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薨逝
这些日子,京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贤王因为谋反被杀,其母齐妃助子谋划反叛被诛了九族,前后受牵连被诛杀的还有不少人。
一些曾经参与过与贤王谋逆的官员有自知之明,心知不妙,连夜收拾行囊从看守少的东门出逃。
但刚一到东门,振威将军萧天陌便出现并大喊抓刺客,突然涌出的兵士二话不说连忙放箭,箭如雨下,格杀勿论,一时间,所有从东门窜逃的人被射的像刺猬一样。
城中一下子消失了好多人。
一桩谋反,牵连甚广。
一时间,京都城腥风血雨,已冷清许久的几处弃市所在再度门庭若市,每天都有被押赴刑场处决的官员。
在各大家族里,萧天陌领命杀了不少人,但是他却从不屠杀无辜百姓。
他带的行军整齐无声,部分百姓甚至什么都听不到,还能安稳的睡着。
或许有少许的百姓听到了声音,也都大多数缩在家里,不会出门!
打更的几乎尽数都被行军驱除了,省得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但是还是有一些人看到了满地的鲜血,吓得说不出话来。
一场大清理后,一场叛逆大案,彻底烟消云散,化为泡影。
军队的人回去了,回到了他们驻扎的营地。
城中百姓们逐渐恢复了安居乐业的状态,市集上也开始热闹起来。
百姓们似乎很健忘,再不见愁云惨雾,个个容光焕发,重新恢复了活力,大街小巷里处处充满生机。
乾安殿内。
青烟寥寥,盘旋而上,一点点弥散于空中。
太子晏子风端坐在书案前,正提笔写着什么。公文上的字苍劲有力,气势磅礴,自成一派。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太监气喘吁吁地快步而来:
“殿下,圣上醒了,在找您呢!”
晏子风立刻惊喜地起身,“父皇醒了?这是好了?真是上天护佑啊!”
老太监却一脸愁容舒展不开:“太医说圣上这是回光返照,怕是……撑不过三日。”
晏子风心头咯噔一下,手中的公文滑落,啪一声掉在地上。
他顾不得低头看一眼,转身大步朝着寝殿方向跑去……
……
太子晏子风赶到时,殿外的白石台基上早已跪满文武百官,余皇后领着众嫔妃以及各皇亲国戚含泪跪于内殿。
殿内殿外一片寂静。
这些宗室、老臣嘴上不语,但心如明镜:
圣上这是要交代后事了。
圣上身体早在三个月前,开始每况愈下。他能坚持到现在,已属不易,众人心里其实早已经做好准备。
晏子风走进殿内,看到皇帝晏圣宗捂着胸口,重重咳了几下。
眼前的男人奄奄一息,不再如当年那般威风凛凛。
他脸色蜡黄,面容憔悴不堪,几乎走了人形,显然已是病入膏肓之态。“父皇!父皇您总算醒了。”晏子风的步子更快了些,很快便走到了床边。
晏圣宗听到有人在耳边不停地呼喊着,心头一动,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转动了一下呆滞无神的眼珠,瞅见了立在病榻前的人,瘦得骇人的脸上挤出丝笑:“风儿,你来了。”
晏子风一把扶住他抬起的手,含泪应答。
过了会儿,他嘴角微微动了一动,用低微而缓慢的声音说道:
“朕还能再见到你一面,也算是上苍对朕的垂爱。朕已到弥留之时,没多久就要离开你了,故而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晏子风看见父皇那奄奄一息的模样,鼻子不由一酸,眼泪忍不住涌出来,颤着声说:
“父皇,您千万别这么说,您会没事,这点小病很快就会好。您是天子,定可长命百岁!不,是万岁!
“朕的身体朕清楚,这回恐怕是在劫难逃。”
沉默了下,晏圣宗叹了口气说,“父皇真想再陪你几年,好让你更加成熟干练,这样父皇就放心了。然天不假寿,奈何奈何!”
