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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农女风华全文阅读

作者:小主已陌路     穿越之农女风华txt下载     穿越之农女风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穿越之农女风华全文阅读

第一章 穿越

    灯火忽明忽暗的屋中,沈芙蓉坐在半打开的棺材盖上,有点手脚发软。

    只因就在不久前,她才从这棺材里爬了出来。

    沈芙蓉惊魂未定,全身抖个不停,她回头向好不容易脱身的棺材中又看了一眼,这下子连嘴唇也跟着不断地颤抖了起来。

    只因她方才爬出来的棺材里面还有一个人,一个年轻男人,不,确切的说,是还有一个年轻男人的尸体。

    她刚才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和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一起。

    只有鬼知道,她心里到底有多恐惧。

    沈芙蓉哆嗦着嘴唇又看了棺材里的尸体一眼,不,连鬼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恐惧。

    沈芙蓉抬手揉了揉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原本是在和朋友去爬山,谁知不慎失足坠崖,本以为死定了,不想再睁开眼睛就到了这里。

    抬眸环视了一遍眼前古色古香的屋子,沈芙蓉顿感通体生寒。

    看这样子,她应该是——穿越了。

    虽说不管多糟糕,只要能活着就好,可眼前的一切实在让沈芙蓉难以消化。

    主要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此刻已是入夜,矮桌上蜡烛的火焰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屋中阴森、冰冷的气息也越来越烈,无端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屋中突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

    这微弱的声音落在沈芙蓉耳中,却不啻惊雷。

    沈芙蓉后背一毛,她僵着脖子缓缓转头,惊骇的险些跳起来。

    只见原本躺在她身后棺材里的男尸倏地坐了起来,并慢慢向她的方向爬过来。

    这诡异的一幕,吓得沈芙蓉手脚发软,心脏突突地直跳。

    她想转身逃跑,可是四肢却不听使唤,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沈芙蓉怀疑她马上就要再死一次,有可能直接穿越回去之时,向她爬过来的男尸突然站起了身。

    虽然屋中灯光摇拽,可是沈芙蓉还是看清了眼前男子的容貌。

    男子身材修长高大,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剑眉英挺,细长的黑眸暗含锐利,唇薄而轻抿,面色虽慑人的冰冷,却俊美异常且透着勃勃生气。

    更别提他身下明晃晃的影子。

    知道了眼前的男子不是鬼,沈芙蓉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妈耶,这一出一出的太刺激!她得缓一缓。

    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到面前大大咧咧坐在地上的少女身上,萧天陌俊眉微微一皱。

    他果然真的重生了!

    可眼前这个少女是怎么回事?

    这少女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肌肤胜雪,长眉入鬓,一双眼眸微翘自带三分媚意,容貌十分出众。

    只是这美貌少女原本不是已经死了,应该毫无声息的躺在棺木中么?

    此刻又怎会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

    他清楚记得,前世这少女明明是死了的。

    难道对方也重生了?

    想到此,萧天陌的面色瞬间更加难看,他冷冽开口:“你为何还活着?”

    嗯?啥意思?

    瘫坐在地上的沈芙蓉瞪大双眼看向萧天陌。

    他不是问她是何人,而是问她为何还活着,难道他认识她,不,应该是说他认识这个身子的原主,或者其实根本就是他把原主弄死的!

    这下子沈芙蓉又不淡定了。

    她快速的左右环视几眼后,伸手将不知何时滚落在地上的一个果子抓到掌心,瞄准了不远处的男子,“莫不是你害了我?”

    虽然她只能确定自己是穿越了,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现在这具身子的容貌,但是她现在穿越成了原主,以后就只能做原主了。

    沈芙蓉脑子飞快运转起来,不停设想着如若眼前男子还想害她,她该怎样做才能存活下来。

    见少女举着果子满脸戒备,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他,一副只要他回答不好,就会马上将果子向他投掷来的架势,萧天陌嘴角不由的有些微搐。

    他自幼习武,一个果子真的对他造不成威胁。

    况且当朝民风开放,一个少女向一个男子投掷果子,是在大胆表示有爱慕之意。

    “姑娘误会了,姑娘境遇与我无关,我更未有害姑娘之心”,萧天陌冷冽开口,俊眉皱的更紧了。

    难道这少女不是重生之人?只是今生没有死罢了?

    莫非因为他的重生,今生和前世出现了偏差?

    听闻眼前男子并没有害她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疑惑她为何没有死,沈芙蓉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了下来。

    她从善如流回道:“我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醒了过来,你不是也还活着么?”

    她可记得,她方才初初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个男子可是躺在她身侧一动不动,她虽不知他到底有无气息,可他身体冰冷与死人无异。

    听了沈芙蓉的话,萧天陌黑了脸。

    的确,他本就死而重生,也实属匪夷所思、难以解释之事。

    见萧天陌脸色不好看,沈芙蓉暗暗紧张,勉强维持着面上如常,尽量让自己不露出破绽。

    正在屋中两人惊疑不定的打量着对方,绞尽脑汁想从对方口中套些话之时,突然间,屋门“砰”的一声被人打开了。

    ***

    孙富贵是侯府京郊庄子里的一个下人,今夜是受了庄头指派给刚过世的大公子守夜。

    方才他见无事便偷溜出去,寻人好好吃了几口酒,如今回来需进屋巡视一番,以防有野猫野狗的趁他不在,闯进来毁坏了大公子的尸身。

    孙富贵有些醉醺醺的推开门,直接迈步走进了屋中。

    待见到屋里本该安静躺在棺材里,如今却一坐一站的两个人时,孙富贵不敢相信的使劲揉了揉眼睛,顿时酒醒了大半。

    “鬼啊~~~啊——”

    看清屋中情景的孙富贵脊梁骨冒凉气,吓得发出一声声惨叫后,掉头就跑。

    一边跑,一边嘴里惊恐地大喊着:“来人~来人啊!大少爷诈尸啦——”

    因为跑得太急,孙富贵的身影跌跌撞撞,几次差点儿跌倒扑到地上。

    见孙富贵吓得屁滚尿流,仓惶而逃,萧天陌眸色微深。

    这一幕倒是和前世一般无二。

    前世他睁开眼睛从棺材里面爬出来后,正是这孙富贵首先进门看到的他,也是这般逃窜出门去唤了人来。

    看着孙富贵一副见了鬼的狼狈背影,沈芙蓉波澜壮阔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知道今天受刺激的不止是她一个,她就安心了。

    她虽然是第一次穿越,可凭借常年在网上看小说的经验,她也知道想回去是不可能了。

    为今之计,只有设法在这里好好生存下去。

    想到这,沈芙蓉暗暗酝酿了一下情绪,随后她看向萧天陌扬起唇,唇畔梨涡浮现间柔声开口:“夫君!”

第二章 诈尸

    被这甜甜的声音一唤,萧天陌直接打了个冷颤。

    他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眸光落在沈芙蓉一派娇羞之色的面上,“你……哪个是你夫君?”

    见萧天陌一副看疯子的模样看她,沈芙蓉双眸立刻噙满了泪,一副委屈的模样望着萧天陌。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两人刚才可是同棺而眠,夫君难道还想要赖账不成?

    我死是夫君的鬼,生自然是夫君的人,如若夫君不肯认,那我还有何活路?倒不如死了干净……”

    沈芙蓉一脸伤心欲绝,连声音也是委屈无比,实则心头紧张不已。

    因为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不过古人不是都很保守的吗?

    那机智如她,当然要表现的宁死也不失名节。

    总之不管如何,她要先抱个大腿再说,眼前少年穿着华丽,一看便是非富即贵,她蹭几顿吃喝应该是没有问题。

    况且她一无原主记忆,二对这个朝代一无所知,如若就这样孤身出这个门,还不马上露馅被拉去活活烧死。

    听了沈芙蓉之言,萧天陌微眯着眼打量了片刻少女伤怀的神色,心头不免有几分动摇。

    他初听少女唤他夫君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要知道,在前世他孤单一个人过了一辈子,从来没有做过谁的夫君。

    可今生本该香消玉殒的女子却没有死,他们二人又确实已同棺而眠,他是男子还好说,对方经此事定是会有损名节。

    而且他还未弄清楚今生和前世到底有无其他不同,这少女始终是个变数,拘在身边他才能更好掌控,姑且带回府也无妨。

    见萧天陌注视着她,脸上神色不断变换,似是在斟酌得失,沈芙蓉眨了眨眼,急忙再次开口道:

    “夫...不,公子!公子不必为难,实不相瞒,我也只是想求一栖身之地,并非一定要公子娶我,我知强扭的瓜不甜,待时机成熟,我定会自行离去。”

    虽然眼前的男人面如冠玉,气宇轩昂,不比电影明星差,是她这个颜控喜欢的俊朗类型。

    可她对这个男人一丝了解也没有,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许下终生?

    萧天陌听后明显松了口气,“如此,也好。”

    竟然真的答应了!

    沈芙蓉欣喜得险些笑出一脸褶子,心里不禁暗暗佩服自己的演技。

    她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向这未来金主套套近乎,这时,从院中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孙富贵,你是不是吃多了酒看错了?”

    “就是啊,今儿忙了大半夜,刚迷瞪下就又被你咋呼起来,还让不让人好生歇着了?许庄头,你可得好好说说他!”

    紧接着,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喊道:“许庄头,切莫听他们胡言,我虽吃了酒却看得清清楚楚,大公子真的诈尸了!就在里面,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另一个略显庄重的声音随后响了起来,“行了,这都到门口了,进去自能见分晓……”

    庄重声音的话音未吐完便停下,随后便是一声声响亮的咽唾沫声。

    只因孙富贵离开后房门并未再关上,此时屋外众人与屋中两人,正隔着大开的门口大眼儿瞪小眼儿。

    竟然真的诈尸了!

    站在门口处的许庄头咽了咽唾沫,强迫自己冷静。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大公子的死与他无关,他没有什么可心虚的。

    可他双腿止不住地打颤是怎么回事?

    许庄头身后几人皆是全身颤抖,脸色一片煞白,眼睛里带着无尽的恐惧。

    这时孙富贵哆哆嗦嗦张口道:“看、看我没、没骗你们吧!”

    心里凉了半截的众人齐唰唰看向孙富贵,眼神能把他的脑门射几个洞出来。

    他娘的这有什么可显摆的?

    难道还要他们夸夸他不成?

    知道门外的人都误会了,萧天陌率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静。

    “许伯,是我,我没死。”

    见萧天陌向他们走来,许庄头原本煞白的脸上闪现出了激动之色,“大公子,你又活啦!”

    不是诈尸,因为诈尸是蹦着走,大公子这是又活过来了。

    虽然有些离奇,可民间也不是没有先例,据闻有人遇到大惊大难会出现假死症状来保全自己。

    萧天陌点点头,目光从门外几人的身上一扫而过,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声问道:“许伯,淮南王可是进京了?”

    许庄头忙回道:“进了,听说今晚侯爷还在府中设宴款待他们一行人。”

    “遭了!”

    萧天陌面色骤变,“险些误了大事!许伯,即刻给我备马,我需立刻回府!”

    他要赶去救人,希望还来得及。

    就在萧天陌一撩衣摆,急欲出门离去之时,忽然发现衣袖被人紧紧拽住了。

    他回头去看,正对上一张可怜巴巴的脸。

    沈芙蓉此刻跟只被人遗弃的宠物似的,祈求的目光闪啊闪的看着萧天陌:“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的手紧紧拽着萧天陌的衣袖,生怕他丢下她不管。

    萧天陌狭长的凤眸也跟着闪了闪,随后他转头对候在一侧的许庄头吩咐道:

    “先将沈姑娘妥善安置在庄子里,留人细心照看着。”

    听了萧天陌的话,沈芙蓉寻思起来:沈姑娘?他怎么知道我姓沈?难道这具身子的原主也姓沈?

