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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农女风华全文阅读

作者:小主已陌路     穿越之农女风华txt下载     穿越之农女风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苦短

    楼下大堂里,众人身后的老鸨见竟然有人喊出了如此高价,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立马笑得花枝乱颤上前说道:

    “哎呦,魏小公子真是出手大方,我们凤七姑娘可真是个有福气的!春宵苦短,莫要辜负……”

    “慢着!”

    清风楼的老鸨正要收了银子,送魏小公子去凤七的房间,却忽听一道沉稳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出两千两!”

    娘啊,两千两!

    这无疑是天价啊!

    到底是哪家府上的败家子啊?

    众人不由得纷纷伸出手,托住险些惊掉的下巴,齐齐转头循声看过去。

    只见门口处,一位年轻公子正缓步走进门来。

    这年轻公子一身贵气,那一双眼睛更是像天上的星辰般神秘且深邃。

    瞧着进门来的熟悉身影,帷帐后的凤七热泪盈眶。

    他,没有让她失望。

    他,最终还是来了。

    见有人敢拆他的台,魏小公子瞪着眼,斗牛般猛地站起身来。

    可待看清了男子的脸,他立马缩了缩脖子,又鹌鹑似的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他还道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当众跟他抢女人。

    不想竟然会是太子晏子风!

    没想到堂堂的太子殿下,也有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不惜一掷千金,不,是一掷两千金的时候。

    他即使再心有不甘,也不会蠢的去和太子作对。

    看到本来情绪激动,火气很大的魏小公子顿时蔫儿了气势,玉筝不解地顺着魏小公子的视线看过去。

    这一看,她顿时惊得直接站起了身。

    是他!

    当朝太子晏子风!

    她情窦初开时的梦中人!

    玉筝激动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她本是官家贵女,很早便与太子相识,只是后来她家中遭遇巨变,父母兄弟皆获罪,她也沦落风尘。

    她原本以为,她和他今生不会再相逢,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里再次看到他。

    只是他贵为太子,为何会来如此肮脏之地?

    想到刚才太子晏子风喊出的高价,玉筝不由得脸色一变,怨毒的视线再次看向了帷帐后。

    难道他是专门为了凤七而来?

    眼见银钱又翻了一倍,清风楼的老鸨喜得见牙不见眼,立马媚笑着迎上前,“哎呦,爷,您快里头请呀!”

    年轻公子走到大堂正中,薄唇微启,声音磁性清冷,“我出两千两,凤七姑娘是不是就不用接客了?”

    不让接客?

    那眼前这公子的意思,就是要将凤七包下来喽?

    这两千两可是天价,别说包人,就是赎身也是成的。

    老鸨忙点头哈腰,一甩手中香帕娇笑道:

    “哎呀,这位爷,您放心,以后除了您之外,我这里是绝不会再让凤七姑娘接客的。”

    凤七虽然不能再接客,可是声名在那里摆着,照样可以跳个舞唱唱曲儿,继续为他们清风楼赚银子。

    晏子风听后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当即从怀里掏出两千两银票递给了清风楼的老鸨。

    老鸨忙不迭地接过银票,舔着手指细细数了一遍,一张脸立刻笑得像是绽放的菊花。

    她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对晏子风笑得花枝乱颤,

    “爷能看上凤七姑娘,真是凤七姑娘的福气!我这就命人带您去凤七的房间,让凤七姑娘回房好好伺候您。”

    老鸨说着,扬声唤道:“春桃,春桃呀!快下来将这位公子领到凤七姑娘的房间去。”

    晏子风抬头,见帷帐后已经不见了那道纤细的身影,知道凤七是回房等候了。

    他未再多说,依言跟随跑下楼来的春桃向楼上走去。

    眼瞅着晏子风上了楼,去和花魁凤七共度良宵了,大堂里的其他恩客顿时没了兴致。

    不少人心中默默想到:

    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败家公子真是不地道!

    不仅拍下了花魁凤七的初夜,更是直接将凤七姑娘包了下来,让他们白白惦记了这么久。

    清风楼的老鸨觉察到大堂里突然沉寂了下来,立马哈哈大笑道:

    “哎呦,今日真是多谢各位爷了,凤七姑娘虽然只有一个,不过我们清风楼最不缺的就是好颜色的姑娘。”

    “今晚,我让所有的姑娘们都下来招待各位爷,保证让在座的诸位尽兴而归!”

    老鸨的一席话,让大堂里的气氛再度高涨起来,鼓掌声、口哨声、尖叫声响成了一片。

    不少恩客直接去找自己相熟的姑娘,没有相熟姑娘的,也会随手拉一个姑娘相陪着喝花酒风流快活。

    魏小公子左右看了看,直接拉住了站起身要走的玉筝,“别走啊,凤七是没影儿了,今晚你陪爷!”

    玉筝心中有了惦记的人,此刻全部的心神都在太子晏子风身上了,哪里还有什么闲心同魏小公子虚与委蛇?

    她抽出被魏小公子握在掌中的手腕,脸上的表情也淡了不少,

    “魏公子,实在抱歉,我这身子突然不舒坦,万一过了病气给你就不好了,还是让其他姐妹来陪你吧!”

    魏小公子看出了玉筝的冷谈,正要发火,转而想起太子晏子风就在楼上。

    如若搅了太子的好事,他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此,魏小公子压下心中火气,只狠狠刮了玉筝一眼,

    “今日便算了,若再敢有下回,小心爷不饶你!”

    魏小公子说完,不再看玉筝一眼,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玉筝面色铁青的站在原地,愤恨地瞪着魏小公子的背影。

    如果她还是管家小姐,谁敢如此折辱她?

    ……

    凤七等在挂着大红罗帐,桌上点燃着龙凤烛的房间中,心跳如擂鼓。

    太子竟然真的来了!

    太子不仅拍下了她的初夜,还包下了她,她以后再也无需伺候别的男人了。

    想到这里,凤七抬手捂住脸颊,入手的温度滚烫到仿若高烧。

    幸福真是来的猝不及防啊!

    晏子风进门时,看到的就是将脸深深埋在手掌中的凤七。

    他不由疾走上前,焦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莫要哭了!”

    “啊?”

    凤七抬起头,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晏子风是误会了。

    她忙摆摆手,解释道:“我并未哭,是太高兴了。”

    话一出口,凤七才后知后觉出自己这话也太不含蓄了。

    她眼角带着一丝丝醉人的羞涩,当即垂下眼帘,有些不好意思再看晏子风。

    只是,她低下头的一瞬间,正好错过了晏子风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第六十二章 入局

    目光落在凤七引人遐想的雪白脖颈上,晏子风的脸颊也瞬间染上红晕。

    屋里的空气中飘荡着一丝甜蜜、一丝暧昧、一丝迷惑,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在里面。

    春桃端着酒菜进门时,便是看到了这么暧昧的氛围。

    她不由抿嘴一笑,将酒菜放到桌上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关好门转过身时,春桃看到玉筝正不言不语地站在她的身后,顿时吓了一跳。

    她抬手捂着被吓得怦怦乱跳的心,不由得抱怨道:

    “玉筝姑娘,你怎么静悄悄站在这里?吓煞人了!”

    玉筝眼中微光闪动,她神色莫辨地看了春桃片刻,才出声道:

    “去告诉凤七,我在房中等她,有要事相告!”

    玉筝说完,不等春桃答话,随即转身向走廊的另一侧走去。

    春桃见此,不由得翻了个大白眼。

    嘁!

    今天是我家姑娘的好日子,我家姑娘正忙着呢,哪有空理你!

    春桃本不欲理会玉筝,转而想到大厨房里还给凤七热着燕窝粥,心道不如等一会儿粥热了,她端来时顺便一起告与凤七知道。

    再次转头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春桃旋即直接大步向大厨房走去。

    屋内,

    一闻到酒菜的香味,凤七的肚子就咕噜噜地叫唤了起来。

    晏子风觉察到后微微一笑,温声对凤七道:

    “可是饿了?莫要拘着,过来一起用膳吧!”

    凤七轻轻点了点头,微红着脸来到桌前,抬手执起酒壶,为两人倒满了酒。

    随后,她举起酒杯,剪水的眸子迎上晏子风清濯的眸底,“太子殿下,这第一杯酒我敬你,谢谢你今日能前来。”

    凤七说完,秀颈微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晏子风见此,对着凤七举了举酒杯,也是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凤七再次给晏子风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斟满,再次举杯道:

    “这第二杯酒,我还要敬太子殿下,承蒙您的照拂,我凤七以后不必再违心接客了。”

    凤七说着,再次将杯中酒饮尽。

    晏子风瞧出凤七眼中的欢快解脱来,也未多加劝阻,只不动声色的又陪饮了一杯。

    酒逢知己千杯少,等春桃再次推门进屋时,凤七和晏子风都饮了不少的酒。

    两人的双颊泛着酒精刺激后浮现出的红光,眼神也迷离起来。

    等晏子风起身去了后面净房,春桃凑到凤七耳畔轻声问道:

    “姑娘,你怎么喝成了这副模样儿?”

    凤七脸颊红扑扑的样子越发娇美,“无妨,今日我心里高兴,甚是高兴。”

    春桃无奈的看她一眼,忽而想起了刚才玉筝的话,忙对凤七说道:

    “方才玉筝姑娘来过,还说让您去她房中寻她,她有要事相告……”

    “玉筝?”

    凤七秀眉微蹙,“她能有何要事?”

    春桃回道:“今晚对于姑娘来说顶顶重要,任她有天大的事也该等到明日,姑娘莫要理会于她就是了。”

    凤七嘻嘻笑着喝起了燕窝粥,春桃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眼见时候不早了,便从房中退了出来。

    ***

    凤七摇摇晃晃的来到玉筝的房间时,发现房间里未点烛火,屋里十分昏暗。

    幸亏走廊有灯,不然真是漆黑一片。

    她转身正想要离开,才看见玉筝一动不动的坐在桌前,倒是吓了她一跳,“都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点灯?”

    瞧见玉筝转过头来盯着她看,却并不答话,凤七皱起眉头,“不知你急着唤我来,到底有何要事?”

    玉筝看了凤七半晌才开口,声音却像是哭过般沙哑,“你这是饮酒了?”

    看来她的确吃多了酒,不然也不会被人一眼就瞧了出来。

    凤七自嘲的笑了笑,而后扬唇,“是饮了不少,所以你有什么话还是赶紧说的好,如若无事,我就回去了。”

    玉筝闻言眸光闪动,轻声问道:

    “太,我是说,那位公子也吃了酒么?”

    玉筝是在问太子晏子风吗?

    难道她也识得太子殿下?

    凤七没跟上她的思路,嘴比脑子快地回道,“对啊,怎么了?”

    “无事,甚好!”

    玉筝说着,抬起头,“如此甚好!”

    凤七听得一头雾水,她正要问个明白,忽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下一刻便失去意识,“咚”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门前,晴儿揉着因用力过度而酸痛的手腕,低声问道:“姑娘,接下来怎么办?”

    玉筝示意晴儿将房门关紧,又和晴儿一起将凤七搬上床,放下层层幔帐遮掩。

    随后她转头对晴儿交代道:“将她身上的外衣扒了。”

    说着,她自己坐到铜镜前,拿起脂粉细细妆扮起来。

    “扒、扒衣裳?”

    晴儿隐隐猜到了玉筝要做什么。

    她心中忐忑难安,想要出声劝阻,可瞟了眼玉筝的神色,她最终也没敢多言,只哆哆嗦嗦的伸手,将凤七的外衫褪了下来。

    玉筝知道晴儿心里慌乱,其实她也是犹豫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拿定了主意。

    自古富贵险中求,机会险中取。

    她今日就大着胆子,来一招偷龙转凤。

    只要她代替凤七和太子共度良宵,好好服侍太子殿下。

    太子或许会将她收入东宫,到时她不仅可以摆脱这泥潭,还能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况且她早就倾心于太子。

    虽然过往已物是人非,一切早已无法挽回。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会不甘心,不甘心至此与他成陌路人。

    她如此作为,也不过是为了成全自己那颗卑微地倾慕着他的心罢了。

    玉筝装扮好后,让晴儿帮她依照凤七的模样梳了发髻,又换上了凤七的衣裳,便在夜色的掩护下,抬脚向着凤七的房间走去。

    ……

    晏子风从净房出来后,见房间里熄了灯。

    他不由得挑起眉,露出诧异的神情。

    房间里有些昏暗,片刻后,晏子风才适应了屋中光线。

    目光环视了一圈,待看到床上那蜷缩着的纤细身影,他不禁摇头失笑。

    这丫头!