“不,父皇,你一定要好起来。”
晏子风闻言,忍不住一头扑倒在床前哀哀地哭了起来。
晏圣宗听着儿子悲悲切切的哭音,心都碎了,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动情地说:
“风儿,你的心情父皇能理解。你这么孝顺父皇,父皇死而无憾矣。然父皇的身体父皇清楚,恐无时日了。”
“你也无须忌讳,父皇十六岁就从军打仗,身经百战,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故而并不惧怕死。所怕的是你不能治理好天下,守住这片来之不易的大好江山哪。”
“风儿,你能不能替父皇看着,看着这天下,看着我大晏的天下盛世太平?”
此情此景,让人不禁一阵悲痛。晏子风虎目泛红,紧握着晏圣宗的手说:
“不会的,父皇……你快别这么说,您是天子,上天会保祐您……”
“天子也有驾崩之时,此乃人之常道,莫要强求。”
晏圣宗望着眼前的儿子豁达一笑,又猛地咳嗽了声,胸部急剧地起伏,待平复之后,他断断续续地说:
“风儿……你……要尽心尽力……把大晏治理好,勤政爱民,广布恩泽……以使社稷基业千秋万代。”
“是,父皇,儿臣一定谨遵父皇训诫,身体力行,以不负父皇所托。”晏子风泣不成声地答道。
晏圣宗又让人把萧天陌召进殿来,缓声道:
“你们父子二人都是寡人的肱股之臣,你父亲自与寡人相识,一路相扶,辅佐寡人建立功勋,也是寡人最好的朋友,只可惜早逝。”
“如今寡人已是大限将至,太子年少,寡人知你对寡人尽诚竭力,对大晏忠心耿耿,今日起,太子以你为兄长,万望你不要忘记昔日之情,尽心尽力辅佐太子,不堕我大晏声威。”
“请皇上放心,臣定当效犬马之劳,守卫新君,不负皇上厚望。”
萧天陌跪在皇上身前,拱手回复,眼里已经溢满了泪水,伤心不已。
晏圣宗听到萧天陌的表态,已无血色的脸上绽出丝欣慰的笑容。
一时间,殿内气氛愈加悲伤。
叮嘱完最后一句,晏圣宗又停下来喘息了会儿,接着又费力地伸出手,握住痛哭流涕的儿子:
“风儿……父皇把守护我大晏天下的重任交给你……你要努力挣出一片太平天下,以使社稷安稳,天下……昌盛……”
言罢,他终是没提上最后一口气,双手无力垂落。
第四百一十章 哀恸
“皇上,皇上!!!”
哭丧声中,一代枭雄落幕了。
沉沉的丧钟,穿透浓浓黑夜一声声传来。
皇帝驾崩,乾清宫中哭声震天,哀恸动地,处处沉浸在万分悲痛之中,文臣武将莫不哀痛。
萧天陌率先从悲痛之中冷静下来,扶起痛哭流涕的太子晏子风,拜道:
“先皇甍,臣,悲痛不已。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继位,稳定君臣之心,也慰先皇在天之灵。”
“我……”太子晏子风见父皇走得太突然,一时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不知道怎么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天陌高呼道:“臣,拜见皇上。”
其余大臣也齐声高呼:“臣,拜见皇上。”
“拜见皇上。”
接着,一波又一波声音,此起彼伏在大殿内响起。
太子晏子风止住悲伤,看着跪拜的大臣道:“愿诸位辅佐朕,振我大晏江山。”
众臣皆道:“喏!”
……
二月二十九日,先皇在太极殿发丧,宣读遗诏,太子登基即位。
承运门,贴了两条告示。
一则先帝殡天,传位与太子晏子风。
二则……封振威将军萧天陌为镇国王,坐镇京都,统率三军。
大晏建国后,萧天陌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异姓王,而以如此年纪封镇国王,更是有史以来第一人。
新皇赏赐彩缎百匹、黄金五百两、白银两千两,给假半个月在家休养。
将军府门口换匾额这一天,众位大臣齐齐带着礼品亲自前来拜贺,众人言笑晏晏,门庭若市,可却没有人见到正主儿萧天陌的面……
谷先生带人接待了来宾,并将礼品一一登记入册。
门楣上方,“镇国王府”的金字牌匾,恢弘气派。
“啧啧,不愧是圣上御笔,当真大气恢宏啊!”
