句似懂非懂的话，心里一沉，“什么意思？”
世界又沉寂下来。
沐伊冷下脸，转身就要离开。
又听那声音道，“难道你不好奇轩辕帝鸿和乐荻，是什么关系吗？”
“他们，”沐伊果然停下脚步，走到囚笼前，慎重开口，“是什么关系？”
“他们啊，呵呵，”天空中响起女子的娇笑声，沐伊听得头皮发麻，耳鸣声哄哄作响。
沐伊敛眉喝了一声，神识清明。
“他们的关系，如你与我的关系一般，”天空中的声音继续响起，却带着一股力量无以为继的虚弱，“你与我是什么关系，他们就是什么关系……”
也不知是不是眼花，沐伊看到囚笼里的石雕老化了许多。
现实世界里。
“沐伊？沐伊？”乐荻摇晃沐伊，试图叫醒她。
她这么不把去洛珈做客这事放在心上，乐荻还是挺开心的。
“睡着了？”
“乐荻？”沐伊迷茫地睁开眼，“嗯。”
沐伊伸手要揉眼睛，乐荻拉住她，“小心妆花了。”
沐伊看了看周围低眉顺眼的化妆师们。
看到镜子里异常漂亮的自己！
沐伊瞪大了眼，抬手摸脸，“这，”
镜子里那个漂亮美眉是谁？？
沐伊摸着自己的脸，四下看了一圈，指着自己，偷偷地、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乐荻，“这里面的人，是我？”
乐荻被她逗笑了，握着她的手指，“是，是你！我可真服了你了，化个妆都能睡着，快起来，要出门了。”
出门坐上车，沐伊看到在车外打电话的乐荻，他背对着她，不知说到什么，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浮起。
发生了什么，这么生气……
沐伊回头看了眼座位上的礼盒，难道这次做客去不成了？
沐伊正犹豫着要不要下车，电话响了。
宋晓打过来的电话。
“喂，宋晓，”沐伊还惦记着那日被宋晓临时拉开照顾她的那个助理小李，她这两日一直给宋晓打电话，可宋晓像是失联了似的，不接电话，“那个，之前来照顾我的那个助理小李，还好吗？”
“小李啊？”宋晓的声音绷得紧紧的，看了看老板椅上端坐着的轩辕帝鸿，宋晓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她很好，早已恢复回来，她后来回想，也知道自己是太过疲惫看错了，你不用担心。”
和沐伊唠嗑这些话，宋晓说得很自然，可奈何有一个霸道老总在一旁，意识到轩辕帝鸿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
他在无声催促她。
宋晓抬头，果然轩辕帝鸿那狭长锋利的眼尾，轻轻扫了她一眼。
宋晓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样的鸭子一样。
直到寒鸦寒大人快步走进来打破僵硬凝滞的空气。
宋晓松了口气。
寒鸦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资料交给轩辕帝鸿。
轩辕帝鸿接过资料，翻看资料，顺手指了指宋晓，手指向下压了压。
你继续。
脑袋里响起这句话。
宋晓感觉自己握着手里的手心满是汗水，磕磕绊绊问道，“沐伊，你今天有空吗？上次的事情，我还想请你喝乐荻一起吃顿饭。”
沐伊犹豫了一下，“不用了宋晓，我和乐荻今日要去朋友家做客，明日，明日有别的安排，就不去了。”
宋晓看向轩辕帝鸿，轩辕帝鸿翻看资料的动作停了一瞬，又继续翻动。
宋晓忍不住咬了咬唇，期艾道，“那好吧，就这样了。沐伊玩得愉快，代我向乐荻问好，”
“你在和谁打电话，”电话里突然传来乐荻清越的声音。
沐伊：“宋晓。”
“喂乐荻，我是宋晓，听说你和沐伊今日去朋友家——，嘟嘟——”
宋晓话没说完，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电话显然是被人粗鲁地挂断了。
宋晓嘴角一抽，偷偷看向轩辕帝鸿。
就见轩辕帝鸿慢腾腾地合上资料夹，冷淡的幽黑眼睛看向宋晓，“如果我没记错，乐荻应该还是昊宇签的艺人？”
宋晓被他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像被猛虎看中的小兔子，如坐针毡，硬着头皮道，“是的，您没记错。”
轩辕帝鸿没甚表情，推开面前的资料夹，沉声道，“你先下去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起去洛家做客
宋晓应了是，规规矩矩地出门，一出门就大松了口气。
“别担心，”寒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宋晓脸上浮起两团晕红，转过身来腼腆羞涩地看着寒鸦。
寒鸦伸手抚了扶她的头，“丫头，没事，你做得很好，一直都做得很好。”
“真的吗？”宋晓一下就红了眼眶，“是这样吗？”
“是这样，”寒鸦毫不吝啬的赞美道，“走吧，适当放松一下，我陪你聊聊天。”
电梯来了。
公司第二把手陪她聊天，这会不会太大牌了。
宋晓脸红红地跟着寒鸦进了电梯。
寒鸦按了楼层，看着电梯壁上映出来的倩影，问道，“上次你遇到危险……是沐伊和乐荻救了你？”
宋晓见他问的正事，忙点头，“嗯，是他们救了我。”
想起那次电梯里发生的事，宋晓还心有余悸，看着封闭的电梯，有些毛骨悚然地环抱着双臂。
如果寒鸦不在，她肯定不会选择成坐电梯。
她的表情全部落在寒鸦眼里。
寒鸦覆下眼睫‘嗯’了一声，“嗯，我知道了。以后，我护你周全，不用担心。”
护你周全……
宋晓脑海里满是飘飘欲仙的小宋晓，活了二十八年，这是她听到的，最好听的情话。
……
乐荻双手攥拳，稳稳坐在车座上，面上满是隐忍的怒意。
沐伊被他莫名其妙的情绪影响，心情一下低落下来，目视前方，也不打算开口说话。
所有出白城的路都被轩辕帝鸿派人堵死了，没想到，就迟了两天，轩辕帝鸿就有了行动！
而且还是这种异常强势霸道的行动！
乐荻兀自生了好大的闷气，许久不见沐伊有动静，转头看她，略蹙眉，“怎么不说话？”
这是什么语气？
沐伊很不爽，非常不爽，虽说她为了保住亲密值，要特别注意乐荻的情绪，可乐荻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完全是不考虑她的感受，沐伊表示接受无能。
沐伊看着身上漂亮的衣裙，更觉刺眼。
好家伙，感情他想对她好就对她好，想扔她手机就扔她手机，想拿她撒气就撒气！
沐伊冷着脸不说话。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从亲密值90+以后，她对乐荻的态度，也开始慢慢变化。
而敏感的乐荻却感受到了。
乐荻心中一动。
车子行驶在将宽阔的大道上，乐荻敲了两下车窗，车子原路返回。
乐荻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面色似乎好看了许多。
这是干什么？
沐伊虽然疑惑，却想着自己正在生气，没有说话。
乐荻嘴角微微上扬。
车子很快停留在之前停车的地方，有一个黑衣保镖捧着一个手机，恭恭敬敬地等候在原地。
乐荻下了车，取下墨镜。
周围起了骚动。
乐荻不急不徐地走到保镖身旁，取了保镖双手捧在手中的手机，施施然回到车中。
“沐伊，”乐荻坐上车，把手机还给沐伊，歉然道，“对不起，沐伊，我不该扔了你的手机。”
他扔了沐伊的手机，是因为，他知道轩辕帝鸿已经苏醒，宋晓是他公司的人。
在下属给他打电话说出白城的路都被轩辕帝鸿堵死时，他几乎能想象得到轩辕帝鸿站在宋晓身边，随时等待着，接过电话的场景。
乐荻叹了口气。
他以前做梦，不止梦到韭羿和紫狸，他还梦到轩辕帝鸿和沐伊。
一想到他的妻子，他的意中人，被轩辕帝鸿这样霸占欲极强、实力不弱于他的人盯上，乐荻就觉得怒火中烧！
沐伊抿嘴，依旧没理他。
道歉有什么用？
当时她正在和宋晓通电话，无论如何，他都应该等她和宋晓打完电话再说。
不给他一个教训，他不会知道好歹。
乐荻望着沐伊，沐伊态度与以往不同，他的眼神越柔，像月光下晃动的水波，“你生气了？”
生气代表着她在乎他对她的态度。
沐伊转开脸望着车外，默默等着系统报数降她亲密值。
可她等了许久，一直等到车子停在洛家门前，系统都没提醒她亲密值下降了。
沐伊瞥一眼跟在她身后下车的乐荻，他似乎还挺开心的，小心地帮她拾起裙摆。
呵！
两人进了洛家小院。
洛父洛母和洛小嘉兄妹两人站在门口等他们，见到他们进来，洛珈先迎上来。
洛珈对着沐伊点了点头，看着司机拿着的礼盒握着乐荻的手叹道，“太客气了。”
乐荻笑了笑，没说话。
洛小嘉看了眼跟在乐荻身后的沐伊一眼，见沐伊一身月牙白的连衣裙，清纯唯美，心里酸得直冒泡。
凭什么沐伊一个没爹没娘的人能站在乐荻身边？！
而她却只能每日拿着乐荻的宣传照摩挲！
洛父和洛母看到乐荻时，露出善意的微笑，“真是后生可畏啊！没想到如今各大报纸上争相报道的人，真的是你！”
乐荻颔首，显然也想起当年被洛父洛母撞了的事。
洛父脸上是纯感叹，洛母带着病态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想当初，她看乐荻是看呆了眼的，乐荻容貌过盛，她完全是被惊艳了。
那时她还想着，也不知什么样的人能配上乐荻，没想到，不到两年，乐荻就有了女伴。
洛母看了沐伊一眼。
正好洛小嘉走到沐伊身旁，两个花骨朵似的女孩走在一起，十分养眼。
单看容貌，洛小嘉一张圆脸脸，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十分可爱。
沐伊也是一张肉嘟嘟的圆脸，杏眼明亮，明明也是可爱的风格，可她气质清冷，揉杂在一起，有种令人移不开眼的美。
知女莫若母。