    一定是吃多了酒睡着了。

    犹豫了一下,晏子风抬脚走到床边。

    温情看了眼床上那始终背对着他的身影,他伸长手臂将锦被扯了过来,小心给床上的人儿盖好。

    他正犹豫要不要放下幔帐,却见床上的人儿动了动,将身上盖的锦被猛地往上拉,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头脸。

    原来在装睡。

    这是害羞了?

第六十三章 替代

    难不成这丫头真以为,他会在这里要了她的初夜?

    他今天仓促赶来,也只是不想让她受苦罢了。

    晏子风漆黑幽深的眸子望向床上的少女,笑着温声道:

    “行了,屋中这样黑根本就看不到你的脸,你还是从锦被里出来吧,莫要憋坏了。”

    “时候不早了,你好好歇着,我要回宫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晏子风脚步微挪欲转身离去,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一只雪白玉手拽住了。

    见衣袖被拉住,晏子风回头笑问道:“怎么?舍不得我走?”

    床上的少女没有吭声,只是收紧了手上力道。

    晏子风会意,低低的笑开,宠溺的看了躲在锦被中的少女一眼,顺着少女的力道坐到了床榻上。

    他刚坐到床头,少女便连人带被扑了过来,直接将他压到了身下。

    晏子风被一同罩在锦被中,入目更是漆黑一片。

    他犹豫着抬手推了推身上的佳人,动作十分的轻柔,害怕一个不小心会弄伤了她。

    掌心处传来的是强有力的心跳,带着炙热的体温,晏子风惊愕的缩回手,想要挣扎着坐起身,整个人却被一股热烫的重力压的动弹不得。

    他不由苦笑出声:“凤七,别闹,我知你……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

    玉筝纤细的手指攥紧锦被,努力保持着镇定,可还是克制不住身体剧烈的颤抖。

    尽管晏子风是把她当作了别人,可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

    只要今日生米煮成了熟饭,就算事后晏子风发现她不是凤七,她也是他的女人了,他总不忍心丢下她不管。

    想到此,玉筝贝齿紧咬住下唇,颤抖着手摸上了晏子风的腰带。

    觉察到少女的动作,晏子风心头一紧,身体瞬间僵硬无比。

    凤七这是怎么了?

    难道她饮酒太多喝断片了?

    只是吃多了酒的人本应最吵闹才是,又怎会如此静默无言?

    晏子风眯起眼眸看向身上的少女,蓦地抬手抓住她作乱的手,然后一把掀开了二人身上的锦被。

    少女仓皇的抬头,正好对上了晏子风似笑非笑的眼眸。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凤七端着烛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春风楼的老鸨,还有小丫鬟春桃。

    看到玉筝发髻凌乱,穿着她的衣裳和晏子风一上一下躺在床上,凤七惊诧地险些扔开手上的烛台,

    “你,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凤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刚才朦胧醒来时,是在玉筝的房间里,就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

    她记得昏迷之前,她是去了玉筝的房间,询问玉筝找她有何事,后来发生了什么却想不起来,只觉后颈一阵酸痛。

    从玉筝房间出来后,她找到了春桃,和春桃一起回房时,又遇到了春风楼的鸨母,三人这才一起过来。

    没想到回到房间后,却是看到这样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关键是画面中的女人竟然穿着她的衣裳,仿梳着她的发髻,最主要的是还躺在她的床上,搂着本该要同她洞房的男人。

    这般不要脸面!

    屋内的气氛顿时降至到了冰点。

    春风楼的老鸨看到这一幕,也是惊愕不已。

    她人老成精,再联想到之前凤七是在玉筝的房间中醒过来,便猜到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她顿时恨铁不成钢的瞪玉筝一眼。

    这死丫头,平时和凤七百般作对,争风吃醋也就算了,居然连凤七的初夜都跑来插上一脚。

    再说人家公子虽说相貌好,却也只付了凤七一个人的银子,哪有这样上赶着不要钱倒贴的?

    在凤七开口时,晏子风已一把推开玉筝,跳下了床榻。

    此刻他背脊挺得笔直,淡淡的目光扫过凤七几人,冷寒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床榻上的玉筝身上。

    瞧见晏子风黑沉沉、凉意渗人的眉眼,玉筝慌忙从床榻上爬下来,跪在地上全身颤抖,

    “太子,太子殿下,我……”

    太子?

    眼前的年轻男子竟然是当朝太子晏子风!!

    难怪玉筝要倒贴……

    清风楼的老鸨吓得腿一软,多亏了被春桃及时扶住,才没有一下子坐到地上。

    她怎么说看着有点眼熟呢,她曾有幸见过太子一面。

    可当时人多,离得太远,太子又是在群仆簇拥下一闪而过,故她今日并未认出太子来。

    她们清风楼作为京城有名有号的青楼,自是接待过不少达官贵人,但太子却是第一回来。

    老鸨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短暂缓了缓,便恢复了常态。

    她举起手帕,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就冲到了玉筝跟前,

    “哎呦,玉筝啊!你怎么这么糊涂?虽说太子殿下气质温润,气宇非凡,风姿卓越,容易让女子一见倾心,可这再是倾慕,也不能如此做啊!”

    老鸨说着,又摆出一副笑脸,向一旁冷冷站着的晏子风媚笑道:

    “太子殿下,玉筝年纪小,不懂事,定是春心萌动倾慕您,才做出这样的傻事来。”

    “都是我教导无方,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地教训她,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倾慕?只怕是别有用心吧!”

    晏子风冷冷一笑,浑身的气势一开,威仪如山岳般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胆敢冒犯本殿下可是死罪!”

    老鸨听得抖若筛糠,吓得扑通跪到地上,“还请殿下明鉴!”

    肃身伫立的晏子风未再理会老鸨,他弯腰对上了玉筝的双眸,抬手用力掐住了她尖巧的下巴,冷声逼问道:

    “说,你是何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玉筝下巴吃疼,被迫抬头对上晏子风咄咄逼人的目光,却是突然笑了起来,状若癫狂。

    笑着笑着,数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了出来,内藏凄楚。

    晏子风见此眉头紧皱,不由松了手,“何故发笑?”

    “太子殿下当真认不出我了吗?”

    玉筝敛了笑意,抬手抹去脸上泪珠,幽声问道。

    太子挑了挑眉,目光锁视在玉筝姣好的脸庞上。

    良久,他瞳孔骤然一缩,当下失声道:“筝儿?你是筝儿!”

    晏子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眸,筝儿是他幼时恩师韩岩松的孙女,少时常与他一起求学、玩耍。

    韩岩松曾官至太子太傅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后因其子被牵连到了忤逆案中。

第六十四章 故交

    那时候此案前前后后牵扯甚广,韩太傅首当其冲受到牵连,按照律法本来要被判斩首示众。

    当时,还是他的母后余皇后,带着年幼的他长跪御书房门外不起,才求得了父皇开恩,把韩太傅的斩首改为了发配流放。

    只是韩太傅本就年老体弱,在被发配的途中又感染了风寒,不幸病故。

    他那时候年幼,所记不详,只隐约知道韩太傅一家死的死,卖的卖,偌大一个家族很快就没落了。

    他原本以为筝儿也已遭遇不幸,不在人世了,不想今时今日,却在这里见到了她。

    玉筝见太子认出了她,顿时莞尔一笑,“太子哥哥,好久不见!”

    “的确是很久了,不想当时的女娃娃已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晏子风的神色还处于迷茫中。

    他原本以为这假扮成凤七的少女,蓄意接近他是有什么阴谋,未料到却是故人。

    清风楼的老鸨瞧见这一幕,抬手用衣袖抹去了脸上的汗珠,整个人从紧绷的状态转为了放松。

    今晚过得真是惊心动魄,不仅一波三折,还跌宕起伏。

    就在刚才,她真的以为她们清风楼要完了。

    还好玉筝和太子早就认识。

    她就说嘛,玉筝虽然狠毒刁钻,最见不得别人好,却并不是个没脑子的。

    怎么可能明知太子的真正身份,还去做那会招惹来灭顶之灾的事情?

    想到这里,老鸨眼珠一转,殷勤地开口道:

    “哎呦,太子殿下,原来您和玉筝是旧相识啊,这可真是虚惊一场!不如我去备些酒菜,您和玉筝坐在一起好好叙叙旧?”

    余光瞥见微张着小嘴儿,还傻愣愣站在原地的凤七,晏子风点了点头,“也好,你们都出去吧,凤七留下。”

    ……

    等酒菜上桌,屋里再没有其他人后,晏子风、凤七和玉筝三人坐到了桌前。

    瞟了一眼神色莫辨的晏子风,和两只眼睛恨不得都粘在晏子风脸上的玉筝,凤七默默垂下了眼帘。

    她原本以为,玉筝又是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成心要和她作对斗法,才会装扮成她的模样来诱惑太子殿下。

    却不想,原来她竟然是太子殿下的青梅。

    只是不知,这青梅是不是太子放在心尖上的人?

    想到此,凤七心里有些酸酸的,就好似是被泡在了醋里一样。

    此刻,玉筝的心里也很忐忑,太子能够认出她,给了她新的期望。

    她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将太子当成了自己的救世主。

    “太子哥哥”,玉筝心里挣扎了片刻,伸出纤纤玉手,抓握住了太子骨节分明的大手,“这些年,玉筝甚是思念你。”

    凤七瞧见玉筝和晏子风两人的亲昵,心里一塞,忙低下了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晏子风原本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看到凤七并不在意的样子,眉头一拧,就这么任由玉筝拉着他的手。

    玉筝见了以为太子也对她有意,顿时心中大喜,便拉着太子一起回忆幼时,韩太傅在的时候,他们一同求学、一起玩耍的时光。

    谈到韩太傅,晏子风还真是有几分怀念。

    他幼时,父皇政务繁忙,母后又因长姐晏凤珠失踪之事日夜难安,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恩师韩太傅待在一起。

    韩太傅遵守礼法,恪守本分,虽说平日里对他非常的严厉,却也是真心地关爱他。

    眼见玉筝和太子两人越说越多,越聊越投机,凤七坐不住了。

    她仓皇地站起身,“我、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低头疾步向房门处走去。

    走到屋门口,她又折了回来,“我、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的房间……”

    看凤七丢下他起身就走,晏子风本有些气恼,见此又不由被气笑,

    “本殿下有说让你走了吗?过来,乖乖坐好!”

    “坐好作甚?难道要继续看你们你侬我侬吗?”

    凤七小声嘟囔了一句,却还是听话的走回桌前坐下。

    晏子风耳力好,自然听到了凤七之言,明白凤七原来还是在意的,心情不由大好,

    “好了,莫要闹小脾气,本殿下有正事要同你商议。”

    商议什么?

    难道是要她将今天的洞房花烛夜让给玉筝?

    凤七心情复杂,挑眉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说吧!

    你若说出来,我就成全你们!

    晏子风瞥了一眼明显想歪了的凤七,直接说道:

    “本殿下想将你和玉筝赎出清风楼,不知你可情愿?”

    “赎、赎身?”

    凤七从小在清风楼长大,从未曾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要为她赎身,带她离开清风楼。

    “没错!”