    正疑惑间,她又听到萧天陌温声对她言:

    “如今府中风波未平,我现在不便带你回去,你先安心住在这庄子上,等我处理完府中事务再来接你。”

    沈芙蓉愣愣的点了点头,不由松了手。

    萧天陌见此不再耽搁,一脸焦色的转身出了门。

    这时孙富贵已经牵了马来候在院外。

    知道大公子不是诈尸,而是活了过来,孙富贵为方才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恐慌而脸红。

    不过这还真怨不得他胆小,任谁看到一个死了的人睁开了眼睛,还乍然站在自己面前,不认为是诈尸了才怪。

    何况连皇宫大院里的御医都说大公子已经死了,怎么可能突然就又活过来了?

    抬头看到萧天陌径直向他走来,孙富贵心有余悸的向后退了两步。

    见萧天陌过来后并未理会于他,直接翻身上马离开,孙富贵不由松了口气。

    转瞬想到都这么晚了,大公子还这般急火火的要赶回府,他又不禁满肚子的好奇。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啦?

第三章 刺杀

    镇国侯府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镇国侯作为开国勋贵,是当今皇上跟前的功臣。

    而作为同样助皇上打下半壁江山的开国大功臣淮南王,自战场上无意中救过镇国侯一命后,二人交情升华,很快便开始暗地里称兄道弟。

    此次淮南王进京贺寿,镇国侯虽方痛失了爱子,却还是在府中设了宴,款待远道而来的淮南王。

    镇国侯府坐落在京城最繁盛的地方,占地甚广,宅子也宽敞。

    而在镇国侯府一处繁花锦簇的院落中,此时淮南王正拉着一个粉衣婢女的手不放。

    这粉衣婢女生得如花似玉,在宴上伺候淮南王用膳之时,被淮南王一眼看上。

    侯夫人张氏便顺水推舟,明着吩咐粉衣婢女过来上茶点,其意却是打算将粉衣婢女直接送给淮南王享用。

    淮南王生性好色,见了这方才在宴上便勾了他心神的娇滴滴美人怎肯放过,当即便令粉衣婢女侍寝。

    可粉衣婢女怎么都不肯从,急不可耐的淮南王此刻很不爽。

    但看到美人粉腮挂泪,更加惹人怜爱,他又正在兴头上,便强忍着将粉衣婢女直接甩上床的冲动,轻轻抚摸着粉衣婢女玉手,耐着性子安抚道:

    “莫哭,莫怕,只要你今日如了我的愿,我许你今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何?”

    岂料粉衣婢女听了淮南王的话,不但不乖乖从之,还拼命的挣扎起来,试图要挣脱淮南王的魔爪。

    淮南王耐心耗尽,反手捏住了粉衣婢女的下巴,不悦斥道: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做我淮南王的侍妾,不比做这劳什子的婢子强多了?”

    淮南王说着,强行将粉衣婢女拉上床,并动手开始撕扯起粉衣婢女的衣裙来。

    可哪承想这粉衣婢女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物,猛地向淮南王的心口处刺去。

    淮南王未料到粉衣婢女胆敢刺杀他,大吃一惊之余,他本能地一闪,躲过了粉衣婢女的偷袭。

    虽然粉衣婢女是这样近距离的出击,他又毫无准备,但他毕竟身经百战,自是临危不乱,很快便冷静下来。

    见粉衣婢女趁他躲闪之时,已从床上跳到地下,转身逃向门口处,想要夺门而出。

    淮南王大怒,抽出腰间佩剑便追了出去。

    淮南王很快追上跌跌撞撞向前跑的粉衣婢女。

    就在他平举手中长剑,要从粉衣婢女的左胸刺进去,以解心头之恨时,一只修长的手猛地伸了出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淮南王惊讶转头,正对上一双淡然清透的眸子。

    淮南王不由得一愣,“大公子?!”

    来人俊朗依旧,虽然那双暗沉的眸子有些深不可测,可他确认是镇国侯府的大公子萧天陌无疑。

    淮南王皱起了眉头,不是说这侯府大公子死了吗?

    如今怎会好好的站在这里?

    就在这时,听到声音不禁转过头来看的粉衣婢女,不知是力竭还是惊吓过度,眼看“嘤咛”一声,就要软倒在地。

    萧天陌急忙抬手搀扶住了她,并微微躬身回应淮南王道:“见过世叔。”

    淮南王鹰隼般的眸光在萧天陌面上转了一圈后,转而落在了如若不是被萧天陌拉住,就直接软倒在地上的粉衣婢女身上。

    此刻正好有一物从粉衣婢女的手中滑落,淮南王认出正是方才粉衣婢女用来行刺他的暗器。

    看清此物,淮南王瞬间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只因他惊愕地发现,这根本不是他以为的匕首暗器,而是一截白玉萝卜。

    “这、这...”

    淮南王喘着粗气,脸上神色缤纷变幻,活似个五颜六彩的大染缸。

    原来这粉衣婢女并非真的要刺杀他,只是为了脱身而虚张声势。

    可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如若让人知道,他堂堂一位久经沙场的勇将,竟然连匕首和厨房的萝菔根都分不清,还不得笑掉大牙!

    看淮南王神色古怪,萧天陌心中了然,故沉声开口:

    “这丫头素来毛手毛脚,还请世叔恕罪,莫要同她一般计较。”

    见萧天陌并未问及他拔剑的缘由,淮南王暗暗松了口气,嘴上却道:

    “这般的不懂规矩,倒真应该好生调教一番,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身为下人竟然如此狗胆包天,实在太过放肆!”

    却是并未再提要让粉衣婢女侍寝之事。

    萧天陌垂眸掩去眼中神色,淡淡回道:“世叔教训的是。”

    淮南王斜睥了态度还算恭敬的萧天陌一眼,冷哼一声,甩袖下了石阶,大步离开了院落。

    待淮南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后,萧天陌将目光投到了此刻已缓过神来,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的粉衣婢女身上。

    转瞬想到这婢女的真正身份,萧天陌的神色变得复杂了起来。

    眼前的粉衣婢女名唤汀兰,如今二十出头的模样,长相却是非常甜美可人,乃是镇国侯外出征战时救回的孤女。

    因汀兰言亲人早已亡故,镇国侯便将她收留在了府中。

    就连汀兰这个名字,都是镇国侯给她取的。

    可谁也想不到,这卑微婢女竟然是当今皇后在战乱时遗失的长女,是真正的皇室公主。

    在前世时,汀兰也是被侯夫人张氏送给了淮南王侍寝。

    汀兰却是宁死也不从,最终丧命在淮南王剑下。

    后来汀兰的身份真相大白,他们镇国侯府也因此得罪了皇后和皇后所生的太子。

    当今皇上膝下子嗣单薄,其中以最有能力的太子和贤王为首。

    太子和贤王两派一直以来明争暗斗,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镇国侯府本一直保持中立,从不参与党争。

    可汀兰的事让太子恨毒了镇国侯府,贤王一派却是百般拉拢,镇国侯府已无选择之地,无奈之下,只得倒向了贤王一派。

    然而贤王此人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他们镇国侯府最终也成为他人的踏脚石,遭遇满门覆灭。

    想到这,萧天陌向汀兰郑重问道:“你以后有何打算?”

    汀兰闻言,立刻扑上前跪倒在萧天陌面前,“奴婢、奴婢谢大公子的救命之恩...奴婢并非想为侯府招惹麻烦...奴婢知错了,求大公子不要赶奴婢走!”

    虽双腿还是止不住的有些打颤,可汀兰咬着牙强制命令自己要冷静。

    她万万没想到已经死了的大公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并且救了她。

第四章 身份

    她虽自幼最是怕鬼,但有些人比鬼还可怕。

    比起处心积虑想要杀她的人,起码大公子不管是人是鬼,都对她有救命之恩。

    ***

    而同一时刻,在镇国侯府的主院内,侯夫人张氏正听管家何永昼禀报淮南王突然愤怒离开的始末。

    “淮南王未说为何突然之间要离开么?”

    侯夫人张氏伸手揉了揉眉心,表情略显疲惫。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方才侯爷又在宴上饮多了酒,非要闹着连夜去庄子上,将大公子萧天陌的尸身接回府来。

    她又是命人煮醒酒汤,又是安抚劝慰,好不容易伺候着侯爷歇下了,刚要松口气,管家又急慌慌的来报:

    本要留宿的淮南王方才竟然不辞而别了。

    淮南王手握重权,在军中威信极盛,又非常受皇上的重视,她们侯府自是不能得罪的。

    听到张氏的问话,何管家立刻回道:

    “据门房所言,淮南王当时面色阴沉,口中愤愤说着大公子装神弄鬼什么的……”

    大公子?

    萧天陌!

    萧天陌不是已经死了吗?

    张氏愕然,“他提已故的大公子做甚?”

    何管家摇了摇头,后又想到了什么,犹豫道:“夫人,汀兰她...”

    听何管家说到汀兰,张氏想起了,她将汀兰诓去伺候淮南王之事。

    她忽然一把将桌上的杯盏扫落在地,咬牙切齿恨声道:

    “险些将这小蹄子忘了,定是这小贱人搞得鬼!

    真是不识抬举!能被淮南王看上,那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还这般的再三闹幺蛾子,果真是天生的贱命!”

    何管家眼皮敛了敛,只态度恭谨的垂手侍立在一侧,并未再多言一字。

    张氏越骂心中的怨气与不满越烈,她直接站起了身,“走,我们去看看!”

    见张氏已带着两旁的丫鬟、婆子迈步走向门外,何管家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在原本为淮南王安排的院落中,当听到纷杂的脚步声朝这边涌过来,萧天陌对汀兰眨了眨眼,随即闪身躲到了一旁的大树后。

    汀兰一愣,不明所以地去看萧天陌藏身的大树,却突然听到张氏的叱骂声从前方传来。

    她忙抬头望过去,正瞧见张氏一行人向这边走来,她的面色顿时变得无比煞白。

    张氏带人进了院中,一眼便看到了院中的汀兰。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贱婢!竟然连淮南王都敢冒犯,一点规矩都不懂!

    不过是侯爷捡回来的一个浪蹄子,还真以为自己能够无法无天了不成?”

    张氏骂着,三两步冲到汀兰的跟前,抬手就要去抓汀兰的发髻。

    隐在暗处的萧天陌见此眉头大蹙。

    现在的镇国侯夫人张氏,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的父亲镇国侯大半生都在外征战,先后娶过三任妻室。

    娶第一任妻室时,洞房花烛夜突发有紧急战事,镇国侯丢下了新娘子赶赴战场,等再回来时,新妻却已因病离开了人世。

    镇国侯的第二任妻室便是萧天陌的生母唐氏。

    唐氏出身于官宦人家,知书达理,成亲后和镇国侯两人相敬如宾,后来为镇国侯生下了嫡长子萧天陌。

    只是好景不长,唐氏在生下萧天陌之后不久,突发了急症,很快便匆匆去了。

    镇国侯本无意再娶,迟迟未再续弦。

    当时,镇国侯的一个下官之女却在数次见面之后,对镇国侯芳心暗许,镇国侯意外得知后,便迎娶了她。

    这个下官之女便是张氏了。

    张氏表面贤良,对镇国侯和年幼的萧天陌二人,生活起居照顾的极为细心,再加上不久后,她又为镇国侯生下一子萧君彦,因此镇国侯对张氏颇为满意。

    可张氏这人却是面善心狠,自从其妹丽妃在宫中得了圣宠之后,张氏在府中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他这次险些一命呜呼,还是拜张氏姐妹所赐。

    想到这,萧天陌再不迟疑,立刻从树后“飘”了出来,并森然喊道:“母亲。”

    张氏一惊,猛然抬头去看,正看到萧天陌一张惨白的脸。

    “啊——鬼啊,鬼啊!”

    张氏吓得魂飞魄散,一动不动的尖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后,白眼一翻,当场晕死了过去。

    “鬼啊!有鬼啊!”

    “大公子回来索命啦!快跑呀!”