短短一段路，洛小嘉偷看乐荻不下十次。
洛母摇摇头。
洛小嘉对乐荻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可这强扭的瓜不甜啊。
得想个法子劝劝小嘉放弃对乐荻的心思才是。
洛母这样想着。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还没来得及劝导洛小嘉，洛小嘉就做下不可原谅的事！
这时，众人已经来到客厅，客厅餐桌上摆满热菜。
“请坐，”“您先请，”“请，”
众人谦让推辞了一番。
乐荻拉住想要坐在另一边的沐伊，请洛父洛母在主位上坐下，拉着沐伊坐到洛父的右手边。
沐伊到底是顾忌这是在洛家，略为挣扎了一下，就任由他拉着坐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洛小嘉眼里，洛小嘉握紧小拳头。
第二百章 一起到洛家做客
洛珈坐在洛母左手边，等沐伊和乐荻坐下，起身抬起中间的锅。
洛小嘉沉默着在下面加了一块‘帕子’。
原本温热的汤汁慢慢变得滚烫，甚至沸腾起来，沐伊看得呆住。
人类的常识里，没这个原理啊……
乐荻倾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看着是毛巾，其实那是导热板。”
哦！
原来如此！
餐桌上偶尔传来洛母温柔的声音，洛珈爽朗的笑声。
这顿午餐吃得客主尽欢。
吃完饭，洛珈帮忙洛母收拾碗筷。
其余人移动到客厅说话。
洛父和乐荻聊着聊着，聊到自家收藏的书本，乐荻很捧场地说出自己的见解，他见识独到，视野开阔，洛父如遇知音，震惊过后，满脸自豪，兴致勃勃道，“我这里还有好几本真迹，我去找一找，你等等我，”
原本坐在洛父身边的洛小嘉，抬眼羞涩的看了一眼乐荻，仰着头语气孺慕道，“乐哥哥什么都懂，真厉害！”
乐荻全都没听见，一手握着茶杯，一手牵着沐伊的手。
洛小嘉脸上明媚的笑容僵了僵，不满地鼓起腮帮，“乐哥哥，”
“不要乱认亲戚，”乐荻拿着茶杯，朝厨房方向指了指，严肃道，“你哥哥在厨房。”
沐伊正端着茶杯浅啜，闻言忍不住看了乐荻一眼，又默默垂下头。
乐荻是否很讨厌洛小嘉？
洛小嘉脸色乍红乍白，乐荻摆明了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还暗指她乱攀亲戚！
到底是年轻女孩儿，脸皮薄，被爱慕的人这样说，眼泪涌上来，眼眶都红了。
沐伊尴尬，动作局促，忙把抽纸递给洛小嘉。
洛小嘉朦朦胧胧地看到沐伊的脸，心里的嫉恨又开始冒出来。
以前在学校，乐荻对谁都一样，偶尔也能给她一个好脸色，自从沐伊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后，一切都变了。
洛小嘉紧紧地攥紧拳头。
她想起那条能控制人心的手链。
说不一定沐伊就是用了那种邪门的办法困住了乐荻！
否则，沐伊一个比灰姑娘还灰姑娘的普通女孩，乐荻怎么看得上？！
她一定要拆穿沐伊的阴谋诡计！
洛小嘉并未接沐伊递过来的纸巾，甚至在沐伊放下后，远远地推开。
沐伊倒没感觉，乐荻气得不轻。
看着洛小嘉的眼神，冰凉得吓人。
洛父进了书房，一会儿书房传来翻动箱子的声音，好一会儿，洛父都没出来。
洛母从厨房探出头来，乐荻解释，“兴许还在找，我去看看。”
乐荻没有回应。
幸好洛母不知在忙什么，没注意到乐荻的态度。
沐伊伸手拽了拽乐荻衣袖瞪了他一眼，乐荻僵硬地颔首，“谢谢伯母。”
洛母抬头对着乐荻客气地笑了笑。
接着，厨房里传来洛母和洛珈说话的声音。
乐荻碰了一下沐伊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到别处说话。
沐伊想了想，跟着走了出去。
出来时正好与端着水果盘出来的洛珈撞上。
“沐伊，你们这是——”洛珈看了眼站在阳台上脸色肃冷的乐荻。
沐伊有些汗颜。
她就是再杀也知道直说肯定不行。
怎么解释乐荻来别人家做客，开始耍脾气这件事？
沐伊尴尬地笑了笑，晃了晃手机，“我现在是乐荻的助理，有点急事，需要处理，”
“原来是这样，”洛珈点头，“那你去忙吧。”
洛珈端着水果进了客厅，洛小嘉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洛珈见她难得这么安分，心下安慰，把水果放在她眼前，“尝尝。你最爱的新鲜哈密瓜，”
洛小嘉动作机械地拿了一块，细嚼慢咽吃完。
洛珈觉得今日的洛小嘉出奇的乖，拿起一旁的杂质看起来。
洛小嘉吃完水果，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手，“哥哥，我去趟小书屋。”
洛珈正在看一则学术报道，看得正入神，闻言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洛小嘉起身，来到离阳台最近的小书屋，坐下。
阳台上传来乐荻和沐伊的谈话声。
乐荻讨好地拉了拉沐伊的手，眼角眉间都是笑意，“还在生气？”
他哪里有点生气的样子？明明开心的很。
沐伊有些无语地看了乐荻一眼，抽出手，严肃地看着他，“乐荻，我希望你能够学会尊重别人。”
这是前不久，沐伊从系统资料上学到的东西。
乐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有些委屈不解，“她那样做，一点也不尊重你，对于没有礼貌的人，谈何尊重？”
沐伊噎了一下，她还没学到如何对待不尊重自己的人，但是想到宋晓和洛母，沐伊脸色一沉，“你别转移话题，你知道我说的是宋晓和洛母。”
“你不该在我和宋晓通话时，抢了电话，并且粗鲁地挂断电话。”
沐伊脸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她以前是不懂，现在她懂了。
在乐荻枉顾她的意愿，抢走电话时，她心里也是愤怒的。
像是一下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沐伊对人类这种不被尊重的愤怒，顿觉感同身受。
说到宋晓，乐荻脸色几不可见的变了变，原本讨好柔和、笑意盈盈的面容一下变得冷硬起来。
“宋晓宋晓，除了宋晓，你就不能提点别的？！”
沐伊坚定摇头，“乐荻，你必须和我一起，去和宋晓道歉。”
隔壁安静下来。
洛小嘉眼里有怨毒一闪而过，垂着头，拿出手机。
洛小嘉点开通讯录，找到宋晓，点开，编辑短信。
隔壁传来乐荻妥协的声音，“什么时候？”
洛小嘉按着手机键盘的手指猛地收紧，手机屏幕上胡乱弹出一行行相同的字母。
沐伊：“下午吧，下午3点。”
一个鼠头人身的阴影慢慢在角落里升起，与洛小嘉的身影慢慢重合。
鼠怪：“嫉恨吗？我可以帮你——”
洛小嘉：“你怎么帮我？”
鼠怪：“我可以帮你杀了那个人类，”
洛小嘉心‘咚咚’乱跳：“哪个人类？！”
鼠怪轻笑：“你说哪个人类？”
洛小嘉身影僵硬了一瞬，慢慢软下来，拿起手机，把上面多余的字母，一个个地删除。
她纤细的手指搭在木质书架上，毫无意识地划拉出细碎的‘吱吱’声。
对沐伊，从不屑到嫉恨，她受够了这种‘屈居人下’的日子！
第二百零一章 湖底宋晓逝去
隔壁阳台上的乐荻突然伸手捂住沐伊的嘴，凝神细听。
没有异常。
乐荻蹙了蹙眉。
洛小嘉编辑完短信，发给宋晓。
不久后，宋晓回了。
“好，什么时候？”
洛小嘉：“下午三点。”
宽阔的酒店天台，宋晓从泳池里爬起来。
寒鸦端着热巧克力，穿着一身白色浴袍，湿着头发走过来。
把瓷杯放在圆桌上，寒鸦回头看着从泳池里起身的宋晓。
宋晓穿着一身流线型的黑色专业泳装，从水里起身，如一只黑天鹅现在原地，看着穿着白色浴袍的寒鸦，久久回不过神。
她还是第一次见寒鸦穿着白色衣物的模样。
真帅啊。
帅得像偶像剧里的冰山王子，他只是略勾勾唇，宋晓满脑子都是‘冰雪消融’四个大字。
“过来吃点巧克力，”寒鸦招呼宋晓。
游泳最耗体力了，不吃点东西，不行的。
“嗯，”宋晓起身，取了泳镜，有些紧张地走到桌子边上。
寒鸦把干净的浴巾递给她，笑道，“紧张什么？”
紧张……
这种日子是做梦。
宋晓抹了把脸。
头顶的雨棚是智能的，透下来的阳光暖暖的，没有灼热感。
宋晓坐在椅子上，抬起圆桌上的巧克力喝了一口，略苦。
“真好喝。”宋晓笑道。
寒鸦：“喜欢的话，以后我常热给你喝。”
玛娜死了，花木蕊也没了踪影，宋晓身边危机解除。
以后，这样的日子，会很多。
对上寒鸦银白冷漠的眼睛，那里面涌动着丝丝怜惜。
宋晓脸上微微发烫。
他们之间，算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要不要特意提出来确认一下？
现在应该是好时机。
好时机……
宋晓喝着巧克力，看了看对面钟表上的时间。
两点二十分。
宋晓有些懊恼，下午两点五十分，寒鸦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处理。
而她，约了洛小嘉见面。
不是好时机。
宋晓叹了口气。
和寒鸦依依不舍地告别，宋晓出了酒店，径直往与洛小嘉约定的地点走来。
洛小嘉这次约她约在白城一面的石城公园，公园里满是瘦骨嶙峋的奇山，还有黄粉的沙子，除此以外就是一汪宽阔的湖水。
宋晓心情不错，脱了高跟鞋在沙子上行走，天还没黑，周围人不算多。
洛小嘉还没过来。
细细的沙子，在脚尖流动，脸上蒙了一层白沙。
宋晓脸色和悦，拎着鞋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湖水，坐在石头下休憩。
‘嘟嘟～’
电话震动，宋晓从包里拿出电话，是沐伊打过来的。