    晏子风颔首。

    他初时是想先使银子将凤七包下来,这样凤七就不用再接客。

    等时机成熟,他再为凤七赎身,接到东宫安顿。

    可如今他遇到了恩师韩太傅的孙女。

    韩太傅对他有教导照拂之恩,他不能任由他的孙女流落青楼。

    短暂思虑后,他决定这次便将她们两人一起带回去。

    相比于凤七的纠结,玉筝在听到太子说要为她赎身后,却是激动地热泪盈眶。

    老天保佑,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以往的屈辱和不甘,好似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

    清风楼的老鸨听到晏子风说,要为凤七和玉筝两人同时赎身时,当时就哭了,

    “哎呦,太子殿下啊,她们两人可是我们清风楼的台柱子,您把她们带走了,我这还怎么做生意啊?这、这……”

    老鸨话未说完,就被一沓厚厚的银票堵住了嘴。

    银票的诱惑自然是大的。

    老鸨的眉毛跳了跳,眼睛在银票上瞄了一眼,见是一百两银子的数目。

    她又暗暗用手轻轻掂量了一下,估摸这沓银票大概有五六十张,算起来有五六千两银子了。

    她便合上了大张的嘴,默默将银票塞入了怀中,又命人取来凤七和玉筝两人的卖身契,交到了晏子风手中。

    老鸨也不傻,即使太子一分钱不掏硬要将人带走,她还敢拦不成?

    如今虽是买断的生意,也好过人财两空。

    见老鸨没有异议了,晏子风便要带着凤七和玉筝两人离开。

    玉筝亦步亦趋紧跟在晏子风身后,生怕他中途会变卦。

    而凤七却犹犹豫豫的迈不动脚,一会儿提出要回屋去收拾细软,一会儿又要求将贴身丫鬟春桃一起带走。

第六十五章 惩治

    晏子风好脾气的一一点头同意,春风楼的老鸨自然更不敢说什么。

    玉筝看不上凤七的小家子做派,暗暗撇了撇嘴。

    太子东宫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有金山银山,尊贵得仿若天宫一般的地方,到了那里要什么没有?

    她们这种身份,太子妃之位自然是不敢肖想的。

    可如若能做个良娣、孺人,那可就是彻底翻身,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等凤七终于肯迈步了,老鸨点头哈腰的将几人送出了春风楼门口。

    凤七步出门外,满面不舍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春风楼在夜色中晃眼的金字招牌。

    春桃怀中抱着和凤七两人收拾出来的小包袱,那里面是凤七这些年存下来的金银细软,以及一包可以随时解饿的小点心。

    见凤七迟迟不动,春桃望了一眼已经翻身上马的晏子风,开口劝道:

    “姑娘,走吧!太子殿下正等着呢……”

    凤七点了点头,紧走几步,在春桃的搀扶下,登上了早就等在门外的马车。

    ***

    沈芙蓉是在第二日,在去镇国侯府的路上,得到了凤七被太子赎身,接入了东宫的事情。

    听说太子因为此事,被御史弹劾。

    皇上龙颜大怒,要狠狠的处罚太子。

    余皇后闻言大急,言太子不似京城其他公子哥,十二、三岁就已经有了通房开了窍。

    太子不染女色,一心国事,这次之所以做下糊涂事,乃是因为赎回的青楼女子中的一人,乃是太子幼时恩师韩太傅的孙女。

    之后,大公主晏凤珠以及众朝臣也跪在皇上面前,替太子晏子风求情,言:

    太子不忘师恩,重情重义,乃是国之幸事,社稷之幸!

    皇上动容,最后决定对太子罚奉一年,禁闭三月以示惩戒。

    皇上是真被感动还是借坡下驴,沈芙蓉无心探究,她只是担心凤七,怕她在东宫受人欺负。

    不过太子既然如此用心良苦,应该是会好好对待凤七才对。

    她现在所面临最紧迫的问题,是她一会儿到了镇国侯府后该怎么办?

    这镇国侯夫人张氏,也就是萧天陌的那个继母,不知道脑子哪根弦搭错了,突然心血来潮要她回府去拜见。

    她本不想去的,奈何她已被家人卖身给侯府,这侯府主母就是她的顶头上司。

    她虽然不指着张氏给她发月银,可万一惹怒上司翻脸,最终倒霉的还会是她。

    谁让这里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要一个奴才命的古代呢!

    难怪她早起右眼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今天有事要发生。

    沈芙蓉轻轻抬手,将眼皮上贴的红纸取了下来。

    白贴了这半天,灾祸要来照样挡不住。

    同在马车上的黎夜玉,看到沈芙蓉的动作后,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沈姑娘竟然连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种民间传言也信。

    还在眼皮上贴个小红纸,说是能压祸避灾。

    这左眼跳还是右眼跳,哪里就能真的影响祸凶吉福了?

    再说贴红纸也不行啊,应该贴白纸才对呀,如果真是跳灾,该让它“白”跳才是。

    马车一路向前,沈芙蓉挑起车帘向窗外看了一眼,转头对黎夜玉问道:“你可联络上黎大哥了?”

    黎夜玉的兄长黎夜澜在庄子上养好伤后,便跟萧天陌回了镇国侯府。

    因其武艺高强,又忠心护主,如今已成了萧天陌的左膀右臂。

    黎夜玉听后摇了摇头,面上一派忧虑:

    “不知这侯府主母唤姑娘进府到底所为何事?萧公子又正好不在,不晓得是带大哥他们去了何处……”

    所为何事?

    估计是没有好事!

    沈芙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上次这侯夫人去庄子上,被带着面具的她无意中吓晕,对她肯定没有好印象。

    兴许这次召见,就是要算后账的。

    所以她来时,并未带着十月,而是带了会功夫的黎夜玉。

    万一这侯夫人一见面就要动粗,黎夜玉还能抵挡一二。

    镇国侯府坐落在北大街的锦华坊,这里向来都是京中权贵居住之地。

    沈芙蓉还是第一次来。

    门外早有婆子等在那里,自称姓刘,见到沈芙蓉和黎夜玉后,直接引着她们从西角门进了府。

    刘婆子在前面领路,身后沈芙蓉和黎夜玉走得不急不缓。

    沈芙蓉倒是想过塞点银子,从这个刘婆子嘴里套套话。

    只是瞧着这个刘婆子看她时眼睛上翻,好似是看什么轻贱的宠物,尽是藐视。

    想来即使她塞了银子,也不会给她面子,她便也收起了这份心思。

    她爱财如命,自然是不肯浪费银钱的。

    跟着刘婆子走过三道抄手游廊,穿过两座月洞门,又从一处假山跟前经过,便来到了侯夫人张氏所在的主院。

    进了主院后,穿过垂花门,来到厅堂。

    刘婆子让沈芙蓉和黎夜玉等在原地,自己绕过琉璃插屏,快步走进内间。

    沈芙蓉抬头四望,见屋中雕梁画栋,四周装修皆富丽堂皇,正南多宝阁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玉器,不由得在心中啧啧几声。

    只这一间屋子里,就有这般多耀眼的豪华装饰,未免也太腐败了些。

    良久,有人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传来。

    沈芙蓉抬眸看过去,只见一位衣着华丽雍容,面容姣好的妇人在群仆簇拥下走了出来,想必就是侯府主母张氏了。

    刘婆子一直垂首跟在张氏身后,未再抬头看沈芙蓉和黎夜玉二人一眼。

    等张氏坐到主位上后,她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温和端庄的笑意,仔细一看,却不难发现她眉眼间隐隐的威严,

    “你就是大公子留在庄子上的那个农家女?”

    “是”,沈芙蓉微微福身,“沈芙蓉参见夫人。”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半点规矩也不懂!”

    沈芙蓉方才直起身,便听一道尖利的声音嗤笑道,“这主子问话要自称奴婢,哪里还敢自呼其名?”

    沈芙蓉抬头看向此刻端着架子,板着脸教训她的一个壮嬷嬷,又瞧了侯夫人张氏一眼。

    张氏垂着眼睑,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好似没有看到这一幕一般。

    沈芙蓉见此眸光一闪,没有吭声。

    作为一个从到处高楼大厦,科技网络无比便捷,维护人权、男女平等的世界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她自然没有张口闭口自称奴婢的习惯。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卖身契被别人攥在手中,也从未有过为奴为婢的自觉。

第六十六章 收拾

    而且侯府大公子萧天陌每次去庄子上,他们两人之间也都是以“你、我”相称。

    萧天陌并未约束过她任何事,也没有提出过要她遵守什么狗屁奴婢的规矩。

    听闻镇国侯府治家严明,要是没有张氏授意,这壮嬷嬷又怎敢私自训斥于她?

    见沈芙蓉不说话,那壮嬷嬷面容一冷,转头对张氏说道:

    “夫人,这丫头如此没有礼数,就让老奴来替您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壮嬷嬷说着,自张氏身后跑出来,举起巴掌就要甩在沈芙蓉的脸上。

    沈芙蓉早就盯着面露不善的壮嬷嬷,见到她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忙重心后移至左脚。

    等壮嬷嬷冲到近前,她一个三百六十度转身横踢,正打在急速逼近的壮嬷嬷胸口部位。

    壮嬷嬷啪的一声,被仰面打翻在地上,好半晌才捂住胸口坐起了身,

    “你……你……”

    坐在地上的壮嬷嬷哆嗦着嘴唇指着沈芙蓉,却是再也说不出来别的话。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被身形纤细的沈芙蓉放倒,已惊恐地面色煞白,露出了一脸跟见了鬼似的神情。

    早知道这姑娘这么刚,她又怎会为了邀功急着出头?

    说好的柔弱无知农家女呢?

    瞧见壮嬷嬷的神情,沈芙蓉不由得暗自冷笑一声。

    她在现代的时候为了防身,学过几年跆拳道和散打。

    虽说并不是有多厉害,可对付一个不会功夫的婆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其他人略微有些反应不过来,众人神情皆是一怔。

    地上的壮嬷嬷乃是镇国侯府里的老嬷嬷了,经她手上被教训惩罚的奴婢多不胜数。

    众人还是第一次看她吃瘪,简直千年难遇!

    最后,还是先前领路的刘婆子先反应过来,她顿时大喝一声,

    “竟然敢打李嬷嬷!这样刁蛮狠毒的丫头,就该给她一个大大的教训!”

    刘婆子说着,带头向沈芙蓉冲过来,她身后另外还跟着几个膀大腰圆、气势汹汹的婆子。

    方才李嬷嬷冲过来的时候,黎夜玉就想出手,可没想到被沈芙蓉抢了先。

    黎夜玉还在纳闷沈芙蓉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这时候见冲上来的好几个人,她立刻凌空飞起,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倒一个,把几个婆子踹得嗷嗷叫唤。

    迅速落地后,她一个转身将再次冲上来的刘婆子按倒,反手将刘婆子的双手钳制在背后。

    刘婆子嚎叫了一声,整个人被黎夜玉按在地上,脸几乎都被磨破了皮。

    紧接着,黎夜玉一脚踹在刘婆子的腰背上,素手一翻拔出了缠在腰间的软剑,直挺挺护卫在沈芙蓉面前,整个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众丫环、婆子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一下子全都慌乱的变了脸色,吓得大气儿不敢喘一声。

    直到此刻,侯夫人张氏仿佛才反应过来。

    她抬头扫了眼被黎夜玉踩在脚下的刘婆子,以及或躺或坐在地上,七倒八歪的李嬷嬷等人,缓缓开口道:

    “李嬷嬷、刘婆子……你们这是干什么?本夫人又没说要责罚她。”

    “这丫头是市井出身,又一直在府外,初来乍到不知道规矩也是情有可原。”

    沈芙蓉抬眸瞧着张氏,忽而勾唇一笑,笑容里尽是嘲讽。

    黎夜玉也用清冷的目光微微瞥了张氏一眼,一脚踢开了刘婆子,神情淡漠。

    刘婆子摆脱了钳制,忙连滚带爬的缩到了角落里。

    张氏一番法外开恩的话说下来,本该马上跪下谢恩的两人,谁也没有上前一步。

    屋内气氛一时有些僵硬尴尬。

    见屋中无人接口,李嬷嬷立马从地上爬起来,面上一派感动折服:

    “夫人真是善良宽厚,是老奴等人莽撞了!”

    虽然今天的事情并不是她擅作主张,但她一直跟在夫人身边伺候,自然十分清楚夫人的手段。

    看来今儿个是硬的不行,要来软的了!