    ……

    跟在张氏身后的丫鬟、婆子们看到萧天陌后,也尖叫着四散而逃。

    转瞬纷乱的院中,除了晕倒在地上的张氏,和萧天陌、汀兰,只剩下了何管家一人。

    何管家并未理会地上的张氏,他神色激动,欣喜的上前抓住了萧天陌虽有些冰凉,却脉搏有力的手,“大公子,真的是你?”

    萧天陌点了点头,唇角轻勾,“我命大,轻易死不了。”

    何管家看着萧天陌清俊的脸庞,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好!好!侯爷知道了一定甚是高兴!”

    听何管家提到镇国侯,萧天陌淡然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柔和,前世父亲为救他而死,这一世他要力挽狂澜。

    ***

    沈芙蓉扒在悬崖峭壁上,身子半悬空,眼神惊惧地看着脚下。

    只见她脚下白雾氤氲间,是令人胆寒的百丈深渊,深不见底的涧谷好似张开了大口的巨兽,正等着将她直接吞噬。

    这时,有道温柔的女声从她的头顶传来,“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沈芙蓉连忙将一只手拼命向上伸,并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姑娘,想对姑娘说几句感激的话。

    只是她抬起头来,却又惊恐的发现,面前姑娘赫然长了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你、你是谁?”

    沈芙蓉勃然变色,她欲将手缩回来,对方却先一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并且不知在什么时候,这原本白皙和她面貌一样的姑娘,突然变得极为可怖。

    不仅嘴角裂开了一个诡异的微笑,脸上现出道道交错的血痕,一双眼睛血红血红地紧盯着她,就连抓住她的那只白玉般的手,都慢慢变得干枯出血。

    那鲜红粘稠的血珠顺着二人的手腕流淌,眼看就要滴落在沈芙蓉的脸上。

    “啊——”

    沈芙蓉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做噩梦了。

    回想起梦中的情景,沈芙蓉抬手捂上了心口。

    这场梦简直太过惊骇,她的心跳快得就要蹦出来了。

第五章 极品

    转头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夜空,沈芙蓉张口向外间唤道:“十月,十月!”

    十月是庄子上许庄头的小女儿,今年十二岁,就睡在这间屋子的外间。

    十月听到沈芙蓉的喊声,忙披了衣裳,端着烛台进到屋中,开口问道:“姑娘可是渴了?”

    沈芙蓉摇摇头,身子往墙边挤了挤,“十月,我一个人总是睡得不安稳,不如你上床来和我一起睡吧!”

    十月听了忙摆手,“姑娘,这于理不合,阿爹命我要好好给姑娘守夜,如若知晓了会骂我的。”

    沈芙蓉笑起来,“你不说,我不说,许庄头又如何知道?”

    十月闻言抿嘴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儿,“姑娘言之有理!”

    说着,十月便褪掉绣鞋,爬上了床榻。

    沈芙蓉很喜欢十月的爽利,笑着将身上的锦被拽过一半给十月盖上。

    二人倚在床边,相视一笑。

    反正一时也睡不着,沈芙蓉就向十月打探起她这原身的事来。

    她虽然穿越了过来,可却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为了以后不露馅,她只能尽量多,还得拐着弯儿的将原主的事情打探清楚。

    在这之前,她已经知道了,她穿越来的是一个架空王朝,并且也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她的面容还是跟以前一样,要说变化,那就是变得更年轻了。

    而且巧的是,原主也叫沈芙蓉,跟她同名同姓。

    不过,这身体的原主身世还真是凄惨,不仅自身是一个从小没娘的可怜农家女,偏偏还摊上了一堆极品家人。

    原主娘亲早亡,爹是一个老实却愚孝的人,她从小到大被抠门儿的奶奶和尖酸刻薄的婶娘各种磋磨。

    总而言之,原主就是一个妥妥的苦逼娃儿,惨到不能再惨了。

    沈芙蓉现在是想弄明白原主到底怎么挂的,是不是留下了什么烂摊子需要她来收拾?

    “十月,你可知我为何、嗯,我是说、我当初想不开,我的家人他们……”

    沈芙蓉绞尽脑汁拼命想着措辞,就怕一个不慎被十月悟出点儿什么来。

    十月看着张口结舌的沈芙蓉,体贴的问道:“姑娘是想知道家里现如今的状况吧?”

    沈芙蓉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十月立刻不忿的打开了话匣子,“姑娘就是太心善了!他们那般对姑娘,还逼姑娘嫁去那样的人家,姑娘真不该再惦念着他们,如若姑娘真嫁与了那赌徒,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十月一通为她鸣不平的话,沈芙蓉心道:果然如此。

    原主长了和她相同的一张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清丽可人的脸,婚事上肯定要被那堆极品家人百般算计。

    “那赌徒可是……”

    沈芙蓉问到一半又犹豫起来,这在古代好像算是少女不宜的肮脏事,问一个未嫁的小姑娘似乎不太好。

    哪知十月听言,两个大眼睛里顿时冒出八卦的光芒,神秘兮兮的凑到沈芙蓉跟前,低声回道:

    “姑娘放心,那赌徒虽听人说姑娘又活了过来,却被咱家侯爷的威名震慑,不敢来闹……”

    随着十月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芙蓉也渐渐知道了原主的死因。

    原主在家中备受欺凌,好不容易熬到长大成人,本以为嫁了人就能过上好日子,却不想被黑心奶奶十五两银子,卖给了一个傻子当老婆。

    原主本拼死不愿,却被受了奶奶煽动的亲爹以死相逼,最终还是含泪点了头。

    可谁承想那傻子在成亲前夕,不慎掉下山沟摔死了。

    原主正庆幸不用再嫁傻子,却得知又被家人转卖给了,一个以折磨妻儿为乐的变态赌徒。

    这赌徒生性残暴,上一个妻子就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远近人家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只有原主的家人为了银钱,不顾原主的死活,硬是促成了这门亲事。

    怯弱的原主不堪此辱,又心灰意冷,趁人不备之际投了河。

    原主溺水命悬一线,与那赌徒自是结不成亲了。

    原主的极品家人们却还不消停。

    听闻镇国侯府要为刚死的大公子寻侍女,他们便马不停蹄,抬着原主新鲜出炉的“尸身”直奔侯府,又用原主的“尸体”换了不少的银钱。

    听到这里,沈芙蓉忍不住想骂草特妈地。

    虽然原主死了,这才便宜了她,她也才能够有身体可以借尸还魂。

    但是原主这一堆极品吸血鬼家人,真是太特么恶心人了,她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她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如果原主的极品家人以后和她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也就罢了。

    如若胆敢找上门来,她可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不仅要报自己的,还要将原主的一起报回来。

    聊完沈芙蓉家里的事情,十月又眨了眨她那好似闪着点点星光的眼睛,对沈芙蓉笑道:

    “如今外面都在传,姑娘是那天上的仙子下凡,大公子是托了姑娘的福,才能死里逃生、化险为夷。”

    沈芙蓉听了只是笑笑,对此并不在意。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

    只怕在这之前,街头巷尾还会有人说她是天煞孤星下世,不仅从小克没了娘,还克未来夫婿。

    此时听十月说起萧天陌,沈芙蓉瞬间就在脑海里,翻阅出了那张极为俊秀的脸。

    萧天陌离开时,说是要去救人,不知救下了没有。

    转而想到萧天陌临走那日,还曾对她说等处理完府中事务就会来接她,沈芙蓉不着痕迹地蹙起了秀眉。

    她现在已经知晓萧天陌不是寻常的富家子弟,而是侯府的贵公子。

    都说侯门一入深似海,普通人家尚且争长竞短,想必侯府里面更是波谲云诡、暗潮汹涌。

    在这宅斗激烈到你死我活的古代,她还没有这么想不开,一开局就迈入这种噬人的大漩涡。

    所以,趁如今在庄子上的这段时间,她要尽快——另谋出路!

    想到这,沈芙蓉满怀希望的看向十月问道:“十月,我们可以去外面转转吗?嗯,我是说,去个繁华的地方随便看看就回来!”

    繁华之地多商机,说不定她能从中找到适合自己的赚钱之道。

    甭管古代现代,多存钱财傍身准是没错的。

    十月听后抿嘴一笑,“姑娘是想外出吗?自然是可以的!我从前经常跟爹爹去城里办事。”

第六章 跟踪

    十月接着道:“说起来,这京城聚仙楼的点心最是好吃,楼里还有说书的,那书说得甚是好!不如我随姑娘也去听上一听?”

    沈芙蓉闻言,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看来十月是误会了,以为她是憋闷太久,想出去吃喝玩乐。

    沈芙蓉抿了抿嘴唇,一本正经朝十月道:“好,我们就去那里!”

    管它误不误会呢!能出去是正理。

    想着能出门去玩,十月心里欢喜,“咱家庄子就在西郊,离城里并不算远,一早坐上车,午膳还能赶在城里吃呢!”

    要去真正的见识一下古代外面的世界了,沈芙蓉也是心里痒痒的,“那我们明天早上就出发!”

    十月答应一声,顾不得天还未亮,已经高兴地将脚尖踏往榻下摆着的绣鞋里,“我现在就去告诉爹爹备车!”

    ……

    当天际的第一缕晨光冲破夜色的黑幕,一辆马车已迫不及待地从庄子上奔驰离开,直奔京城的方向而去。

    自打马车拐出庄子往大路上走,沈芙蓉就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瞧。

    古代果然空气清新的不得了,放眼望去山清水秀、林木青翠,让人连心情都跟着不住的雀跃起来。

    不知是走了多久,在沈芙蓉已开始昏昏欲睡之时,忽听十月兴奋的叫道:

    “姑娘快看,东城门到了!”

    沈芙蓉顿时来了精神,她凑到车窗前去瞧,正好看到马车驶进巍峨雄伟的城门。

    城内又是另一番景致,仿佛一幅沉寂的画一下子活了起来。

    车外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叫卖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能看到街边的各种杂耍。

    街道宽阔平坦,两旁的酒肆商铺更是鳞次栉比,彰显着无比的富贵繁华。

    沈芙蓉一路看得心潮澎湃,直到车辇停了下来,十月扶她下了马车,她的心仍旧不禁怦怦狂跳。

    先前她窝庄子里还没有太大感触,如今站在这古代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真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之后两个人在街市上随意逛起来,走走这儿看看那儿,玩得不亦乐乎。

    待走到一处修葺得很华丽的高大酒楼前时,十月兴奋道:

    “姑娘,这就是聚仙楼了,不如我们进去吃点东西吧?”

    沈芙蓉自然没有异议,坐了那么久车,又逛了这大半天,早上吃的那点食早就空了。

    两人高高兴兴的进了酒楼,却并未发现酒楼门口的人山人海之中,一道偷偷跟随了她们很久的身影,悄悄的转身离开了。

    这道身影匆匆来到一处药堂门口,坐上了停在那里的一辆牛车。

    一路坐牛车回到村子里,又急冲冲来到了一处农户家中,刚推开院门就开始嚷嚷:

    “娘呀!爹啊!他大伯!你们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原来这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沈芙蓉的二伯娘李氏。

    “李氏,你个懒婆娘!去买个东西也磨磨蹭蹭,早起吃的饭都喂了狗吗?”

    听到院中动静,一阵叫骂声先从屋子里传开来。

    紧接着,一个老妇人嘴里骂骂咧咧的甩门走了出来。

    这老妇人就是沈芙蓉的奶奶黄氏了。

    听到婆婆黄氏的叫骂,李氏脸上悻悻的,她被街上的杂耍吸引,一时儿忘了时间。

    不过想到她今天的大发现,她立刻又来了精神,“娘,我看到咱家芙蓉了!”

    “啥?你说看到谁了?”

    黄氏双手叉腰,正要气势十足的再骂上几轮,听清了李氏的话,立刻瞪大了有些混浊的双眼。

    “你说看到芙蓉那丫头了?在哪里看到的?”

    “是啊娘,就在街上!”