宋晓动作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愧色。
轩辕帝鸿强制要求她当着他的面给沐伊打电话，让她打听沐伊的行程，这件事给宋晓的影响很大。
宋晓觉得自己对不住这个小姑娘。
“喂，沐伊？”宋晓接了电话。
“宋晓，”沐伊和乐荻坐上车，语气歉然，“对不起，早晨的事，”
沐伊先一步道歉，“我并非有意挂你电话，”
沐伊瞪了眼乐荻。
乐荻摸摸鼻头。
“这样吧，我们见一面，今天下午三点你有空吗？”
现在两点四十分。
宋晓听到沐伊道歉，先是一愣，然后脸上惭愧之色更甚，正好她也想见沐伊一面，虽然不知道轩辕帝鸿为什么打听沐伊的行踪，宋晓觉得这件事还是和沐伊说一声比较好。
“沐伊，换一个时间好吗？三点我有约，你看明天怎么样——”
宋晓打着电话，看见洛小嘉背着一个帆布的斜挎包从吊桥上走过来，宋晓忙撑起身，朝洛小嘉招手。
隔得远，宋晓并未看见洛小嘉脸上一闪而过的纠结之色。
洛小嘉：“不能伤害我姑母，记住了？！”
鼠怪：“放心吧，我只是借用她的身体对付沐伊，就像现在你与我一样，你允许我住在你的身体里，我能够借助你的身体做点事。”
人人都知道老鼠胆小，却不知道老鼠很记仇。
那日电梯里，他杀宋晓不成，反被乐荻的手下杀死。
肉身已死。
好在他修炼时间足够长，能够凝结出魂魄。
宋晓、沐伊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至于武功最强的乐荻……
鼠怪脸上闪过一抹惧意。
能躲则躲。
至于杀了沐伊，乐荻愤不愤怒，那些都不是他还考虑的事情。
反正做完这件事，他就去投胎，乐荻再怎么强，也不敢闯阴曹地府吧！
洛小嘉哪里知道鼠怪心中的想法？
她只知道，碍眼的沐伊，早就该死了！
上次跳楼没死，是她的错！
洛小嘉用包顶在头上，挡住阳光，朝宋晓跑去。
宋晓还在和沐伊打电话，聊了几句，心里的疙瘩去了，宋晓语气十分温柔熟稔，“那好吧，沐伊，明天见。”
洛小嘉一愣。
听宋晓语气，她不仅和沐伊认识，她还沐伊很要好！
洛小嘉心里很不是滋味，寄生在她体内的鼠怪顿时了然。
鼠怪：“呵呵，真搞笑！你把她当亲人，可她未必把你放在心里，倒是和那个和她没半毛钱关系的沐伊，关系好得很！”
“这样，你还有什么顾忌吗？”鼠怪闷闷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
洛小嘉面罩黑气，加快脚步走向宋晓。
宋晓见洛小嘉面色有异，连电话都没关，低声道，“小嘉，你来了——”
洛小嘉朝宋晓冲过去，张开嘴，露出一口狰狞的尖牙。
洛小嘉举着锋利的爪子朝宋晓抓去，宋晓被洛小嘉抓着，坠入河中，洛小嘉布满咒符纹的脸上冒出缕缕黑气。
宋晓被洛小嘉扑入水中，在水中不住挣扎，湖底泥沙像云雾一样翻腾。
长长的水草生气，捆住宋晓手脚，手里的手机脱手而出，里面传出沐伊的声音，“喂，宋晓，”
“沐——”宋晓嘴里呛出几口水泡，水泡上升，破开。
洛小嘉按着宋晓脑袋靠近冰冷的巨石，宋晓水草捆得挣扎不得，只觉脑袋上一阵剧痛。
浓稠的血液洒在湖水中，宋晓挣了挣，血液弥漫开去，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脑海里全是寒鸦冰冷的侧脸，宋晓尖利地叫了一声，“不！——”
她还没来得及问寒鸦，他们到底是不是情人关系！
她不要死在这里！
水草被宋晓挣断，洛小嘉大吃一惊，更加死命地按着宋晓的脑袋往水底石头撞去。
手机沉入水中。
上面屏幕显示，通话进行时……
第二百零二章 湖中与怪交手
寒鸦突然一阵心绞痛。
抽绞痛之后，心脏像是被人挖空了一般，手里茶杯掉落在地上。
轩辕帝鸿转过身看他一眼。
寒鸦脸色冰冻过的脸色呈现崩溃吓人的银色，在轩辕帝鸿凝重的目光中，寒鸦罕见地失态，往后退了几步，手扶住墙，寒鸦停下来，站在原地抖个不停。
轩辕帝鸿目光一沉。
上一次，他见寒鸦如此失态，是在大鼎朝时期，在得知宋晓为了他自杀在那座茅草屋里时。
难道宋晓出事了？！
轩辕帝鸿还未说话，寒鸦一声尖喝，化作一阵急剧爆裂的飓风飞出窗去。
轩辕帝鸿呆坐许久，手里一翻，手里出现一个紫色光束。
光束散去，里面是一截碎裂的紫色断剑。
……
“乐荻！”沐伊肃然放下手机，看向驾驶位上的乐荻，“宋晓出事了。”
乐荻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过去看看。”
沐伊语气严肃。
轩辕帝鸿正着手准确着把沐伊从他身边带走，在外面多一秒停留，他就多了一份失去的危险。
乐荻抿抿唇，车辆笔直地行驶。
副驾驶座位上的沐伊定定地看着他，脸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乐荻，我们过去看看。”
宋晓手无缚鸡之力，多次出手助她，不知道倒也罢了，在明知宋晓有危险后，她没法做到手旁观。
乐荻手越收越紧，手背上青筋凸起，最终在沐伊握上把手时，车子猛地打了转弯。
“你知道她在哪里？”乐荻眸色深沉，车子高速地在车道上行驶着。
他离不开她的。
他早就离不开她了。
凡是试图使她离开他的人活着事，他都恨不得亲手撕碎。
可偏偏这样做的人是她！
果然，把她变成傀儡是对的……
乐荻幽黑的眼珠闪耀着奇异明亮的刺眼光芒。
沐伊没有回答，现在她心挂在宋晓身上，没有注意到乐荻异样。
拿出手机，上面通话仍在继续。
沐伊凝神。
手搁放在手机屏幕上，闭上眼，沐伊的灵识顺着一条黑暗的道路，飞快冲到宋晓所在的公园，看到奇形怪状的石头，看到遍地细沙的沙滩，还有在湖底无力飘荡的洛小嘉和宋晓……
沐伊猛地睁开眼，“在一个怪石嶙峋的公园。”
乐荻目光一闪。
遍布怪石的公园，他倒是只有一个，全白城，只有一个。
用劲踩了一下油门，乐荻地看着前方，车子如离弦的箭往那公园冲去。
在沐伊和乐荻极速赶来时，洛小嘉身体突然僵直，一道黑色烟雾状的邪物顺着洛小嘉掐着宋晓脖子的手，慢慢消失在宋晓胸膛里。
原本无力随着水波晃动的宋晓身体猛地绷直，胸膛处一阵极不规律的凹下凸起后，湖底传出宋晓无奈的惨叫声，她的身体慢慢软下来后。
发疯似的在酒店、宋晓住处寻找宋晓的寒鸦在半空中四下茫然四顾，似听到一声低微的叹息声音。
“寒鸦，我可能没法等你了。”
宋晓附着在寒鸦识海的灵魂碎片强忍痛意地叹息了一声，‘啪’的一声，碎裂，化作虚无。
神魂俱散……
不可能……
他花了重金给宋晓立了长生碑，每隔几年都会去观看。
那座寺庙香火鼎盛，宋晓的魂魄不该这样脆弱才是……
寒鸦捂着胸口心神一震，眼前一阵恍惚，寒鸦看着天空慢慢变成黑洞的太阳，吐出一口黑血，猛地从高空倒栽而下。
湖底安静了许久的‘宋晓’有了动静，只见宋晓动了动手，睁开眼，添了添唇角，宋晓诡异一笑，缓缓佝下身，一把扯断脚上的水草。
轻轻一挣，手上的水草应声而断。
‘宋晓’满意地伸展了下身体。
破水而出。
‘宋晓’看着河中的白石桥，动了动脖子，伸出手一指，桥上的浸没在水底的防水霓虹灯，在她功力里轰然炸裂。
‘宋晓’握了握刚夺过来的这具身体。
他真没想到，没想到这个凡人‘宋晓’的魂魄，居然被香火供奉了上万年！
明明一个毫无任何根基的魂魄，被上万年的香火供奉，生生养成半神！
感受着身体里充斥着的滂湃能量，‘宋晓’仰天长笑！
真没想到啊！
他被人毁了肉身还能因祸得福！
这次，即使乐荻亲自过来，他也不怕了！
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着‘宋晓’狰狞的笑脸。
车子在公园外停下，几个黑衣保镖拱手立在公园门口，见乐荻停下车，领头人毕恭毕敬地站在公园门口。
沐伊一眼看到站在黑衣保镖旁哆哆嗦嗦的公园看守人和一脸讨好的负责人。
负责人看见娱乐圈出了名的好休养的乐荻下了车，心里松了口气，下午原本他在家里休息，听说有人要‘清场’，麻溜地赶来公园。
公园里的游客已经被请出来的，负责凑到乐荻身边，哪想到平素碰到还能打句招呼的乐荻冷着脸，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负责人脸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沐伊下车直奔公园湖泊，远远地看到河中一人凫水而立。
是‘宋晓’。
沐伊感受着‘宋晓’身上的魂力变化，心里一沉，叹了口气，看这样子，恐怕真正的宋晓已遭不测。
赶过来的乐荻当然也感受到‘宋晓’的不同寻常，脸色微微一变，一把拉住正欲往湖中飞去沐伊。
乐荻脸色铁青地瞪了沐伊一眼。
逞什么强？！
‘宋晓’显然已不是之前那个宋晓，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现在沐伊魂力被缚，实力大跌，不是湖中那个怪物的对手。
就连他，若是不放手一搏，恐怕都要吃亏。
可若是放手一搏……
乐荻犀利的目光四下扫视了一圈。
若是此时轩辕帝鸿躲在这里某处，待他与湖中鼠怪斗得难解难分，难以抽身之时，轩辕帝鸿趁机带走沐伊……
乐荻脸色阴沉。
如今之际，还是等寒鸦亲自来‘解救’宋晓比较好。
“呵呵，”‘宋晓’看着湖岸边并肩而立的乐荻和沐伊，桀桀一笑，从湖水里捞出一个人。
昏迷过去的洛小嘉。
“不要！”
乐荻和沐伊看到洛小嘉十分冷静，桥上传来洛母和洛珈着急的呼叫声。
“晓晓，”洛母泪流满面，“求求你放过小嘉吧！”
第二百零三章 救她的原因
“哈哈！”‘宋晓’掐着洛小嘉的脖子，举高高，看着桥上的洛母和洛珈二人哈哈大笑，“放过她？”
鼠怪又看向岸边的乐荻和沐伊，意味深长道，“只怕有人会不答应啊～”
说着他甩出一个能量球，能量球落在乐荻和沐伊跟前的湖中中，炸出几丈高的水花。