抬脚欲进门的余重楼赞叹一句,左右看看,紧接着问道:“你家王爷哪去了?”
门口站着的黎夜澜闻言立刻回道:“自然是去接夫人,不,王妃了!”
一旁的谷先生补充道:“如今京城这边的形势控制了下来,王爷也很惦念王妃,故连夜出发去接她回府。”
提到沈芙蓉,余重楼有片刻失神,但随即又朗笑开来:“原是如此,甚好,甚好。”
门外的访客骤然增多,余重楼也不再多逗留,随着人流进了院……
***
周府西苑。
井姨娘把周玉拉到里屋,恨铁不成钢道:
“不说了让你先沉住气,不要节外生枝,这节骨眼儿上,你把周月骗到疫区去做什么?”
“哎呀,阿娘,你急什么。”
周玉不以为然的回道,“她不是已经被大房那个堂姐救了吗?况且,是她自己蠢,能怪我么?”
井姨娘捏捏眉心,轻叹:“你这毛毛躁躁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说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有些狐疑的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周玉先是一愣,而后有些扭捏地问道:“阿娘,他们都说知府大人欲跟咱们府上说亲,是真的么?”井姨娘拉着她坐下,缓声说道:
“玉儿,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娘也不避讳了。”
“那徐知府确实有意跟周府结亲,他府上的二公子徐萧离至今尚未婚配,不过明眼人都知道,他求娶也是要求娶周家嫡女周月的,你就莫要多花心思了。”
“娘知道你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爱美的年纪,可娘怕,娘在周府的日子你也看到了,娘可不想你跟娘一样做妾,整日与人争来争去,娘更怕你斗不过别人。”
“你放心,你的亲事娘心里有数,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过一生。”
“况且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儿呢,咱们也不必去趟这浑水,还惹得大夫人不快。”
周玉听了嘟嘴不满道:“阿娘,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知府大人又没有说非要嫡出的女儿,徐公子怎么就非得求娶周月了!”
井姨娘拍了下桌子,“娘的话你都不听了吗!徐萧离有什么好?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哥。”
徐公子可是天人之姿,她每次见他都是强忍着心口的悸动。
周玉一边将垂落在胸前的黑色发丝微微挽起,一边含羞回话:
“哎呀,阿娘,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徐公子现在可非比从前,听闻这次在疫区还立了功呢。”
“况且,谁说女儿要与人为妾了?如今咱们周府可是镇国王的岳家,身份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女儿虽是庶女,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镇国王欸,这可是真正的身载国运,权势滔天。
算起来也是她的姐夫,她都有些羡慕大房那个堂姐了。
只是这镇国王来青州后,听闻堂姐去了槐南镇治疫,就马不停蹄去了疫区接人,她们连他的面都没见到。
周玉继续挽玩着手中发丝:“府里现在未及笄的女儿就两个,大夫人生的那个周月也就是占个嫡出的名头,样貌可是远远不如女儿,文墨更是不如女儿。”
“女儿琴棋书画是样样出类拔萃,这样貌在这诺大的青州也是拔尖的,未必没有胜算。”
周玉说完,得意一笑。
徐公子样貌那样好,找也是找个旗鼓相当的。
其实周月丑也不算丑,可她得过天花,即使救过来也是满脸麻子……这美人就排不上了。
知府少夫人的位置非她莫属!
井姨娘想了一会道:“也罢,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再反对。不过你要切记,不可再做什么出格之事。”
“知道啦,阿娘。”周玉心里几分欣喜。
***
周月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到这里第六日的下午。
期间她迷迷糊糊地喝了药,喝了绿豆水,喝了鸡蛋羹,还少少进食了些许肉糜粥。
周月一睁眼,只见沈芙蓉歪在她床边。
她轻轻挪了一下身子,感觉酸痛的很,身边人就惊醒过来。
“醒了?”