    见婆婆果然被她的话吸引,李氏精神气儿更旺。

    “娘您可没看见,那丫头如今阔套的不得了,不仅出门有高头马车坐,还有丫鬟伺候着,就在刚才还去了那城里最大、最豪华的聚仙楼用饭,甭提多风光了!”

    黄氏越听脸色越沉,听到最后脸黑得都快滴下墨汁来了。

    “这杀千刀的死丫头,肯定是上辈子跟咱家有仇,这辈子就是专门来气老子娘的!

    她吃着家里的饭长大,如今可倒好,出息了都不晓得回来看上一眼,你说养来有什么用?真是白白糟蹋了我家的好粮食!”

    李氏听了,偷偷撇撇嘴,心中暗道:

    婆婆这人,凭的比她还要没皮没脸。

    当初那样对沈芙蓉那丫头,就连人死了都嫌晦气,还要连夜打发着抬出去。

    如今沈芙蓉侥幸活了过来,婆婆反倒又来埋怨沈芙蓉不回来,也不觉亏心。

    不过这些,李氏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而且沈芙蓉如今发达了,巴上去自是少不了她们的好处。

    她眼珠子一转,凑上前一脸痛心道:

    “可不是嘛娘,当初我们都以为芙蓉这孩子死了,我还难过的不得了。

    不想她命大竟然没事儿,可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将她送去镇国侯府享福的,如今她得了好处,却不说想着些家里。”

    黄氏本就憋火,再听到李氏火上浇油的话,心头的火气顿时蹭蹭的往外冒,不管不顾的扯着嗓子嚎起来:

    “哎呦!老天爷啊!我沈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竟然生了这么个没良心的丫头片子……”

    黄氏岁数大了,精力却旺盛,如今站在院中扯着嗓子嚎起来,嗓门直接传出了二里地。

    引得附近好几家人都伸着脖子向这边瞧。

    更有好事者早就移步到了旁边,一点点蹭着看热闹。

    “老婆子,你这是又骂骂咧咧做啥哩?”

    才从地里忙活回来的沈洪勇,还不到自家院门就听到了叫骂声,颇有些不满。

    “都堵在门口干啥?还让不让人进屋了?”

    见是一家之主沈洪勇回来了,黄氏气焰瞬间弱了下来,“老头子,你们回来啦?”

    沈洪勇“嗯”了一声,眼皮一抬,不悦地问道:“这是又闹啥呢?”

    这时,跟着下地的其他沈家人也回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沈家两兄弟沈大柱和沈二林,紧跟在二人身后的少年是沈二林和李氏的儿子沈南阳,跟在最后的少女是沈南阳的妹妹沈明燕。

    他们也老远就听到了黄氏的叫骂声,因此走进院里后,谁也没有吭一声,生怕黄氏将这无名火撒到他们头上。

    黄氏扫了一眼回来的几人,回起了沈洪勇的话:

    “还能为啥,还不是为了芙蓉那死丫头!”

第七章 撒泼

    “芙蓉?她不是在镇国侯府的庄子上吗?”

    沈洪勇听了诧异地瞪大了眼,嘴唇跟着动了动。

    他原本以为芙蓉这丫头是个命薄的,年纪轻轻就丧了命。

    不承想她最后不但没有死,还因祸得福攀上了那样身份高贵的人家。

    虽说最后,这丫头并未有幸跟贵人回府,而只是被无名无份的留在了庄子里,可这对于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庄稼人来说,已是天大的荣宠了。

    听到公公问话,李氏立刻上前两步,邀功似的再次喊出了她今天的重大发现:

    “爹啊,我方才在城里的街上看到芙蓉了,还亲眼见她进了聚仙楼呢!”

    “她竟然能去聚仙楼那样的地方?娘,你莫不是看错了?”

    听说沈芙蓉竟然去了那京城里,最为豪华而又令人向往的大酒楼,沈明燕嫉妒得面目扭曲,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李氏听到女儿的质疑声,赶紧回道:“是她没错,娘看得真真的!”

    “嚷嚷个啥?”

    沈洪勇转头瞅了一眼自家院外那些蠢蠢欲动,指指点点着要凑上来看热闹的人,随即又转回了身,“都进屋,进屋再说!”

    他说着,先一步绕过黄氏进了门。

    沈明燕左右看了看,忙凑到她娘李氏跟前,详细问起了李氏在城里的所见所闻。

    见沈洪勇和沈氏兄弟、沈南阳已经先后提脚进了屋,黄氏没好气的向还站在院中,正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的李氏母女两人骂道:

    “还杵在这里干啥?还不赶紧的去给家里爷们儿摆饭,木头桩子似的没点眼色,非得让人戳一下才晓得动一下!”

    “知道了娘。”

    李氏听了,连忙拉起沈明燕的手往屋里走。

    饭可以先不吃,她得进屋去听听公爹有什么打算。

    沈明燕也已经习惯了黄氏的喝骂。

    爷爷沈洪勇很少管家中事,家里向来是奶奶黄氏说了算。

    以前沈芙蓉在的时候,奶奶虽有时也会骂她两句,但是大多数时候总是针对沈芙蓉,她还好过一些。

    自打沈芙蓉离开了家里,奶奶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以前交给沈芙蓉的那些脏累活计,也都如数交给了她。

    虽然娘有时会偷偷帮她,可她还是觉得每日里累的不得了。

    都怪沈芙蓉好好的要去寻死,不然她又怎会这么惨?

    现在她最关心的不是别的,而是堂姐沈芙蓉的情况。

    沈芙蓉虽然和她出生在同一个屋檐下,两人年纪也差不了多少。

    可她从小就讨厌沈芙蓉,特别的讨厌。

    她自认生得清秀可人,但是只要她同沈芙蓉站在一起,别人总是一眼就看到沈芙蓉,从来看不到她。

    渐渐地,她开始暗中和沈芙蓉攀比,只有看到沈芙蓉过得凄惨,她才能有一丝丝优越感。

    如今得知沈芙蓉竟然翻了身,一下子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她哪里还能心平气和?

    因此她并未将黄氏的话放在心上,顺着李氏的力道便一起进了屋。

    ……

    屋中,沈洪勇正跟沈芙蓉的爹沈大柱说话。

    “大柱呐,爹也知道当初为了那门亲事,芙蓉这孩子跟家里隔了心。

    可不管咋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啊。

    你是她爹,回头你去劝劝她,让她莫将从前那些旧事放在心上,家里人都牵挂着她,让她有空儿了就回来瞧瞧。”

    沈洪勇现在很后悔,早知道会有今天,他们当初应该对芙蓉那丫头好一些。

    刚刚进门,此刻站在屋角的沈明燕听后垂下了眼帘。

    爷爷嘴上说是让沈芙蓉回家看看,其实不过是想让沈芙蓉帮衬帮衬家里。

    她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心道等大伯去庄子上见沈芙蓉时,她也得借口跟了去。

    她倒要看看,沈芙蓉如今到底是过上了什么样的好日子。

    听了父亲沈洪勇的话,沈大柱皱眉回道:“爹啊,我知您是惦念芙蓉,只是那孩子如今岂是说见就能见的?

    那可是贵人的地儿,咱们哪里能随意进出?听说要想进那庄子还要递帖子哩。”

    刚挑帘进门的黄氏听到儿子如此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呸!我咋生了你这么个木讷的没用东西!入了贵人的地儿,她就是贵人了?老子娘就高攀不上了?她就是当了宫里的皇后娘娘,那也是你闺女!

    你若不去找她,我去!我倒要看看,难道她还敢将亲奶奶扫地出门不成?”

    沈大柱本来就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一听他娘这么气势十足的喝骂声,立刻气短的缩了缩脖子,鹌鹑似的耷拉下了脑袋。

    却也并未答应下来要去庄子上寻沈芙蓉。

    倒是沈明燕见奶奶黄氏要出头,立刻眼前一亮,凑上前意味深长道:

    “奶说的对!奶,我跟你去,我相信芙蓉不是那种得了富贵,便六亲不认的人。”

    沈洪勇一听,挑眉看向黄氏和沈明燕,思虑了片刻回道:“也好,让老二媳妇也跟着去。”

    老婆子容易冲动,一点小事便沉不住气,明燕又还年轻,两人恐怕不能达到目的,还是让心眼子多的老二媳妇一起跟着保险些。

    李氏听了马上脆生生的应道:“爹,你放心,我们一定能见到芙蓉,和她冰释前嫌的。”

    公爹何时在乎过芙蓉那丫头的死活?

    如今不过是看芙蓉乍然富贵了,想跟着一起攀上高枝罢了。

    不过这正合她意。

    沈芙蓉如今可是和从前不一样了,她们一定要设法让沈芙蓉原谅她们,最好是让沈芙蓉将她们全接到贵人的大房子里去住。

    看李氏明白他的意思,沈洪勇满意的点了点头,低头抽起了烟袋锅,没再说别的话。

    而黄氏此刻心情却好不起来。

    想到她竟然要去向一直看不上的孙女沈芙蓉低头,心中很恼火,此刻看默默盘算的李氏便格外不顺眼:

    “还不赶紧的去端饭,凑在这里偷什么懒呢?一个两个的都想骑在我头上不成?”

    见婆婆又发火了,李氏赶紧答应一声,忙带着女儿沈明燕跟着黄氏去了厨房。

    屋中剩下的几人也没再唠嗑,脱鞋,上炕,各怀心思的等着饭菜端上来。

    ***

    而此时,在聚仙楼的雅间内,沈芙蓉和十月也在吃饭。

    她们方才一进酒楼,就被小二热情地请到了雅间里,随后沈芙蓉点了这里的几样招牌菜。

    还甭说,这号称有百年历史的大酒楼,做出来的饭菜确实好吃。

第八章 说书

    这里虽然没有现代的各种调料,饭菜味道也偏淡,可食材原汁原味、新鲜无比,自有一股别样的美味。

    聚仙楼坐落在京城最喧闹的地段,此时又正值人来熙往的午时,故热闹非常。

    沈芙蓉正对着桌上碟子里,看着就很诱人的点心探究,忽听外间大堂传来了“嘭”的一声重响。

    而原本人声鼎沸的四周也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沈芙蓉顺着十月挑起的帘缝,好奇得向外张望,发现原来是说书先生开始说书了。

    只见大堂中间摆着一个高台,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书生,正手中握着醒木拍在案上。

    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开始说起了故事。

    这说书先生讲的是一个江湖剑客的传说逸事。

    他说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

    周围的茶客也听的兴高采烈,津津有味。

    沈芙蓉看着有趣,嘴角不由若隐若现的露出一丝笑容来。

    这时,正好有小二过来给她们添新茶,沈芙蓉便向小二问道:“小二哥儿,你们这位说书先生平时都爱说些什么故事?”

    小二笑吟吟道:“说书先生的故事多是一些真假参半的江湖野史,有时还会说些京城里的时兴事儿。”

    沈芙蓉点了点头,“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位先生也算见多识广、腹有墨海了。”

    听了沈芙蓉的话,小二赞同道:

    “虽说在大堂说书也无非是招揽客人,给客人添个乐子,可我们这位说书先生的确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有才之人,只是被家中妻室拖累,不得不屈就在此罢了。”

    一旁的十月闻言,瞪大眼睛问道:“难不成这说书先生身上,有什么不平常的故事?”

    沈芙蓉心下也有些好奇,“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小二笑回道:“无甚不可,这本也不是什么十分隐秘的事情。

    两位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位先生出生时恰逢家道中落,自识字开始,他就打算未来要走仕途这条路,好来改变家中的清贫窘迫。

    他原本一直是寒窗苦读,奔仕途走的,也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

    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他结识了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温柔大方,先生与妻子乃是知音般的相配,二人感情甚是好,从未红过脸、吵过架。

    只是先生的这位妻子自幼体弱,久病在身,一年到头来有大半日子都病卧床榻。

    先生为了给妻子治病,只得放弃考功名的举业,设法四处做活维持生计。

    因他有些学识,故我们掌柜的雇佣了他来此说书。”

    十月听的泪目,“夫妻伉俪情深,真是感人!”