    刘婆子几人见状,也纷纷忍痛从地上爬起来,口中皆都不住称赞着:

    “夫人真乃大善人!”

    “这也就是夫人宽宏大量,这满京城找找,谁人能有夫人这般仁慈?”

    更有人同时急声催促沈芙蓉和黎夜玉两人道:

    “还不快向夫人请罪,谢夫人体恤!”

    沈芙蓉杏眸微眯,面对这些人厚脸皮的自圆其说嗤之以鼻。

    她懒得再看她们演戏,直接出声问道:“不知夫人唤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才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了张氏身后的李嬷嬷闻言,重新上下打量了沈芙蓉一遍。

    心想这小农女果真是非比寻常,不按套路出牌。

    张氏沉着脸坐在上座,此刻心中一股浊气不上不下,憋闷得胸口胀痛。

    先前她原本想利用侄女张秀娴,来拴住大公子萧天陌的心,谁知张秀娴不争气,怎么也入不了萧天陌的眼。

    之后她又和张秀娴想出给萧天陌下合欢散的主意,想将生米煮成熟饭,来逼萧天陌就范。

    奈何萧天陌好似长了千里眼般,愣是神不知鬼不觉来了一招以牙还牙,让她满盘的计划全部功亏于溃。

    最后她不仅坏了和娘家的情分,侄女张秀娴也彻底身败名裂,被府里送到了城外的庄子上“静养”。

    这结果对于她这个一向说一不二、养尊处优的当家主母来说,无疑是天大的难堪。

    要知道她上无公婆要伺候,下无叔姑要照料,又有嫡子傍身,在府里的日子过得非常滋润,鲜少有人敢忤逆她,就连夫君镇国侯也对她礼让三分。

    如今被一个小辈落了面子,对方又是她一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萧天陌,她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可她却抓不到萧天陌的错处,偏生又无计可施。

    正当她对萧天陌感到无可奈何之际,可巧又收到了侄女张秀娴命人偷偷送来的书信。

    信上言,被萧天陌养在庄子上的这个农女,竟然大逆不道的闹着要和家里断亲。

    虽然这农女已被家里卖身侯府,本就该和家里断了关系,可她如今入了萧天陌的眼,卖身契也攥在萧天陌手中。

    萧天陌如果愿意,随时可以为她脱了奴籍。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知道遵守三从四德,竟然一朝得了富贵,就先想着和生她养她大的家里撇清关系。

    这样的女人不孝不悌,枉为人子,就应该被拉去浸猪笼才对。

第六十七章 教训

    她原本想着将这件事情直接告诉镇国侯萧经年,让侯爷做主将这败坏风气的女人,赶出她们镇国侯府的庄子。

    可转念一想,这农家女虽然无情无义,却是拢住了大公子萧天陌的心。

    如今既然有这个把柄在她手里攥着,她何不顺水推舟,施恩于这农家女?

    若她将这农女拉拢到自己手中,再成全这农女与萧天陌。

    她在萧天陌的身边,也算是安插上了自己的眼线,以后还怕寻不到惩治萧天陌的机会?

    只是她本意是想将这个沈芙蓉唤进府后,先给沈芙蓉一个小小的教训,敲山震虎一番,也好让她有所畏惧,以后才能乖乖听话。

    可谁承想沈芙蓉竟然不是她以为的软柿子,而且随身带来的那个丫头也绝非善茬,看样子还是一个练家子。

    竟然这农女不是随便就可以被人搓圆捏扁的主,那她只能开诚布公的与她谈一谈了。

    想到这里,张氏淡淡的瞥了一眼沈芙蓉说道:

    “听闻你闹着要与家里人断亲?”

    沈芙蓉听了点点头头,“不是闹着,是已经断了,而且还签了断亲书。”

    李嬷嬷闻言再次打量了沈芙蓉一眼,心里更加确信:这庄子上来的农家女绝非凡响。

    张氏没想到沈芙蓉承认的这样干脆,倒是愣住了,好一瞬才再次开口道:

    “这断亲乃是不孝不悌之事,受人唾弃。”

    “因你是在镇国侯府的庄子上才能安然无恙,如若离开侯府的庄子,回到从前的村子里,光四邻八舍的手指头就能将你的脊梁骨戳断,说不定还会被村民以败坏风气为由撵出村子……”

    说到这里,张氏顿住了,她的目光停在沈芙蓉的脸上,眼里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沈芙蓉毫不避让地与张氏对视,静静的看着她回道:

    “人生总是要面临着一个又一个的选择,这世上很多事情并不能兼顾,有些事,总是要做个了断,我也是被逼无奈。”

    “我家里的情况想必夫人也知道,他们既然狠心将我卖出家门,便不再是我的亲人,断亲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笑话,那样的极品亲戚就像吸血鬼一样,她不离远一点,难道还要等他们用尽各种手段把她压榨干净了?

    她明白张氏的用意,知道此刻她若有眼色,就该借此大吐苦水,引得众人怜悯,然后趁机求张氏庇护。

    可她不想长这个眼色。

    她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自己,对得起良心,并不需要获得别人的同情与认同。

    瞧见沈芙蓉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丝毫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张氏不由心中气怒,只觉沈芙蓉油盐不进,偏自己实在拿她无法,

    “好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本夫人今天唤你过来,也不是要兴师问罪的,你也莫要紧张。”

    沈芙蓉瞅着张氏突然变客气了,原本不紧张的心立即紧张起来,“夫人有话请直说。”

    张氏迟疑了一下,悠然开口:

    “那本夫人就不绕弯子了,你在庄子上的日子也不短了,也算是大公子的身边人。”

    “今日我便做主给你开脸,将你抬成通房,日后尽心侍候大公子,侯府断不会亏了你,将来若能生下一男半女,再抬成姨娘,你看如何?”

    张氏虽说是在询问沈芙蓉的意见,却胸有成竹,料定了沈芙蓉不会拒绝。

    身为奴婢最好的一条出路,就是爬上主子的床成为通房。

    运气好些的生个儿子成为姨娘,虽然地位比起正房夫人差远了,但是好歹也是半个主子了,吃穿用度自不用说,还能有丫鬟、奴仆伺候着。

    如今她肯让这个丫头过了明路,给她这个颜面,这丫头该跪在地上对她三拜九叩才是。

    想到这里,张氏摸了摸头上戴的那支十分名贵的红色镶玛瑙掐丝珍珠步摇。

    心道一会儿等沈芙蓉跪下谢恩时,她便将这步摇赏给沈芙蓉,再温言拉拢一番,务必要让沈芙蓉对她俯首帖耳,甘愿为她驱使。

    听了张氏说的话,再想到先前张氏的一番举动,沈芙蓉眼睑微垂,暗暗冷笑一声,好一番恩威并施。

    如若她不是从现代来的沈芙蓉,而是一个真正的农家女,这么一番恩威并施下来,这个农家女应当就能被张氏收为己用了。

    可惜这一手固然高明,却是用错了对象。

    沈芙蓉玩味的扯起嘴角,“不瞒夫人,当通房、姨娘啥的我还真不稀罕。”

    “你看我天生丽质、温柔可人、活泼可爱、大方优雅、冰雪聪明……”

    沈芙蓉开始芙蓉卖瓜,“这么完美一个花样美少女,怎么能给人做妾呢?”

    说完这话,沈芙蓉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余光看见黎夜玉低着头憋笑,沈芙蓉暗暗苦恼,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太难了。

    沈芙蓉一番不要脸的骚操作,把张氏等人看傻了眼。

    张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问沈芙蓉有何心意本是客气一番。

    没想到这丫头顺竿子就上,自己夸自己可真不怕咬着舌头!

    一直站在张氏身后的李嬷嬷瞧见张氏的面色,知道又到她出场的时候了,便尽职尽责的站出来斥道:

    “大胆!不为妾,你一个小小的农家女,还妄想做我镇国侯府的长子嫡妻不成?”

    张氏攥紧手里都快被她绞烂了的帕子,咬着后牙根尽量和蔼地接口道:

    “是啊,你要知道,像我们这些高门大户寻妻都是讲究个门当户对。”

    “即使大公子私下里再是偏宠你,也是断不能娶你为妻的,如若不然,便会连带整个家族受到天下人的耻笑。”

    “你身份低微,即使给大公子做妾原本也是不合规矩的,不过你放心,本夫人会在侯爷面前尽力为你周旋。”

    沈芙蓉见张氏还要在她身上打主意,不由深深地看了张氏一眼,轻轻地叹息一声:

    这可是你逼我的!

    “夫人,话不可这样说,人无论富贵和贫贱都是妈生的,不同的是,富贵之人是富贵人家的妈生的,贫贱之人是贫贱人家的妈生的……”

    沈芙蓉唐僧一样的絮絮叨叨,

    “所以说,贫贱之人就像富贵之人一样,只要有自强的心。有了自强的心,就不再是贫贱之人了,是一种富贵的贫贱……”

第六十八章 救人

    半柱香后。

    沈芙蓉和黎夜玉两人,被侯夫人张氏命人赶出了镇国侯府。

    坐上来时的马车,沈芙蓉挑开马车窗帘儿,最后看了一眼镇国侯府门口那对蹲着张牙舞爪的石狮子,挑眉一笑,转头朝还站在外头的黎夜玉说道:

    “成了,我们回庄子上!”

    黎夜玉答应一声,利落地跳上马车,随即吩咐车夫启程。

    ***

    京畿以西七八里地有一片竹林,夕阳照耀在竹林间,斑斑驳驳地洒在地上。

    而此时,萧天陌正静静站立在这片幽寂的竹林里。

    片刻后,黎夜澜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俯在萧天陌的耳畔低声道:

    “公子,方才府中传来消息,说是张夫人将沈姑娘请进了府。”

    萧天陌心里一惊,猛的抬起了眼眸,“夫人有没有为难沈姑娘?”

    幸亏他早有准备,提前从父亲那里将沈芙蓉的卖身契求了出来攥在了自己手中。

    黎夜澜摇摇头,面上神情竟有些一言难尽,最后全都化成了一抹抹佩服挂在脸上,

    “传话的人言,张夫人是在自己的院落,秘密会见的沈姑娘,并未对外声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无从得知,只知道沈姑娘走后,张夫人又病倒了。”

    莫不是又被吓病了?

    听说沈芙蓉已平安离开,萧天陌挑起嘴角,心情十分好。

    这女人的脑回路向来清奇,一般人为难不了她。

    张氏这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好生生去打她的主意!

    萧天陌对黎夜澜颔首,示意他知道了,这时谷燕行从竹林的另一侧疾步过来,低声道:“公子,都准备好了。”

    萧天陌闻言看向竹林深处,“希望这次能够万无一失,助周寺卿成功躲过这一劫。”

    周学政周寺卿乃是大理寺卿,掌邦国折狱详刑之事。

    周寺卿为人刚直不阿,断案公平,直言进谏,忠诚朝廷。

    这次是因其父丧事回归故乡,如今守孝期满,返京入朝。

    可就在前世,周寺卿却未能再踏入京城半步,而是在这一片竹林中被人截杀,死状凄惨。

    皇上知道后大怒,当即命人下来调查。

    可来查此事的官员,断定周寺卿乃是在路上遭山匪抢劫,后被山匪谋财害命。

    朝廷为此还派出强兵,剿尽灭光了这周边所有的山匪。

    但后来,发生了包括镇国侯府被人陷害等一系列事情,让他不得不怀疑,或许周寺卿并非山匪所杀。

    如果前世周寺卿没有死,断不会眼睁睁看着镇国侯府,因蒙冤受屈而家破人亡。

    他今日特意赶来提前部署,就是为了救下周寺卿,也能为镇国侯府结下这份善缘。

    ……

    此时,竹林深处,一辆灰尘仆仆的马车正缓缓行来。

    马车前头坐着一名头发半白的老者和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

    年轻小厮双手握着缰绳,驱赶着马车稳稳当当而行。

    车帘在行进中随风摆动,露出了车内的一角。

    只见马车正中坐着一个闭目养神的中年男子,他神态安详,面容刚毅,眉宇间隐隐有一股浩然正气。

    赶车的年轻小厮向后看了一眼,转头对身侧的老者低声说道:

    “吴叔,你说老爷为啥不同意孙姨娘和李姨娘跟来京城呢?”