乐荻转身护住沐伊，水砸在他头上、背上、手背上，沾湿沐伊一角衣裳。
乐荻眼里闪过杀意，冷清眉目更添霜意。
这水中的鼠怪，比他想得还要强许多。
还要动手吗？
乐荻皱眉四下打量。
在毁了这鼠怪躯壳的当日，他就应该下追杀令，让人打碎他的魂魄！
‘宋晓’见乐荻和沐伊被他一招变为落汤鸡，怪笑了几声，掐着洛小嘉脖子的爪子越发用力，张狂道，“有趣，真是有趣。”
“尔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乐荻打量着四周，没感受到轩辕帝鸿的气息，视线落在湖中央‘宋晓’身上，“不，尔不过区区鼠怪，说你是狼，还是抬举。”
为妨轩辕帝鸿暗中出手，他不会鲁莽地对鼠怪动手，占点口头便宜倒是可以。
乐荻神色悠哉，桥上洛母洛珈心情却截然相反。
洛珈看着湖中狞笑的‘宋晓’，洛小嘉虽然处于昏迷中，被人掐狠了，面上有痛苦之色。
洛珈心一点一点沉下去，求救的目光投向站在岸边的沐伊和乐荻。
乐荻宽大高瘦的背影后，露出一个黑脑袋，洛珈眼含期冀，定定看着沐伊。
沐伊被乐荻抱着，挣扎不得，正仔细观察周围地势，转过头来，正好看到洛珈请求的目光，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洛珈愁云惨淡的脸顿时松快了两分。
这座公园，怪石多，水面宽广，甬路、小桥众多，逃亡路子多。
单凭她一个人，恐怕无法顺利地拿下这只鼠怪。
沐伊伸手，勾了勾乐荻小指。
“好歹那是条人命，”沐伊搜肠刮肚说出这么一句，“咱把她救下来吧。”
乐荻菜刀眼，看到沐伊白得几乎不见一丝血色的脸。
乐荻目光闪烁。
快了吧。
终极傀儡术。
乐荻移开目光，低哼了一声。
不愿意吗？
沐伊皱眉看向湖中央，那鼠怪肆无忌惮地举起洛小嘉，尖锐的指甲刺入洛小嘉脖颈，沐伊脸一沉。
救人要紧。
刚错开步子往前踏了一步，沐伊就要朝湖中央飞去。
手腕被乐荻抓住。
沐伊回头，看到乐荻铁青的脸。
她手腕脚腕上都拷着铁拷依旧不老实！
乐荻看着沐伊，咬牙切齿：“她三番四次对你动手，为什么还要救她？”
沐伊愣了愣，还未回答，看到乐荻看向石拱桥，目光危险。
“是因为洛珈？”
乐荻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语气平常，却如韭羿附身一般可怕。
沐伊一下哑了声，不禁向旁侧让了一步，这一让，沐伊感受到脚上的异常！
她的腿！
像是有寒冰顺着她的腿慢慢往上爬，她的腿，竟然动不了了！
沐伊低头看了一眼。
然而就这一眼的功夫，腿部又恢复正常，快得沐伊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沐伊看着自己毫无异常的双腿，心里像坠了块大石头，沉沉的。
“回答我！”
久久等不到沐伊回答，乐荻心急如焚，面上却深沉如水，“你这个女人，到这个时候了，心里还惦记着别的男人！都答应做我的妻子了，还这样！”
腕上的手像铁钳一样钳住自己手腕，越收越紧，颇有掐断不放手的趋势，沐伊挣了挣，回道，“不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既然答应了，又怎么会想着别的男人？
她有契约精神的好吧。
“你得到圣师传承，还答应了要替他守护这颗地星，自然不能冷眼旁观异界生物杀了地星人类，若你执意如此，只怕要受到圣师法力反噬。”
乐荻目光一动，手略微松了松，仍是静静地看着她，“你再说一遍！”
沐伊看着他玉石一般干净美好的俊脸，叹了口气，从善如流地又说了一次。
如此鲜活年轻的面容，令她怦然心动的同时，也令她想起梦中，那个被囚在铁笼里，头发灰白，满脸迟暮之气，闭着双眼，与她长了同一张脸的那个人。
“这么说，让我救人，是因为你担心我？”乐荻皱眉问道，又迫不及待地紧紧追问，“你不骗我？”
凶巴巴的语气透着几分委屈。
“不骗你，”这一耽搁，湖中央洛小嘉的气息又微弱了几分，沐伊心里有些无奈，“乐荻，先救人吧。”
乐荻抿嘴。
沐伊会少会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如果拒绝，她和他之间，铁定平添几分疏离。
沐伊清醒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他真的很不想把沐伊单独留下来，来的时候，他也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那时他的设想时，带着沐伊一起战斗。
可沐伊反应异常，她方才一瞬间的身体变化，他也感受到了。
终极傀儡术，在慢慢改造她的身体。
乐荻目光微闪。
这种时候，倒不好移动沐伊了。
如果是这样，即使他不去对付鼠怪，那鼠怪也会嗅到异常，扑过来对付他们。
沐伊身体又不能频繁移动。
该死的寒鸦，宋晓的身体都被鼠怪占据了，却还不见他的身影！
乐荻阴沉沉地看了眼灰蒙的天空，四下扫视了一圈，确定轩辕帝鸿不在。
乐荻深吸了口气，扶着沐伊在身后的石凳上坐下，这才一个兔起鹘落落在湖中央。
沐伊坐在石凳上，看着乐荻化作一团金芒落在鼠怪周围，松了口气，想了想，撩开裤腿。
细嫩白皙的小腿，与正常人一般无二的温度。
沐伊眨了眨眼，眼中黑金色光芒一闪，她甚至能看到毛细血管中流动的血液。
黑金色魂力又到小腿上转了一圈。
依旧没发现异常。
真是奇了怪了！
这时湖中央传来鼠怪的暴怒声，“你找死！”
沐伊放下裤腿，直起身，湖中央情势有了新的变化。
乐荻和鼠怪正在交手，两人都像看着杀父仇人似的看着对方，出手一招比一招狠。
乐荻带着金芒的一掌拍在‘宋晓’脸上，宋晓的半边脸顿时垮了。
第二百零四章 寒鸦再见宋晓
‘宋晓’不甘示弱，凝力一掌击在乐荻肩膀上。
乐荻颤了一下。
这鼠怪忽然功力大增，乐荻冷笑，他要速战速决。
缓慢聚全身金光于手掌。
鼠怪见乐荻身上金光暗淡，还以为他体力不支，大喜，抬掌拍向乐荻心口。
无知鼠辈！
乐荻出左掌迎击。
两人一上一下对了一掌，身周接连炸出几朵硕大的水花。
两人霎时便被蒙蒙的水汽包围了。
沐伊视力好，尚能看清湖中央平静，见之前在乐荻手上过不了一招的鼠怪变得这么厉害，心里奇怪。
坏了！
这两人打得热闹，洛小嘉呢？！
洛小嘉显然已经不在鼠怪手上了。
沐伊四下寻找，终于在石桥下水面上看到一个身影。
是洛小嘉！
黑金色魂力聚在眼中，沐伊看到洛小嘉身上漂浮的生气。
没死！
洛母和洛珈不知从何处弄来一艘小船，正往洛小嘉游去，沐伊松了口气，不再管洛小嘉娘仨。
湖中央的打斗越来越激烈，乐荻一掌击溃‘宋晓’的护体光罩，击碎她半边肩膀。
见乐荻很快拍出第二张，鼠怪尖叫，“好狡猾的人类！明明体力充沛却装模作样欺骗我！啊！——”
鼠怪脸上终于有了恐慌之色，拼着老命躲开乐荻夺命一掌，鼠怪看着岸边的沐伊，目中精光一闪，极速朝着沐伊游来。
乐荻脸色像要吃人一般难看，身体在半空一扭，朝着湖面拍出一掌，紧追而来。
金色光芒在湖面一圈圈跌荡开来，鼠怪被金芒扫到，呕出一口血，身形凝滞了一下，更快速递朝沐伊奔过来。
“住手！”
乐荻气急败坏的焦急吼声在湖面上空炸响，湖面上起了一圈圈细纹。
沐伊聚力于一掌，看着朝自己游来的鼠怪，心下淡定，安抚地看了一眼它身后紧追而来的乐荻。
击败这只基因变异的鼠怪，以她现在的实力，做不到。
可阻拦一下，是可以做到的。
这片刻的功夫，那鼠怪像飞速迎来的火箭，朝沐伊射来。
沐伊站起身，腿脚却又被冻住了一般，动不了了。
鼠怪得意狰狞的笑容在眼前一点一点放大。
斜斜地勾着唇，不羁，无畏无惧。
这个笑容，很像玛娜！
沐伊皱眉。
眼前的‘宋晓’朝她扑过来，厉声吼道，“受死吧！”
鼠爪抓向沐伊心脏，尖锐的利齿也咬向沐伊。
沐伊抬手掐住他脸颊，鼠怪动作一顿，可不过就是一秒的时间，沐伊体内原本高速运转的黑金色魂力突然一滞。
鼠怪扭断沐伊伸出来阻止他的手，‘哈哈’笑着继续朝沐伊扑过去，“沐伊，天要亡你呢！——”
沐伊僵硬地提了提腿脚，腿依旧动不了，沐伊心沉沉地落了下去。
她甚至感受到鼠怪尖利的爪子刺入胸口的锐痛感。
沐伊脸色苍白，微微垂下眼。
很有可能，这具身体今天会交代在这里。
“不！”
乐荻声嘶力竭地赶过来，一把抓住鼠怪的腿，正要往后拖拽。
看到沐伊身旁高大的黑色身影，乐荻瞳孔连续收缩，动作一滞。
轩辕帝鸿站在沐伊身旁，单手抓着鼠怪的肩膀，幽深黑眸像暗夜星辰。
周围很安静，风吹过，带来一阵阵凉爽。
这具身体没挂？
沐伊睁开眼，眼前的鼠怪被人按住了肩膀，再不得寸进。
它的眸光像是在发抖。
渐渐地，再次凝聚。
这次的目光与之前残暴血腥的目光不同，这一次，像一把亮芒四射的利剑。
莫名熟悉的目光。
沐伊顺着按住鼠怪目光往回看，看到身旁穿着一身肃冷黑装的轩辕帝鸿。
“你回来了？”沐伊讶异道。
她还以为，轩辕帝鸿会迟一段时间才回来。
“嗯，”轩辕帝鸿回道。
“轩辕帝鸿，”不等沐伊再开口，她眼前的鼠怪顶着宋晓的脸，含情脉脉地看着轩辕帝鸿，像是有千言万语难以述说，“你，”
“玛娜，”沐伊抿唇，“原来是你——”
“是我！”鼠怪转过来看着沐伊，眼光阴毒，“沐伊！你特么真是好运啊！这一个两个的，都恨不得把心窝子掏给你！”
鼠怪幽怨地看向轩辕帝鸿，在轩辕帝鸿冷漠的目光中，吐出两口浓稠的血，又看向沐伊，呵呵笑了，“不过，你也别得意，”
“我的将军，”鼠怪伸手想要去触摸轩辕帝鸿冷肃的脸。
轩辕帝鸿手上微微一振，就听‘噼里啪啦’一阵响，鼠怪的骨头全碎了。
玛娜经此一击，眼光涣散，渐渐恢复成之前残忍血腥的模样，看着并肩而立的沐伊和轩辕帝鸿，空中回荡着玛娜冰冷的声音，“能量石现……你们又能笑到何时？哈哈！”
原来是分魂。
沐伊了然。