    沈芙蓉也很动容,她知道古人对考取功名非常看重。

    她听过太多丈夫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后,抛弃妻子的故事,这种为了和妻子共白头,放弃考功名的男人还是很让人刮目相看的。

    “只是可惜先生就要走了。”

    说到此处,年轻的小二长叹一口气,极为惋惜的模样。

    沈芙蓉和十月不由同时出声问道:“为何?”

    沈芙蓉想得更多些,“难道他的妻子?”

    小二点了点头,验证了沈芙蓉的猜测。

    “无奈红颜多薄命,先生的妻子在前些日子过世了,据我们掌柜的说,先生又要继续去举业考取功名了。”

    沈芙蓉表示理解,考科举,登恩科,走花路是无数寒窗苦读者的终生追求。

    说书先生的妻子也已离世,不管他是因了无牵挂也好,还是化悲愤为力量也好,说不定真的能在科举上一举成名。

    小二接着道:“我们酒楼一些贵客愿意上这儿来,除了这里酒菜出众之外,便是冲着这说书先生来的,如今先生要走,一时又寻不到合适替代他的人,可愁坏了我们掌柜的。”

    沈芙蓉听了,心思一动,“不知你们这里对说书人都有什么要求?”

    她初来乍到,对这朝代属于人生地不熟,虽然已找了个暂时的安身之地,但是她既然不想进那镇国侯府,还是要趁早脱身的好。

    如果她能来这里说书,不仅能改变这被动的现状,还能攒些钱财以备不时之需。

    听了沈芙蓉的问话,小二回道:“具体有何要求小的也不甚清楚,这还要我家掌柜的说了算。”

    沈芙蓉颔首,表示知道了。

    见沈芙蓉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小二便自觉的退了下去。

    外面高台上的说书人刚刚结束了一个精彩的故事,如今又讲起了另一段传奇。

    又静静的听了一会儿,沈芙蓉便带着十月离开了聚仙楼。

    因为心中存了念头,这次沈芙蓉并未带着十月乱逛。

    而是有计划的先后去了成衣铺子和脂粉店,买了一套男装和一些暗色的脂粉。

    随后沈芙蓉借口遣了十月去买东西,她自己趁机找地儿换上了男装,并调了那些暗色的脂粉往脸上涂。

    待弄得差不多像个公子哥儿了,她直接转身又回了聚仙楼。

    这次沈芙蓉没有去雅间,而是直接让小二带她去见聚仙楼的掌柜。

    聚仙楼的掌柜是一个白胖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人称钱掌柜。

    见到沈芙蓉后,钱掌柜抬头打量了她一番,待确定是真的不认识,便恭敬笑道:

    “这位公子,不知找在下有何事?”

    沈芙蓉开门见山道:“听闻贵地要招说书先生?”

    钱掌柜听言,再次上下打量了沈芙蓉两眼,“公子可是会说书?”

    沈芙蓉肯定的点了点头。

    说书,她当然会。

    在现代时,她最喜欢读的就是各种杂书小说之类。

    不管是恐怖灵异故事、神话传奇,还是各种奇闻异事,她都能信手拈来。

    钱掌柜见此,笑的温和无害,而那双小眼睛里却是装满了精明:

    “公子有所不知,本店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楼,迎来送往的大多是一些达官贵人,因此对于说书先生的要求自是甚高的。

    公子既然有意来应招,不如现在便给我们露两手吧!我们也好向公子讨教一番!”

    沈芙蓉勾唇而笑,笑意轻松,“这有何难?掌柜的听着便是……

    在山野中,有一条修炼的小白蛇。有一日,小白蛇被捕蛇之人所捕获,险遭杀身之祸,幸而被一位小童所救……

    之后她历经了一千多年的修炼,终于蜕尽蛇身,得以化做人形……后来,她来到杭州西湖的断桥上……”

第九章 扮装

    “……寻找已经转世的救命恩人……”

    沈芙蓉给钱掌柜几人讲的,是她百看不厌的白娘子传奇,这种凄美的爱情故事,在任何时代都是最能打动人的。

    果然,沈芙蓉注意到钱掌柜听到她的故事后,从开始的漫不经心到神色逐渐端凝,又慢慢地神情越来越专注,好似已经被整个故事所吸引。

    两旁的几个伙计打扮的人,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皆是被吸引了心神的模样。

    其中一个甚至红了眼眶,明显为故事的发展而动容。

    当讲到端午佳节之日,白素贞被迫饮下蛇类最厌惧的雄黄酒,却现出了原形,意外吓死了许仙之时,沈芙蓉适时的住了口。

    见沈芙蓉不接着往下讲了,一个伙计忍不住问道:

    “后来呢,那书生被救活了吗?”

    沈芙蓉笑了笑,没说话。

    钱掌柜见了,早已经闪烁着光芒的精明小眼,更是觅到宝似的直接弯成了一道缝:

    “好!好啊!这说书不仅要故事精彩,更重要的就是讲究个火候。

    勾的人心里火烧火燎,却偏偏不再透露半句,如此这人才能被引得日日前来。

    先前是在下眼拙,小瞧这位公子了,不想公子竟然是个中高手。”

    “掌柜的过奖了。”

    沈芙蓉笑了笑,“我也是第一次出来说书,无非就是想赚点钱糊口罢了。”

    钱掌柜微微颔首,只当沈芙蓉这是自谦之辞。

    以他之见,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年轻,出口的故事却是扣人心弦,情节也是跌宕起伏、精彩绝伦,不是自身天赋极高,就是其后有高师指点。

    因为沈芙蓉小露了一手,震住了众人,所以接下来双方的交谈都很顺利。

    钱掌柜正式雇佣了沈芙蓉,双方谈好等现在的说书先生走后,沈芙蓉就来任职。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因格外看好沈芙蓉,钱掌柜并未在银钱上过多压榨,答应了给沈芙蓉同秀才说书先生一样的工钱。

    沈芙蓉也还是像现在的说书先生一样,每隔三天过来说一次书。

    达到了此行的目的,沈芙蓉出了聚仙楼后,脚步格外得轻快,看着周围的陌生人,都觉得十分的亲切。

    ……

    十月早就买好了东西,等在两人约好的地方。

    沈芙蓉并没有换下身上的男装,直接便走到了十月的面前。

    她虽有心从镇国侯府的庄子里搬出来,可如今还不是时候,她一个弱女子住在外面并不安全。

    而她以后在聚仙楼说书,必须要经常找借口过来,十月这肯定是瞒不住的。

    十月早就等的心急了,正翘首以盼之时,突然被一个陌生少年挡住了去路。

    她立刻杏眼圆瞪,没好气地抬眸看向少年,“这位公子,你挡着我了……”

    话到一半,十月便看清了眼前少年的脸,她的小嘴顿时张成了O形,用手指着沈芙蓉结结巴巴道:

    “姑、姑娘!”

    沈芙蓉点点头,满脸笑意地看着十月,“十月,快瞧瞧本公子可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十月一听,掩嘴扑哧一笑,“姑娘扮男装的模样儿甚是俊,可以和这京城的第二公子媲美了!”

    她方才一时没看出来,只因沈芙蓉这模样儿就跟少年儿郎一般无二。

    沈芙蓉一双眼眸微翘,自带一股风流,“嗳?京城第二公子是哪个?又为何是媲美第二公子,而不是第一公子呢?”

    十月在风中站得久了,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要说这京城第二公子,那可是彼时与此时,京城之中最为风华绝代的公子之一——余重楼了。

    余重楼乃是世家名门之后,风度翩翩,才高八斗,同辈之人除了我家公子无人可与他争锋。

    而我家公子萧天陌自然就是京城的第一公子了。

    我家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英俊潇洒,超凡脱俗……”

    在十月连珠炮似的吐出一连串夸赞萧天陌的话,而沈芙蓉听得要翻白眼儿之时,十月终于又开始了下文:

    “余重楼是书香门第的知名才子,而我家公子是将门功臣后继,他们二人与京城另两位文采风流的富家子弟并称京城四大公子!”

    沈芙蓉了然的点点头。

    她看过某伯虎点秋香,想必这京城四大公子和里面的四大才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不过就是几个家世显赫,性格放荡不羁,多风流韵事的富二代罢了。

    十月没想到受到无数大家闺秀追捧的四大公子,已经被沈芙蓉打上了“花花公子要远离”的标签。

    而沈芙蓉也没想到,除了萧天陌,另一个被她打上“花花公子要远离”标签的余重楼,也会在不久的将来与她相遇。

    二人说笑了几句后,十月好奇问道:“姑娘,你何故要作此打扮?”

    “走,车上说。”

    沈芙蓉和十月坐上回程的马车,在车厢之内,沈芙蓉告诉了十月,她找到了一份糊口的活计,以后每隔几日要来城里作工。

    出于考虑到未知的将来,她并没有告诉十月她要到聚仙楼去说书,只说是去一家需要男工的地方做事,所以才会女扮男装。

    “姑娘何必如此辛苦?你的开支嚼用自有庄子上出银,再不济还有在侯府的大公子管着呢!”

    十月听到沈芙蓉说要做事挣工钱,眼珠子险些瞪出来,对于沈芙蓉的“自讨苦吃”,很是不解。

    在她看来,镇国侯府不缺银子,或者不仅是不缺,甚至是挥霍不尽的。

    沈芙蓉既然是大公子交代要照顾的人,侯府自然不能短了她的银钱花费,根本就无需她出门自己谋生计。

    沈芙蓉知道十月是实心实意为她着想的,便细细地解释给十月听:

    “我受了你们大公子之恩,暂住在镇国侯府的庄子上,可这并不是长远之计。

    你想啊,凭我一介农女的身份,自是高攀不上侯府公子的。

    我若进侯府,只能为妾,而我却是绝不会给人做妾的!

    况且我信奉先做打算,以图后路。

    我既然早晚是要辞行离开的,如今出来作工,不过是提前存些应急的钱财罢了。

    毕竟遇到喜欢的人,他不一定喜欢你,但是喜欢的东西只要付出钱,它就是你的。”

    十月纠结的看着沈芙蓉,她有些懵,却不知为何又觉得沈芙蓉说得好有道理。

    最终,她咬了咬唇,“姑娘觉得好就成!”

第十章 吓病

    不管沈姑娘和大公子是什么关系,总之都是她需要伺候的主子,而主人家的事儿她是不敢置喙的。

    反正沈姑娘只要在庄子上一日,她就一定会尽力伺候好沈姑娘,尽量不让沈姑娘心烦。

    等回到庄子上,沈芙蓉又将她每隔几日,要去城里作工的事告诉了许庄头。

    许庄头倒是没有多问,还特意安排了专门的马车供沈芙蓉进出使用。

    不过等沈芙蓉和十月回房后,许庄头立刻唤来了孙富贵,交代他等明日去给侯府送果蔬时,一定要将此事禀报给萧天陌知道。

    可不想等到第二日,孙富贵到了侯府之时,萧天陌正跟镇国侯在书房商议事情。

    孙富贵等了许久不见萧天陌出来,他又不敢去打扰,只得又将此事告诉了萧天陌的贴身小厮顺子,劳烦他代为转告。

    见顺子很痛快的答应下来,孙富贵便放心的回了庄子。

    孙富贵走后,顺子左右看了看,蹑手蹑脚走到书房门前,侧耳倾听了片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而在书房内,镇国侯萧经年正向萧天陌大发雷霆。

    “你这逆子!先前为了个婢子气病了你母亲不说,如今竟然又做下此等混账事!”

    站着听训的萧天陌垂了垂眸,他那精于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阴谋诡计的继母张氏,哪里是被气病的?

    分明是心中有鬼,被吓病了。

    “父亲,您前两日不是还曾言,汀兰是您救下的孤女,不可将她当做府中的低下婢女对待么?”