沈芙蓉见她醒了赶忙问道,“饿么?想不想吃点什么?”
周月把想要流出的眼泪憋回去,尽量让自己情绪稳定:“不,谢谢你。”
想起昨日苏醒,她被脸上留下的那些“麻子”吓住,有对沈芙蓉乱发脾气而愧疚,“昨天,对不起!”
“没关系,任谁看到自己的脸变成这样,都不会高兴的。”
沈芙蓉嘴角噙上了一朵清浅的微笑,“你要好好吃药啊,不然不会好的。”
“嗳。”周月点头。
第四百一十一章 封赏
周月已经可以下地了,只是还有些虚弱,膳汤还继续喝着,饭也不需要人喂了,自己坐着吃的挺好。
病好之后脸上留下了几点麻子,算是破相了,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在意了,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沈芙蓉就是她命中的贵人。
整个县城的瘟疫情况,已经完全控制。
控制住瘟疫的最大功臣,就是沈芙蓉和徐萧离,当然还有神医段生与来自幽林谷的一众弟子以及所有的郎中。
现如今因为有着青州各大家族的捐赠和新皇的拨款,如今的疫情工作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
无论沈芙蓉和徐萧离走到哪里,都会受到老百姓的跪拜。
“感谢周娘子的救命之恩!”
“感谢徐公子的救命之恩!”
城内的老百姓,自发的表示感谢。
沈芙蓉和徐萧离皆会一一回礼。
吴大勇因为抗疫有功,被提拔为槐南镇新的县令。
张县令被摘了县令的官衔,不日押送进京,等候发落。
徐萧离受到朝廷赏识,受当今皇上之邀入朝为官,待进京令旨后正式履职。
***
“你回去告诉父亲,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徐萧离面色铁青。
“哎呦公子,老爷也是为了你的幸福和作为父亲的责任,才在进京之前给你安排了这门亲事的。”
小厮来福将备好的酒菜端了上来。
“老爷说了,周家二房虽比不得大房,可也是一脉相承。跟周家结了亲,你去了京城也好有人照应。”
什么也好有人照应,不过是为了跟新晋的镇国王攀亲罢了!
婚姻不是筹码,能陪伴在他身边的,必定是他认可的女子才行。
思考着这些想法,脑海中闪过沈芙蓉的脸庞,徐萧离的心情越发烦躁。
他平日里是不喝酒的,今日心情不快,所以等来福将酒摆在面前,便一口气痛饮了三杯。
来福被吓着了,赶紧制止他的下一杯酒下肚:“公子,怎能如此饮酒,这酒可是烈酒,这么饮,很容易醉,也伤身体。”
徐萧离回道:“无碍,你下去吧。”
“是。”
来福蠕了一下嘴唇,到底没再说什么,刚想退出房间,就被徐萧离叫住了。
“等等,来福,将本公子喜好男色的消息散布出去。”
闻言,来福猛咽了下口水:“公子你……当真要这么做?”
徐萧离沉默的点点头。
来福无奈的应下。
得,主子都发话了,他照做就是了。
只是不知老爷若听到传言,会不会气死。
徐萧离用完膳,打包了那些留着未动过一口的点心,他上次见沈芙蓉爱吃这些。
他提着点心一路直奔县衙后院,屋内却不见沈芙蓉的身影,只有几个婢女们在忙活。
“给徐公子请安。”
婢女们纷纷行礼。
“嗯,周娘子在何处?”
“回公子,镇国王来了,周娘子随他去了凉亭内坐着。”
他来了?