    他家老爷这次回京,府中老夫人本是从众位姨娘里面,挑了两个稳妥细致的。

    打算派来跟着他家老爷来任上,也好能照顾他家老爷的饮食起居。

    如若有哪位姨娘有幸能怀上身子,他家老爷也算是有后了。

    这原本是好事一桩,可奈何他家老爷就是死活不同意,老夫人拗不过,最后还是放他家老爷孤身出了门。

    想想这些个姨娘也是命苦,她们原本就是老夫人私自做主抬进门的,连他家老爷的面都没有见过。

    好容易熬到他家老爷回去一趟,心心念念要跟着他家老爷到任上,却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要说他家老爷薄情吧,可他家老爷又已放了话,说不想让这些姨娘留在府中守一辈子活寡,愿意给她们银子,放她们出府去再嫁人。

    可他就是想不明白,他家老爷好端端的为啥不娶妻?老夫人给纳了妾还不同意?

    如此不近女色,难道……是有什么隐疾?

    吴城看年轻小厮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便伸手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瞎琢摩什么呢!长山啊,你记住,老爷做事自有老爷的章程,我们做下人的不该说的话就别说,不该问的也莫要问,最不该生的便是这好奇心呐!”

    长山点了点头,“吴叔说的是,我记下了。”

    吴城满意颔首,脸上挂上了笑意。

    他回头看了眼厚实的马车帘子,心头其实也有几分唏嘘。

    他家老爷哪里是无情之人?

    实在是太深情了啊!

    想当年,他家老爷和穆晚晴穆姑娘也是一对璧人似的,羡煞旁人。

    如果不是之后出了那样的事情,想必两人的孩子都已经多大了吧!

    那件事情过后,穆姑娘不知所踪、生死不明,他家老爷也去了半条命。

    如今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他家老爷也从风华正茂的少年公子,成了一个执法严明的朝廷官员。

    时间好似将过往冲刷得一干二净,只是他家老爷不娶妻也不生子,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

    忽而,一阵微风吹过,突然间竹林簌簌作响,无数竹子影影绰绰,犹如隐藏在暗处的危险猛兽。

    吴城心生警惕,收起思绪眼如鹰眸向前方望过去。

    待看到竹林深处那流窜的数道暗影时,他当即就惊声疾呼起来:“不好,有埋伏!”

    赶车的长山猛地一惊,连忙勒紧缰绳,试图调转马头。

    可就在这时候,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手持利剑自竹林上飞落,一句话也不说,出手便迅速攻上前来。

    长山唰的一声将腰间宝剑出鞘,对吴城喊道:“保护老爷!”便冲杀上前,与数名黑衣人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吴城也拔刀护卫在马车旁,向冲上来的黑衣人不断砍杀。

    马车内的周学政听到吴城喊有埋伏,立马睁开了眼睛,这时也走下了马车,在吴城的护卫下不断的后退。

    他眉心微皱,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向众黑衣人厉声喝问道: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截杀本官?”

    黑衣人并未回答,而是渐渐向他逼近。

第六十九章 冲杀

    须臾间,长山和吴城都已全身挂彩,渐渐不支,周学政也受了伤,衣袍被鲜血染红,显得甚为狼狈。

    这时,从竹林上空又飞下来一个黑衣人,此人身法极快,在空中旋身,挥出一剑,似一道闪电,直冲周学政的面门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被削尖了的竹子突然从不远处飞来。

    墨竹以更快的速度飞箭一般袭来,嗖的一下生生从黑衣人的心口处穿过,将他扎在了地上动弹不得,鲜血顿时顺着空心的竹筒飞溅了满地。

    周学政仓皇抬头,只见不远处长剑挥洒,剑气激荡,刺眼的剑光宛若银龙,周围上百株竹子瞬间拦腰斩断。

    紧接着,萧天陌带着黎夜澜、谷燕行以及众侯府卫兵突然出现,犹如从天而降一般。

    谷燕行和黎夜澜带人冲杀上前,萧天陌带着两个卫兵来到周学政面前揖礼道,

    “小侄还道是何人在此,原来是世叔!”

    周学政瞧见前来的卫兵身穿侯府的衣着,如今再看到萧天陌,知道自己这次是有惊无险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萧大公子!”

    黑衣人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多援兵,猝不及防,很快就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萧天陌扫了一眼成片倒下的竹林,以及地上众黑衣人的尸体,不由得皱起眉头。

    前世,周寺卿果然不是被山匪所杀。

    黎夜澜擦干净剑上残留的血迹之后,蹲了下来,翻看搜查着黑衣人的尸体。

    片刻后,他走到了萧天陌身旁,“公子,这些人身上没有什么能够查出身份的线索。”

    萧天陌颔首,这些黑衣人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死士,是不会留下任何线索的。

    不过这背后的势力,竟然胆敢截杀朝廷三品大员,未免太过猖獗了些,究竟是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

    周学政也听到了黎夜澜的话,他皱了皱眉,收敛了目光,沉吟不语。

    萧天陌想了想,对周学政说道:“此处离京城还有不短的距离,正好我也要回京,不如世叔与我同行?”

    周学政闻言自然是大喜过望。

    这次如若不是萧天陌及时赶到,他恐怕会凶多吉少。

    萧天陌身边带着侯府卫兵,手下的人功夫也不俗,吴城和长山又都受了不小的伤,他们能和萧天陌一起回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他忙笑呵呵说道:

    “如此甚好,这一次多亏贤侄出手相救,一路又要劳烦贤侄照顾,老夫感激不尽。”

    萧天陌回道:“世叔切莫多礼,我也是凑巧经过才能出手相救,想来这也是你我叔侄二人的缘分。”

    周学政听后心中慰贴,对萧天陌更是多了几分的喜爱。

    他久居京城,自然听过京城第一公子萧天陌的大名。

    原本以为是一个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他还曾暗暗替镇国侯惋惜过。

    想这镇国侯也是英武勇猛,战功无数,膝下却有一个如此不争气的儿子。

    可今日一见,他已彻底对萧天陌改观。

    这萧天陌先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见是心底纯良之辈。

    后又能考虑到,他这方人马受伤多有不便这一层,提出要护送他一同回京,实属不易。

    虽然年轻,却侠肝义胆,有勇有谋。

    如今看来,果真虎父无犬子,不愧是将门之后!

    ***

    等周学政和萧天陌等人离开后,又有一拨人来到了竹林。

    待看到成片倒下的竹林,以及满地黑衣人的尸体后,来人大惊失色。

    其中一人上前几步,对领头的那男人道:“我们的人都死光了,难道事情有变?”

    领头的男人压下心中惊诧,缓缓说道:“看来,是有人出手救走了周寺卿。”

    先前说话的男人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领头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遍地的尸体,眼里神色晦暗不明,

    “留几个人把这些尸体处理掉,我们回去复命!”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满地的尸体已经消失殆尽,竹林又重新恢复了宁静,

    只是地上的血迹与一些杂乱的竹叶,昭示着这里似乎发生过什么。

    ***

    不管京畿纷扰几何,京城繁华大街上的聚仙楼,还是一样人来人往、喧哗吵闹。

    余重楼要了一壶清酒、两样小菜,一边姿态慵懒地一杯接一杯的浅酌慢品,一边神情闲适地听台上的沈芙蓉说书。

    台上,一身男装,脸上也做了一番修饰的沈芙蓉正滔滔不绝的说道:

    “话说,赶考书生宁采臣来到了兰若寺借宿。

    此处有一个美貌的女鬼——聂小倩。

    小倩生前只活到十八岁,死后葬在这荒凉的兰若寺旁,不幸,被妖怪夜叉胁迫害人。

    就在今夜,小倩受夜叉黑山老妖指使,前来谋害采臣……

    ……之后,小倩被采臣的浩然正气所打动,便决定以实相告,后又助采臣转危为安,可却因此惹怒了黑山老妖……

    ……采臣为救小倩,与道士燕赤霞铤而走险……

    ……

    ……燕赤霞抬眸瞧见此时天色已大亮,便踢落了窗板,让阳光射入来击退冤魂。

    可刺目日光的阳刚正气,同样也会令小倩灰飞烟灭。

    此刻,燕赤霞身受重伤难以行动,宁采臣便奋力举起木板用身体挡住阳光,为小倩赢得了躲回金坛的时机……

    ……可今天,却是小倩投胎转世之日,如果此时此刻两人不能再见,一别便是永生永世……

    ……岂料,直到小倩灰飞烟灭,她和采臣也未再见到最后一面呐~~

    ……这采臣将小倩的尸骨装殓起来,好好入土埋葬了。

    ……几年后,采臣考中了进士,可他却经常怀抱小倩的画像,在月光下独自伤怀。

    正可谓,鬼也不是那鬼,怪也不是那怪,牛鬼蛇神它倒比真人君子更可爱!”

    说到此处,沈芙蓉折扇一收,醒木一拍:

    “有道是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空相护,

    只羡鸳鸯不羡仙。”

    “今日便到这里,诸多热闹纷纭,我们俱在下回再讲!”

    沈芙蓉声情并茂地说完,台下听客们纷纷叫好,掌声不断。

    余重楼正听得入迷,眼睛一直盯着台上的沈芙蓉。

    此刻见沈芙蓉走下台,而后踏上了二楼的楼梯,他立刻起身,抬脚跟了上去。

    ……

    沈芙蓉来到二楼雅间,前脚刚刚坐下,余重楼后脚就进了门。

第七十章 烧烤

    看到余重楼突然推门进来,沈芙蓉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话语中透着一股打趣的意味,

    “哈,余大哥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这是去哪里逍遥快活了啊?”

    “我前些日子往南边走了遭,替府中处理了一些事情,今儿算着到了你来聚仙楼说书的日子,便过来看看你。”

    余重楼说着,上前坐到沈芙蓉对面,笑道:

    “近几日聚仙楼有没有上什么新鲜吃食?我可是饿得不行,不如我们两人一起吃些吧!”

    沈芙蓉点点头,“你还真是来对了,我昨日刚刚发明出一道新菜,叫做——羊肉串。”

    “羊肉串?”

    余重楼有些不以为然,“羊肉腥膻味重,我却是不习惯闻的。”

    “我做的这羊肉串可是一点儿腥膻味都没有,乃是这世界上最好吃的羊肉。”

    沈芙蓉极力推荐,“而且还能令羊肉更加肉质鲜嫩,味感有咸有辣,温补效果更甚,如今广受聚仙楼客人们欢迎。”

    “当真?”

    余重楼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不过还是回道,“既如此,那便就吃它吧!”

    她若爱吃,即便是难以下咽,他陪她就是了。

    沈芙蓉点头一笑,饶有兴致地拉门出去唤店小二准备。

    片刻后,沈芙蓉手里拿着一个火盆回来,身后还跟着双手抱着一筐银丝碳的店小二。

    银丝碳火力强又没有烟,最适合烧烤。

    等火盆里的银丝碳烧得通红,火苗舔舐着空气,店小二又在其上放置了一张铁丝网。

    沈芙蓉撸起袖子亲自上阵,把已被切成了大小适中的羊肉,用竹签一块块贯串起来。

    每两块精肉就夹着一块肥肉,串起来后抹上葱花和姜汁去腥,又厚厚的涂上了一层加料的外浆,便开始上火烤。

    这些羊肉块可是选用的羊肉最嫩的部位,而且已经被提前腌制过。

    之后,沈芙蓉又嫌火势太小,拎起一旁的蒲扇来扇碳火,几下就将碳火扇得更旺起来。

    很快,羊肉串便被烤的外表金黄,滋滋冒油,整个雅间内都是一片烧烤香。

    余重楼舔了舔嘴唇,刚才还不觉得饿,如今被这香味儿馋得腹中直擂鼓,就好像是要打擂台似的。

    沈芙蓉见烤得差不多了,又给羊肉串撒上她自制的调料,拿起一串最肥美的递给了余重楼,“这羊肉串趁热食用才风味十足。”

    余重楼迫不及待的接过,拿起筷子就要把肉给扒到盘子里,被沈芙蓉及时制止了,

    “这烤羊肉串就是要抓在手里,一根根撸着吃才妙趣横生,别有风味。”

    沈芙蓉说着,自己伸手拿起了一串,举着签子一口一块肉,“诺,要这样吃的。”

    沈芙蓉表示这样撸串才有灵魂。

    这要是在现代,几个人一起约在大排档,整点啤酒饮料,再来点烤串撸一撸,简直绝了!