    镇国侯气结,却也无语反驳,因为这话他的确是说过。

    而且他对张氏擅作主张,将汀兰送给淮南王侍寝的事情也很不满。

    “好,此事暂且不提,你又为何打伤了定国公府的魏小公子?那可是皇亲国戚,岂容得你放肆!”

    镇国侯真是恨铁不成钢,萧天陌年幼丧母,他对这个儿子颇为怜惜。

    不仅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他功夫,还重金延请了名师来教授他学问。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他对萧天陌如此看重,可萧天陌的所作所为却与他的期望背道而驰。

    不仅从小就四处招惹是非,长大后更是什么斗蛐蛐、斗鸡、赌马……歪门儿邪道无一不精。

    时常惹得他勃然大怒,打骂也是常有的事。

    可这小子就是一直忤逆他,还常常跟他对着干,今日竟然为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算命先生,将定国公府的魏小公子打趴下了。

    想到此,镇国侯越发气得牙根痒痒。

    他怒目横眉,声如雷霆,“你如此作为,是要气死为父吗?”

    见父亲气得脸都紫了,显然是真的动了怒。

    萧天陌睫毛颤了颤,漆黑的眼眸里流动过一抹复杂之色,他快步走到镇国侯面前,单膝跪地,“父亲息怒,孩儿知错了。”

    萧天陌的举动,将情绪正上头,张嘴要再接着痛斥的镇国侯一下惊愣了神。

    愣了好半响,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从不知认错的萧天陌,这次居然知错了?!

    惊回了心神的镇国侯,只觉眼皮突突直跳。

    他总觉得这孩子死过一次后,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都说死过一次的人,会大彻大悟。

    难道萧天陌这是悔过了?

    半晌,他冷哼一声,脸色却是好了很多,“知道错了就好,地上凉,起来说话!”

    见父亲镇国侯眸光中的怒火渐渐熄灭,本安然坐在一侧喝茶的二公子萧君彦不谈定了。

    父亲竟然不气大哥了,这怎么行?

    父亲本就偏心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萧天陌,如若再同萧天陌化解了矛盾,这府里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

    萧君彦立马放下手中的茶盏,适时开口道:

    “父亲,大哥知道错了,这次就原谅他吧!那魏小公子不过也是个嗜赌成性的纨绔,大哥打死他都不冤,还是同从前一样,花点儿银钱了结了便是。”

    两句话又让镇国侯想起了,萧天陌以前做的那些混账事儿,顿时满腔怒火又被勾了上来。

    “住口!此等大事,岂可儿戏?

    那定国公府的魏小公子乃是太后的内侄曾孙,可是定国公府三代单传的独苗!你大哥打伤了他,岂是银钱就能解决的?”

    见父亲刚刚平息的怒火,又被萧君彦挑了起来,萧天陌转眸,目光冷厉的扫了萧君彦一眼,暗暗压下突起的杀心。

    从小就是这般,萧君彦和继母张氏表面装作很疼他,处处护着他。

    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火上浇油,让父亲更加气,从而对他更恼火。

    而且在前世,若不是萧君彦的背叛,父亲又怎么会含冤而死?

    只是他如今还不能和萧君彦母子彻底撕破脸。

    前世的一切,好像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

    萧君彦母子固然好对付,可他们前世的所作所为显然是受人指使。

    他要留着萧君彦母子,通过他们找出隐藏在这背后的真正主谋。

    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他不会让镇国侯府再重蹈覆辙,定全力去改变前世的悲惨命运。

    想到此,萧天陌沉声道:“父亲放心,儿子做下的事儿,儿子自有法子解决。”

    镇国侯还未说话,一旁的萧君彦已先开口问道:

    “咦?大哥能有何法子?不妨说来听听。”

    他不相信萧天陌真有办法自己解决。

    萧天陌从小被母亲捧杀着养大,已经养成了纨绔的性子。

    而萧天陌这棒槌却傻傻的被蒙在鼓里,整日里就知道惹是生非。

    萧天陌看了向他问话的萧君彦一眼,没有回答萧君彦的问题,只是淡淡地道:“过几日你自会知晓。”

    从书房出来后,萧天陌径直向府门走去,候在外面的顺子见了忙抬脚跟上去。

    他只顾急色匆匆地追赶萧天陌的脚步,生怕萧天陌又做出什么事情惹了侯爷不高兴,早已把孙富贵让他转告的话忘到了脑后。

    随后出来的萧君彦,看着萧天陌离开的背影,眸子悄然凝起。

    只要有他在,萧天陌和父亲两人就永远无法和好。

    从镇国侯府出来后,萧天陌带着顺子一路去了一家巷口的客栈。

    ……

    客栈内,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正等在那里。

    这男子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头顶插根木钗,一副市井中常见的算命先生的打扮。

    可他的双眸却神光湛湛,仿佛这世间诸多诡谲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第十一章 棒槌

    见到萧天陌和顺子两人,这男子立刻站起身迎上前,对着萧天陌就要拜下去,“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谷燕行感激不尽!”

    萧天陌赶紧扶住男子,“谷先生不必如此,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谷燕行顺势站起身,看着眼前气质不凡的少年,暗暗点了点头。

    今日是他莽撞了,一时不服输的劲头上来,和定国公府的小霸王魏小公子打了个赌。

    岂料对方见结果没有如他所愿,突然翻脸让随身护卫殴打于他。

    如若没有眼前的萧公子相救,他必是凶多吉少。

    只是他虽来京城不久,却也听说过萧天陌的大名。

    据他所知,萧天陌也是个很能惹是生非,贪于享乐,擅于招蜂引蝶的风流侯公子。

    可今日所见,对方气宇轩昂,目光清亮,不似别人嘴里的纨绔子弟啊,难道传言有误?

    或者这萧天陌其实是表面装扮成一个纨绔子弟,实则隐藏实力、厚积薄发?

    谷燕行在打量着萧天陌的同时,萧天陌也在暗暗打量谷燕行。

    谷燕行的大名他在前世可是如雷贯耳。

    这个人非常不简单。

    据说谷燕行十几岁时父母双亡,之后便孤身一人走南闯北,因其在外行走时注重江湖义气,大哥义弟的很是结交了一些各路好汉。

    后来他不知从何时起定居京城,以为人算命为生。

    因他精通占卜、望气,又过目不忘、善于推敲,算命奇准,在京城也算站稳了脚跟。

    这附近的人们常常前去找他测字算卦、卜凶占吉,以避灾祸。

    但前世,在这个时候,谷燕行也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街边算命先生。

    因前世没有他的救助,谷燕行在这次与魏小公子的相争中吃了亏,被打断了一条腿。

    最后是路边的一个商贩看他可怜,将他救回了家中。

    只是当这商贩出门去请了郎中回来,结果进了房间才发现,谷燕行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拖着那条伤断的腿去了哪里。

    这种得罪了权贵被当街殴打的事情,京城之中随处可见,当时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浪。

    可后来,就连曾经的小商贩都忘却了这件事情的时候,谷燕行却回归京城了。

    这次回来的谷燕行,已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算命先生,他投靠了太子,成了太子的左膀右臂。

    他凭借自身无比卓越的政治谋略和江湖人脉,屡破来自贤王一方的阴谋诡计,帮太子多次化险为夷。

    又见解独到,助太子屡次为皇上分忧,使得皇上对太子越来越满意。

    太子对谷燕行十分看重,不止一次的夸赞谷燕行是难得的人才,甚至有一次称赞他乃千古谋圣。

    随着谷燕行的声名起来后,定国公府却日益呈萧条之象,最后更是彻底败落,定国公病重去世,魏小公子也疯了。

    而当初帮过谷燕行的小商贩,却摇身一变成了有名的大掌柜,每日赚得满钵盈盆。

    可见这谷燕行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分得很清楚的人。

    那他既然洞察了先机,当然要运筹帷幄,提前将这人才收到自己身边。

    彼此打量了一番,谷燕行望着萧天陌微笑:

    “这次多谢萧公子出手相助,只是那魏小公子并不是好相与之辈,只怕会给萧公子带来麻烦。”

    萧天陌摇了摇头:“无妨,我已有了应对之策,先生且在此安心养伤。”

    也不知怎地,听萧天陌这么一说,谷燕行心中就莫名的安定了几分。

    ……

    从客栈出来后,萧天陌又径直回到了侯府,随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直到掌灯时分才出来。

    偌大的镇国侯府笼罩在昏暗的灯光中,婢女汀兰正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盂罐,走在九曲回肠的走廊上。

    盂罐里是她精心为萧天陌煨制的酸笋鸡皮汤。

    用鸡汤煨以酸笋片,美味多汁,酸笋脆中带酸,很是开胃,这是她平时最拿手的汤菜。

    她自小进府,往大公子萧天陌的院子去的这条路,她已经走了上百回。

    可这一回,她却是紧张又不安。

    她不由得又再次想到了上次,她不甘被淮南王凌辱,险些招来杀身之祸。

    当时如若不是大公子突然出现救了她,她还不知道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就在前日,侯夫人张氏突然将她叫去主院,对她言上次的事情本是一场误会,张氏自己也未料到淮南王竟然如此无状,让她莫要放在心上。

    还说大公子萧天陌已年及弱冠,府里正要给他选一个婢女作为通房丫头,看她甚是合适,问她可是愿意?

    凭心而论,从前她对大公子确实从未有过别的想法,可自从大公子救了她后,她的心就彻底沦陷了。

    要她以身相许报答大公子的恩情,她虽嘴上说着此事还是由大公子来定夺,心中却是暗暗窃喜。

    如今大公子在她心里,就跟那话本子里面所写的英雄一般,叫她彻底倾心了。

    她已想好,只要大公子开口或者是暗示她一些什么,她都会欣然接受。

    只是这几日,她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大公子面前,大公子都是对她礼遇有加,她根本就摸不清大公子心中的真正想法。

    不过就在方才,大公子却突然命人传话要见她。

    汀兰感受着自己咚咚乱跳个不停的心,只觉耳根都发起了烫。

    此时天色已晚,正是鸳鸯好眠时,大公子的突然传唤让她不得不多想。

    “汀兰姑娘,你来啦?”

    汀兰还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世界里,一道洪亮的男声猛的把她给惊醒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下意识的走到了大公子的房门口。

    此刻,正笑呵呵的对着她说话的,是大公子的贴身小厮顺子。

    汀兰立刻扬起笑脸,“麻烦顺子哥进去通报一声。”

    顺子点点头,“稍等。”

    顺子进去后不久,便急匆匆的走了出来,“汀兰姑娘请进,公子正等在屋中。”

    听到说萧天陌在等她,汀兰的心跳得越发快了,她双手端紧手中的盂罐,抬脚径直进了门。

    屋中,萧天陌正侧靠在榻上静静的看一本书。

    他像是刚沐浴出来的,一身白衣,披散着如墨的长发,头发丝还残留着水珠,更衬的五官如鬼斧神工般精致。

    见汀兰进来了,萧天陌忙放下书站起了身,“你来了。”

    看着一步步向她走来,彷如谪仙下凡的萧天陌,汀兰激动地呼吸都要静止了。

第十二章 迷惑

    汀兰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萧天陌身上,脸颊不自觉有些发烧。

    终于,萧天陌走到了她的面前,并且向她伸出了手。

    汀兰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萧天陌接下来的动作。

    只是萧天陌却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对她做出一些逾礼的举动。

    而是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盂罐,并将盂罐随手放到了一侧的八仙桌上。

    “不是对你说过了么,你不是府里的奴婢,无需再做这些。”

    萧天陌的声音十分平静,几乎不带情绪。

    汀兰见此,激动狂跳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她压下心中的众多小心思,向萧天陌屈膝行了一礼后,这才开口道:

    “多谢大公子,我如今在府中也并不做什么。盂罐里是我为大公子煨制的酸笋鸡皮汤,大公子尝尝,若是觉得好,我以后常做来给大公子吃。”

    萧天陌点点头,说起了正事,“我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再过两日便是皇后娘娘的寿辰了,到时你可愿与我一同进宫?”