徐萧离的脸色骤然一变,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冷霜。随即,迈步朝着凉亭走了过去。
凉亭四面光秃秃的,曾经爬满凉亭的绿藤枯败了,现在一点遮挡都没有。远远地看见沈芙蓉与一男子并肩在一起,站在湖边,周围居然还有几只丹顶鹤。
徐萧离停下脚步,站定在暗处。
他站在那里看了许久,湖光山影,晚霞温柔,那几只丹顶鹤连带着小凉亭,一起把眼前的男女带入了一副山水画。
其实很早以前他就觉得沈芙蓉好看,具体说不上来哪里好看,但就是很好看。
而她身侧的男子长身玉立,锦衣玉带,迎风而立,俊朗的脸庞上线条分明,一双明澈的眼眸犹如寒潭般深邃,眉宇间透出一股子若有所思之色,显得深沉而稳重,整个人风度翩翩,气宇轩昂,令人暗暗赞叹。
镇国王——萧天陌。
听闻很是了得,没想到长相也如此出众。
就像感觉到他的到来似的,萧天陌一瞬间回过头来,晚霞的光芒映照出他的轮廓。似乎是看见徐萧离有些惊讶,但面色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在看什么?”沈芙蓉抱着一只鹤,梳理着它的羽毛,朝萧天陌问道。
萧天陌垂头低眸,满眼宠溺地望着沈芙蓉:“没什么。我看你都看不过来,哪有眼看别人。”
沈芙蓉扬眸,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两人依偎在一起,光看背影就觉得十分恩爱,令人羡慕。
徐萧离像是再也不愿多看一般,逃也似的转身离开,脚步匆忙又紊乱。
身若不系之舟,心似已槁之木。
山河大地已属微尘,何况是他这样的尘中之尘呢。
***
桃夭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人活捉。
眼前是一张与自己过去一模一样,被大火烧毁了容颜的脸,一眼看过去,她下意识的还以为那是自己的肉身。
可那张毁容脸她已经给了别人,尽管她并未征得对方的同意。
“是……是你……”桃夭声音嘶哑,有气无力。
“是啊,我可算找到你了!”晏凤珠摇摇头,俯视着如一滩烂泥般的她。
“你想怎么样?”桃夭仰面躺着,身上血肉模糊,脸庞带血的发丝如水藻般散乱。她还有意识,微微半睁着眼睛。
“我想怎么样?”
晏凤珠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朝着桃夭一步步走了过去,真到一脚踩在她的手指上,狠狠碾压着,一脸怨毒地冷哼:
“你换了我的脸,还问我想怎么样?”
她摘下面具,摸着脸上的疤痕:
“我的脸都是拜你所赐!”
“你身上这张脸原本是我的,是我的!”
“剥离之痛相当于从活人身上将生肉剥下的十倍,这痛苦我是如何承受的?”
“竟然还敢将我关在密室,妄想顶替我的公主身份,过金枝玉叶的生活,你的本事可真是大呢!”
晏凤珠越说越来恨,脚下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十指连心,桃夭被这钻心之痛给折磨得脸色发白,可她却死命地咬着下唇,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呵,看来你还真的不怕死啊。”
晏凤珠眼角带着笑意,她盯着桃夭的嘴巴,说道:
“那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她命令哑奴:“将这个女人拖下去,在她脸上划十八刀,再把她的手筋脚筋都挑断!”
“你说什么?”桃夭显然被她的话给惊住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相许
这张脸不仅是她的,也是她的啊!她就这么无所谓么。
“我说得够清楚了!”
晏凤珠看着桃夭半死不活地被强行拖走,嘴角微微挂上一丝略带嘲讽的微笑:
“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便不会再要。”
很快,外面传来了桃夭阵阵凄厉的叫声。
等声音熄了,她出来看:“竟然还活着!命真硬。”
桃夭突然变得很激动。她似乎想要坐起身来,可是她的双手被废,无法支撑她的身体。
她只能在晏凤珠面前挥动着两只血淋淋的手臂,似乎想要打人,却连晏凤珠的裙角都无法碰到。
晏凤珠认真端详她:“这张脸也被毁了,现在也跟我差不多了。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定会加倍奉还的。”
“你竟敢这样对我!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咳咳咳……我不会放过你的!”
桃夭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气嘶喊。
晏凤珠轻笑:“你怕是连做鬼的机会也没有了!”
她转而抚摸着自己的脸,似泣非泣:“硬生生夺走我的脸,你难道就不狠了么?”