这鼠怪倒不是玛娜本人，不过是魂魄里种有一丝玛娜的一缕分魂。
轩辕帝鸿显然早已看透，没等到玛娜说出有用的信息，掐着鼠怪的脖子，正要结束他的性命。
鼠怪恢复意识，看到轩辕帝鸿，反而匿了，躲在宋晓身体一角瑟瑟发抖。
这样的话，必须搅碎宋晓这具躯壳才能确保杀死这只鼠怪。
看着宋晓这张熟悉的脸，轩辕帝鸿略微迟疑，手上劲儿一松。
身后的乐荻脸色铁地提着她的腿，将其砸在甬路地面上。
只见乐荻抬手在她身上点了几个穴道，逼出体内剩余的金色光芒。
金色光芒说着乐荻手指流入宋晓体内，
宋晓的脚步突然传来鼠怪尖厉的惨叫声，须臾，消失。
岸边再次安静下来。
乐荻和轩辕帝鸿面无表情地对视。
沐伊看着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狼狈不堪的宋晓，眼眶微热，叹息了一声，蹲下身给宋晓擦脸。
天空开始飘雨，沐伊双手挡在宋晓脸上给她遮雨，刚想开口叫乐荻和轩辕帝鸿把宋晓抬到干净的地方去，远处一道黑影满身是伤，徐徐走了过来。
灰白的头发，枯瘦的面容，形销骨立的身影，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
寒鸦。
怎么一段时间没见，就变成这样了？
沐伊哑然。
寒鸦朝地上躺着的宋晓走来，蹲身，抖着手从宋晓脖颈上取出一个回转符。
金色回转符。
这是什么东西？
沐伊一怔。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抬头一看，轩辕帝鸿难得失态，脸上僵硬表情有龟裂的痕迹。
乐荻平静如水的脸庞上也溅起丝丝涟漪。
沐伊对那符更好奇了。
第二百零五章 二人湖边交手
寒鸦目光清凉如水。
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宋晓的头发，喉咙发紧，许久才哽咽着吐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是个傻丫头，”
“你牺牲自己保护我……这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你明白吗？”
宠溺的语气，夹杂着哀伤悲痛和绝望。
沉寂。
许久后，沐伊默默让开半步，看着寒鸦一言不发地抱起宋晓，一言不发地离去。
轩辕帝鸿和乐荻相对而立，两人衣袍无风自动。
洛珈送洛小嘉和洛母上救护车回来后，远远看到三人对立，刚要走过去道谢，就见乐荻极快地对着轩辕帝鸿出手。
乐荻一掌击在轩辕帝鸿肩膀上，正要抽取体内圣师的力量对付轩辕帝鸿，轩辕帝鸿抖了抖肩，将他振飞。
乐荻在湖面上倒滑了几尺，脸色冷厉地冲过来，两人隔空交了一次手。
洛珈只觉得方面荡来一股滂湃的热浪，整个人都被掀飞。
倒在软软的沙滩上，洛珈惊诧地看着岸边的三个人，迟疑着没敢轻易靠近。
黑色帝鸿剑在轩辕帝鸿头顶旋转着，周围风声呼啸，湖水动荡，轩辕帝鸿垂眸俯瞰着乐荻。
乐荻咬了咬牙，嘴角微动，嘴里飘出一个个金色梵文。
轩辕帝鸿扯了扯唇角，似挑衅不屑，略一松手。
锋利的剑气裹夹着浓郁的煞气，搅碎虚空，冲过来的金色梵文瞬间被成片的虚空吞没，好在梵文众多，随着乐荻诵经，梵文生生不息地生成。
不一会儿就将大杀四方的帝鸿剑包围。
如此深厚浓郁的功德之光。
轩辕帝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略为颔首，明白了，轩辕帝鸿感慨道，“你倒是运气好。”
乐荻得了此界圣师传承。
假以时日，只怕难以制服他。
轩辕帝鸿抬脚走向乐荻，每一步都沉稳如山。
沐伊冷眼旁观了片刻，看着半空中被梵文包裹‘嗡嗡’作响的帝鸿剑，看了看乐荻苍白的脸色，暗自摇了摇头。
乐荻太年轻！
与实战经验丰富的轩辕帝鸿交手，乐荻讨不了好！
沐伊飞出去，拦腰抱住冲过来的乐荻。
她的腿能自由活动了！
全力催动魂力飞起，沐伊速度很快，越过轩辕帝鸿，抱着乐荻，蜻蜓点水般在湖面踏了一脚，瞬息间就飘荡到河对岸。
“沐伊！”轩辕帝鸿取了帝鸿剑，转眼见沐伊抱着乐荻远去，狠狠地怔愣了一瞬。
虎躯偾张，手臂一振，金色梵文像纸片一样纷纷碎裂飘落在地，消失。
看着远处沐伊和乐重叠在一起的身影，轩辕帝鸿万年不变的冷峻脸上蒙上一层阴影。
咬牙往前踏了一步。
眼前哪里还有他二人的身影？
乐荻被沐伊抱住，身体僵硬了一瞬，又马上柔和下来，为防止轩辕帝鸿追上来，马不停蹄地掏出一张金色符，扔出。
金色符纸飘在空中，炸开，形成一道透明光罩。
轩辕帝鸿提着帝鸿剑追上来，被透明光罩拦住，帝鸿剑剑尖抵地，轩辕帝鸿冷笑了一声。
剑身回应，如渴望饮血一般轻吟了一声。
乐荻抬手紧紧抱住沐伊，望着轩辕帝鸿越来越模糊的脸庞，嘴角微翘。
她选择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轩辕帝鸿，这就是命！
认命吧！
认命？
轩辕帝鸿攥紧拳头，伸手在虚空里一抓，金色符纸赫然出现在他手中，略一用劲，符纸化作灰烬，他身前的透明光罩像水泡似的‘啵’的一声，碎了。
什么是命？
想着沐伊抱着乐荻的情景，轩辕帝鸿虚眯着刀锋一般狭长的眉眼，“乐荻，来日方长，你怎知我不可逆天改命？”
轩辕帝鸿勾了勾平整冷硬的唇，讥诮地一笑，收了帝鸿剑，转瞬间消失在空中，追着寒鸦去了。
沐伊带着乐荻一路狂奔，就怕轩辕帝鸿那尊杀神追上来抓走乐荻。
还未想到归处，脚上又传来异样，这次，不仅仅是小腿，连膝盖、大tui都僵硬了！
沐伊踉跄着落在地上，放下乐荻。
乐荻反手扶住她，目光闪烁，“沐伊，怎么了？”
僵硬的感觉来得突然也去得突然。
沐伊摇摇头，“无事，现在我们去哪儿？”
沐伊等待着他的回答。
乐荻扶着沐伊，拉着她往公寓走，“现在，我们回家。”
回公寓？
他们的住处？
轩辕帝鸿回来了，恐怕早已知道他们的住处，就这样回去……
沐伊默了默，又想着公寓周围的几十个武林高手。
沐伊精神一振，点开人物面板，划开兑换高手的界面。
点亮的高手图标均没有异常，所有人都是满血状态。
看来公寓应该是安全的。
沐伊脸上松快了几分。
想起自己的腿，沐伊心下一动，抚着腿，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使用过度，这具身体，出现各种诡异的状况，估计真的快要不能用了。
沐伊神色凝重。
看来得抓紧探知到乐荻心中真正的想法，帮他实现愿望。
“怎么了？”乐荻见沐伊抚着腿停下，蹲在沐伊跟前，“上来吧，我背你。”
沐伊看着乐荻精瘦却宽阔的后背，怔忡了片刻。
“乐荻，你有没有什么没有完成的理想？”
沐伊靠在乐荻耳边，鬼使神差地对着他白玉一般的耳垂吹了一口气。
乐荻耳尖慢慢红了。
没有完成的理想？
权势？金钱？
自从圣师把他的功力传给他以后，圣师的信徒，从世界各地源源不断地涌来。
信徒们尊他为长，给他尊贵的身份和无穷无尽的财富。
除了这些……
身后的热度透过柔软的棉褂传递给他，乐荻内心熨帖，刚与轩辕帝鸿交手处于劣势的焦躁都去了几分。
乐荻不小心碰到沐伊的小腿。
与她温热的手臂，温热的呼吸毫不相同的冰冷触感，乐荻感受到沐伊陡然僵硬了一瞬。
沐伊，最终，也会是他的。
如此，权势他有，金钱他有，佳人他有，乐荻自问，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真没有什么未完成的理想。
没有？
忽略腿部僵硬的感觉，沐伊听到乐荻的回答，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上一次，系统明明说过乐荻有想要实现的理想的！
第二百零六章 请君跳支舞
怎么就没了？！
沐伊伏在乐荻背上，烦躁地闭上眼。
沐伊：“系统君，你就这么不靠谱？！上次还和我说乐荻有了理想！怎么突然就没了？”
她这都快挂了，要是乐荻这里再出差池，她要不要直接放弃等死得了？
系统：“……请守护者稍安勿躁，”
系统‘滴滴’两声：“被守护者心中理想尚存。”
沐伊：“多谢系统君！”
找系统确定乐荻心中仍是还有理想这件事后，沐伊心下淡定了许多。
两人回到公寓，到了晚餐时间。
推开门，沐伊看到装扮一新的屋子，愣了愣。
与平日的小温馨不同，家里各处装扮盛开的鲜花，一簇簇，在烛光的映衬下格外漂亮。
沐伊偏头看了片刻。
乐荻等了许久，没看沐伊脸上有何变化，暗自叹息了一声，背着沐伊到餐桌前坐下。
桌角放着紧密排放粉色花朵。
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看起来十分有意思。
成为人类以后，最大的好处，就是能闻到花香了。
沐伊低头深深吸了口气，顿觉心情愉悦。
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嘛。
乐荻长眉轻扬，傲娇地抚了抚耳朵。
这些都不是重头戏……等会儿，他会为亲自为她戴上戒指。
从此，沐伊就变成乐沐氏，或者说，韭沐氏。
乐荻笑了笑，比起寒鸦和宋晓，他当真是幸运太多了。
这种想法让他越发珍惜与沐伊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想和她说说话。
沐伊看乐荻欲言又止，想起梦里乐荻跳的那支舞，心里有些疑惑。
“乐荻，你会跳蒙古舞吗？”
沐伊问道，“我之前看你有上过相关蒙古舞的课程，”
乐荻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他抬起头来。
“工作很认真，”一年前，他有蒙古舞的日程安排，没想到连这个沐伊都知道，“想看我跳舞？”
乐荻促狭地对着沐伊眨了眨眼，开玩笑似的问道。
他想起那个梦。