    汀兰听后立即应道,“我自是愿意的。”

    虽然她不明白,去宫中那样贵人待的地方赴宴,大公子带她一个卑微的女婢做什么。

    但只要大公子开口,她便会无条件的答应。

    汀兰的应答,使得萧天陌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丝丝笑意,“好,你回去做好准备,到时我们同去。”

    汀兰再次应下后,抬眸怔怔的望着萧天陌的身影,见萧天陌已经背过身走回到榻前,抬手欲拿起方才在看的书,显然没有要再留她的打算。

    难道大公子这么晚了唤她来,就是为了郑重其事地问这么一句话?

    汀兰虽不明所以,又心有不甘,可还是在徘徊了一阵后,犹犹豫豫的离开了。

    ***

    夜色包围了大地,漆黑的夜空仅有一弯新月悬挂,而此刻的皇宫中却是灯火通明,显得格外辉煌。

    金黄的琉璃瓦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远远望去,整座宫殿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

    一片朦胧泛黄的灯光下,一处华丽的殿宇显得神秘而安静。

    只见殿内珍珠金线为帘,鲛绡宝罗为帐,在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中,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贵妇人正睡在沉香木阔床榻上。

    半晌,床上的贵妇人身躯动了动,突然猛地坐起了身,“珠儿!”

    察觉到床上的人醒了,两个原本安静侍立的宫女立刻疾行几步,挽帘上前,“皇后娘娘,您可是醒了?”

    原来此处就是坤宁宫,床榻上的贵妇人就是这后宫之中地位最高的女人——皇后余氏。

    一个宫女将床上的余皇后扶坐起来,另一宫女立刻将一个绣洒着银线海棠花的软枕,放置在余皇后身后垫着。

    岂料余皇后倏地变得焦灼起来。

    她掀开被子,慌乱地喊道,“珠儿,珠儿有危险!快!快带我过去……”

    见余皇后赤脚就要下床,两个宫女慌忙阻拦道:

    “娘娘,不可啊!小心凤体可别被伤着了。”

    “娘娘,地上寒凉,且让奴婢为您把鞋穿上……”

    ……

    殿中正一团忙乱,一个一身锦衣华服的贵气少年走进了殿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余皇后所生之子,当今太子晏子风。

    晏子风进殿后不留痕迹的四下环视了一圈,开口问道:“出了何事?”

    见是太子到了,一个宫女急忙上前行礼,“启禀太子殿下,娘娘方才从睡梦中惊醒,好似是被梦魇住了。”

    晏子风颔首,看着现在整个人情绪不稳的余皇后,挥了挥手,让两个宫女都退下,“本太子有要事与母后相商,你们且先下去吧!”

    宫女们应诺,慌忙退出门外将门合上。

    庄严华丽的大殿内很快静了下来。

    晏子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榻前,一把攥住了余皇后在空中胡乱抓握的手。

    “母后,母后您这是怎么了?是孩儿,您别吓孩儿啊!”

    听到晏子风的急声呼唤,余皇后迷糊的意识渐渐清明。

    她动作一停,缓缓回过头来看着晏子风,突然泪湿了眼眶。

    “风儿,母后方才又梦到你长姐了,梦见她一身的血,哭着问我为什么弄丢了她?”

    晏子风闻言,心情越发沉重。

    长姐晏凤珠的失踪,是母后的心病。

    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停下过找寻,一直用着各种方法,四处明查暗访长姐的下落。

    可长姐一直杳无音讯,寻不到半点踪迹。

    他有时候在想,长姐也许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毕竟长姐是在刀剑无眼的战乱时遗失,当时又还那么小。

    可他却不敢将这想法告诉母后。

    母后因未看好长姐心怀自责,时常望着长姐旧物啜泣、发愣,这么多年来一直活在痛苦中。

    尤其是像这般漆黑如墨的夜里,鲜少有睡得安稳的时候。

    回过了神的余皇后还在悲伤,“珠儿,珠儿是母后对不起你,是母后不好……”

    宴子风微微蹙眉,出声安慰道:“母后,这只不过是一个噩梦而已,长姐吉人自有天相,是不会有事的。

    您要保重身体,好等长姐回来,长姐回来后还要仰仗您呢!”

    余皇后点点头,虽双眸红肿,却也强打起精神,抬首看着宴子风回道:

    “风儿所言在理,如若没有母后护着,珠儿在这吃人的后宫又如何站稳脚跟?”

    见余皇后终于止了泪,宴子风默默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摇动着的烛光,不由陷入了思虑。

    他也期望长姐晏凤珠还活着,自己也能在这冰冷的宫中多一个亲人。

    而且如若能有人帮他来照顾精神状态不佳的母后,他才可心无旁骛的与贤王等人相斗。

    ……

    翌日中午,京城最为热闹的聚仙楼中。

    一个一身青色布袍的俊雅小生正在大堂里说书。

    她巧动朱唇,轻嚼白牙,在说书台上声情并茂,故事且还说得生动形象,让人如身临其境,忍不住拍案叫好。

    大堂里人流进进出出,生意十分繁忙,店小二忙着给客人们上茶、点菜,忙得不亦乐乎。

    一个肥头大耳,手中一把折扇,自诩风流的富态男子,伸手一下子拽住忙碌的店小二,“咦?你们这里说书的何时换了人?”

    店小二笑回道:

    “您说沈先生么?他也是这个月初才开始在此地说书的,别看他样貌年轻,所讲的故事却很是精彩绝伦,无论是周边百姓还是各路商客,都爱听他说书呢!”

第十三章 恶霸

    听了店小二的话,富态男子顿时眼前一亮,油腻的大圆脸上越加满面红光。

    他松开了拽住店小二的手,激动得执扇拍掌,“好!好啊!”

    店小二挠了挠头,他不是很懂这些富贵老爷的心事,所以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激动的。

    “请问这新来的说书先生师从何处?”

    这时,另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从店小二身后响起。

    店小二忙转头看过去,只见他身后桌前坐着一位穿着华贵,面如冠玉,气质非凡的少年。

    这少年的风姿太过出众,故店小二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是余公子。”

    余重楼余公子乃是余皇后母家承恩公府的小公子,是真正的世家名门之后。

    他与另三位作天作地的贵公子并称为四大公子,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对于这位手中虽没有折扇,却更加风流倜傥的贵客,店小二自是不敢怠慢,而且恨不得问一答十。

    “余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位沈先生不曾拜过师,一身的说书能耐,都是从街上的贩夫走卒、捕快衙役嘴里听来的。

    沈先生曾说过,不要小瞧了市井之中的小人物们,小人物的涉途远闻内藏着大智慧呢!”

    余重楼托着脑袋,慵懒地看着高台上,正对着面前的众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沈芙蓉轻轻颔首:

    “市井为师,以人为鉴,这位说书先生倒是难得!”

    先前的富态男子不屑的撇撇嘴,接口道:

    “没拜过师父就等于没有门户,就算有几分本事,也不会有大好前途的。”

    余重楼仍旧目视高台上,白如玉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在桌面上,好似并没有听到富态男子的话。

    店小二也托着托盘,转身去了别处。

    虽然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店小二,并不能断定沈先生日后能否声名鹊起。

    但以沈先生极其出色的天赋和十分强大的创新能力,前景定也是不会差的。

    只是这些话,他却是没有必要对一个用完饭就走的富商说的。

    见无人赞同附和他的话,富商冷哼一声,随即移目看向高台上的沈芙蓉。

    他幽邃的目光紧盯着唇红齿白的沈芙蓉,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忽的嘴角一弯,眼中皆是不怀好意的笑意。

    离富商不远的余重楼转眸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眉头一皱,陷入了思量。

    台上的沈芙蓉口齿清晰,台下的听众们叫好声阵阵。

    但故事总要有结束的时候。

    沈芙蓉说完书便下了台,只是客人们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只觉余音绕梁,让人回味不已。

    ***

    沈芙蓉从聚仙楼的后门走出来,正要直奔离聚仙楼不远的一个巷口,庄子上的马车正等在那里。

    虽然她每次来聚仙楼,许庄头都派庄子上的马车来送她,但她总是还隔着一条街,就让马车停下自己再步行过来。

    因此,庄子上的人都知她在城中做事,却不知她是在聚仙楼说书。

    沈芙蓉刚走到拐角,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紧接着,一个轻佻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呦呵,这是要到哪里去啊?不如跟我回府吧!”

    沈芙蓉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额头上也渗出了不少汗珠。

    难道是有人看破了她的女儿身?

    她本能地抬起头,看见了一张肥头大耳、油腻猥琐的脸,却是陌生的很。

    沈芙蓉沉住气,面露诧异的问道:“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听了沈芙蓉的问话,富商“哈哈”笑起来,“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做人上人?”

    沈芙蓉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富商的声音没有半点清雅,话语却带着丝丝蛊惑:

    “小公子你生得这么俊,书又说得如此好,如若肯跟我回府去见我们主子,以后定能吃穿不愁。”

    原来不是看穿了她的身份,这就好说了。

    沈芙蓉松了口气,拒绝道:“多谢好意,不必劳烦了,我在这里就很好。”

    说完,抬脚欲走,却又被拦了下来。

    这次富商直接用肥胖的身体挡住了沈芙蓉的去路,“诶,别急着走啊!”

    对方三番两次的无礼阻拦,让沈芙蓉心生恼火。

    她一双杏眸含怒瞪视着富商,“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要回去了,麻烦让开!”

    岂料这富商完全没有让路的意思,反而笑得很无耻:

    “啧啧,这小脸泛红更俊俏了几分,简直就是天生的尤物。

    实不相瞒,我们主子府中,多得是清俊小厮、俊美娈.童,可全不及你万分之一,只要你愿意,我保证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沈芙蓉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敢情她这是遇到了欺男霸女,不,是欺女霸男的恶霸。

    这恶霸还想要把她献礼给别人,真是令人作呕。

    “咦,沈先生,原来你在这里。”

    正在沈芙蓉与富商两人对峙之时,一道清亮的男声忽地传来。

    沈芙蓉转头去看,发现是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少年。

    少年一身白衣,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周身气质懒散而潇洒,真可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只是这翩翩少年,她却也是不认识的。

    倒是富商惊呼出了这少年的名讳,“余重楼!”

    余重楼向富商淡淡点了下头,快步走到沈芙蓉面前开口问道:

    “沈先生,我正有事找你,两日后乃是皇后娘娘寿辰,不知沈先生可愿进宫为娘娘说书?”

    沈芙蓉诧异地看了余重楼一眼,不知道余重楼是真的想让她进宫说书,还是为了助她脱身扯出来的幌子。

    一旁的富商听后,却是直接皱起了眉头。

    他这次回来,是因在外面闯下了祸事,想求主子帮忙解决的。

    可听说,因着上次主子在和太子的争斗中落了下风,如今心情甚是不好。

    他担心在主子那里碰钉子,跟着吃瓜落,因此才想着,将这细皮嫩肉的说书先生弄回去孝敬给主子,好歹先将眼前的祸事应付过去再说。

    可谁想这不起眼的说书先生有如此造化,竟然被余皇后的娘家侄儿余重楼看上了,要送去宫中给余皇后庆生。

    而今太子与主子虽是暗暗相斗,私下里矛盾急剧上升,可在皇上面前却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兄友弟恭,他可不敢私自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如若因他和余重楼抢人,害得主子被人抓住小辫子,主子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第十四章 骚包

    正在富商进退犹豫不决,既知该立刻离开,又有些不甘心,想再留下观望观望之时,余重楼淡淡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脸色不耐:

    “嗯?你怎么还在这里?有事?”

    余重楼的语气也是淡淡的,话语中却显露出了几分锋锐之气。

    ­“啊呵呵,无事,无事,我这就走,这就走。”

    富商肥腻的脸上堆满笑,不敢再留,也不敢再多看一眼,他匆匆转身离开,肥硕的身子很快消失在路尽头。

    看着富商几欲落荒而逃的身影,沈芙蓉无趣地暗叹一声。

    这么快就怂了?