试问这世上,有几个女子会不爱惜自己的容貌?
天还没亮,她就让哑奴将桃夭扔到了街头。
当人们开始围着桃夭指指点点时,她已经在旁边的茶楼里喝着茶了。
手筋脚筋被挑断的桃夭,只能靠手臂支撑着身体在地上爬……
外边的桃夭还在地上爬着,她不得不佩服她还能有如此毅力。
“公主,娘娘回来了。”哑奴突然过来禀报。
晏凤珠起身:“回宫吧。”
她出来得太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
就在晏凤珠乘坐马车离开后,出门办事的行舟从一个小巷转出来。
见前面围着一群人闹哄哄的,他挤开人群想看看有什么热闹,不料下一秒,裤管却被人抓住。
“师兄……”
行舟低头,面前拉住他裤管的女人披头散发,脸上、身上血肉模糊,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他却像是如遭雷击一般,浑身一震!“是你……”“你怎么了?”
随即又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方才叫我什么?”
可是眼前的女人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头一歪,晕了过去。
“欸,你怎么样?”
行舟忙弯腰将昏迷不醒的女人抱了起来,疾步离开。
……
桃夭醒来时,是在一间客栈。
突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手腕上传来。她低头一看,手腕、脚腕被纱布包裹着。脸上也被涂了伤药,火辣辣的疼。
虽然活了,但桃夭却真的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
手筋脚筋俱被挑断,全身上下数不清的伤痕,脸更是被毁得惨不忍睹。
从今往后,她形同废人,手无缚鸡之力,以前的武功都不复存在了。
晏凤珠这样做,简直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
桃夭盯着床侧方桌上的瓷碗,只要打碎它,割破颈上动脉,她就解脱了。她的手脚皆不能动,只能靠头不停撞击桌案。
最终瓷碗落下,应声而碎。
她瞅准了一块正好竖起的尖利瓷片,滚下床。
“砰”房屋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撞到墙壁发出一阵巨响。
紧接着,她整个人都落到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糟践自己?”
“放开我,让我死!让我去死!”桃夭挣扎着叫道。
“夭夭!不要这样,不要做傻事,清醒点!”行舟的声音竟然有点哽咽。
桃夭抬起一直没有抬起的眼来,行舟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从来没有过的露骨的伤痛,从来没有的绝望了的悲哀。
她的眼神看的行舟的心骤然缩紧,一阵疼痛。桃夭没有流泪,可是她眼中的绝望却足以比泪水更让行舟心痛。
“夭夭……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行舟一把抱紧桃夭,痛苦的说。
桃夭笑了起来,一直的冷笑,她推开行舟,摇摇晃晃跌倒在床榻上:“你认错人了。”
行舟神情沉痛,他红着眼攥紧桃夭的手臂颤抖着说:“不要再骗我了,你是夭夭,你就是她,对不对?”
桃夭看他浑身颤抖的样子,隐隐心痛,想伸手抚摸他的脸庞,手腕却无力垂下,最终放弃了:“都过去了。”
“什么都过去了,师妹,你忘了我们之间的誓言吗?”
行舟哪里舍得她如此,将她一把拽起,拽进了他的怀里,逼迫她直视他猩红的双眸。
“我没有背弃我们的誓言……”
他向她讲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向她诉说着三年的情思。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翻涌而来,行舟鼻尖泛酸,喉咙哽咽。
他伸手握起桃夭的手臂,看着她因为挣扎而磨的出血的手腕,他从身上拿出来伤药,极致温柔的给她倒了上去:
“夭夭,你放心,我这便带你离开,我们回山上师门,远离尘世。”
桃夭一怔,下意识地抬眸看他。
伤口剧烈的疼痛袭来,可她并不觉得想要流泪,她看着他上药的样子,想起来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照顾她的,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很自在。
“你……现在我就是一个废人……”她看着他低着的头道。
“这样你就不能离开我了,你我可以厮守到白头。”他抬头回看她,明明性子冷淡,却偏偏长了一双魅惑人心的眼睛。
“可是我手脚不能动,一直闷在屋子里会很无聊。”
“你想去哪里我都抱你去。”
行舟安抚着桃夭的背,轻声细语说道,“夭夭,放心现在由我保护你,一定不会让你有事。你现在身体虚弱,好好养病。”
“我们,还能回的去吗?”桃夭摇了摇头,眼泪顺势滑落。
“夭夭,我不会再负你,你再信我一回可好?”他的语气近乎祈求,轻轻亲吻她的脸颊,力道却不减,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迎风而立的偏偏少年。
“你能保护我多久?”