梦里沐伊翩翩起舞，跳的正是蒙古舞。
想到这里，乐荻心下一动。
沐伊也放下碗筷，郑重看着乐荻，“乐荻，我想看你跳蒙古舞。”
乐荻抬头看着神色郑重的她，忽然轻轻一笑。
正好，他也不想一个人拥有那么多记忆。
如果如果，能和沐伊共同拥有一段记忆。
若能证明梦中的那个人，是存在的，那个人还曾在沐伊心中留下痕迹，那就再好不过了。
乐荻看着沐伊眼神发亮，“我去换套衣裳。”
“嗯，”沐伊点点头。
乐荻急不可待地走向卧室，站在卧室门口又停下脚步，“沐伊，你后悔遇到我吗？”
因为他，她总是麻烦缠身。
沐伊正在寻找空地给乐荻作舞台，闻言下意识摇头。
屋门口，乐荻颀长的背影像重峦叠嶂的山峰，他的身影，与梦中韭羿的身影逐渐重合。
“不会，”沐伊摇头，“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如果没有韭羿，她不会有名字。这个名字给了她很大勇气，没有这个名字，她可能连守魂者的考验都坚持不下来。
如果没有乐荻，她现在可能依旧躺在异次元空间的棺材底下浑浑噩噩的昏睡……
乐荻进了卧室。
沐伊看着虚掩着的卧室门，须臾，移开目光。
她，很期待接下来的舞蹈。
搬开桌子，沙发，茶几，花瓶……留出客厅中央一片宽阔的位置。
沐伊等在一旁，想着乐荻与韭羿一般无二的面容。
她早就知道，乐荻是韭羿的转世。
若是乐荻真的跳出当初她跳给轩辕帝鸿看的舞蹈，那就证明，轩辕帝鸿和韭羿是同一个人。
轩辕帝鸿与韭羿，两人同时存在。
一个可能呼之欲出——轩辕帝鸿和韭羿是同一个人！
只是一为主神，一为分魂！
韭羿能看到轩辕帝鸿所能看到的东西，证明韭羿是主神……
沐伊正胡思乱想间，卧室门开了。
换上一身宽松竹纹绸缎长袍的乐荻，披散着头发，目光澄静地站在卧室门口，万千荣华拢在他佚丽清贵的眉间。
仿佛还是桃花坞里说一不二的温文公子，乐荻嘴唇微动唤道，“木伊，木头的木，伊人的伊。”
什么？！
木头的木，伊人的伊……
像是有块巨石猛地砸在沐伊心湖，沐伊心里翻江倒海。
真的是他！
“怎么，很吃惊？”乐荻背着手走到客厅中央。
这样一动，他身上偏于韭羿的高雅清丽气质一下被乐荻傲娇的气质所覆盖。
沐伊抿了抿发白的唇，缓缓笑了，做了个请字动作，沐伊道，“请。”
让我看看你的舞。
乐荻拢袖，肃容看着沐伊，突然也笑了，道，“那你可看好了。”
梦否？
他曾经做过的梦，梦到沐伊在他眼前翩翩起舞。
沐伊现在在追寻这个梦，难道她也做了同样的梦？
还是说，她本来就是一万年前的人？
乐荻闭眼，摊开长袖，顺风起舞。
沐伊的反应告诉他，那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梦。
说实话，他的震撼，不比沐伊的震撼小。
……
刑昭给轩辕帝鸿打了个电话，轩辕帝鸿接了。
电话里，刑昭期期艾艾地劝轩辕帝鸿，“……地星是人类的地星，不容破坏。”
“如果你答应像之前一样，不破坏地星，我们……我们还是朋友！”
地星人类也不会与他作对。
主要是对轩辕帝鸿动手，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甚至很有可能会毁掉地星的根基，缩短地星寿命。
这是人类不想看到的。
所以在各方杰出人士的建议之下，刑昭搓了搓手继续和轩辕帝鸿商量，“您看这件事，你以前也不爱过问世事，”
刑昭照着那些杰出人物给他出的主意说话，“这一次，您要不继续保持原有作风——”
信封后面还有一句话——想来，不插手人界的事，对您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话，读着怎么这么变扭？！
刑昭皱着两道粗黑的眉毛，在人行道上站定，放下信封，等着轩辕帝鸿的回话。
轩辕帝鸿声音不见一丝起伏：“如果你说的是关于能量石的事，没有商量。”
他挂了电话。
刑昭看着‘嘟嘟’两声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看来这件事，还是得请乐荻出面才行。
轩辕帝鸿挂掉电话，进了茅草屋。
第二百零七章 记得那个傻丫头（一）
屋子就一间。
墙壁上是一小佛龛。
墙角一堆香灰，密密麻麻地插着一些的香柄。
寒鸦手里握着金色回转符，抱着宋晓跪在一溜的骨灰盒面前。
回转符。
传说中能转气运的回转符。
轩辕帝鸿看向寒鸦，这时他身上笼罩着朦胧金色光芒。
果然，宋晓把她的气运转到寒鸦身上了。
怪不得那鼠怪吞噬了宋晓的灵魂后，功力会大增。
寒鸦从兜里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给宋晓擦脸。
她的半张脸骨头尽碎，垮得厉害，寒鸦心里涌起一股暴躁戾气，良久又自行消散不见。
“一直是这样傻的一个人，”寒鸦突然笑了，“她保护我，从来都是以命为代价，”
“将军，您还记得她吗？那个傻傻的丫头。”
打算出门的轩辕帝鸿难得的停下脚步聆听。
他打算对付乐荻，乐荻翅膀硬了，需要助力，否则，他也不会亲自追过来寻寒鸦。
寒鸦提到宋晓……
轩辕帝鸿冷漠的眼里浮起丝丝涟漪，“孤记得。”
寒鸦微笑，“我也记得。”
回忆起最初相见时，扎着羊角辫的宋晓，紧紧跟随。
那时他和沐伊被紫藤设计，落到韭羿手中。
他急急忙忙回北方搬救兵，路途中，马匹急于奔命，从山坡上滚落，他由于日夜精神紧绷，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拉住缰绳，连人带马从山坡上滚下。
遇到尚且年幼的宋晓。
还有病重的宋爷爷。
宋晓小小年纪，架着牛车拉着宋爷爷往村里赶。
他们刚从县城赶回来，孤苦无依的一老一小，纵再如何大胆，赶车赶到半路，突然有一个人连人带马的从山坡上滚下来，砸在牛车面前。
满身是血。
寒鸦还记得，那时宋晓被吓白了脸，依旧还故作镇定的模样。
宋晓的爷爷睡得昏昏沉沉，撑起身问发生了什么。
宋晓：“爷爷，没事！就是山坡上滚下一块石头挡住了路。”
扎着羊角辫、穿着粗布衣的小女孩，下了牛车。
战战兢兢好走到寒鸦跟前仔细打量，寒鸦嘴唇干裂脱皮，闭着眼无声地大喘气，他脸色蜡黄蜡黄的，胸膛快速起伏。
他疲惫得连根指头都动不了。
似乎没有什么威胁性。
宋晓胆子大了起来。
用木棍在韩鸦脸上戳了戳，韩鸦没什么反应。
宋晓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大马上，这大马浑身腱子肉，是好马，不过，眼看着也要不行了。
爷爷和自己生计艰难，如果有这匹马，可以解决好久的伙食问题。
宋晓动心了。
如果光是自己也就罢了，可是爷爷生病了，需要好好补一补。
宋晓安静地躲在韩鸦身边，等待着，等着他死。
相比较之前的大喘气，韩鸦的呼吸，渐渐弱了下来，最后，几近于无。
“你……你死了吗？”宋晓腿都蹲麻了，咽了咽口水，鼓着勇气，把手指凑到韩鸦鼻下，想试一试他到底还有没有呼吸。
就在她的手凑到韩鸦鼻下时，韩鸦倏地睁开眼，一双寒芒闪烁眼睛紧紧地盯着宋晓。
“啊！——”宋晓吓了一跳，一阵低呼，往后跌了出去，手按在尖锐的石头上。
一半吓的，一半疼的，宋晓紧紧咬着唇，眼泪汩汩冒了出来。
“…晓…晓，你怎么了？”宋爷爷挣扎地爬起来。
宋晓忙起身，擦了擦手上的血，跑到牛车上，道，“爷爷，我没事！”
宋晓紧紧抓着缰绳，甩着鞭子，打算快速通过。
韩鸦眼神冷静地看着眼前的牛车，准确地说，是看着宋晓。
这一路，他为了尽快赶回军中，一直没敢休息，终日奔跑，已经跑死了三匹马。
头顶上红彤彤的圆日，正往西边倾斜，时间已经过去五六日了，还不知道北方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他不敢想在得知自己和沐伊一同消失后，轩辕帝鸿会做出怎样不可挽回的事……
无论如何，他要活着赶回去。
出于本能，在牛车与他错身而过时，韩鸦伸手抓住车轮。
宋晓急了，接连甩了几鞭，牛‘哞哞’地叫着。
车轮蹭伤韩鸦的手，韩鸦依旧紧紧抓着车轮不放。
宋晓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车厢里沉沉睡过去的宋爷爷，叹了口气。
就当给爷爷积福吧！
“你……你没死啊……”宋晓下了车，期期艾艾地走到寒鸦跟前，神情怯怯地问了一句，看韩鸦看向自己。
宋晓眼里闪过一丝沮丧，装作有些害怕懵懂地垂下了头。
韩鸦这种人，一看就是有武功傍身的！
这种人，遇见了，若是不管不顾，指不定日后会来报复自家。
还有个法子，那就是，杀了他，以绝后患。
宋晓心‘咚咚咚’剧烈跳着，抬眼，对上韩鸦了然的眼，还有颓唐宽容释怀的眼神。
宋晓心下一动，抓着石头的手松了松。
韩鸦松开手，认命地扒在地上，他现在尚存一丝力气，不能自保，却能与这小女孩同归于尽。
想着自己回到军中多半也是一条死路，韩鸦叹了口气，费力地解下手上的护甲，递给宋晓，“小姑娘，能不能帮我传个消息？待我死后，把这片护甲送到轩辕军中。”
说完闭上眼，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宋晓沉思片刻，默默地爬起身，取了水囊，又重新走到韩鸦身边，喂他喝一口水。
一个把生死置之度外，只为传递消息的人，能坏到哪里？
宋晓决定救他一命，自己和爷爷孤立无援，这人说不定还能成为他们助力。
她和爷爷，太难了。
地都被村里的人抢光了，那些人霸占了他们在村口的好房屋，把他们赶到山脚的茅草屋里。
接下来就要对她动手了。
不，她不能离开爷爷，爷爷病重，说不定……
宋晓站起来，神色变换不定地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