    一开始的气势哪去了?

    如此软绵,临走连句狠话都不敢放,也太不符合你恶霸的人设了啊!

    余重楼转头,正好看到沈芙蓉一副没看成好戏的遗憾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沈先生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帮忙。”

    这沈先生还真是——与众不同。

    别人遇到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怒火中烧、气急败坏的吗?

    可这沈先生不仅淡定从容,还有闲情雅致作壁上观,甚至对过程不够激烈刺激有不满之疑。

    “啊?不!当然是需要的。”

    沈芙蓉惊愕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情绪外露,忘了收敛。

    她赶紧端正神态,拱手道,“多谢余公子行侠仗义,沈某感激不尽。”

    原谅她影视剧看多了,以为凡是英雄救美都应该打上一架。

    虽然没看成两个真男人,为她这个假男人打一架有点遗憾,可若是因此被人当成有受虐倾向的奇葩就不好了。

    余重楼见此眯起他那双桃花眼,眸中华彩熠熠夺目。

    这沈先生一再变脸,实在是有趣。

    沈芙蓉也笑眯眯地看着余重楼。

    如若她没记错,这就是十月口中的京城第二公子了。

    这略显几分慵懒的狭长美眸,再配上周身骚包的气质,活似一个男女通吃的狐狸精。

    怪不得名声响彻京城,这就是妥妥的少女心收割机啊!

    不知为什么,余重楼看到沈芙蓉的笑脸,心情就不由自主的好,“沈先生不必多礼,我方才也只是玩笑话。”

    沈芙蓉点点头,“不知余公子是真的想让我进宫说书,还是……”

    “两者皆而有之”,余重楼笑回道,“后日的确是皇后娘娘寿辰,我正愁不知要送何礼,沈先生如若肯走这一遭,可就为我解了燃眉之急。”

    “这……”

    沈芙蓉眉头微蹙,垂目思忖着。

    她难得穿越来古代,那高高在上、真正有烟火气儿的皇宫大院,她自是想去见识一番的。

    可那深宫里是只有皇权,没有人权的,太容易小命不保了。

    她琢磨着如果这次再挂了,她穿回去的可能性不大,再穿越一次的可能性也很渺茫,十有八九就要真正的去阎王殿报到了。

    这么一想,沈芙蓉活络的心又老实了,“实在抱歉,恕我不能从命。”

    沈芙蓉考虑的清楚,她要远离皇宫,珍爱生命。

    可她却并未想到,不久的将来,她还是要被迫进宫的。

    “这是为何?”

    见沈芙蓉拒绝,余重楼难掩惊讶。

    能够进宫得贵人赏识,平步青云、出人头地,是无数贤才君子毕生的梦想。

    可这沈先生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直接干脆得推拒了。

    沈芙蓉语气为难,“实不相瞒,我是有难言之隐,余公子的恩情我已铭记,有机会定会报答。”

    “无妨,沈先生既然有难处,就当在下从未提过。”

    余重楼赶紧回道,“况且区区小事也算不上什么恩情,沈先生不必挂在心上。”

    人各有志,他不会强人所难。

    而且难得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他心中顿生想要结交之意,又怎会为此等小事坏了双方善缘。

    至于献给姑母余皇后的寿礼,他自是能寻出千百件投其所好的精美物品。

    沈芙蓉回之一笑,“多谢余公子体谅。”

    余重楼脸庞上尽显温文,“沈先生这是要回家吗?不知府邸在何处?可需我送你回去?”

    “啊呃不用了,多谢好意,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不知为什么,沈芙蓉突然很怕余重楼知道,她现在是住在萧天陌的庄子上。

    她慌忙作揖,告辞离去。

    等沈芙蓉离开后,余重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勾起嘴角笑了笑,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沈芙蓉一路脚步飞快,走出很远时,才回头看了一眼。

    见那个翩翩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她藏在眼底的欣赏才流露出来。

    转过身继续走,沈芙蓉唇角上扬。

    说实话,她对这位第二公子余重楼的印象很不错。

    起码余重楼不似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花公子,不仅人丰神俊朗、潇洒不羁,还很行侠仗义、风趣洒脱。

    不像收留她在庄子上的恩主萧天陌,只回了镇国侯府短短几日,就传出不少的风流韵事。

    如今坊间已经传遍了,萧天陌不仅刚一回府,就同淮南王争抢一个美貌婢女,并气走了父亲的贵客淮南王。

    没过两日,萧天陌又在街上公然和定国公府的魏小公子抢人。

    据店中伙计复述坊间的传闻,这次是为了争夺一个绝世美女,不然萧大公子也不能当场将魏小公子打趴下不是?

    她听到这些事后,好一阵无语。

    亏她还为他担心,原来他逍遥自在得很。

    果然男人口中有急事、为救人什么的话,听听就好了,不能走心啊。

    沈芙蓉一个人走在街上胡思乱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正混在人群中远远注视着她的富商。

    富商幽暗的目光牢牢盯在不远处的沈芙蓉身上,阴霾浮上脸庞。

    只要被他看上的羔羊,就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

    他虽暂时动不了这说书先生,可来日方长,只要这说书先生还在聚仙楼,他就还有机会。

    在他看来,这说书先生只不过是砧板上的肉,早晚都会落入到他的手中。

    目光再次瞥了一眼街上的沈芙蓉,富商嘴边扯起一丝冷冷寒意,转身向繁华的北大街而行。

    他得赶紧去主子府上,另寻法子求主子帮忙解决祸事。

    ……

    沈芙蓉拐过了一个街角,远远的看到庄子上的马车,像往常一般停在那里。

    她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正要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马车跟前。

    就在这时,一声“哎哟”,从一侧的人群中传了出来。

第十五章 歌姬

    沈芙蓉循声去瞧,正好看到一个身穿水红色广袖长裙的少女,被人从马车上推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从马车里冒出头来。

    他的手里拎着一双女子的绣花鞋,瞪着牛眼对摔在地上的少女恶狠狠道:

    “敢得罪我家少爷,可没你好果子吃!今日少爷罚你赤脚走回去,只是让你记住这个教训,下回可就不会这么轻了!”

    他们的这番动静不小,引来不少人驻足围观。

    人们跟着看过去,这才发现摔在地上的少女脚上没有鞋,一双玉白秀足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此刻,少女苍白着脸色,低头委屈地默默垂泪,围观的人群中也是议论纷纷。

    “咦,这不是定国公府的马车吗?”

    “可不是么,这男子我识得,他是常跟在魏小公子那小霸王身边的管事。”

    “不是说魏小公子被萧公子揍得起不来床了么?这起不来床还要找女人伺候,啧啧...”

    “哎,这丫头也怪可怜的,怎么得罪了他们...”

    ……

    管事打扮的人沉着脸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冷哼一声后摔下车帘,乘坐马车扬长而去。

    见马车果然丢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地上的少女浑身颤抖了一下,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更快地从脸颊上掉落下来,瘦弱的肩膀因为哭泣而颤动的厉害,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芙蓉瞧着于心不忍,便走上前开口道:

    “接我的马车在那边,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指了一下路对面的马车,弯身欲将地上的少女扶起来。

    可少女却瑟缩着身子,躲开了沈芙蓉伸出的手。

    沈芙蓉诧异地挑起眉,转而想到自己现在是一身男装,说不定少女将她当成了浪荡子。

    便温声解释道:“不要怕,我也是女的,只是单纯的想要帮你。”

    少女听后惊讶地上下打量了沈芙蓉一眼,轻轻咬了下唇,眼中的警戒却是消散了不少。

    沈芙蓉冲着疑惑的少女点了点头,“跟我来,我送你回去。”

    说完,她率先转身,向着路对面的马车走去。

    少女轻轻咬唇,犹豫了片刻,还是从地上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了沈芙蓉身后。

    此时,孙富贵正坐在车辕上,向着路对面翘首以盼。

    今日原本负责来接沈芙蓉的车夫家中有事,他便临时受命来接替。

    可原定的时辰都过去了,还不见沈芙蓉的身影。

    他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心中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去哪里寻一寻时,转眸瞧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向他走来。

    “沈姑……”

    孙富贵心中一喜,开口便唤人,可他“娘”字未出口,便看清了过来少女的脸。

    少女肤色白腻,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口如含珠丹,相貌娇美,可却不是沈芙蓉。

    见认错了人,孙富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向走近的两人问道:“二位这是?”

    “孙大哥,是我。”

    沈芙蓉上前一步,向孙富贵笑道,“今日怎的是你来了?刘伯呢?”

    听到沈芙蓉的声音,孙富贵愣了一下,旋即定睛一看,这才认出来,原来眼前的俊雅少年才是他等的沈姑娘。

    “刘伯家中有些事,许庄头便遣了我来接姑娘...”

    孙富贵口中答着话,脑袋里却还有点懵。

    他是曾听十月念叨过,沈芙蓉来城中做事大多是女扮男装的,却并未想到扮得这般像,他方才险些没有认出来。

    听孙富贵唤沈芙蓉为“沈姑娘”,少女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尽数消散了。

    在沈芙蓉掀帘让她上马车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丝毫迟疑。

    等两人进到了车厢内,少女感激地要向沈芙蓉叩首,“多谢沈姑娘相助,凤七感激不尽。”

    沈芙蓉见状忙扶住凤七,将她拉向一旁的丝绵坐垫上,“不必多礼,马车颠簸,我们坐下说。”

    凤七点点头,随着沈芙蓉一起坐好,“沈姑娘可否将我送到城西的春风楼?”

    “春风楼?难道……”

    听到这个明显是青楼的名字,沈芙蓉倒不是很惊讶。

    只因这凤七穿着打扮艳丽,虽长得柔柔弱弱,细长的眉眼里却隐隐透着一股风流。

    而且凤七又是那般被人不客气地推下马车,已让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正是,我是春风楼的一名歌姬。”

    凤七的回答应证了沈芙蓉的猜想。

    沈芙蓉眯了眯眸,青楼这种花柳之地,是男人们玩乐的地方,在古代却是合法的存在。

    只是不知眼前的凤七,是自愿还是被迫投身的。

    “孙大哥,先去城西的春风楼。”

    沈芙蓉起身掀了帘子,对赶着马车的孙富贵说了一声,又回身从马车暗箱里取出一双绣花鞋,递到凤七跟前温和说道:

    “这是我放在车里的备用鞋,可能有些不合脚,不过总比你赤脚回去的好。”

    她可没有忘,先前那个一脸骄横跋扈的管事,可是拿走了凤七脚上的绣花鞋。

    凤七本以为会在沈芙蓉脸色看到轻蔑之色,不想却收到了如此真切的关心,顿觉暖心不已。

    她双手接过绣鞋穿在脚上,抬眸向着沈芙蓉感激一笑,“大是大些,却甚是暖和。”

    现在的凤七,心中已经对沈芙蓉生出了波澜壮阔的亲近之心。

    毕竟曾未谋面,两人也毫无交情,沈芙蓉却能如此厚待关心她,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

    见凤七脸上黯淡散去,话语中还隐隐有取笑她脚大之意,沈芙蓉哑然失笑。

    “刚刚一副老实人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个受气包,却原来是个牙尖嘴利的,真是白白骗了我的怜香惜玉心。”

    凤七听了不仅不恼,还“嘻嘻”笑回道:

    “我们这些靠来往应酬的,谁还没有几张脸皮?沈姑娘是大善人,我也不怕在沈姑娘面前被扯破脸。”

    听凤七说得有趣,沈芙蓉也忍俊不禁,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流转的亲密之意。

    只是沈芙蓉现在是一身男装,如若被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甜蜜璧人。

    凤七似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好奇向沈芙蓉问道:“沈姑娘何故做此打扮?”

    沈芙蓉笑了笑:“男装穿着方便,还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凤七听后,若有所思地颔首,“沈姑娘是聪明人,不似我,将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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