“一辈子。”行舟给出自己的承诺。
桃夭的眼泪滴在他的肩上,行舟搂着她的腰,感受到了身上的凉意和重量,亦闭了眼眸,眼泪滑落。
***
“你说行舟消失了?”马车里的沈芙蓉震惊问道。
与她同坐的萧天陌摇摇头,“也不能说消失,留了书信告别,但并未提及去处。”
那便是刻意的离开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离开(大结局)
“果然,真正要离开的人,都是悄无声息。”沈芙蓉情绪低落。
萧天陌叹了一下,揽住了她的肩膀:“缘分已尽,注定分离,不必强求。”
沈芙蓉点点头,头靠在萧天陌肩膀上,猫儿一样轻喃:“所以,我现在要珍惜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珍惜大家给我的爱。”
她想起了父亲周老爷,离别时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定是不舍又挂念她。
可惜她走得匆忙,没能好好地同他以及周家人告个别。
身侧的萧天陌好似洞察了她的心思,拉起她的手:“青州距离京城不远,等府里安排妥当了,为夫便陪你再回来。”
沈芙蓉轻“嗯”了声,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萧天陌突觉肩头一沉,转头一看,沈芙蓉不知何时已睡去。
他摇头失笑,取出一件披风盖在了她身上。
***
京城,镇国王府。
碧瓦飞甍,雕梁画栋,抄手游廊纱灯摇曳,廊里镶满了七彩琉璃,照得画栋雕梁斑斑驳驳,花影竹影摇曳如梦。
这大宅院看着已经很是阔大气派了,没想到院内房间的装点更精致豪华。
油润的上好黄梨木桌椅,桌上还有一个橙黄的金制香炉,袅袅的细烟从上方的孔洞里飘出来,整间屋子都弥漫了让人凝神静气的味儿。
苏芊何时见过这等场景,被满眼的富贵冲击的有些恍惚。
但也只是一瞬,她便赶紧压抑住张望的心思,低眉顺眼的站在十月身后。
一众仆婢规规矩矩站在两旁,视线皆落在脚尖前方半米处的地板上,安静沉稳。
等沈芙蓉梳装更衣后来到外堂,众人一同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王妃蕙质兰心,抗疫有功,赏凤鸣九天一件、白玉观音一尊,玉如意一对、斛珠三升、芙蓉锦缎三十匹……”
接旨谢恩后,众人皆围上来向沈芙蓉道喜,沈芙蓉也没有扫众人的兴,给每人都赏了银子。
正在高兴时,镇国王萧天陌下朝回了府,同沈芙蓉说说笑笑着回了内室。
十月捂嘴一笑,正要跟黎夜玉说些什么,一转头,发现苏芊正盯着萧天陌的背影近乎痴迷的看,看了好一会儿。
她顿时冷哼一声,意有所指:“我在府上伺候十五年八个月零五天,除了混了个脸熟,没有寻得任何机会麻雀变凤凰。故奉劝某些人,别妄想动不该有的心思!”
苏芊发现她黑漆漆的眼眸正盯着自己,心顿时抖了一下,话到嘴边,被她直接咽了下去,“我什么想法都没有。”
“没有想法最好,像王爷那样的人,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岂是你这种人能高攀的上的。”十月语气逐渐犀利,面上也没了笑意。
她这种人?
苏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牙关咬的死死的,紧紧握了握手中的帕子,终是忍不住反驳道:
“不否认,资源的分配是有差距的。有些人含着金汤匙出生,有些人只含了一口痰。”
“可出生不好,就要低人一等吗?”