水滋润了韩鸦冒烟的嗓子。
沁凉沁凉的井水，有点甜丝丝的，像甘泉。
韩鸦抬眼看着宋晓，低声道谢：“谢谢。”
他的水囊早就干了，这几日，渴了就随口喝一点雨水。
韩鸦试图爬起来，浑身骨节发疼，他又重重地跌倒在地。
宋晓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揶揄笑意，又不屑地撇撇嘴。
没想到，还是个要强的。
第二百零八章 记得那个傻丫头（二）
“我警告你！你要先休息几日！”宋晓脆声脆语道，“你这种情况很危险的，不能再赶路了！”
说着不由分说地扶浑身无力的韩鸦到牛车车厢里，扔下。
宋晓转身折回大马身边。
大马已经没了呼吸。
她救他一命，取他点马肉没关系吧？
宋晓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车厢里的韩鸦，清亮眼珠一转，笑了笑，取下别在腰间的匕首，‘刷刷’几下，割了几块马肉，拖到牛车上，用稻草掩盖。
宋晓喜滋滋地赶着牛车回了村。
她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有一双沉静如星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山路难行，绕了几十个大弯，几人终于到了了村庄荒芜山脚处。
一座草屋，梁上挂了几个风干牛肉。
宋晓跳下马车，到院门口把门给推开，然后又返回来把牛车赶进院子。
宽阔的院子，结实的木板门，一口荒井。
与南方的小巧精致不同，这里处处都拓落着大气。
他这是，到了北方了？
宋晓拿着钥匙，忽然回头看韩鸦。
她虽长了一张能欺骗人的稚气小脸，眉宇间却蕴藏着坚毅之色。
如果宋晓坚持要杀了他，以他现在的情况，除了等死，还真没其他好办法。
宋晓走到韩鸦跟前，弯弯的浅眉皱起。
佛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佛没说，要怎么把这个人给养活。
以前，她每天到山上去采一些草药，采点山货，拿到镇上去换些钱维持家用。
也不过是勉强维持。
本来家里条件就不好，给爷爷养病，要花很多很多钱，现在又来一个病号。
宋晓这样一想，看着韩鸦的目光就有些不善。
韩鸦闭上眼，调整呼吸，身上气场全开。
他不想与宋晓同归于尽。
只盼他这份气势，能让这个小女孩有所顾忌。
斟酌了许久，宋晓终是没再动手。
车厢里的宋爷爷眼皮动了动。
“爷爷，你醒了？喝点水，我去开门，等下扶您进屋，”
拉货的牛车，没有车棚，宋晓站在车厢旁，喂宋爷爷喝了水。
宋晓掂着钥匙蹦蹦跳跳地走到草屋门口，开了门，回来，小心地把牛车上的宋爷爷扶下来，送到房屋里去休息。
韩鸦听到屋子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然后听到宋晓轻快的脚步声。
宋晓走了出来，绷紧的小脸有了几分笑意。
想来，她已经告诉那个老人，她半路上救回一个人的事。
看她表情，她的爷爷，应该对这件事表示赞同。
韩鸦心下略松。
宋晓把马肉取下，扶着韩鸦下了车，把他放到地上，留下一句，“照顾好爷爷。”
又架着牛车离开。
她肯定是去取马肉去了。
韩鸦打量着家徒四壁的草屋，缓过劲来，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颗金豆子。
要放下时，却又收回。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太糟糕。
即使勉强上路，也难保不会再发生意外，倒不如留下来，好生修养一下，再赶路。
看着手上的金豆子。
韩鸦默默收起。
那小女孩警惕性很高，他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杀意，给她金豆子，结果是好是坏，不可知。
他并不想用金钱去试人性。
休养几日就离开，这个小女孩，无论是不是对他有歹念，都无所谓了。
宋晓驾着牛车离开。
韩鸦捂着胸口起身，从山坡上滚下去，摔得很惨，韩鸦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没敢贸然进去。
看了看自己手上身上的搓伤，韩鸦走到荒井旁，井里没多少水，浅浅一洼。
韩鸦放下水桶，打上小半桶清水，喝了，开始清洗了伤口。
折腾了一会儿，天渐渐黑了，那个小女孩还没回来。
屋子里传来宋爷爷的咳嗽声，韩鸦迟疑了一下，想要推门进屋。
院外传来宋晓的娇喝声，“不准进屋！”
宋晓从牛车上跳下来，冲到韩鸦身边，粗鲁地推开他，怒道，“你想干什么？！”
韩鸦被她推得一个踉跄，看着女孩饱含愠怒的脸，无言沉默。
屋子里又响起咳嗽声，宋晓瞪了韩鸦一眼，二话不说推门进屋，“爷爷！”
宋晓进屋，见宋老头脸色苍白嘴唇青紫，急得两眼包泪，给宋老头擦了汗，急步出来。
韩鸦站在门口，被她狠狠地推开。
韩鸦看着宋晓着急的身影，拍了拍腰间利剑。
无妨。
也不是第一次见这女孩，反正，她一直凶巴巴的，也不知何种父母能往出这样泼辣性子的女孩。
父母……
韩鸦看着四处漏风的茅草屋，摇了摇头。
这小女孩，只怕无父无母。
宋晓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着药碗出了厨房，又急匆匆地进了屋。
喂宋爷爷喝了药，他的呼吸平稳了许多，宋晓忙出一身的汗，见爷爷安稳地睡过去，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她这才意识到，屋外许久没有动静了。
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宋晓放下药碗，单手摸着插在腰带里的残破匕首，脚步轻盈，面色警惕地出了屋。
宋晓提着一颗心出来，韩鸦正坐在院门口，地上的竹子堆了不少竹子。
青色竹子在他手上利剑之下变成一条条细软的竹篾。
竹篾又被编织成软席。
宋晓呆了一瞬。
这人，居然会做竹席？！
一个刀口舔血的人居然会做竹席？
而且，好像比镇上卖的竹席好……
宋晓着实愣住了，“喂！你在做什么？！”
韩鸦抬头看了她一眼，垂下头，手里的竹席很快编好一半。
韩鸦将其抻平，垫在身下，坐着。
宋晓皱眉，四下一看，院子里因为缺少打理，满是野草，野草间隐约可见东一颗西一颗尖锐沙石。
宋晓愣了愣，小脸微红，收起匕首。
是她疏忽了。
可即使不疏忽，也还是这样，家里可没有多余的棉被给他！
宋晓看了眼他手下越来越长的竹席，轻哼了一声，走到牛车旁，把马肉都搬进屋子。
这么多马肉，如果不腌，只怕没两天就坏了。
宋晓提着一桶水出了厨房，走到牛车旁，一桶水倾倒下去。
血水顺着车轮流下，宋晓又进厨房一趟，提着水拿着毛刷走了出来。
没几下，原本染了殷红血迹的车厢变得干净整洁。
第二百零九章 记得那个傻丫头（三）
第二日。
宋晓洗漱完毕，扔了刷牙用的柳条进了厨房，厨房靠墙有一大木桶，木桶里装着昨日运来的肉块。
如今家里多了个陌生人，宋晓心里也多了几番考量。
爷爷体弱，躺在床上，若是以前，她当然不会离家。
可若是多了一个人，这个人能帮助自己照顾爷爷……
想到昨日韩鸦锐利的眼神，宋晓蹙眉，听到门外传来‘吱呀’一声，宋晓目光闪烁，忙走了出来。
韩鸦一手拎着两只白兔走进来，一手抱着一捆干草。
休养了一天，他的身体好了许多。
宋晓见到昨日连爬都爬不起来的韩鸦今日居然能猎到兔子，心下一沉，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很快，这点子难看就被欣喜取代了。
这人这么厉害，只怕昨夜就能动弹了！可他昨夜并没有对她和爷爷动手！
至少可以证明，这人不是个坏人！
宋晓大大松了口气。
“……这么早，”宋晓忙走到韩鸦身边，殷勤地抱过韩鸦手里的干草，眨巴着可爱的鹿眼睛，宋晓热情道，“我叫宋晓，大哥哥，你叫什么？”
态度转换得这样快，韩鸦看了宋晓一眼，顿了顿，柔声道，“韩鸦。”
“哦！韩大哥！”
“韩大哥！你是本地人吗？”
韩鸦摇头：“我不是。”
宋晓：“韩大哥，能让我看看你的佩剑吗？”
韩鸦犹豫了一下，取下腰间佩剑递给宋晓。
利剑入手，沉沉的，坠得手腕发酸。
宋晓紧紧握着利剑，在韩鸦蹲下身处理兔子时，快速地摸了一遍剑身。
刻有凹凸槽的剑身，宋晓仿佛嗅到浓郁的血腥味。
没想到，这人居然对她半点不设防……
宋晓咬着下嘴唇，复杂地看着韩鸦的背影，语气天真，“我与韩大哥萍水相逢，也算缘分一场，韩大哥，之前，您让我给您送信，是认真的吗？”
韩鸦动作一顿，抬起头来。
宋晓对上韩鸦了然幽深的目光，不禁有些别扭地移开眼。
自个儿昨日还对这人动过杀心，今日就这么殷勤，宋晓脸颊微微发烫，不自然地垂下头。
韩鸦就着木盆里的水洗洗手，看着宋晓身手利落地将干草放到墙角柴哚之上。
女孩的一番思量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他不拆穿不抵触，不过是因为，他知道，生活磨人。
这小女孩，小小年纪，手段硬，会说话。
就是，还太弱。
比如说，如果遇到的是他，或者比他还厉害的人，他们起了歹心……
韩鸦起身走到宋晓身后。
半天不见韩鸦回应，宋晓心里的热意冷了两分，不过她年纪小，面嫩，不言不语时，模样懵懂，面上还当真看不出什么。
笑了笑，宋晓转过身来，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搭在她肩膀上。
宋晓浑身一僵。
“太急躁了，”韩鸦摇头道，“还要坚持每日炼体……把本事练上来！”
被一个陌生人抓住七寸教训的感觉，简直太糟糕了。