    她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也都是会选择去吃烤串解闷,靠狠狠撸一顿来缓解心情。

    瞧着沈芙蓉吃得喷香,余重楼喉咙攒动,连忙举起手中的羊肉串送到口中。

    只吃了一口,他便觉得味蕾都被打开了。

    这羊肉串美味无比,不仅原本的膻味被香料完美遮盖,还保持了肉质的鲜嫩爽口。

    简直比皇宫御膳房里的山珍海味都好吃。

    之后,沈芙蓉又烤了羊心、羊肝和羊腰子。

    两人一边撸着串儿,一边谈笑风生,非常惬意。

    等吃好喝好后,沈芙蓉靠坐在椅子上,视线投向窗外,看着热闹的长街上来往的行人,心里突然莫名涌出了一股失落的感觉,

    “不知凤七怎么样了?有没有饿肚子?”

    余重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太子东宫应有尽有,山珍海味享用不尽,凤七怎么可能会饿肚子呢?”

    沈芙蓉点了点头,“也是,太子殿下既然费心将凤七赎了出来,自是应该好好对她,许是我多虑了。”

    余重楼笑笑没有说话。

    他其实是很羡慕与佩服他的太子表兄的。

    凤七本是一个青楼女子,而太子表兄却身份尊贵,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可太子表兄还是如愿抱得了美人归。

    不像他。

    他心里早就对沈姑娘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知道沈姑娘原来一直是女扮男装后,更是欣喜若狂。

    可他心中的思慕之意虽然渐渐堆积,然而却根本不敢生出表白的念头。

    只因沈姑娘说过,她即便终生不嫁,也不会为妾。

    而他生为承恩公府的嫡子,家里是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农家女为妻的。

    故他的思慕,只是偷偷的,不能见光的,默默地思慕着。

    想到这里,余重楼清澈的眼眸里染上了淡淡的忧伤。

    沈芙蓉抬眸瞥见他眼中的那抹忧伤,顿时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往兄弟心口扎了刀子。

    她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声,好看的眼眸深处划过懊恼的神色。

    自己也真是的,明知道余重楼喜欢凤七,如今凤七被太子抢走了,他肯定心里不好受。

    她却还在这里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脑袋被门缝夹了!

    沈芙蓉不敢再多话,规规矩矩端起桌上的茶盏,乖乖垂眸喝茶。

    清冷的轻风从敞开的窗子中吹进,隐约可以听到不远处的琴声悠扬。

    余重楼转眸间想起一事,便开口道:

    “听说凤七和玉筝两人离开后,清风楼生意一落千丈,又被同一条街上的香翠院不断打压,清风楼的老鸨抱怨日子难过,想要将清风楼卖出去。”

    沈芙蓉一听顿时又来了兴致,“正巧我一直想要买门面开铺子,不如就将清风楼买下来吧!”

    听到沈芙蓉说要把清风楼买下来,余重楼刚抿入口中的茶水全喷了出来,“那可是青楼!”

    “青楼怎么了?还不一样是做生意的地方?”

    沈芙蓉越琢磨越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在这个男女不平等的时代,运气好的女子投生在富贵人家,可享衣食无忧;

    运气差的过得朝不保夕,有些女子就不得不沦落风尘。

    她买下清风楼,办一个雅阁,允许里面的姑娘卖艺不卖身,并且姑娘们可以挑选自己想要服侍的客人,让这些命运不好的女子们也能得到些许自由和尊重。

    况且这古代的青楼可是中华文化之源,里面的女子大多皆美貌与才华兼备,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第七十一章 受困

    这要培训好了,一定能为她赚不少的银子,她可以一边做善事,一边快乐的挣银子,何乐而不为?

    况且青楼这种地方向来都是最好的信息来源地,如若她借此在京城建一个庞大的情报网,以后说不定在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

    见沈芙蓉主意已定,余重楼也未再多劝说,而是柔声道:“你若真想买,明日我陪你过去看看就是。”

    京城这地界儿,他自信还是有几分薄面在的,她既然想做,那就放手去做。

    顶多就是他命人多照看着,出了事在背后默默地替她摆平,再放出风声去,让外面的人知道她是他罩着的人。

    有他做后盾,总不能让她吃了亏去。

    沈芙蓉听了,立刻喜笑颜开,“好,一言为定,我们明日就去!”

    ***

    太子东宫。

    春桃正双手掐腰,对站在门口处大厨房的王嬷嬷气鼓鼓道:

    “这些饭菜都是冷的怎么吃?我家姑娘从来不吃这般冰凉的东西!你们如此阳奉阴违,就不怕太子殿下回来怪罪吗?”

    春桃越说越气,太子东宫的吃食都是来自一个大厨房,大厨房将饭菜做好了之后,再派人分发给各个院落的主子。

    可这段时间来,她们院落不仅衣饰匮乏,就连大厨房送来的饭菜都不像样子。

    她家凤七姑娘素有胃疾,发作时疼痛难当,以前在清风楼时,可是一点点凉都不吃的。

    这些饭菜又冷又硬,她家姑娘哪里能受得了?

    王嬷嬷听后却蓦地冷下了脸,“春桃姑娘可莫要如此说,我们也是依规矩办事,这院落离着大厨房有些远,饭菜凉了也是有的。”

    春桃闻言更加怒不可遏,她直接将桌上的米饭端过来,用筷子挑起一团米粒子递给王嬷嬷瞧:

    “这米都硬成一团了,明明已经放了很久,却也拿来给我们吃,这也算是你们的规矩?”

    “还说什么路远,玉筝那院落不是比我们还远,我可是才从那儿回来,她那儿的饭菜可热乎着呢?”

    何止是热乎,那饭菜汤水看样子花尽了心思,做得无比精细。

    可她们这呢?

    春桃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不仅菜相难看,而且只有两样青菜,连一点肉末都难寻,还又冷又硬,根本难以下咽。

    她真是替她家凤七姑娘委屈!

    明明都是一起从清风楼被太子殿下赎出来的,凭什么在这东宫的待遇却是一天一地?

    听春桃提到玉筝,王嬷嬷暗暗撇了撇嘴。

    玉筝姑娘可是太子恩师韩太傅的孙女,原本就是贵女出身,虽说也在青楼那种肮脏地儿待过,可如今被太子封为了孺人,前途不可限量,岂是这青楼出身的阿猫阿狗可以比的。

    她当即肃容斥道:“大胆,岂可直呼韩孺人名讳?难道你想挨板子不成?”

    春桃小脸腾地一下红了,随即攥起了拳头,“你……”

    “春桃!住口!”

    坐在不远处的凤七担心春桃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忙出声制止。

    王嬷嬷见此不屑地冷声一笑,“凤七姑娘,大厨房还有无数琐事,老奴便先告退了。”

    凤七点了下头,王嬷嬷便趾高气扬的出了门。

    出门后,她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边走边道:

    “真是够难伺候!用个饭都这般不安生,一个青楼出身的小小歌姬,真以为自己入了东宫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这个老虔婆!

    春桃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和王嬷嬷拼命,被凤七及时阻拦住了。

    “姑娘为何不让奴婢去教训教训她?这老虔婆简直欺人太甚!”

    春桃气得牙痒痒,手腕都在颤抖,哽咽着说道:“姑娘岂可容她如此作践?”

    凤七垂下眸子:

    “嘴长在她们身上,她们爱说甚便说甚,当面不说背后也会说,堵是堵不住的。”

    “况且她们也没说错,我原本就是在清风楼长大,无甚可避讳的,况且我也不是什么正经八北的主子,有什么权利可以教训管事的嬷嬷?”

    听凤七如此说,春桃心里非常难受。

    她知道凤七是担心她受责罚,才不让她冲动行事。

    她便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道:

    “也罢,我们不跟这些脑子里长草的人一般见识,等太子殿下回来,定叫这些嚼舌根的知道厉害!”

    太子殿下么?

    凤七想起太子晏子风那日临出门时的情景。

    他与玉筝在门前温言告别,却从头到尾没有看向她一眼。

    她不敢明目张胆的主动去倾诉她对他的不舍,深怕惹来他的厌恶与不耐,只能在旁边偷偷的关注着他。

    有时她就在想,太子真的是因为喜欢她,才会为她赎身的吗?

    也许,太子真正爱的深沉的——是玉筝吧!

    太子是国之储君,身份尊贵。

    而她只是一个青楼出身的小小歌姬,根本没有办法和尊贵的太子相配。

    她就算是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改变身份上的劣势。

    而玉筝不同,玉筝原本就是贵女出身,不过是家道中落受了磨难,她和太子才是最般配的。

    想必,太子也是如此觉得吧!

    瞧见凤七面露哀伤,知道她是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春桃急忙转移话题道:

    “哎呀,姑娘饿了吧?这饭菜又冷又硬是绝对不能吃的,咱们院落里又一直都不允许开小灶,婢子只能出去给姑娘买吃的了!”

    “幸好咱们从清风楼出来时带了不少金银,这下可是全都派上了用场,姑娘是想吃八宝肉圆呢?还是想吃清蒸鱼、干笋腊肉?要不,翡翠虾仁好不好?”

    听春桃绕口令似的报出一串菜名,凤七不由得扑哧一笑,“你看着买吧,路上可要小心些,实在不行买几个肉馒头就是了。”

    春桃忙脆声应下,凤七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这太子东宫的日子有些难过,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人。

    幸好前段时间,春桃从太子那里求来了可以随时出入东宫的腰牌。

    不过知道春桃手中有腰牌的人很少,春桃每次出去也都是避着人的。

    ……

    凤七最近有些嗜睡,春桃伺候她安稳躺下,收拾妥当就出了门。

    从太子东宫的后门出来,穿过长长的幽深小巷,拐过两个转角儿有一条宽街。

    一转进去,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叫卖小贩此起彼伏的努力吆喝声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好似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第七十二章 失望

    这条街上有几家酒楼、饭馆,大大小小的店铺中间又夹杂着许多卖各种吃食的小摊铺,整条大街热闹非凡,应有尽有。

    春桃略过那些卖首饰、布匹、果蔬和其他新鲜玩意的,直接来到街道两旁搭棚卖吃食的地方。

    这边有各种卖吃食的小摊,春桃因为肚子空空,此刻见啥都想吃。

    在一个馄饨摊子徘徊了一阵后,春桃又来到了一个卖桂花糕的摊位前。

    她正要出声问问这桂花糕怎么卖,忽闻身后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

    “你怎么在这?”

    春桃心里一惊,忙转身循声看过去,发现一身贵气的晏子风正静静的站在她身后。

    果然是太子殿下!

    “殿下您回来了?奴婢知罪,不该私自出东宫,殿下息怒!”

    春桃扑通跪在地上,向晏子风磕头认错。

    “好了,起身吧!”

    晏子风摆摆手,心下有些奇怪,“你不在东宫好好伺候凤七,跑这里来干什么?”

    “回禀殿下,是…是……”

    春桃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心中犹豫要不要将她是出来买吃食的事情说出来。

    晏子风面色一寒,低声呵斥道:“有什么直说就是,支支吾吾做什么!”

    “是”,春桃一咬牙,将这些日子,大厨房送去的饭菜又冷又硬,根本无法下咽,以及厨房管事王嬷嬷临走时嘲讽的话,都向晏子风回禀了一遍。

    春桃越说眼眶越红,最后眼泪就止不住的滑落下来,

    “我家姑娘素有胃疾,发作起来疼痛难当,那些饭菜又冷又硬,我家姑娘哪里能受得了?”