见园子里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她更是一副娇花模样,我见犹怜:
“如果我们想把握自己的命运,就要去争。争也好,不争也好,没有对和错。你又何必在这里瞧不起人呢?”
说完,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推开人群就跑出了园子。
你争,和谁争,府里的主子吗?
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救了你一命!
十月见苏芊这副做派,真想给她一个大比兜。
真是!!
无药可救。
佛祖来了,都不想渡她。
一个岁数大些的嫂子瞧见了全场,不由出口说道:“这苏芊姑娘到底年轻,天真烂漫,活泼可人的性子,身上充满了朝气。”
十月冷哼一声:“到底是朝气还是茶气,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了。”一旁的黎夜玉闻言轻笑不语,到底是眼明心亮。
……
沈芙蓉与萧天陌夫妻俩携手回了内室,屋内的丫鬟自觉地退了出去。
两人坐在一起说着话:
“近来府里事多,别累着了。”
“我还好,你那边如何?”沈芙蓉反过来问。
萧天陌笑道:“我也还好,朝堂之事自有圣上定夺,你亦不用担心。”
太子晏子风继位以来,殚精竭虑,励精图治,就凭勤政这一点,他超过了晏圣宗以外所有的皇帝,被文官们誉为圣明之君。
“余重楼现任从四品大理寺少卿,而徐萧离也很受圣上赏识,已奏对几回,得了褒奖……”
萧天陌知沈芙蓉认识的人有限,专挑她熟悉的人来说。
沈芙蓉嗯了声,暗暗感叹,徐萧离那小子果然不一般,瞧瞧这见机行事的作风,日后必成大器!
两人又讨论了几句,过了会儿,沈芙蓉忽然话锋一转,问起璃儿的近况。
萧天陌笑笑:“放心,璃儿他在宫里吃的好,睡的香,一切都好。”
沈芙蓉沉默着点了点头,璃儿被新皇接进皇宫,有了皇子的名分,她高兴之余,也有些许担心。
担心照顾他的嬷嬷都是新手,怕带得没那么好。
“你若实在想他,为夫便禀报圣上,不时接他来府上小住些日子。”萧天陌揉了揉沈芙蓉软软的发顶,笑道。
毕竟她带了璃儿那么久,肯定有感情。
“真的可以吗?”沈芙蓉瞪大了眼,表情有些欣喜。
皇宫规矩大,进宫又麻烦,她还以为以后不能再跟璃儿随意见面了。
萧天陌的心情忽然就轻快起来:“可以。”
看沈芙蓉一脸期盼的样子,他戏笑着对沈芙蓉说道:
“你这么喜欢小孩子啊,不如我们赶紧生一个,以后就可以天天带了呀。”
“咱们两个生出来的小孩肯定会超级可爱的,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现在就……”
他说着这话,刻意夸张地噘着嘴,朝着沈芙蓉凑近。
沈芙蓉憋不住笑了起来:“我才不要!你这么傻,我要是跟你生一个小孩,不但不会可爱,而且还会遗传你的傻,要是那样就完了。”
萧天陌被她这冷不丁的一句话一下子弄笑了:“是吗,现在嫌弃我傻了,晚了,看我不收拾你。”
说着他把手往沈芙蓉腰上伸去,就要挠她痒痒。
他知道沈芙蓉最怕挠痒痒了,以前每次她调皮的时候,只要萧天陌挠她一下,很快沈芙蓉就会败下阵来。
这次也不例外,只见沈芙蓉惊呼一声,一下子钻进了被窝在里面胡乱的反抗,然后说着:“我错了,我错了,夫君你最聪明!最帅!……”
两个人就这样打闹了一会才安静了下来,窗外的蝉好像叫的更欢了……
今晚的月亮慢慢地落下去了,明日还会继续升起来。
就像这个朝代的繁华兴衰,盈亏更替,周而复始岁岁不一。
而每个人的命运走向,也终将不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