宋晓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韩鸦。
韩鸦表情不变，手下微微用力，宋晓感觉肩膀骨头像是要被捏碎一般，疼得脸色惨白，“你！”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的这些小花招，只会缩短你送命的时间。”
韩鸦抬手拍了拍宋晓的脑袋，“知道吗？乖一点。努力练功。争取成为一个高手。”
宋晓脸一下涨得通红，偏偏她又挣脱不了，一张小脸气得铁青，“高手？说得轻巧！”
宋晓愤愤不平地怒斥：“我无父无母，谁来教我武功？成为高手……”
宋晓深吸了口气，压抑着心底的怒气，人啊，总是说话不腰疼！
她要照顾爷爷，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苦苦练武功？！
韩鸦愣了愣，缓缓松开手。
宋晓往后退了几步，瞪着韩鸦。
韩鸦自觉不小心戳到别人痛处，又是一个这样小的孩子，沉默许久，抬起头来，轻声道，“其实，我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宋晓一愣，忍不住上下打量韩鸦，他的伤还没好，可今日一早就去打猎了。
这世上，多少人的人生是完美的？
大多数的人，人生都是千疮百孔。
而大多数的人，都是一边忍着痛，一边坚强又任性地活着。
宋晓心里那股闷气，莫名其妙就平息下来。
此番交手，韩鸦展现的实力彻底扭转了宋晓的看法——在无处可去的情况下，根本就没必要防备韩鸦，因为韩鸦武功高强，如果韩鸦决定对他们动手，就算她在，也改变不了什么。
反正今日要去集市，索性先去山上采点草药，拿到集市卖了，再买点盐回来。
宋晓望了望天空，天空越来越明净，快到午时了。
家里还有一些面，先弄点吃的，再上山。
“韩大哥，你先坐坐，我去做点吃的，中午上山一趟，你在家，帮我看着爷爷，可好？”
韩鸦点头。
宋晓笑着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涮锅的声音。
韩鸦快手快脚地理好兔子肉，送到厨房，放在砧板上，出来，靠在柴垛上假寐。
剁肉的声音很好听。
韩鸦嘴角微扬。
半个时辰后，宋晓端着两碗饺子走了出来，“尝尝，新鲜的兔肉馅饺子。”
“谢谢，”韩鸦接过碗。
还有一碗清淡的面汤，韩鸦不客气地接过来，在竹席旁侧坐下细细品尝。
宋晓见他毫无防备地吃了饺子喝了汤，显然心无芥蒂，宋晓转身再次进了厨房，端着一碗饺子一碗面汤进了正屋。
面汤底有细碎的菜叶，韩鸦搅动了两下，菜叶旋转着，在面汤中飞舞。
他倒映在面汤中的人脸有了笑意，刚喝了几口汤，听到屋子里传来宋晓焦急的呼唤声，韩鸦动作停顿了一下。
“爷爷，”宋晓急红了眼，扶着脸部蜡黄的宋爷爷坐起来。
怎么回事？
明明昨日好了很多，怎么今日好像更严重了？！
宋晓伸手轻轻摇了摇宋爷爷，好半晌，宋爷爷勉强睁开眼，“晓晓，”
“爷爷！”
“爷爷你醒了！”
宋晓抬手抹了把眼泪，嘴唇翕动了几下，夹了个饺子递到宋爷爷嘴边，“爷爷，您尝尝饺子，晓晓亲自做的，韭菜兔子肉馅的，很好吃的。”
第二百一十章 记得那个傻丫头（四）
宋爷爷抚着宋晓的头发，慈爱地笑了笑，勉强张嘴咬了半口，“…嗯…很好吃…”
“那个后生，”宋爷爷嚼了许久，嚼得腮帮子疼得快酸掉，这才伸着脖子艰难地吞下去，“他…还在吗？”
“还在，”宋晓笑得比哭还难看，“爷爷为何提他？”
宋晓又夹了一个递到宋爷爷嘴边，宋爷爷说话困难，方才说了几个字，已累得满头大汗，宋晓也不过是随口问了问，没指望能问道什么，径直道，“爷爷，我中午要离开，去集市一趟，他留在家里照顾您。”
“爷爷，我很快就会回来，您等我，我给您带您最爱的点心。”
想着韩鸦中午单独留下来陪他，宋爷爷笑着摇了摇头，宠溺道，“好孩子，你吃——给爷爷想喝点汤。”
宋晓眼酸酸地放下饺子，端起面汤。
宋爷爷喝了几口面汤，沉沉睡了下去。
宋晓端着碗发了一会儿呆，狠狠抹了把眼泪，急步回了厨房。
厨房墙壁上挂着四个药包。
这种掺了人参的药包，三两银子一个，很贵，都是给爷爷治病保命用的。
宋晓想着宋爷爷蜡黄的脸色，抖着手取下一个药包，再次生火熬药。
她希望爷爷能长命百岁，可她心里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宋晓蹲在地上添柴，火光映在她脸上，两道水滢滢的泪痕分外显眼。
“你用膳了没？先用膳吧。”
“中午，我去集市，”韩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宋晓豁然转身。
韩鸦像是没看见她悲伤又倔强的神色，“你留在家里……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列个单子给我，我一起买回来。”
原本他是打算好好休整一日，明日启程的……
宋晓回过神来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手里还有一点钱，可她想留着给爷爷看病。
韩鸦把碗筷放在装了水的锅里，拎着一旁的木桶出了厨房。
煮面汤的铁锅里还有些面粉，宋晓往锅里掺了半碗水。
搅了搅，端出去喂牛。
韩鸦正在打水，不到一个时辰，石缸就装满了，韩鸦累得坐在牛车车厢上喘气。
看着天空中炙热的太阳，韩鸦急躁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不行，他还是不能耽搁太久。
迟则生变。
中午出去给宋爷爷找个好大夫，就住在客栈里不回来了，歇息一晚，继续赶路。
韩鸦闭着眼休息。
宋晓擦完桌，从窗户里看出去，看到韩鸦一动不动地躺在车厢里，胸口连起伏都没有。
宋晓拧眉。
这人不会是累死了吧？
看着石缸里满溢的清水，宋晓抿了抿嘴，从这里到山坳下的小溪去打水，普通人来回需要半个时辰。
韩鸦这一会儿的功夫，来回跑了好几趟，水都添满了，他身上还有伤……
宋晓扔下抹布匆匆跑出来。
“韩大哥！”
别真死了！
宋晓快速奔到牛车旁，双手按着韩鸦的肩膀，低下头，伏在韩鸦心口上听心跳。
怦怦怦……
没死。
宋晓松了口气，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韩鸦幽深的眼眸。
宋晓像是被烫着似的，快速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她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有种做坏事被人当场抓包的尴尬、羞涩感。
宋晓脸红了。
韩鸦微微挑眉。
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韩鸦撑起身来，“我今日中午去集市，你要买些什么？”
宋晓见他神色自然，暗自舒了口气，闻言也不客气，直言道，“买点米面，买点盐，”
韩鸦等了片刻，宋晓没再说什么，韩鸦诧异地抬起头。
没了？
不需要买点药？
要知道喝药什么的，最费钱了……
韩鸦望着宋晓稀疏枯黄的头发，心下恻隐：“我会给你爷爷买点药回来的，丫头，别担心。”
宋晓眼眶一下红了，拽着衣角迷茫地看着韩鸦，呐呐难言。
韩鸦点点头，拿着配剑出了院子。
宋晓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取了正屋墙壁上的水囊，装了一水囊的水，捧着追出院门口，追了许久才追上。
宋晓满头大汗地追上来。
她的脸被晒熟了皮，像被晒蔫吧的胡萝卜。
面对‘予取予求’的好人韩鸦，宋晓露出有史以来最真诚的笑脸，“今儿天热，韩大哥，带上水囊，路上喝点水，别渴坏了……早点回家。”
回家……
韩鸦看着这样的宋晓，心里莫名一动，含糊地‘嗯’了一声，取了水囊快步离开。
韩鸦以为他的心肠足够硬，等买好了盐和食物，请了大夫，就会离开。
可等他拿上补品，站在老大夫面前时，他又犹豫了。
大夫挎着药箱走向马车，赶车的忙下来扶老大夫。
赶车的也是个外地口音。
老大夫脑袋里还回想着韩鸦说的地址，也许是年纪大了，一下就忘了，想问车夫，看着车夫陌生的面容，转头看向相貌堂堂的韩鸦，又问了一遍：“壮士，您可否再重复一遍看病的地儿？”
韩鸦依言重复了一遍。
老大夫笑呵呵的，“我看壮士不是本地人，您说的情况，我心里已有决断，”
老大夫说到这里，脸色凝重了几分，摇了摇头，叹道，“到时看了诊，需要感知您一声吗？”
听大夫的意思，宋爷爷只怕凶多吉少……
韩鸦心里一沉。
“壮士家在何处？住在哪里？”老大夫又问道。
韩鸦请大夫去看望宋爷爷，付了足够的诊金，他倒也愿意走一趟。
住在哪里？
听到老大夫的问话，韩鸦茫然了一瞬。
他很小的时候就到处流浪，居无定所，长大后参军，一直住在军营里。
韩鸦想起宋晓追上来时真诚的笑脸，宋晓说，“早点回家。”
原本打算在镇上住客栈的韩鸦立马就改了主意。
反正都是要休整一晚上的。
在客栈休息是休息，在宋晓家休息是休息。
“您先上车，”韩鸦扶着大夫上了马车，“我送您过去，”
老大夫有些诧异地看了韩鸦一眼，刚才这年轻人还说，手里有急事要处理，他就不陪着去了，怎么突然又变了主意？
老大夫疑惑地拢了拢胡须，不过，这年轻人跟着去也好。
他说的那个病人，是个老人，出现这种病况，实乃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这年轻人跟着回去，也能多见上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