    “如今连个管事嬷嬷都敢跟我家姑娘甩脸子,我家姑娘不想给殿下您添烦忧,只是一味忍着,可奴婢看了心疼啊!殿下,奴婢实在不知道还有何人可以求助……”

    听了春桃的话,晏子风整颗心如被刀扎了似的疼起来。

    他之所以表面上对凤七冷淡,是不想让人发现他对凤七动了真情。

    父皇知道他赎了两个青楼女子回来本就雷霆大怒,还是母后和长姐将玉筝推出来,言他是为报师恩,才让父皇消了杀心。

    如若被父皇发现他对凤七的感情,父皇必定会想方设法除掉凤七。

    东宫里危险难以防备,为了保护凤七,他只能压抑自己对凤七的爱,忍痛刻意远离她。

    他已向父皇请命离宫自住,等父皇答应他出宫建府,他在外边便可有自己的太子府。

    到那时候,他便可光明正大的宠爱凤七,给凤七想要的一切。

    可他没想到,东宫里这帮没有眼色的东西,竟敢如此欺辱凤七。

    见晏子风许久不出声,春桃快速地抬眸看了一眼,待看到晏子风冷冽无比的脸色,忙又垂下了头。

    她莫不是给姑娘招惹了麻烦?

    春桃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她紧紧攥住衣裙,正在想该如何应对,晏子风略显清冷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本殿下知道了,你先去买吃食吧,记得早些回去照顾你家姑娘!”

    春桃眼中略有迟疑之色,“是…奴婢遵命!”

    偷偷的瞟了晏子风一眼,她慢慢的朝最近的酒楼走去。

    在酒楼买了几样热乎菜,春桃便脚步飞快地提回了太子东宫。

    院落里,两个负责扫洒的小宫女正凑在一起,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春桃没有理会她们,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进屋后环视一圈,发现除了安静躺在床榻上的凤七,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她不由有些失望。

    深吸了一口气,她强打起精神,对床上的凤七轻声唤道:

    “姑娘,饭菜买来了,快起来吃吧!都是您平日里爱吃的。”

    春桃一唤,凤七就睁开了眼睛,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身子乏得紧,浑身无力。

    春桃将凤七搀扶起来,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得眉间微蹙,

    “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婢子这便去请一位女医官过来给您瞧瞧。”

    她说着,转身就要出门。

    凤七却是一把将春桃给拉住,“我无事,只是有些饿了。”

    想到凤七这两日没有吃多少东西,半夜又睡得极不踏实,春桃长长的叹了口气。

    姑娘自打进了这太子东宫,心思也跟着重了起来,每日眉心紧锁的憔悴样子,让人看了心疼的厉害。

    见凤七阻拦,她便也打消了去请医官的念头。

    她弯身搀扶起凤七慢慢走到桌前,伸手拿过一旁的食盒,随后打开盖子,一股饭菜诱人的香气便瞬间从食盒里飘散出来。

    凤七立刻馋得食指大动,“好春桃,还是你对本姑娘最好!”

    见凤七又恢复了以往的几分灵动,春桃嘻嘻笑着,将几样色香味俱全的菜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一一从食盒里取出,摆放在桌子上。

    闻着香气萦绕的美食,凤七接过春桃递到手中的筷子便吃起来。

    吃了两口瞧见春桃还傻站着,凤七忙笑道,

    “快坐下一起吃啊,不是说过了没人的时候不必讲究这些个虚礼,像从前一般就好。”

    “是,婢子知道了。”

    春桃依言坐了下来,和凤七一起用了饭。

    饭后,伺候凤七漱了口、净了手,用热毛巾拭净了脸面,又伺候着她喝了两口茶,春桃才搀扶着凤七站起身来。

    等扶着凤七重新坐上了床榻靠上去后,春桃想了想,直接开口说道:

    “姑娘,婢子方才在外面遇到太子殿下了。”

    见凤七瞪大双眼看向她,春桃忙将她方才出了东宫去买吃食,不想遇见了太子,随后她便借机向太子告状的事情讲了一遍。

    “殿下听到姑娘受了委屈似乎很生气。”

    说这话时,春桃神色有些恍惚,“婢子原本以为殿下会过来看望姑娘……”

    “他是不会来的。”

    听了春桃的话,有股失望涌上凤七的心头。

    她住进这个院落这么久了,他从不踏进院门一步,好似早就忘了她这个人一般。

    就连如今知道她受了欺负,都不肯屈尊过来看望她一眼。

    凤七的面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惨笑。

    人一旦有了痴念,果然便着了魔障。

    如今的她,与被困在笼子中的金丝雀又有何区别呢?

    瞧见凤七怅然若失的样子,春桃心中叹了一口气:

    “姑娘别想太多,许是太子殿下事务繁忙,未能抽出身来,婢子这就去前殿打探打探。”

    见春桃飞快跑了,凤七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七十三章 出气

    也罢,这丫头跟着她憋闷坏了,多出去走走也好。

    春桃出了门来到院落中,两个小宫女还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她半隐在树后听了听,便听到两个小宫女口中吐出的:

    青楼出身……身份卑微……不受宠爱……难有前途这些词。

    春桃愤怒的挑了挑秀气的眉头,又适时地站出来呵斥道:

    “你们在这里胡乱嚼什么舌根!要不要我上报给大总管,让他拔掉你们的舌头!”

    两个小宫女被吓了一跳,连忙认错求饶。

    屋中的凤七听到外面动静,暗暗翻了个大白眼。

    这些人真是无趣,翻来覆去说的无非就是这些,听了这么久她都听腻了。

    她出身不好又如何,她一没偷二没抢,她们凭什么嫌弃她?

    外面隐隐约约传进来“……暂不追究……下不为例……定不轻饶”的话,随后便渐渐消了动静。

    凤七知道春桃这是出了院门。

    她翻了个身,望着头顶上牡丹百合的帐子上垂着的八宝流苏穗子出起了神。

    ***

    与凤七院落中的冷清相比,玉筝所在的宫苑内可谓是热闹非常。

    几个眼利耳聪的小宫女正围着玉筝献殷勤,莺莺燕燕们的欢声笑语透过朱红的雕花木窗阵阵传出。

    片刻后,大厨房的王嬷嬷经禀报后进的门来,躬身询问玉筝晚膳想吃什么。

    玉筝已经知晓了凤七院落里发生的事儿。

    听闻王嬷嬷每日给凤气送去的都是冷菜硬饭,与给她这里送来的精细吃食可谓是天差地别,她心中暗暗得意之余又有些痛快。

    在清风楼时,她与凤七斗了那么久,还是被凤七压一头,她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入了这太子东宫,她一下子就真如同蛟龙得水一般,处处透着顺心如意。

    因着对眼前王嬷嬷的举措满意的不得了,她的语气自然也跟着温和几分,“嬷嬷看着安排就好。”

    “是,老奴定会精心安排。”

    玉筝的话让王嬷嬷心里安定了下来,她忙赔着笑点头。

    这位韩孺人可是太子殿下的新宠,她可要好生伺候着。

    她已明里暗里问清楚了韩孺人不喜的吃食和忌口的东西,大厨房什么新鲜食材也都先紧着韩孺人这里。

    王嬷嬷明显的献媚讨好成功取悦了玉筝。

    她心情大好,脸上的笑容也越加真挚。

    如今使人心情舒畅的境遇和生活,是玉筝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自从她成了官奴被卖到清风楼,就不止一次的做过今日这样的梦。

    梦想着有一天,会有一个举世无双的男子救她脱离苦海。

    现在她的梦真的实现了,甚至比她的臆想还要更加美好几分。

    太子为她赎了身,接她入了东宫,并且亲封她为他的孺人,对她照顾有加。

    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给太子生个儿子。

    只要太子的长子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就有了最大的仪仗,日后无论再有多少莺莺燕燕,也是影响不到她的地位的。

    可太子虽然偏宠她,却并不是话本子里的夜夜笙歌,只是无事时来她这里做做,她同太子做的最亲近的事也不过是红袖添香。

    为此,她少有的忧心,生怕太子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说……隐疾之类的。

    玉筝正看着眼前几个逗趣的小宫女出神,忽听门外的宫女来报——太子殿下过来了!

    玉筝立刻由一旁宫女扶着站起身,正要迎出去,就见太子晏子风满面怒容走进来,疾风般一脚将门前的王嬷嬷踹翻在地:

    “敢在我东宫监守自盗?谁给你的胆子?”

    众人被晏子风这股威慑力震慑,瞬间跪满了一地,皆不敢抬头。

    王嬷嬷猝不及防心窝被踢了一脚,刚要发出一声痛呼,待听到晏子风后面的话后,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忙跪爬到晏子风的脚下,

    “殿下,殿下老奴冤枉啊……”

    王嬷嬷正要为自己极力开脱,可她话未说完,便瞧见几个手端托盘的内侍鱼贯而入。

    这些托盘之中,有碧粳米、虫草、海参等好多珍贵的食材药材,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大盒极品血燕。

    满屋的小宫女瞧见这一幕,看向王嬷嬷的眼神立马变了。

    这血燕可是贵重的稀罕物,是她们这些小宫女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能在主子用完膳后,偷偷尝上一两口便是奢望了,这王嬷嬷竟然私底下藏了这么多!

    一旁的玉筝也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呆愣愣地注视着王嬷嬷,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这血燕是非常珍贵的滋补品,长期炖食能让肌肤雪白柔滑,充满弹性。

    是她为了保持自己的冰肌玉肤,特意吩咐大厨房出去采买的,不想王嬷嬷竟如此大胆,居然打着她的幌子将这么多血燕都纳为己用。

    难道这老嬷嬷还妄想消掉满脸褶子,返老还童不成?

    想到此,她不由怒斥出声,“王嬷嬷,你怎可做出这种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事情?简直太可恶了!”

    而见到这些东西的王嬷嬷,此刻已突然静了声,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掌管着这大厨房的伙食,负责采买的宫人又已被她买通,想要不着痕迹的动手存点东西自然容易。

    只是这些东西她藏得那么隐蔽?太子到底是如何找到的?

    晏子风盯着地上跪着的王嬷嬷,不由冷冷一笑。

    竟然敢欺负他的凤七,活腻了吗?

    他分分钟便能将她查个底朝天,打回原形。

    “老奴、老奴……”

    王嬷嬷跪在那里,低着头,背后已大汗淋漓。

    她在东宫数年,自认已摸清了晏子风的脾气。

    太子晏子风持重贤明,御下宽仁。

    如果只是为了这点钱财物事,断不会如此给她没脸。

    她心里清楚,偷盗这件事情只是表面的导火索,真正的原因恐怕是她不知触到了太子哪根逆鳞。

    “殿下,殿下您饶了老奴这次吧,老奴再也不敢了!”

    王嬷嬷不敢再狡辩,重重地在青玉石上磕下一个个响头,只不过片刻的功夫,额头上便已是一片鲜红。

    她完全不顾额前涌出的鲜血,只是一味的急急求饶。

    晏子风居高临下地盯着王嬷嬷,半晌后沉声开口道:

    “一个小小的管事嬷嬷也敢欺上瞒下,奴大欺主,将我东宫搅弄得乌烟瘴气。”

第七十四章 憎恨

    “来人!将这贪得无厌的东西拉出去杖责五十,再交由慎刑司处置!”

    奴大欺主?

    难道!

    王嬷嬷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大喊起来,

    “殿下啊,求殿下饶了老奴这一回吧,老奴真是鬼迷了心窍啊!老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对凤唔唔唔……”

    王嬷嬷只来得及嚎了两声,心里的话还没有喊出来,便被几个内侍堵上嘴拉出了大殿。

    众宫女见状皆是心尖一颤,各个哆哆嗦嗦地屏息凝神,不敢再抬头。

    杖责五十,不死也得丢掉半条性命,弄不好可能直接瘫痪在床,看来太子殿下这回是动了真怒。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院外王嬷嬷一声声的惨叫声便清晰地传入耳畔。

    玉筝听得眼皮直跳,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晏子风脸上细微的表情,心绪有些复杂。

    方才如果她没听错,王嬷嬷临被拉出门前,口中吐出了一个“凤”字,这让她心里莫名就咯噔了一下。

    联想到王嬷嬷这些日子对凤七的轻慢,她不由得猜测,也许,太子被触动的发火点,根本就不是王嬷嬷的监守自盗,而是他在为凤七出头。

    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让玉筝心底发凉,也多了一股深深的惧怕和威胁感。

    她不由得深吸了口气,心中越发的憎恨起凤七来。

    她好不容易翻了身,绝不允许有人威胁到她的地位。

    看来,她也只有设法除掉凤七了。

    ……

    “姑娘,姑娘!”

    春桃跨过院门跑进内院,一路跑着进了正屋。

    屋里凤七听到后坐起了身,见到进门的春桃嗔道: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回头又要被大总管斥责不懂规矩!”

    “知道了姑娘!”

    春桃眼睛亮闪闪的,微微喘息着道,

    “姑娘,好消息!那厨房的管事王嬷嬷被太子殿下罚了,如今正在挨板子呢!”

    “听说足足五十大板,打完后还要被押送到慎刑司处置,叫她话里话外挤兑姑娘,如今可算得了报应,太子殿下此举真是大快人心!”

    凤七眉头微蹙,沉吟道,

    “竟然罚得如此重?你可知她是犯了什么错?”

    听到这话,春桃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的冷却下来。

    她看了凤七一眼忙又低下头,轻垂的眼帘缓缓煽动,嗫嚅着道:

    “听说、听说是王嬷嬷监守自盗,偷拿了玉筝拿来滋补用的血燕,被太子殿下发现……”

    春桃话未说完,就见自家姑娘整个变了脸色,身体微微颤动,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她忙扶住凤七急声问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凤七的面色早已惨白如纸,她愣怔在原地,睁大眼摇了摇头,像是没听清楚一般,勉强扯了扯嘴角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瞧着凤七的模样,春桃抿了抿嘴,垂下眸子。

    如今整个东宫的人都在传:太子对玉筝是真心爱重,用情至深,容不得玉筝受半点委屈。

    但是这些话,她又如何敢对姑娘讲?

    可是此刻,哪里还用春桃再说什么?

    凤七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牵起嘴角,“我这里冷菜硬饭他不管,玉筝不过是少吃几两血燕他就心疼上了,呵呵,还真是够讽刺!”

    见自家姑娘这时不怒反笑,眼中满是苍凉之意,春桃的心莫名地颤了颤,“姑娘……”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

    春桃见凤七满脸的受伤,知道她定是心里难受得不得了,便红着眼睛依言退了下去。

    等春桃走后,凤七心口一痛,再也强撑不住,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心痛到极点,凤七感受着胸腔中气血的涌动,强咽下喉间涌出的阵阵腥甜,大口的喘着气。

    等缓过劲儿来,她挺直脊背,从怀中掏出锦帕,淡然的将唇角的血迹慢慢擦去。

    片刻后,沾血的锦帕被扔出后窗外,很快被调皮的风儿卷走,留下的尽是无边的落寞。

    ……

    入夜,天空上偷爬进来的明月,将一个欣长挺拔的身影沐在月华之中,也将他映照得宛如谪仙,清雅飘逸。

    太子晏子风在高高的阁楼上,默默的站在护栏边,远远望着凤七的院落,眼中的感情波涛汹涌。

    半晌,他握紧了拳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在心中默默念道:

    凤七,你等我,总有一日,我会携你之手,让你明白我对你的真心,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

    翌日。

    一身男装的沈芙蓉和余重楼一起来到了清风楼。

    黎夜玉为了跟在沈芙蓉身边,也特意换上了男装,打扮成了男子的模样。

    清风楼的老鸨见着几人很是热情,“哎呦,这不是余公子和沈先生吗?您两位爷可有日子没来了,快快里边请。”

    她说着,又扭着水蛇腰看向黎夜玉,香帕也跟着甩到黎夜玉身上笑道,

    “咦?这位爷看着有些面生,可有相好的姑娘啊?”

    黎夜玉脸上有点窘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老鸨的碰触。

    老鸨见状掩唇而笑,

    “呦呦呦,这可是不好意思了?这位爷看起来经验不多啊,不过这可没关系,我这儿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柔若无骨,一定让您食髓知味,乐不思蜀。”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青楼楚馆的老鸨们脸皮都如这般像城墙做的吗?

    黎夜玉再是清冷也被臊了个大红脸,忙闪身躲到了沈芙蓉身后。

    沈芙蓉抿嘴一笑,“花妈妈可别打趣他了,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是想买下清风楼。”

    知道这位虽到中年,却风韵犹存的老鸨精明的很,所以沈芙蓉也不打算和她打太极,直接便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余重楼也笑道:“咱们也算老熟人了,花妈妈既然想将清风楼转手,不如转入我们手中,起码知根知底不是?”

    老鸨闻言眯眼一笑,

    “我说怎么今日喜鹊在枝头不停叫呢,原来是有这大喜事,沈先生、余公子请跟我到雅间,那里清净一些!”

    沈芙蓉点点头,几人随着清风楼的老鸨直接去了二楼的雅间。

    等屋中的小丫鬟上了茶退下后,老鸨便将如今清风楼的状况详细对沈芙蓉几人说了一遍。

    沈芙蓉已经从余重楼那里知道了大概的情况,老鸨说的基本无甚出入,可见这老鸨是真心想卖掉清风楼的。

    沈芙蓉心下微松,不过有件事却让她很好奇。

第七十五章 老鸨(上架求首订,感谢!)

    她不禁问道:

    “虽说凤七这个镇楼之宝走了,又有隔壁香翠院打压的因由在,这清风楼也未到非卖不可的地步啊?不知其中隐情花妈妈可否透露一二。”

    她可不相信什么生意实在做不下去、马上就要倒闭此类的话。

    清风楼在京城经营了这么久,底蕴深厚。

    而老鸨花妈妈的人脉和手段都比她强了数倍不止。

    如果没有些特殊的原因,花妈妈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这拼搏了大半生的产业?

    清风楼的老鸨听沈芙蓉如此问,不由苦笑:

    “您二位也是老熟人了,实不相瞒,我这也是有难言之隐……”

    沈芙蓉眨巴了眨巴眼睛,认真听老鸨讲起了她身上的故事。

    原来老鸨年轻时是戏班子里的角儿,倾慕她的师兄、师弟们不在少数,可她却看上了戏班子里那个跑龙套的——阿祥。

    后来她们的戏班子得罪了人,被人一把火烧了。

    老鸨和阿祥趁机私奔,两人隐居在了山脚下一个小村子里,阿祥靠上山打猎养活老鸨,老鸨还为阿祥生了一个儿子。

    两人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阿祥对老鸨很好,生活也算是有滋有味。

    只是阿祥不知为什么总是郁郁寡欢,似乎有什么心事。

    就在某一天清晨,老鸨醒来后,突然发现阿祥不见了。

    她抱着哇哇大哭的儿子,站在村口等了三日三夜,还是没有等回来阿祥。

    为了养活儿子,老鸨不得不辗转各地谋生,最后,只能沦落到在妓院出卖色相为生,而后,又做了这清风楼的老鸨。

    老鸨将儿子寄养在了村里一个老实人家,一年到头总要回去看望几次,不过每次都是以姨母的身份出现在儿子面前。

    凤七就是老鸨在一次回乡探亲时买回来的。

    当时,老鸨见凤七的爹竟然要将她活活溺死,想起了无情无义的阿祥和自己的儿子,生了恻隐之心,便出钱将凤七买下带回了清风楼。

    老鸨本打算就让儿子跟在那对老实人身边,认那对老实人为爹娘,如此踏踏实实、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可天不遂人愿,儿子终是发现了真相,知道老鸨才是他的亲生母亲,吵着闹着要来京城寻亲。

    老鸨知道后考虑了几个日夜,最后决定卖掉清风楼,回到儿子身边,陪儿子一起去过平凡的日子。

    “万家灯火齐亮,安之若素便可。我也只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并不愿儿子看到我背后的这些肮脏。”

    此刻的老鸨笑容美好,单纯的像个孩子,

    “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的银钱,以后再给儿子找个踏实稳重的好姑娘成家,我不仅能帮她们操持家务,还能尽享天伦之乐,何乐而不为呢?”

    沈芙蓉听得动容,不由得问道:“我冒昧的问一句,难道孩子的父亲再也没回来过吗?你没有再找找他吗?”

    老鸨摇了摇头,脸上还是挂着笑,可从她的笑容背后,明显看出了丝丝缕缕的受伤和黯然,

    “谁会把个戏子的清白与感情真的当回事呢?当初不过是我自己犯傻罢了,君若无心我便休,还找他作甚?”

    “可是……”

    沈芙蓉总觉得那个阿祥可能对老鸨的感情是真的,也许他是另有苦衷,正要再问,身旁的余重楼却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沈芙蓉知道余重楼是让她莫要多管闲事,毕竟言多必失,过度的好奇心还会让人不悦。

    她想了想,也就咽下了后面的话。

    也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只有自己才能主宰自己一辈子。

    ……

    双方毕竟也是交了心的,很快便谈好了价钱。

    老鸨看着桌上摆满了一沓沓厚厚的银票,立即恢复了本来面目,不仅双眼放光,脸也笑成了一朵菊花。

    她随即当着沈芙蓉几人的面,将墙上悬挂的古字画掀开,从暗格里取出一个雕花木匣来。

    随后她又从怀中拿出钥匙打开木匣,掏出了房契、地契以及所有姑娘的卖身契,一张不少地交到余重楼手中。

    余重楼看了沈芙蓉一眼,沈芙蓉微不可见的冲他点了点头,他便将这些东西接过妥善收置起来。

    虽然沈芙蓉才是这背后真正的买家,可除了余重楼她不打算让人知道这件事情。

    她的卖身契还在萧天陌手中攥着,说白了,她就是萧天陌的奴婢。

    在这古代,奴婢的地位形同主人养的牲口,既然她人都属于萧天陌,那她的个人钱财自然也都属于萧天陌。

    为了提防萧天陌哪天翻脸不认人,她在恢复自由身之前,只能做这清风楼幕后的老板。

    双方交接清楚后,老鸨咯咯笑着问道:

    “哎呦,余公子啊,以您的家世身份,自是不能自己出面来经营这清风楼的,您可想好了让何人代为主事?”

    余重楼闻言和沈芙蓉对视了一眼,笑着问道:

    “不知花妈妈可有什么好的推荐?比如这楼里的姑娘可有稳重靠谱的?”

    他和沈芙蓉一般都不会随意出现,可这生意也得有人管着。

    不如寻个楼中的姑娘代为管理,一来楼里的姑娘在楼中摸爬滚打多年,对这里的一切再熟悉不过。

    二来她们见多识广,能很好的摸清和掌握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官老爷们的心理,处理突发状况更如鱼得水。

    老鸨听后,沉吟了片刻回道:“我这还真的有一个好人选——清岚,她人聪明,读过书、知礼节、懂音律,最重要的,是足够善解人意。”

    ……

    沈芙蓉和余重楼、黎夜玉三人按照老鸨所说,直接来到了二楼一个不显眼的房间。

    房门并未关,行在前面的沈芙蓉探头看了一眼,见一个婀娜曼妙的身影在层层白纱后若隐若现。

    她便开口问道:“你就是清岚姑娘吧?是花妈妈让我们来找你的。”

    清岚立刻出来将几人迎进了门,客套的笑着问道:“几位爷是想品茶还是听曲呀?”

    清岚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风韵撩人,身材高挑,肤若凝脂,艳若桃李,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见到这秀色可餐的美人儿,沈芙蓉又走不动道了。

    她顾不得招呼余重楼和黎夜玉,自己径直坐到清岚对面,掐着嗓子,温温柔柔的对清岚说道:

    “见了我们不用那么客气啦,咱们一起好好说说话,毕竟以后还要在一起合作玩耍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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